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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第 31 章

幼儿园午休时间是12:30到14:30。

因为小朋友年纪比较小,许多孩子都爱赖床。通常老师会提前几分钟,就陆续叫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孩子们。

一般到14:35,安静的午睡教室就会热闹起来了。但是今天,一直到了14:45分,休息室里依旧安安静静的。窗帘拉得严实,小朋友们还沉浸在甜甜的梦乡之中。

小床之间的过道,小赵老师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一排张开双手,挡住他们路的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依次排开,分别是宗越、朵朵、年年和小蘑菇。四个小朋友表情严肃,不让她往前走。

小赵老师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因为又又还在睡觉,这四个小朋友就霸道的不让他去喊醒其他小朋友,因为他们觉得其他小朋友会把又又给吵醒。

又又眼里噙着泪水,要哭不哭的,吸了吸鼻子,抬手指了个方向。

白闻理虽然很瘦,不过成年人抱着个三十几斤的小朋友不费力。很快他们就追上了那个穿着西装马甲,黑发小男孩。

又又看到“宗越”,都忘记刚刚的害怕了,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喊了好几声,前面被大人牵着的小朋友疑惑地回过头。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黑头发,黑眼睛,长得却跟宗越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小男孩有些疑惑地对上又又的眼睛,用英文问他,“你是在叫我吗?”

又又看着那张不认识的脸,瘪瘪嘴,说,“不是,我没有在叫你。”

华人小男孩说,“对不起,我的中文不太好,我有些没听懂。”金象影视城。

闻玦下午没有戏,正在酒店休息。早上,白闻瑾叫又又起床。

又又在被子里里翻了个身,脸颊紧紧地贴着枕头,蹭了两下,声音黏糊糊的,“等会上学。”

白闻瑾,“六点半了江又又。再不起床你要迟到了。”

原本还撒娇想要赖床的小孩听到白闻瑾说“迟到”,立马哇哇大叫,从床上弹起来,“不要迟到,不要迟到!”

他动作飞快地翻身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往洗手间的方向跑。

又又这段时间一直跟着白闻瑾睡,白希好不容易让他习惯了分床睡,现在又回到原点了。

白闻瑾看着小孩的背影,眯起眼睛,抱着胸冷笑一声。

卫生间里传来小孩惊慌失措的叫声。

“啊!大锅!!!!救命啊!!!”

白闻瑾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他慢悠悠地卫生间走,语气急切,“又又,怎么了宝宝?”

又又哭着从洗手间里跑出来,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只露出一条缝缝 ,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很快洇湿了他的手指。

看到白闻瑾,哇一声哭得更厉害了。“呜……大锅,我的眼睛,黑掉了!”

白闻瑾装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啊?快让我看看!”

又又不情不愿放下手。

李子闻讯赶来,焦急道,“怎么了,小少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话音在看到又又的脸时候戛然而止。她表情古怪地看着小朋友眼眶处两坨乌青,乌青的范围很大,从眼皮到下眼睑都是淡淡的黑色。

又又呜呜地哭着,不住用手背擦眼泪,抱住白闻瑾的腿可怜兮兮地说,“姨姨,大锅说我中‘熬夜毒’了。”

又又这段时间晚上总是磨磨蹭蹭不睡觉,抱着平板看动画片看到十一二点,白闻瑾和李子哄他睡觉,他就可怜巴巴撒娇卖萌。

大人都知道小朋友要保证睡眠,可是又又实在是太会撒娇了,每次都不忍心,让他看完一集。又又却没自制力,每次看完一集,又来一集。

昨晚看得特别晚。如果不是白闻瑾武力镇压,又又还不肯睡觉呢。还跟白闻瑾赌气,关了灯他还睁着眼睛不睡觉,大眼瞪小眼。

白闻瑾决心好好“整治”他,借了李子防水的眼线笔,今早趁小孩睡醒之前,把他的眼睛给涂黑了。

李子看到又又的眼睛,一下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不想笑,但小孩一边哭,一边顶着两个熊猫眼的模样实在是太搞笑了,她快把这辈子伤心的事情都想完了才憋住笑。

努力挤出一个担忧的表情,一惊一乍地高声道,“哎呀!小少爷,都怪我,我忘记告诉你了,小朋友熬夜会中毒。你怎么这么严重啊!”

“昨天晚上又熬夜了?”

白闻瑾说,“昨晚看动画片,看到了一点钟。”

李子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啊?那难怪这么严重啊。”

“这种毒很厉害的,如果不治疗,毒素会扩散,先是眼睛,然后整个脸都会坏掉。”

又又本来就害怕得要死,被他们俩一吓,更害怕了,哇得一声,抱着白闻瑾的腿狠狠哀求,“大锅大锅,你救宝宝,宝宝不要坏掉……呜……”

白闻瑾轻轻擦掉小孩脸上的泪珠,似乎很为难地说,“我知道一个办法,但是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用有用,大锅快说!”又又像抱住了救命稻草。

“熬夜中毒的小孩必须要对着菩萨说出最诚心的承诺,以后绝对不熬夜,才会恢复正常。”

“但是,每个小孩都只有一次被拯救的机会。如果你以后随便熬夜,再次中毒,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又又立马跪在床上,双手合十,眼泪婆娑地诚恳发誓,“菩萨大人,宝宝知道错了,宝宝不熬夜,请你原谅我吧,呜呜呜呜。”

旁边的李子都快笑抽过去了。连白闻瑾这样常年冷脸的家伙,也是努力才绷着表情,才没让嘴角翘起来。

白闻瑾火上浇油,“要诚心啊宝宝,不然菩萨听不见。菩萨太忙了。”

又又一边抹眼泪,一边“诚心”发誓,白闻瑾看时间差不多,说,“又又,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想菩萨应该也听见了。让李子带你去洗脸,看看能不能把熬夜毒给洗掉吧。”

又又湿濡的黑睫上满是泪痕,他冲李子伸出手。

等到他两一走,白闻瑾实在憋不住,衬衫底下的胸腔微微颤动,笑声被他吞回喉咙里。

没多久,又又眉开眼笑地从洗手间跑出来,扬起那张干干净净的小脸,得意到,“大锅,菩萨大人听到我说的话了。”

“嗯,以后不要熬夜了哦。”

他最近拍的这部剧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导演要求他们封闭拍完最后的戏份。

以前不是没有过封闭拍摄的时候,上戏的时候拍戏,没拍摄任务就在酒店里打游戏,看剧本,背台词,无聊的时候和助理出去吃一顿,反正时间也很快打发了。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上戏的时候还好,下了戏就觉得挺无聊,打游戏都索然无味,没事就刷之前江又又的短视屏。

