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阿索斯物质……上一次听到是在多久之前了?”
丑角到底还是到场了,毕竟虽然南红寻思着哪怕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的人都不会在自己有兴趣的人面前说“诶,好像在这一段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我的人的记忆里面提到了一个像是未婚夫一样的角色诶”,但是要证明一段记忆足够可靠,很多可以被类比为密码的、可以极大程度上增加其可靠性的。
所以,像是“阿索斯物质”这种典型的坎瑞亚词汇,外加上以此技术做为核心、由莱茵多特制作的心脏,这就是绝对要说出来做为证明之一的东西了。
不管是怎样引出的这个词汇,至少得拿出来说一说。
毕竟,从当初那段记忆的对话里面大概可以得出这样的信息:得到这枚心脏的要求条件非常苛刻,在当时的坎瑞亚一定算得上是最一流顶尖的青年才俊了。
并且至少在这段记忆的时刻,人选尚未公布,这项技术……或许应该也没有公布吧?
也的确和她想的一样,这颗心脏大概的确是某种没点儿身份的人所无法知晓的东西,所以博士切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就将丑角请到了这里来。
做完这件事后,他回过头来:“下次遇到这种事,请直接去找丑角,而不要先来找我,好吗?”
他原本还想说直接去找队长也没问题,但最终也还是没有把这两个字说出口。
啊,队长,卡皮塔诺,这一次的人情你可真的是欠大了。
博士切片在心里这样想着。
他上一次这么贴心地为同事考虑是在什么时候?上一次的“贴心”只怕都是把那个踏鞴砂工匠首领的心脏交给斯卡拉姆齐的时候。
做为一个学者,他最先要学会的就是认识自己。
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接受自己就是这么个玩意,并且了解到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博士切片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但就算不是个好东西,至少这一次他对同事做的也算是仁至义尽。
对事不对人,欠人情就要还,他很快在心里盘算好了自己想要的那些实验品。
先前不是收到了一整卷的问题么?这个形式挺好的,一次性把自己想要的需求全都提一遍,只要没有所谓同理心这样的东西,不觉得写上长长一连串的要求是对于对方的打扰,就可以一直写下去。
博士切片快速地在心里列出了起码二十几个名字。
……好像还是有点少了。
要不再攒攒吧,回头也问问其他切片,如果他们也有需要的实验素材,刚好可以凑齐了给送过去,凑个一百出头?
这个数字差不多。
卡皮塔诺的战斗力向来是有目共睹的,愚人众执行官里最强大的就是他,相隔两百多米的位置都能用剑的威力——是剑而不是弓箭——打到。
对于他来说,很多时候甚至不存在精准命中这个概念,因为往往只是没有非常仔细地不多用半分力气的那些随手攻击中外溢出来的力量,就已经足够将那些东西的全部形体摧毁殆尽。
一百多个对于别人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对于他来说应该就是麻烦了点吧。
博士切片想到这里,心情瞬间变得明媚了起来:甚至就连自己是所有切片当中有可能工作时间最长的那一个的怨气都暂时消弭了不少。
而他原本就已经变得明媚起来了的心情,则在随后丑角撑着他的那根手杖前来之后,发现当前没有什么需要他出面来说的话、去做的事后又一次得到了放大。
让这群人聊去吧,哪怕占用的是他的实验室,做为众多切片中情感最丰富最饱满,并且也是最好心的那一个,他能够容忍这群人待在实验室里不出去。
只要别打扰他自己做实验就行。
耳塞有吗?