那个抖音号总共几十条视频,他被关在剧组这半个月里翻来覆去的看,都快给他盘包浆了。于是他就在小红书刷二次剪辑的内容。因为刷得过于频繁,每次一进去大数据就给他推送各种静态动态的帖子,这号算是被他养成了。

不仅如此,闻玦还默默把自己的微信小号头像,朋友圈背景,手机锁屏壁纸以及表情包全都换成了又又的照片。

他现在已经毫不掩饰对又又的喜欢和上心了。喜欢又又没什么丢脸的。老大比他沦陷得还快呢。在他们这种缺乏家庭温暖的家里,不喜欢又又才不正常吧。

助理小丁一进来,看到的就是闻玦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眼神失焦的状态。一看就是刷完视频后的空虚状态。

小丁对闻玦这段时间的反常已经很习惯了,轻手轻脚把盒饭给他放到桌上,提醒道,“哥,吃饭吗?”

闻玦从床上爬起,跟小丁一起拆开外卖包装。他状似随口问道,“小丁啊,你是不是独生子啊。”

小丁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老实巴交点点头,“是的,闻哥。”

闻玦“哈”了一声,“那你有表弟、堂弟吗?”

闻玦忽然把筷子一放,把床头一个塑料袋提了过来。

那哥塑料袋林小丁已经注意好几天了,闻玦住进酒店那天塑料袋就放在床头,他一直以为是垃圾来着。

闻玦当着他的面把塑料袋打开,仔细一看,里面全是些零碎小物件。

闻玦一件件拿出来给他炫耀,“这个是又又最喜欢的玩具,他说用这个代替他陪我。”

“牛奶糖,最近老大不当人,一天只给他吃一根,他攒了三天,给我留了三根。”

“我弟弟自己画的画,怎么样,像我吧?”闻玦指着A4纸上两串糖葫芦,沾沾自喜。

白闻理抱歉一笑,用英文回答那个华人小男孩,“我弟弟把你认成了他的好朋友。”

那个小男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看了又又一眼,看清楚又又的脸,忽然像是有些害羞一样飞快地收回目光,抿起嘴唇,弯着眼睛说,“没关系,你的弟弟很好看,我很喜欢。”

白闻理的字典里没有“颜控”,不过人在看到美好的事物的时候会心生喜欢,这很正常,他点点头,声音很平静,“我弟弟是很好看,谁看了都会喜欢的。”

小男孩有些期待地看着又又,鼓起勇气问,“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认错人让又又一下就没精神了,他恹恹地坐在白闻理怀里,贴着白闻理的耳朵小声说,“二哥,我,我不认识他,我们回去吧。我想宗月月了。”

白闻理跟那个小男孩稍微解释了一下,小男孩虽然有点遗憾,但也没说什么,跟又又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想了想,用他勉强会的几个词汇介绍起自己,“我,名字,艾致文。”

“希望,见你。以后。”

“再见,又又,宝宝。”

又又有些生气,这个小哥哥怎么听不懂呀,不可以叫他宝宝呀。

不过想到小哥哥中文笨笨的,他又心软的原谅了对方,抬起手,跟他做了个拜拜。

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邂逅,连白闻理都没有放在心上。但谁能想到呢,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又又大一入学的时候,居然再一次见到了艾致文,并且对方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幼儿园门口,接到年年的男人似有所感,回过头,看着刚刚一大一小离开的方向,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眯成缝。

“舅舅?”

霍容川收回目光,见怀里的小家伙还在抬头看自己,伸手捏了一下他的小脸蛋,声音带着笑,“年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又又的小朋友?”

“又又!”

年年捉住舅舅的手指,欢乐的晃起来。向来表情淡淡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明显兴奋的神色,笑得不见眼睛,指指自己,大声说:“又又,年年,好盆友~~”

霍容川眼底滑过一抹讶异。这么巧?

他眯起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第 32 章 第 32 章

周六,上午六点半。

在许多人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享受一个难得的懒觉的时候,闻玦却仿佛灵魂出窍一样,双目无神的坐在餐椅上,机械地往嘴里塞面包。

换谁两点睡六点起都是这样一副死样子的。而他之所以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违背自己的生物钟坐在这里,而不是躺在床上,是因为要陪某个小朋友出去玩。

根据又又的说法,本来是不打算带他出去玩的,但是因为他昨天在幼儿园表现不错,所以才让他跟着他们一起玩。

闻玦怀疑自己有点抖M的倾向了,因为听完又又这句话,他竟然觉得有点小感动,并觉得自己应该再接再厉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超过白闻瑾在又又心里的地位。

想到这里,他用力在自己脸上搓了一把,强行打起精神,呼噜噜把碗里的粥喝完。

白闻理感觉自己有些不太对。到家了把小朋友交给白闻瑾,便回房间待着了。

又又觉得二哥好像有些怪怪的,心心念念想要给宗越打电话的事情都忘了,不安地捏着白闻瑾的衣角,目送白闻理回房。

白闻瑾问又又,“宝宝,你二哥怎么了?”

又又闷闷地摇摇头,低头玩着白闻瑾的手指,瓮声瓮气地,“不鸡丢。”

白闻瑾想了一下,把电脑合上,牵起小朋友,“咱们出去玩去。”

虽然他们很少来住,但别墅里请了人定期有人来修剪花木,院子里的草木葳蕤,生机勃勃。

小朋友提着上次去沙滩玩的小桶和铲子,这里挖挖,那里看看,有些落在地上的完整的花被他小心翼翼捡起来放在桶里。还有一些稍微一动就变成了花瓣,他闻一闻,香喷喷的也都收集起来。

夏天开花的草木不太多,又又找了大半天,才收集到小半桶。

听到白闻瑾叫他,他才依依不舍地提着小桶跑回来。

“大哥,你看,好多花花!”又又兴奋地跟他分享自己找到的“战利品”。

白闻瑾低头欣赏桶里的小花,想到又又以前给自己摘的那些花花草草,心软的不像话。

注意到小朋友两条眉毛纠结地皱成了一团,看着觉得有点好笑,抬手在又又肥嘟嘟的侧脸戳了一下,“宝宝,在想什么?”

又又抱住白闻瑾的手臂,挂在他身上撒娇,“大哥,我,我很爱你的哦。”

“嗯,我知道。”客厅里,白闻理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茶几上摆了几件实验用品,分别是:空矿泉水瓶,食用色素,水,勺子和磁铁。

等到霍容川进去的时候,三个小朋友已经排排坐好。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白闻理。

白闻理在又又的要求下,特意穿的白大褂,非常有动画片里看的实验家的风采。

“研究生二锅,咱们今天要学习什么魔术哇?”又又已经把桌上的东西都摸过一遍了,瞪大眼睛好奇地看。

“你们有什么特别想看的吗?”白闻理第一次给小朋友做实验,虽然看起来很冷静,仔细看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没有。”又又听着他洋腔怪调的中文,费了老大劲儿,只听懂了他的名字。

“你叫爱之之吗?好奇怪的名字哦。”又又小声嘀咕一句。

“我叫江柚。爱之之,你可以叫我又又,但你不可以叫我宝宝,因为你跟我一样大。”又又很有原则。

艾致文其实也听不懂,但听到了自己和江柚的名字,很开心。

牵着他的女人柔声道,“埃文,咱们该走啦。”

“好的,妈妈。”

年年学着又又的样子想盘腿坐好,但是他把腿交叠着就忍不住东倒西歪摇晃起来,像个小不倒翁似的,圆圆的脑袋左右摆动,“果果,我想看,烟花~”

“好,给你们做个水中烟花。”

白闻理拿过桌面上的空塑料杯,往里面加入温水和食用盐,搅拌均匀后把盐水倒入另外一个装有纯净水的杯子,放到一旁静置。

同时另外拿了五个空塑料杯,在里面倒入10ml的牛奶,分别挤入不同颜色的色素。

然后他用滴管吸入彩色牛奶,滴到静置好的杯子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滴滴的彩色牛奶在透明的水杯中绽放开来,随着白闻理不断加入不同颜色的牛奶,杯子里如同一场烟花盛开。

一个整天刷各种短视频,看过无数神奇实验的小朋友,就像是第一次看到烟花的小孩,发出了无比捧场的惊叹,“哇!”

“二锅你的实验好厉害,烟花好漂亮呀!”

年年也跟着鼓掌,笑得眼睛弯弯的,“果果,腻害~”

跟他们情绪价值拉满形成鲜明对比,剩下的三个大人,白闻瑾,闻玦和霍容川,另外加上宗越,沉默。

连解说都没有的无聊科学实验,又又和年年居然也能这么捧场的吗?

白闻理第一次做完实验后受到如此隆重的对待,默默地又做了两个小实验。

这一次做的是“火山喷发”。操作比刚刚的还要简单一点。白闻理拿过塑料杯,小朋友想要参与进来,主动问能不能帮忙。

“你帮我倒半杯纯净水。”

年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白闻瑾,“果果,我干什么?”

“你帮我搅拌这个色素。”

“那,这些花花,我想送给二哥,可以吗?”他眼巴巴看着白闻瑾,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期待和祈求。

“可以呀。不过为什么全都送给二哥,不给我和小哥?”白闻瑾摸着小朋友柔软而卷曲的头发,坏心地发问。

又又低下头,抠着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心虚地说,“我惹二哥生气。”

又又瘪瘪嘴,感觉到眼眶有点热热的,他就拼命眨眼睛让自己不要哭。

他小声把今天和白闻理在一起的事情说了。说到最后他跑去找宗月月的事情,小朋友深深地低下头,手指抠着衣服上那个很可爱的小狮子图案,自责地说,“我乱跑,二哥着急,生气了。”

“所以,你想用这些花花跟二哥道歉,是吗?”

又又抬头看了白闻瑾一眼,点点头,声音提高了一点,“嗯嗯,我还跟二哥说,对不起二哥,然后我把花花送给二哥。”

白闻瑾摸摸小朋友的头,并没有骂他。小朋友认识到错误并且反思,家长就不需要说太多了。

“要大哥陪你去吗?”

又又拽着他的袖子,疯狂点头。

两兄弟在这里思考该怎么好好道歉,白闻理在房间里也没闲着。

他正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脸。

他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努力回忆笑的样子,嘴角被僵硬地提起,扬着的唇看起来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像是电视剧里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变态微笑。

两道好看的眉深深皱起来,白闻理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要求自己“笑”,而是在脑海里回忆和又又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再睁开眼睛,镜子里的自己嘴角轻松地扬着,看起来开心而放松。

白闻理确认了。

以前从没有感受过这么丰富的情绪,又又来了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小小的又又牵动着他的情绪。让他体会到“开心”“焦急”和“愤怒”。

白闻理聪明的大脑想不通那个小孩为什么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变化。他难得有些失神,觉得应该再次去医院看看了。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闻理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已经看不出异常了。

他拉开房门,先看到的是一簇五颜六色的花,用彩色卡纸包着,上面有一张用蜡笔画的小卡。

卡片最上方是一排爱心,下面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黑色头发的大人,和一个头发卷卷的小朋友,开心地在有着好多冰激凌和奶茶店里站着。两个小人的表情都是笑着的,嘴巴画得很大。

最下边空白的地方,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又又和二哥是好月月友,我men天天一起王元。二哥天天开心。”

小朋友从花底下探出圆圆的脑袋,脸颊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冲着他龇出一口小白牙。

“二哥,二哥,给你花花。”

白闻理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笑了,他把小朋友精心整理的花接过来,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

白闻瑾笑着指了指小朋友,“他要来跟你道歉。”

白立辉完全没想到又又的重点是这个,哭笑不得,伸手拍了下小孩的小脑袋瓜,“乖又又,咱们不学这个啊。”

“就学、就学。”又又调皮地拿脑袋去蹭白立辉。见到舅舅笑了,自己也跟着捂住嘴巴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他想到许久没见的妈妈,忍不住抱着白立辉的胳膊,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舅舅,我想妈妈了。”

白立辉的眼神看向远方,脑海里浮现妹妹明媚的笑脸。声音带着几分怀念。

“我也想她。”

又又举起胳膊,他苦恼地看着那块黑色的小屏幕,有些委屈巴巴地嘟囔:“妈妈怎么不打电话来哇。”

“妈妈不想宝宝吗?”