好像没有。
这种东西真的是临到了要用的时候才会觉得缺少,平常根本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但果然,下次还是要准备一些。
如果潘塔罗涅打算上门来絮絮叨叨地说些要帮他开发什么功能的东西,而他又特别不耐烦的时候,就这样把自己的耳朵塞上就行。
博士切片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实验桌前面。
要不是人设实在不够符合,他也确实不会哼歌,此时的实验室内应该会有一首轻松的小曲响起。
或许可以额外添置一台唱片机——虽然其他的二十三个切片里面,大概有二十个都会反对,但是问题不大,他们扔一个他可以补一个。
丑角进门后,就朝着博士切片的背影那边瞥了一眼,瞥完之后也没有再管他。要是打算学会和二十四个不同的切片打交道的方式,那的确是太委屈自己了,所以一般来讲,对于多托雷有相对较深了解的他,都会在对方没主动搭理自己的时候对等无视对方。
愚人众里哪有那么有礼貌的、主动给多托雷打招呼的人。
——如果把队长都排除在外的话。
南红原本是想要让博士切片转述的,否则她一件事重复说上两遍,那要多累啊。
但是博士切片跑得太快,她也没能拽住对方的披风让他不许做实验。
她不得已地重新说了一遍,并且在心里想着如果下次攒够了问题,她一定要细细地凑上一整本交给博士切片回答。
和这次一样的。
还是要手写的书面版本稿。
好在,上一遍的时候,怎么说都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的,不存在上一遍说的内容和这一遍略有不一样,南红几乎是一个字都没差地再说了一遍——
而丑角对于阿索斯物质的感叹在她提到那颗心脏之后的第一时间,几乎是插话似的说出:“这的确是没多少人知道的辛密了,原本应该有一场不小的授勋仪式,但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坎瑞亚捕捉到了双子星的轨迹,于是为了更好地迎接当初推算出来的打破命运的关键一步,当时一切隆重的仪式都被取消,整个国度都开始为天外之人的到来而准备。”
哪怕是放到现在,再回想那个时刻,丑角都忍不住感叹,整个提瓦特大陆上技术力最为发达的国家、文明可以说是最为煊赫的国度,几乎是倾国之力准备的那场盛大庆典应该也是它最荣耀的一刻吧?
只不过,当初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压根没人觉得这一刻是巅峰,他们觉得天外的旅客会像是深渊的力量一样,带动、促进坎瑞亚的又一次爆发。
对于深渊的研究让坎瑞亚中被称为“王国四柱”的产业有了翻天覆地的进步,也给他们提供了去反抗甚至是挑衅天空的自信。
“阿索斯物质支撑运转的心脏……现如今世界上应该只剩下了一颗由阿索斯物质支撑运转的心脏,只要莱茵多特没有在后来的岁月中再次炼制这种东西,不过我想,失去了坎瑞亚的庞大供应网络,她应当也获得不了那么多的原材料,同样,她的学术重点大概也并不落在阿索斯物质上了,坎瑞亚自己都不再把它列为重要的研究课题,但最终在灾变之后仍然平稳运行的,却正是阿索斯物质。”
“理论上具备无限学习的能力,能够支持着使用这颗心脏的人一直成长到超越世界的程度。”
丑角有些突然地抬起头:“你知道吗?这颗心脏现在就在他的身体里。”
南红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但其实也不用看过去了,她知道博士曾经是须弥教令院的学者,因为研究的东西太过于惊世骇俗所以后来被开除了。
总不能一个须弥人还被移植了一颗坎瑞亚的心脏吧。
“瑟雷恩吗?”
也对,对方的战斗力看着的确不像是人能在有生之年内达到的水平,看着的确是很配得上这样的一颗心脏。
“也是唯一的阿索斯物质心脏的持有者。”丑角点头,“虽然那时我已只能在宫廷中占据小小的边角,但我也听说,这种心脏只有在达成很严苛的条件之后才会被给予出去,能够满足这些条件的第二个人还在成长之中。”
所以稀缺性甚至比她想象得还要更高么?
南红睁大了眼睛,这一瞬间她是真的有点想要将栏杆拍遍,把大腿拍断了。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真的用上了阿索斯物质的心脏,换言之那段记忆里面——
心眼子要那么多有什么用?或许这意味着她在此间的命运就是在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上反反复复地后悔?
这时候再补上还来得及吗*?
……不对。
如果真的有这段关系的话,瑟雷恩看起来像是完全不知道——所以该不会是真的……相关的记忆被磨消掉了……?
这样的话,层岩巨渊之下的那块金属板——
有极大的可能还真的和她有关。
南红是真的有点急了。
她当前最发愁的事情,拢共就那么两件么。
一件是关于生存的,另一件就是从前家里催得急但是她不着急,而如今家里已经快要佛了,她却开始急起来的感情问题。
而在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成分这件事上,她躺得其实已经怪平了。
她已经想得非常明白了:掌握的信息不够,那就把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自己可以坐享其成的。
但是,纵然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问题可以外包出去自己不愁,但是感情上的问题这也不能外包啊。
这要是外包了,那就是一场伦理惨剧了,放在某个古早的年代甚至可以是那些青涩的文艺片导演们很喜欢的素材,因为足够别扭也足够的拧巴,可以翻来覆去地把少男少女心事拍上个两三小时。
她现在应该怎么说?
“我其实还有个有记忆的上辈子,而且是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所以我合理怀疑在层岩巨渊黑泥之下发现的那块金属板上留下了相关记录的人其实就是上上辈子的我本人也就是地脉中那段记忆里的‘我’?”
逻辑确实合理,并且因为相关的这些实验、记忆之类的东西,确实有很高的门槛,以至于其实不太可能出现第二个情况与她相似的人,导致选择里头出现干扰项——这个结论是八九不离十的。
只可惜虽然它八九不离十,却不能直接这样说出口来,冒昧不冒昧的是一方面,另外就是……
——你原本怎么不说?
是担心愚人众里头有坏人吗?很合理的担心,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说出口来,用百分之百的诚恳、一点都不小心谨慎的姿态和愚人众合作了呢?
因为美色吗?
这点脸她还是……还是很要的……
南红咬住脸颊两边在口腔内侧的软肉,原本只是搭在斗篷上的双手手指这下是彻底攥紧了掌心之下的布料。
真是……
她半垂着眼睛,分出一半的心思算是认真在听丑角接下来要说什么,剩下一半的心思则是慢慢悠悠地往瑟雷恩所在的那个方向瞟。
生而为游戏中的角色,她还是头一天对游戏内经典的总得来点刘海、最好是能把眼睛给遮住点儿的发型产生感激。
如果不是五花八门的刘海、如果不是二次元除了个别大叔之外人均发量极多,她这会儿的观察可能就会显得有些明显了。
偷偷看一眼。
对方低着头,好像是在看心脏。
过了一会儿,再偷偷看一眼。
这一次不巧,兴许是因为和上一次间隔的时间不长,而但凡是士兵并且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士兵大多对于目光很是敏锐,她看过去的时候被抓了个准——被回看过来的一瞬间南红的眼睫毛就眨得飞快,像是有片雪径直穿过了层层的屋顶、也免疫了室内烧得红红热热的壁炉,落在她的睫毛上头,正在被她努力地甩下去似的。
*
当着南红的面,丑角没说很多。
而等她走后,丑角尚且没有多说些什么,在实验台附近就爆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原本低沉的音色都在这样的笑声中显得高亢了起来。
博士切片在这一连串的笑声中,提着他最新捣鼓出来的一枚结晶,推门就要往外走:“你们聊,这枚晶石需要一点低温的环境刺激,我出去一小时就回来。”
“不必,多托雷。”
博士切片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嘴角不再上扬,他感觉到手中的结晶表面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博士切片:“卡皮塔诺。”
他咬着牙,憋住了一句“你可真是恩将仇报”。
“这里还有什么与我有关的事情吗?我已经回答了很多问题,我的实验进度拖后了很多——丑角,你需要为此负责。”
就说另一个切片是不是他自己吧,不管是哪一个切片,本质上都是本名赞迪克、现在被称呼为多托雷的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位于不同的时间观测点,并不意味着就不是同一个人。
而反正都是同一个人,拖慢了另一个切片的实验进度,补偿到他身上来不是很正常么?
丑角心平气和:“当然和你有关,层岩巨渊地下的那种泉水,如今深渊教团研究出了将其力量放大百倍的技术,在这种情况下,它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能够清除掉天理留下的诅咒。”
“但是,深渊教团的失败在于,这里被发现得太晚了,晚到哪怕是对于戴因斯雷布这样持有了特殊的东西,因而承受了更少诅咒的坎瑞亚人,在被清除掉那些诅咒的时候,也会被清除掉一半以上的存在。”
连带着存在被一起消除,这就像是用毒药去毒死身体里面的那些病害一般,病的确是好了,但是人也就这么死了。
“你先前研究出来的药水更偏向于对于某个人的时间轴调节效果,如果把这两种结合一下,你觉得如何?”