说着话,手表忽然一亮。

白希打电话过来了。

第 33 章 第 33 章

看到是白希的电话,白立辉有两分慌张,他招手让老田过来,脸色有些僵硬,“你把又又带到阳台上去听电话,那里安静一些。”

“不,宝宝和舅舅一起听电话呀。”

“又又乖,你去听,舅舅……舅舅就不接电话了。”

又又抱着白立辉的胳膊不撒手。

铃声响了半分钟,眼看着就要挂断了,白立辉只好松开手,让又又重新坐回他怀里。

电话手表上出现白希神情紧张的面容:“宝宝,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不知道是自我意识发展还是其他原因,白闻瑾发现又又小朋友一天比一天调皮,一个不留神,这孩子就能做点妖出来。

接下来几天,白闻瑾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在海边呆了两天,他们去了另外一处林间小屋,晚上的时候是自由烧烤,霍容川让他们玩,自己承包了做饭的任务,又又本来是跟宗越和年年在“探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摸到了霍容川身边,非要一起烧烤。然后又差点被火星子燎着头发,哇哇大叫的跑了。

然后大晚上的,他非要在溪流边摸石头,如果不是他和宗越小声聊天的时候被白闻瑾听到了,说不定还真的出发了。

之后又是徒手抓虫,还有看到疑似蘑菇的东西,问都不问就往嘴里送,诸如此类的事情让白闻瑾觉得十分心累,好几次都觉得必须给这小孩一个完整的童年了。

但又又可是撒娇大王,亲亲抱抱哼哼唧唧,白闻瑾扬起来的巴掌默默收了回去。实在气不过,回去打闻玦一顿好了。

正准备走红毯的闻玦忽然打了个喷嚏。闻玦最近特别无语。

事情还要从谈师姐的好儿子来“探病”开始说起。

自从那个叫宗越的小朋友来家里陪又又玩了三天之后,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最近闻玦手里的戏都拍得差不多了,因为新戏和综艺还在接触,手里只有几个小通告,所以每天在家的时间特别多。

他和在家休养的白立辉、放假的白闻理三个大老爷们脸对脸的又没什么好聊的,虽然彼此的关系不像之前水火不容,但呆久了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于是闻玦便自告奋勇,表示这段时间都由他来接送又又。

第一天早上牵着小朋友出门,在大门口碰到宗小子的时候,闻玦以为是意外。第二天同样时间同样地点,看到那个小马甲,闻玦觉得是巧合。

但是当他第三天,在大门口碰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闻玦恍然大悟。

专门等着一起上学呢!

然后闻玦就无语了。从宗越家到幼儿园比他们家更近,而且对宗越来说,从他们家出发到白家属于绕路。

这小朋友每天绕一段路,就为了能够和乖弟弟一起上学?

早上如此,晚上也是如此。

闻玦去接人的时候,接一个又又,买一送一,送一个宗越——宗越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在白家玩一会儿才回去。

闻玦原本打得的算盘是放学路上努力表现,增加自己在乖弟弟心里的地位。但被宗越横插一脚,算盘珠子落空了。

宗越简直像是喇叭精转世,一路上小嘴都叭叭的,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如此过了几天,早已炸毛的闻玦彻底受不了了,某个晚上他终于抢到了陪小朋友看动画片的机会。

闻玦委屈巴巴向又又控诉,“又又,你现在有了小哥哥,不要小哥了。”

又又此时全部心神都在可怜的贝贝身上,他快速地瞟了闻玦一眼,看着追着大宝后面跑的贝贝说,“小锅我跟你天下第一好。贝贝真可怜,大宝都不跟她玩。”

闻玦被小孩敷衍的态度给伤到了,可是他一听“天下第一好”,又美了。

“又又,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动画片刚好放完,又又有些遗憾,听到闻玦叫他,挠着脑袋问:“小锅你说什么?”

闻玦笑眯眯地说,“你刚说我和你天下第一好?我好像没听清啊,你再说一次。”

又又鬼精鬼精的,嘻嘻一笑,从地上爬起来,“去找大锅讲故事咯~”

别看小朋友还有点胖乎乎的,动作特别灵活,跟条小泥鳅一样,一溜烟就不见了。闻玦气得够呛,高声骂道,“臭小孩,你看到我在录音就不说了,是吧!”

嘻嘻哈哈的笑声隔了老远从走廊里传来,分明是默认了。

闻玦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抱着胸立在一边,嘴唇扬起,注视着小朋友欢快的背影,阳光穿透落地窗,洒满室内,把小孩的影子拉得极长。

一阵风吹过,把长长的影子给吹散了。微风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热意,天幕之上,烈日高悬,阳光灿烂。

今天是周六。是又又去医院拆石膏的日子。

其实之前复查的时候医生说石膏在家里拆就好了,白闻瑾和闻玦都不太放心,觉得还是去医院保险一点。

儿童医院依旧是热热闹闹的,因为他们来得早,骨科科室的人不算多,白闻瑾抱着孩子,敲了敲门。

“稍等一下。”这天白闻瑾刚开完一个内部会议,从会议室里出来朝办公室走去,边走跟裴默交代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就滑下接听键,一阵刺耳的吼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白闻瑾,你又使用了什么邪恶手段!又又为什么这段时间都没跟我开视频!”

闻玦显然是气炸了,整个走廊里回荡着他愤怒的吼声。

白闻瑾把耳边的手机挪开一点,皱了下眉头,不愿意白白背黑锅,“我什么时候不让又又跟你开视频了?”

“别在这里装,你就是嫉妒!上周五又又说喜欢小锅,哈哈,从那天之后宝贝又都没给我发过消息,不是你是谁?”

闻玦简直就像个炮弹一样,不用点燃引线直接自己就炸了。

“说完了没有?”白闻瑾平静地问。

“没有!”

管你有没有。

又又正坐在地毯上,在他面前零零碎碎地摆了一地的小玩具,最新款的模型人偶,他喜欢的那个托马斯小火车,一个木质卡皮巴拉的木鱼,以及今天上午宗越偷偷塞给他的一个会发光的凹凸曼。

另外一侧是几包拆开的零食,有单独包装的雪花酥和奶片,还有又又最近比较喜欢的草莓巧克力。

又又怀里抱着他最喜欢的那只仿真猫咪玩偶,用脑袋抵着猫咪的脑袋,嘴里在自说自话,“凹凸曼很好玩哦,会发光。”

医生背对着他们,正在给另一个小朋友正骨。

又又好奇地打量着那个躺在治疗床上的小朋友。

忽然,病房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道哭声。

又又虎躯一震,小手紧紧抓着白闻瑾的衣服,“大锅,那个小朋友怎么哭了?”

“医生在给他治疗,可能有点痛,小朋友忍不住就哭了。”

“哦,我,我都没有哭!”又又贴着白闻瑾的耳朵,声音发着抖,“我可勇敢可勇敢了。”

白立辉摸着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又又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站在他们后面的闻玦没说话,心道眼泪都快把治疗床给打湿了还没哭呢?

镁光灯下这一幕被清晰地记录下来。有些不远万里跟过来的粉丝,担忧地看着他,让他小心别感冒了。

闻玦揉揉鼻子,笑得特帅气,优雅地道谢。心里却在骂,妈的,谁在背后念老子?

闻玦说好的陪又又去迪士尼的事情最终还是泡汤了。说来也是巧,电影节上闻玦被一个国际导演当场拍板,让他出演最近在筹备的一部大制作的男二号,闻玦早就想跟他合作。因此电影节一结束,他就被剧组拉着去深山老林集训了。

白闻瑾和霍容川带着小朋友们回来之后,又去了F洲的迪士尼玩了两天。回曼城当天,宗越被他妈妈和小姑在高速路口接走了。

据说他小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帮忙。

忙不忙的不知道,只是这几天宗越没来白家报道,弄得几个人都有些不适应,特别是又又,担心得晚上都不肯好好睡觉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跟宗月月打电话啦!

就在又又闷闷不乐的时候,白闻瑾的手机响了。

白闻瑾在给又又洗水果,手是湿的,便让又又去看谁打来的电话。

又又迈开小短腿,双手捧着手机,“是宗月月~~啊……不是宗月月。”

“因为我当时就在游乐园,看着你玩。”

那天他刚好跟白立辉在公司开会,开完会,白立辉忽然让他陪着去个地方。

其实在那个儿童游乐场,才是兄弟之间第一次见面。

又又觉得还是有些不懂,但他又觉得大锅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暂时相信了大锅的话。舅舅是舅舅,大锅也不是他的爸爸。

对哦,他有爸爸哇,大锅当然不是他的爸爸。

小家伙奇怪的脑回路,到现在才想清楚这件事情。

看着小家伙自己悟了的表情,白闻瑾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解释清楚了。

这孩子差点就把他当爹了。

差辈分了不是。

第 34 章 第 34 章

白闻瑾陪着又又在长椅上眯着眼睛晒了一会儿太阳。

小孩不知道从哪里看的,说小朋友要多晒太阳才可以补钙,非得扯着自己的衣领把衣服脱了晒。美其名曰这样补钙更全面。

白闻瑾劝了好久,才没有让又又光着膀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搞日光浴。

估摸着聊得时间差不多,白闻瑾便带着又又回了病房。

又又一进去,就迫不及待把脑袋凑到手机边,“妈妈呢,妈妈呢?”

白立辉眼眶有些红,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开口:“你妈妈那边临时有点事,先挂电话了,说下周六再给你打电话。”

白立辉和白希的电话讲到一半,江清源那边似乎出现意外,白希匆匆挂了电话,没来得及跟又又告别。

没能跟妈妈说再见,显然让小朋友有点不开心。不过小孩还记得刚刚跟大哥的约定,跑到白立辉腿边,站好。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愈发强烈了,白闻瑾看看高悬的日头,招呼三个小朋友休息一下。

刚好,又又赶海也有些累了,乖乖坐在椅子上,喝了点水,又吃了点零食。

年年身上的衣服全都湿了,霍容川在给他换衣服。

又又便坐在沙滩椅上等年年换衣服。歇了一会儿,又又感觉自己的胳膊有个地方好像有蚂蚁在爬,他伸出手指挠了挠,收回手的时候发现干净的指甲缝里多了点白色的粉末。

他有些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指甲看了一会儿,又伸手在胳膊上摸了一下,柔嫩的指腹触碰到了细沙一般的东西。

又又把手指举在眼睛底下,仔细打量着,指腹上有一层淡白色的粉末状的物体,阳光折射下显得很好看。

又又呆了一下,伸出穿着小短裤的腿,他发现自己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小腿,甚至肚子上都有这些东西。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小哥给他讲的一个神话故事:

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带着一个好多蛇的假发,因为她太漂亮了,大家都想看假发姐姐,但是看了假发姐姐,就会变成石头,掉渣,然后就拜拜咯。

又又对这个故事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当时他还觉得是小哥骗人,医生叔叔说了人不会变成石头,变成石头也不会死掉的,上次他的脚变成石头,也很快好了。

但当小朋友发现自己开始“掉渣”的时候,他真真切切的慌了,连宗越和年年的呼唤都没办法理会了,带着哭腔喊着白闻瑾的名字,朝着他跑过去。

“大哥大哥。”

白闻瑾和霍容川简单休息一下就继续任劳任怨地“修缮”城堡——按照又又的要求,在城堡的位置写上他、年年和宗越的名字。

听到又又叠着声喊自己,白闻瑾揉了一下因为蹲得太久,有些不太舒服的膝盖,缓缓站起来,问:“怎么了?”

又又越跑就越慌张,等到跑到白闻瑾面前,一张小脸已经皱成一团,要哭不哭的,哽咽着:“大哥大哥,我要没命了。”

白闻瑾心脏都漏了一拍,把小朋友搂在怀里,紧张地仔细检查他的身体,语速极快地询问,“怎么了又又?哪里不舒服?”

又又眼底闪烁着泪花,把自己的手臂举在白闻瑾面前,指着在太阳底下偶尔闪光的白色粉末,带着哭腔说,“我的胳膊掉渣渣了,呜……我要变成石头人了……”

正在仔细检查小朋友身上有没有伤口的白闻瑾动作一顿。“有啊,有两个。”小丁想起他那混世魔王一般的双胞胎表弟,就一阵头疼,吐槽道,“四岁多了还特别闹腾,上次来我家玩,一个没注意,我家面粉和鸡蛋全给霍霍光了。”

闻玦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拍拍他的肩膀,“亲弟弟,还能咋样?忍呗,哪个小孩不调皮啊。”

闻玦的脾气挺好的,小丁跟他相处很久了,也敢跟他开玩笑,笑着说:“闻哥,听你这语气好像有故事啊,难道又又在家也会调皮?”

闻玦拆开筷子习惯性地搓了搓,“那倒没有,我们家又又一直特别乖。”

“而且这孩子还贴心。我上次说要封闭拍摄,很多天不能回家,嘿,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又又哭得不能自已,豆大的泪珠从眼颊滚落,把腮边弄得濡湿一片。

可平日里,温柔的拂掉他眼泪的那只大手并没有出现。又又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他的帅哥哥脸上表情非常古怪。

旁边的霍容川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一把抄起又又抱进怀里,狠狠搓了一下他的脑袋:“又又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又又有点生气,手掌拍在霍容川脸上,气呼呼地说,“我都要洗掉了,我不能可爱了啊!”