博士切片:“首先,这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灵魂——好吧,至少我知道队长绝对符合要求,所以,这就是接下来的任务?让他变回一个正常的坎瑞亚人?”
“不要太过自信,多托雷,我们对于世界的探索尚且没有刺破那层薄弱的蛋壳,就算是走在最前面的人也只是在上面留下了一些细微的刻痕。”
丑角说。
“这是一个长期的议题,我知道你对于灵魂切片以及个体时间维度切换颇有研究,但是天理的诅咒是全方面的,在时间上也同样存在着‘追溯尽头’,所以,当前的目标只是,能够帮着他绕过地脉对于坎瑞亚人的拒绝。”
不管地脉在古龙的时代中曾经承担起了怎样的作用,至少在鸽子衔枝的年代过去之后,地脉就主要承担起了负责生死轮回,以及一定程度上净化东西的作用。
但是地脉是有上限的,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被往地脉里面扔,所以在新生的二代龙王之中,若陀龙王的磨损情况是最严重的。
蒙德的特瓦林就还挺好的,须弥的阿佩普之所以出问题纯粹是因为在赤王阿蒙死之前把她给摆了一道,而枫丹那边水龙王的日子过得要更好一点,虽然成天在城里头加班,但是公务员体系之中的顶点这一身份,能够让他享受到来自不同国家的不同水种。
仆人在回枫丹的时候都还给他带过一些至冬的融雪水,据说获得了这位的好评。
因此天理也会将一些污染严重的东西屏蔽在地脉之外——也就是,坎瑞亚人。
当初被诅咒了的坎瑞亚人无法回归地脉循环之中去,就只能以孱弱的人身感受彻底的磨损作用在肉|体和精神上。
这也就是队长会将那么多的灵魂存放在那颗心脏之中的原因——暂时让他来为这些灵魂挡住磨损的影响吧。
他的目标锚定在纳塔。
纳塔是尼伯龙根归来的时候所降落的地方,是天理和这位龙王大战的地方,大战导致纳塔的地脉破碎,与其他国家的地脉断联,是由名为夜神之国的地方独立承担起一个微型地脉的功能。
夜神之国中有曾是仙灵的夜神,至少,在他曾经在纳塔和五百年前的纳塔人一起抗击深渊的时候,他与这位神明有过非常短暂的接触。
只能说,对方并不怎么在意沉睡之中的天理,同样不在乎在天理沉睡之后负责维系世界的四影,颇有一种“老子就是烂命一条怎么滴,反正你们也不可能直接把纳塔这个国度完全放弃”的自由感。
如果说有哪里是最适合让这些灵魂安息的地方,除去直接和天理的诅咒针锋相对,并且将这些诅咒化解,也就只剩下让夜神之国来容纳他们的可能性了。
博士切片:“可以。”
这一次他倒是没想着要让最强盛的切片接过这个任务,一方面,这种在禁忌的边缘试探研究、攻克难题的感觉正是他喜欢的;而在另一方面,这样的难题,本来就需要所有的切片围坐在一起开会上很多次才能解决。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嘱咐我的吗?”
就算手头的借口不存在了,他也还是不想碰之后那些很有可能沾上两个失乡者回忆往昔的场面。
丑角失笑:“没有了,但是我想,你或许会在外面遇上潘塔罗涅。”
博士切片:“……”
博士切片尖酸地感叹:“您可真是体贴。”
五百年了,他高低是习惯不了这样的命苦。
但他还是推门出去了——仔细想一想,这么冷的天,脆皮应该没那么容易出门。
很显然,这儿的脆皮说的绝对不是他。
*
出门去的博士切片,以及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提着换下来的鞋子回去休憩的南红都不知道当夜两位坎瑞亚遗民到底聊了些什么东西,但是在次日,丑角十分难得地出现在了至冬国那巨大的图书馆中,并且从如烟波浩渺的海洋一般浩大而繁多的藏书当中取走了一本没有标题的书。
但是这本书的封皮并不是完全没有字的,上面还写着这样一列:
作者:海洛塔帝。
海洛塔帝这个名字对于当今的提瓦特世界来说都已经很有些陌生了,就更别说只是对方写的一本书而已,至少在此时此刻,愚人众里头并没有因此掀起多少波澜——在其间唯一发生的、还算重要的事情,是旅行者已经抵达了须弥的土地。
相比起一进城就看到了风魔龙的蒙德、一去玉京台就见证了帝君遇害的璃月、一到离岛……还没到地方就知道了这个国家很需要帮助的稻妻,须弥乍一看是个没什么问题的国家,仿佛并不怎么需要旅行者的出手相助。
所以,至少在一开始,旅行者的旅途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她终于可以认认真真地专注于“找神明问问当年的情况”这一问题,然后逐渐抽丝剥茧地意识到须弥这边的情况一点也不比稻妻好,甚至历史遗留问题比起稻妻来还要更多一些——
“所以为什么旅行者还没有到奥摩斯港?”