“这是盐!盐!海水在你身上蒸发了,就变成了盐,你没有掉渣渣啊乖,放心吧。”霍容川说着,又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又又认识食盐。但他的小脑袋瓜没法把自己身上白色的晶莹粉末,跟厨房里调味的盐联系在一起。

他着急地解释,“宝宝没有去厨房呀,宝宝身上没有盐呀。”

“你刚刚有没有不小心喝到海水?咸咸的对不对?”

又又小脸皱在一起,猛地点头。白闻瑾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继续对裴默吩咐,“把刚刚提到的几家公司的资料整理一下,等会送到我办公室来。”

裴默眼角的余光默默瞥过白闻瑾口袋里不断震动,好像要爆炸的手机,心想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闻玦这段时间在封闭拍摄,白闻瑾也不担心他直接冲到公司来找麻烦。不过闻玦说这几天又又都没跟他开视频?白闻瑾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昨天晚上他去小朋友房间看过,是在跟别人聊天,难道那个人不是闻玦?

晚上吃过饭,又又站在电视机前面,扬起圆脑袋,跟着电视里的贝贝唱完歌,就兴高采烈地去回房间打电话去了。

平时又又开视频的时间,白闻瑾一般会抓紧时间处理一下工作,今天他等小孩上去了,悄悄走到又又房间门口,留心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

“海水蒸发以后就会变成盐。”霍容川仔细解释道。

又又半信半疑地举起胳膊,想了想,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

舌尖触及到的咸味让他五官皱成一团。

白闻瑾刚想说不卫生不要舔,小朋友已经一脸苦恼地跟他们说,“宗月月,年年,完蛋了,我被大海做成菜了。”

宗越用力地握住又又的手说,“弟弟不怕,我身上也有盐呢。”

虽然知道不应该笑,但是白闻瑾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

白闻瑾翘起嘴角,拍了拍脸色不太好看的小孩,语气非常温柔地说,“走,带你去洗个澡,把这一身盐都洗掉,你就不用被做成菜了。”

霍容川羡慕地看着被白闻瑾抱走的小朋友。他想说他身上也有盐啊,也可以洗一洗啊。

晚上他们住在海边的月亮宫。也是这间酒店的招牌套房之一,位于海边的玻璃屋。

月亮宫由高密度玻璃搭建而成,窗帘关闭时就跟正常的房子没什么两样,但是当电动窗帘缓缓拉开,四周都是顶天立地的玻璃,连天花板都是一大块玻璃搭建而成。天气好的时候,星辰闪烁,是极美丽的风景。

今天天气就很好。白闻瑾和霍容川一左一右,带着洗好澡的三个小朋友,躺在玻璃屋中间三米多的大床上,耳边是海浪拍打岸边的白噪音,天幕像是一层黑色的天鹅绒,上面点缀一颗又一颗闪烁不停的宝石。

三个小朋友已经被这一幕美得说不出话了,专注地凝视着天幕,渐渐恍惚。

注视着漫天星子,白闻瑾仿佛看见明亮的流星自天幕滑落,摇曳出璀璨的星河,群星在海面晃动,天空中浓厚的夜色倒映在水面,让人不自觉沉浸在这美好的景色中。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展了,懒洋洋的,前所未有的宁静包裹着他。

海面倒映着月的清辉,星光散落一地。

白闻瑾扭过头,安静地看着他身旁的人,又又、宗越、年年、霍容川……目光最后落在又又和霍容川的身上,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眼眶酸涩得有些发痛,他才轻轻闭上眼睛。

“我好像,好像在做梦哦。”

又又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弟弟,你喜欢的话,我们明晚还住在这里。”

“年年也喜欢,舅舅,把妈妈也接过来?”

随后是霍容川低沉的笑声,“好。都听年年的。”

白闻瑾扬着唇,始终没睁眼。他怕睁开眼睛,幸福就会悄悄溜走了。

小朋友玩得开心的时候都是选择性听不见,跟其他小孩嘻嘻哈哈的,把他大哥当空气。

白闻瑾喊了几次无果,顶着众人同情的目光,爬上蹦床,亲自把调皮的小朋友从里面捉出来。

白闻瑾气得不行,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

又又一点不生气,抱着他的胳膊咯咯笑,脸上汗涔涔的,汗水全都抹到白闻瑾的袖子上了。

白闻瑾给又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着小朋友去附近的儿童主题餐厅解决晚餐。他给又又点了一份游乐园限定的儿童套餐,至于自己,则又吃了一顿麦当劳。

第 35 章 第 35 章

白闻瑾晨练完回来,躺在沙发补觉的闻玦打着哈欠坐起来,嗓音带着几分疲惫:“已经处理好。”

白闻瑾看向楼上,二楼静悄悄的,小朋友还在睡觉。

他收回目光,声音有点沉:“查出来照片是谁放到网上去的吗?”

昨天,一条意外的热搜霸榜了一整个下午。

标题特别粗暴简单【#闻玦疑似喜当爹 】。配图只有一张高糊图片,看起来像是从其他图片里截图出来的,画面里是闻玦抱着一个背对着镜头的小朋友,从幼儿园门口离开。

闻玦自觉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不用白闻瑾发话,他立马收拾东西滚蛋了。并且大声宣布自己要出去好几天,让霍容川和白闻瑾陪着孩子们好好玩,不用管他。

说话的时候默默看了霍容川好几眼,欲言又止,霍容川猜到闻玦知道自己和白闻瑾的关系。但闻玦那种带着三分敬畏,三分惊讶和三分佩服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霍容川当然不知道,闻玦是佩服霍容川居然能把白闻瑾压在身下。

在闻玦看来这家伙是真的不怕死啊。而且压完之后还能活蹦乱跳,更让人敬畏了。

闻玦的体面离场让霍容川能堂而皇之地跟白闻瑾美美度过二人世界……好吧,是五人世界了。

年年和又又都很开心,一路上都在畅想着等到了海边,他们要把沙子堆成什么形状。

他们出发得比较冲动,路程开到一半就赶上了晚高峰,长长的车流堵得水泄不通,原本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摇摇晃晃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又迷迷糊糊从甜美的梦境中醒来,他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把肩膀上的宗越的脑袋给扶好,哑着声音问,“大哥,我们到了吗?”

“咦,又又醒了呀。”坐小朋友旁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白闻瑾换成了霍容川。

霍容川拍拍在他怀里哼唧的年年,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压低声音说,“应该还有半小时就差不多了。”

又又扭头,黑漆漆的瞳仁里倒映着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某个骑着车哼着歌,摇头晃脑的小朋友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徐妈妈正在和徐嘉禾说着话,半掩房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

随后,一个圆圆的脑袋从门口探出来,奶声奶气地问,“小姐姐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呀!是你呀弟弟。”徐嘉禾惊喜地冲着他招招手,“快进来。”

又又骑着车子溜进来,观察徐嘉禾和徐妈妈红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宝宝,小哥会回来陪你呀,还有李子,他们都在家。不是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

看着又又眼角泛起的泪花,白闻瑾心里觉得有些异样。名为“牵挂”的情绪牵动着他的心。

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比较冷情的人,没有太强烈的情绪。这么些年除了母亲离开之外,唯一能算得上“动情”的只有霍容川。哪怕最后他跟霍容川分手了,他很难过,但也只是觉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能拥有最好,拥有不了,虽然有遗憾,但也能坦然的面对。

可是对着又又,他却感觉到了一种属于灵魂的牵绊,这个明明还很小的小家伙,不知何时占据在他的生活里占据了大量篇幅。

办公桌上摆着和小孩在游乐场的合照,卧室里凭空出现了不属于他的绘本、油画笔,还有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玩具。床上多了一个印着猫猫头的枕头,床头多了一只大黄狗闹钟。

有次去衣柜里拿衣服,某件没有口袋的白衬衫变了样子,胸口的位置凭空冒出一个“口袋”,某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彩色水笔画上去的。

生活的每个角落里都有名为“又又”的影子。而想到即将要跟他分开一周,白闻瑾就觉得难受得厉害,甚至有一瞬间冲动地想要跟小朋友说不出差了,不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但是就算这次不去出差又能怎么样?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任务。小孩要上学,他要上班,避开了这一次出差,还是会有下次,下下次。

白闻瑾记得以前看过一句话,大意是说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是一场目送,不必追。他觉得虽然他只是又又的哥哥,对又又费的心思和给予的情感,一点都不比一名溺爱孩子的父亲少。

他的心情小朋友不理解,又又非常抗拒,抱着脑袋大声叫起来,“我不要!我不要你出差!不要不要不要!!!”

“我讨厌出差,我不要你走。”

又又委屈得不得了,紧紧抱住白闻瑾的腰部,留给他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呜呜哭了起来。

他真的已经害怕和任何一个亲人分开了。他一点都不想要那样。

白闻瑾的心揪成了一团,心里万分为难,却还得努力哄着小朋友:“等我回来,我带你去S市玩好不好?你不是想要去看那个电视里才能看到的超级米老鼠吗?”

又又呜咽一声,哽咽着,“不要米老鼠,我要大锅。”

白闻瑾只得更加放软了声音,使出了杀手锏,“那我明天晚上给你带一整个草莓蛋糕,好不好?”

前段时间医生定期上门给小孩做体检,医生说小孩槽牙处有点蛀牙,要涂氟治疗。自从知道小孩有蛀牙之后,白闻瑾严格控制他吃甜品的次数。

距离上次给他买小蛋糕,已经过了一两周了。但又又很喜欢吃蛋糕,每次都撒娇耍赖。在这件事情上白闻瑾异常坚决,一直没松过口。

没想到白闻瑾提出了“一整个蛋糕”的诱惑,小孩还是不为所动。跺着脚哭得伤心,满脸都是泪,抱着白闻瑾腰,脑袋埋在他裤子上,委屈巴巴的,“我一周、不,我一个月都不吃蛋糕了,大锅不要走,好不好?”

白闻瑾心里一酸,眼眶也有些热。

他不知道原来小孩这么爱他,超过了心爱的玩具和蛋糕,仿佛世界里只有他最重要。

他总算知道怎么杀手锏都不管用了,原来小孩根本没听见!白闻瑾有点想在小孩屁股上来两下,让他感受一次不亚于父爱的兄长之爱,可是看着小孩湿濡的睫毛,还有眼角的泪痕,白闻瑾又心疼得不行了。

食指弯曲,温柔地帮小孩把眼角的泪珠擦掉,轻手轻脚把又又重新放回到被子里。看着小孩的睡颜,白闻瑾独自发了好一会儿呆。

徐妈妈有点尴尬,“小朋友你要不要喝牛奶?我这里有牛奶。”

“谢谢阿姨,大锅说不可以喝陌生银给的东西。”又又摇头拒绝,“阿姨,虽然我认识你,但是我们也是陌生银哦。”

“安全意识很强。你家大人教的很好。”徐妈妈笑着起身,把空间留给他们:“那你们聊吧,我刚好出去买点东西。”

等徐妈妈一走,又又立马爬到徐嘉禾旁边的椅子上坐好,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小姐姐,你和妈妈和好了吗?”

徐嘉禾点点头,表情有点复杂,“嗯……算是和好了吧。”

又又挠挠脸,听不懂捏。

徐嘉禾说,“我觉得我妈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以前我说话,她都选择性忽略的,这次,她好像愿意听我说话了。”

得知小姐姐跟家人和好了,又又还是挺开心的,从兜兜里掏出一包零食,和小姐姐分了吃了。

“弟弟,你对我来说,也是陌生人啊。”徐嘉禾坏心眼地逗他。

又又振振有词地说,“但我是善良小孩呀,善良小孩不骗银哒。”

徐嘉禾笑喷了。她嚼着芒果口味的橡皮糖,看着漂亮的小男孩,随口问道,“弟弟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不在哇,我要上学,很忙的。”又又晃着腿。

“哦,你还要上学啊?你……你看起来应该是在读幼儿园吧?”徐嘉禾迟疑道。

“对哇,大锅送我去幼儿园,我天天在幼儿园读书。”又又很喜欢小姐姐,主动邀请她,“姐姐,我在花花班哦,你来找我玩吧。”

“嗯,等我出院了,我就去找你玩。”

“出院真好,舅舅也出院了。”又又老神在在点点头。

忽然,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随后整个人僵住,像是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

“你怎么了弟弟?”徐嘉禾疑惑地推了推旁边的木头人。

“我,我好像听到锅锅的声音了。”又又的声音有些抖。

徐嘉禾更不解了,“你哥哥来找你,你怎么怕成这样了?”

又又嘴巴一瘪,都快哭了,“我,我没有跟锅锅说我要出来找小姐姐玩呢。”

徐嘉禾沉默。

又又赶紧从椅子上下来,跟小姐姐丢了一句“拜拜”,就骑着自己的小车车出去了。

徐妈妈刚好从外面进来,疑惑地说,“那个小朋友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他把窗户放下来了一些,咸湿的海风带着特有的腥味,温柔地从他额前的碎发卷过,露出了雪白光洁的额头。

他用力抽了抽鼻子,忽然开心地大笑起来,扭头喊宗越和年年,“宗月月,年年,我们到啦!”