坏消息:丑角给的那个任务根本就没有什么开始的头绪,甚至在开完了一次切片之间的“圆桌会议”之后也还是没能想出可以怎样暂时绕过诅咒的办法。甚至就连丑角所说的第一步目标,能够让队长触碰到地脉都还暂时毫无头绪。
好消息:须弥那边的任务不归自己管,可以在和其他切片交流的时候轻轻松松地在一旁看戏。
博士切片暂时放下了亲自去纳塔看看,再去夜神之国那边瞧瞧的念头,专心致志地听此时正在须弥的切片吐槽旅行者当前的现状。
虽然五百年前的赞迪克是个在沙漠当中体验了比过山车还刺激的坎瑞亚机械项目后吐到趴在地上宛如死狗都还要再爬起来继续研究的倔强嘴硬小学者,但是正如制造切片的过程中他学到的道理——人要学会与自己和解——那样,如今的博士切片可以说是总算擅长怎样让自己放松放松了
心理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也就不会很执着于在一些时候强撑着不肯示弱,随口的抱怨并不意味着他觉得自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而只是对于也许要加班了的叹惋。
此时正在须弥的博士切片托着脸——在至冬的博士切片非常认真地观察了另一个自己的脸,觉得对方或许是在须弥吃得太好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至冬这边天气太冷,需要更多的热量抗寒,总之,对方的脸颊看着比自己的要丰满一点,而下颌线则更显圆润。
经过这一番没什么必要的攀比之后,他微笑了起来,并且不动声色地四下扫视了一圈。
很好,在座就只有他的面容犹如刀刻斧凿一般犀利而深邃。
他满意地听另一个自己说起须弥那边的情况。
旅行者跟着一个名叫拉娜的人去了维摩庄,从此开始在须弥的山林里头爬来爬去——她在刚刚离开须弥主城的时候就在半路上遇到了这个巡林员然后被对方“绑架”了。
“头一次。”
博士切片听到另一个自己发出自嘲的冷笑声。
“头一次我想派出我手下的愚人众去救人。”
的确。
在听完旅行者当前的行程路线之后,至冬国的博士切片深以为然、心有戚戚:还好当初决定去须弥的切片里没有包含着他,如果是他遇到了这种情况,他大概也会想要把这些愚人众扔出去,让他们帮旅行者把该杀的魔物都给杀了,把该收集的宝箱都给汇总到一起去帮她加快进度。
现在最大的重点甚至都已经不在神之心上了——虽然神之心也确实相当重要没错。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在于验证世界树的机制,完成那最后百分之十的确定:层岩巨渊之下的实验是否与愚人众有关,而那个实验的结果是否造就了一个超越者出来。
所以旅行者的进度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至冬国的博士切片:“要不要给她上一点压力呢?”
须弥的博士切片坐直起来了一点:“这也是我的想法,你有什么灵感吗?”
“让……斯卡拉姆齐多出现两次?虽然你我都知道他就算成了神也不会主动害人,但是旅行者并不知道不是么?到现在为止旅行者必然还觉得当初雷电五传的事情都是由他谋划的。”
须弥的博士切片:“的确,而且斯卡拉姆齐的进度的确还可以。这么说来,教令院那边的机械工程也快要完成了,说起来,教令院那边上上下下漏洞不少,有人已经拿到了他们的设计图纸了。”
其他的博士切片几乎是瞬间来了兴趣,先后出声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须弥毕竟是他曾经被拒绝过一次的故乡,当然,主要负责拒绝的不是须弥这个国度而是教令院。
人只要没能成为圣人,就还是避免不了被衣锦还乡、嘲讽当年那些没品的人这两种超爽的打脸行为诱惑。
博士承认自己是人,凡人会犯的错误他是一个也不会落下。
教令院该嘲就嘲,绝不会因为他们现在正和愚人众达成合作而中止这种有来有往的不礼貌行为——拜托,就算是自己的同事也照样嘲讽不误好吗?
当然,除了情绪性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对于这场实验本身的关心:好歹是自己设计出来的实验,要是实验参数什么的被影响了,甚至因为外物的干扰而无法在合适的时间开启这场实验,学者都是会感到可惜的。
“不是很要紧,否则我一定会出手的,是南氏矿行的人,不如直接问问你身边那位。”
至冬的博士切片冷不丁地被点了名,坐姿都比刚才更挺直胸背了一点。
他短暂思索片刻后:“应该是她要求自己手下的人来探听消息的,对吗?”
须弥的博士切片:“对。”
至冬的博士切片:“出于礼貌,我还是去问一下吧,不过我觉得,你其实已经可以直接假借南氏矿行的名义,将教令院的工程对她透露一点——当然,是在那一百六十八次的梦境循环之后再进行透露,这样旅行者一定会加快自己的旅程进度的。”
就算是为了阻止教令院,她大概也干不出临去奥摩斯港到一半,就开始在雨林的各处山洞里面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钻,老半天都走不出一块山区的事情来了吧?
反正,伪装身份而已。
早在踏鞴砂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过就是再骗一次旅行者而已。
*
“啊——阿嚏。”
总算是把拉娜救过来了,连着忙活了好久的旅行者没来得及歇息。
因为,在屏幕之外的世界里,林音总算是想起来了其实和兰纳罗们同行的这条路它压根就不是主线——自己的主线其实是去奥摩斯港那边调查和罐装知识有关的线索……
啊!
她一拳头砸在了电脑桌上,因为把自己砸疼了所以在半秒钟过后发出了土拨鼠尖叫表情包似的动静。
这条支线……这条支线怎么感觉比稻妻的所有支线加起来还要长啊!马哈鱼真的还给玩家留活路吗?还是说他们打算在接下来推出一款外置移动肝,专门给已经被游戏折腾到肝疼的玩家们外接上并且从这款科技里头再大赚一笔?
呼——
林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点了个距离家里最近的外卖,去厨房打开冰箱给自己调了一杯清爽的气泡水。
等她提着外卖和饮料再度回到电脑桌前的时候,她的脸上写满了如战士一般的坚毅。
不管是什么艰难险阻……她都一定会翻越的!
不就是主线剧情吗?
肝,继续肝!冲着风起鹤归这个简章还有荒梦藏虞渊这两个版本的剧情质量,也冲着刚刚完成的森林书的质量,她愿意相信自己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体验到的一定是非常顶级的、能够让她满意的精粮细糠。
那么现在,出发!
奥摩斯港!
要说做完了森林书之后有个什么好处,最主要的好处就在于地图基本上都已经被开过一遍了,至少传送锚点都已经被点亮,不需要再老老实实地徒步硬蹿过去。
她传送到了奥摩斯港,跟着星星点点的金光来到目的地,随后跟着剧情的指引一路遇到了艾尔海森又遇到了多莉……
结束了和多莉的对话之后,她一如既往地被四周亮闪闪的金色点点吸引了注意力。
这么说吧,所有的旅行者、所有的玩家,本质上都是一款乌鸦,对这种亮闪闪的东西没有半点抵抗能力,就像是他们对池子里头那款金色的流星也没有半点抵御力。
没歪的时候会兴奋地尖叫,歪了的时候会发出破防的哀嚎——破防,可不就是刷了那么久的圣遗物,溢出那么多的防御力没起到半点效果?
捡起来之后,林音阅读了这张纸条。
她在上面发现了熟悉的名字——南氏矿行。
南氏矿行须弥分行和多莉有联系,而这张纸条上写了这样一句,说他们觉得教令院中对于某些矿石的消耗量有点太大了,打算让多莉帮忙监运着把一批刚从璃月运发出来的货物从奥摩斯港转到须弥主城。
而当她看完这张纸条之后,一条支线任务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任务列表里。
【给很多钱的押运工作】
任务描述:和多莉对话……
而在这条任务的下方,赫然显示着一个非常罕见、让林音瞬间眼睛睁大,而手中的薯条都没能拿住,径直掉在桌面上,使得番茄酱在桌板上留下些许痕迹的原石数字——
一百六十原石。 !!!