白闻瑾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小脸上的兴奋,收回目光笑着说,“马上就到了。”

宗越捏着又又的手指,赞叹道:“弟弟好厉害。”

又又得意地扬着头,闻着风中独特的味道,嘻嘻笑着,“宗月月,你闻,这里的风有鱼的味道。”

“鱼肉啊,白白的,嫩嫩的,好好吃哦。”又又舔舔下唇,嘴里好像已经吃到了雪白鲜美的鱼肉,口水不断分泌,让他忍不住滚动喉结。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瘪瘪的,不像是小皮球了。

白闻瑾把车子开到度假酒店的停车场。

门童小跑着过来帮他们拉行李。

白闻瑾的目光也随之看过来。

又又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宗月月说,宝宝的额头是很宝贵的,只有他能亲哦。”

白闻瑾听到前一句,赞同点头,听到后一句,眉心一拧。

然后白闻瑾和闻玦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谁,谁在忽悠他们大宝贝?

第 36 章 第 36 章

本来闻玦无所谓搬不搬出去,但被刚宝贝弟弟一撒娇,他就不想走了。一个人住在冰冷的大house里哪有在又又身边快乐啊!

不过再不想走也得走,闻玦拉着又又许了好多愿,才挪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地收拾东西滚蛋了。

缺心眼的闻玦走后,白闻瑾立马把小朋友圈在怀里,开始拷问关于“宗月月”的事情。

宗月月这个名字,白闻瑾特别熟悉。

又又每天晚上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事无巨细跟他哥汇报幼儿园发生的事情。而“宗月月”这个名字,在小朋友嘴里出现频次最多。

诸如什么:“今天宗月月给宝宝带了一个好好吃的蛋糕,是小兔子的,软软的,好漂亮的哟。”、“大锅大锅,宝宝今天和宗月月玩秋千,宗月月好腻害,可以荡得高高的。”听得白闻瑾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白闻瑾偶尔帮又又整理书包,总是能从里面找到许多不属于又又的玩具、漂亮的画笔、还有各种各样又又喜欢的小玩意儿。一问,都是宗月月给他玩的。

白闻瑾微不可查地冲着他摇摇头,示意没事,扭头对还在看书的三个小朋友温声道,“又又,你们看一会儿就去睡。好不好?”

又又歪头看他,“大哥不给我们讲故事?”“嗯。”

正说着话,闻玦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裴默打来的电话。

“已经跟负责云监控的公司取得了联系,确认了来偷拍的男人的信息,现在人已经找到了。”

白闻瑾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让霍容川叔叔跟你们讲,我和小哥有点事要聊聊。”

“噢,好叭。”又又撅着嘴,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年年拍拍他的小脑袋,安慰他,“舅舅,讲故事,可好了。”

“真的呀,我大哥讲故事也很厉害。”又又有点不信。

年年猛猛点头。

宗越撇撇嘴,看着又又说,“又又讲故事讲得最好了。又又给我们讲。”

霍容川笑着拍拍三个小朋友,“那就都就寝吧各位皇子们,咱们轮流讲睡前故事。”

“皇子”们欢呼一声,一个接着一个上了楼。闻玦咬牙切齿,“你等我,我亲自会会那孙子。”

他是真的生气。为了保护又又不暴露在大众面前,还专门搬出去,每天晚上只能可怜兮兮跟又又开视频,提起这件事情火气就起来了。

他都委曲求全到这一步,还有孙子还不长眼,想去偷拍?!

裴默说,“没什么必要了。对方已经把底片交出来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交代得一清二楚,稍后我把录音发你手机里。”

“这么顺利?”闻玦一愣。

裴默显然也觉得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我也感觉有一丝不对劲,挂了。我先跟白总汇报一下。”

和他们热烈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墙之隔的书房。小蘑菇和朵朵也觉得小马甲“罪不至死”,三小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拯救宗越的办法。

“你们在说什么。”宗越面带疑惑地走了过来。

又又一看到宗越,想到他要被抓走了,立马眼泪汪汪,紧紧拉住宗越的袖子“呜……宗月月,完蛋了哇,你要被警察叔叔抓走了。”

宗越看到弟弟哭了,他连忙抱住又又,“没事没事,弟弟别担心,警察抓我也不怕。”

何况他啥都没干啊,警察抓他干啥。

又又一听更担忧了,满脸伤心,“但是,但是我不想要警察叔叔把你抓走哇。”

朵朵想到小马甲被抓走,跟着掉眼泪。

看弟弟越哭越伤心,宗越皱着眉头看向唯一镇定的小蘑菇,眼神怀疑,“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小蘑菇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听完前因后果的宗越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无语了。不过看着漂亮弟弟担心的目光,他忍不住翘起嘴角。

弟弟担心他,他好幸福哦。

宗越提醒他可爱的傻弟弟,“弟弟,警察是穿警察服的呀。门口的那些叔叔不是警察。”

又又慢吞吞地眨眨眼睛,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的银豆豆“啪嗒”一声掉下来。

这间书房很少有人来,弥漫着挥之不散的木头味道。白闻瑾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双手扣拢放在窗沿,背对着闻玦。他的脸隐匿在一片阴影当中,看不清楚表情。

闻玦脑子乱糟糟的一片,还是没能把他和霍容川联系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盯着那个背影,嗓音干涩地问,“你和霍容川,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嗯。”白闻瑾的声音被夜风吹过来,有些飘忽,但是闻玦还是清清楚楚地听明白他的回答。

闻玦一下子就慌了,他快步走到白闻瑾面前,抓住他的肩膀,面露着急,“可是,可是你这样,老头子知道了……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白闻瑾看着他的眼睛,闻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简直是在胡言乱语了,说到一半他自己停了下来。

这段时间因为又又的缘故,家人之间的关系也重新修复,闻玦知道了挺多事情。比如,当年小姑为什么忽然就“出国留学”,然后一走三年不见踪迹。

闻玦知道他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的爸爸,说不上有多不好,但也没有多好。至少这种儿子跟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对他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他觉得如果他爸知道这件事,绝对能当场给白闻瑾一个耳光,然后再让他滚出去。

但是,这是以前的白立辉。

现在父亲的态度,闻玦也说不好了。

爸爸现在和小姑的关系逐渐缓和,上次闻玦和白希通电话,还听到小姑说,爸爸答应等江清源康复了,让他回家吃饭。

但是这性质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