是南红小姐的出手风格没错!!
第52章 一百六十原石的一条小支线任务,这肯定要打,这么阔绰——……
一百六十原石的一条小支线任务,这肯定要打,这么阔绰——
不对!
此时此刻的玩家,是顶着一双熊猫眼,已经吸取了经验教训的玩家。
玩家捂着自己的肝,心想虽然是南氏矿行的一份工作,属于是和南红小姐息息相关的任务了,但是南红小姐的大方和南氏矿行并不能划等号。
当初的森林书……
林音正要回忆当初的森林书在最开始给了多少原石,结果刚一开始回忆就眼前一黑,那种已经把自己给肝怕了滋味泛上舌根,直接把她给整恶心了。
不行,不能再想一点。
林音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狂吸面前的冰饮料,靠着这个把那股讨厌的味道给压了下去。
呼……这下好多了。
总之,虽然原石给的很多,但是从现在开始,她要当一个讲究效率、讲究一条路不跑两遍的高性价比旅行者。
于是,旅行者在整个奥摩斯港转了一圈,清理完毕了这里的全部主线内容,并且深深地记下了艾尔海森这个自称文弱但是可以一脚踢飞某镀金旅团团伙老大的学术分子之后,确定了自己暂时在奥摩斯港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便径直转头朝着须弥主城去了。
当然,也带上了南氏矿行的那些矿石。
她上一次来到须弥主城的时候注意力都放在教令院和小吉祥草王身上,没怎么来得及探索这座城市,自然而然也就没有看到南氏矿行。
这一次押运完了货物,在等待着花神诞祭的轻松时间里,就有空四处走走逛逛了。
她不仅仅去了有很多人排队的咖啡馆,往自己的背包里增加了一份关于教令院的学生们是怎样在论文的苦和咖啡的苦双重压迫下泪流满面的发疯文案,收集了大约七八张新菜谱,甚至还去南氏矿行多转悠了两圈。
负责招待她的迪娜泽黛很奇怪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旅行者……也是铁匠吗?”
旅行者当然不是铁匠,她之所以会对矿行感兴趣,完全只是因为她还记得南红说自己应该会在须弥和她见面——虽然不是一开始就同行,但总会和她见面的。
到目前为止,旅行者握拳,南红小姐画的饼每一个她都吃到了,所以这一次应该也会吃上的——话说最近这段时间的主线,南红出现的频率比起前段时间要低了好多哦。
至少她自己是真的有点想念她了——也不知道南红小姐现在正在哪里经商赚钱……唉,这样一说,感觉自己先前从南氏矿行这边拿走的一百六十原石就像是南红在说“我赚钱养你啊”。
林音想到这里就恍惚了一下——这段时间的原神是越来越上桌吃饭了,以至于她对游戏的热爱也达到了从入坑以来的巅峰。
什么叫热爱的巅峰呢?
热爱的巅峰就是说甚至乐意在上班的地铁上面戴着蓝牙耳机一路低头开着热点看原神的二创直到走进公司大门。
她前两天才刚刚看到一个南红的二创,讲的就是“我挖矿养你啊”这个中心思路,q版的小人真的非常可爱,林音一不小心就循环播放了三四遍。
当时她看评论区,评论区的大家都和她持有一样的想法:虽然这个视频很可爱没错,但是确实是有点ooc哦。
南红小姐家里那么有钱的,顶多是让别人挖矿——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视频是真的很可爱,所以大家就这样溺爱着给它冲了百万播放。
而现在,林音却真的感受到了一点“南红小姐赚钱养我”的味道,而她自己,就有了那么点仿佛被养在深闺,这会儿正在等待着养家糊口的老公回家的错觉——等等,南红明明是那种很精致,而且精致里面带着一点符合下克上xp的人设吧?这种人设也能攻起来的吗……?
她最近一定是在网上看多了“女角色攻度排行选拔赛”之类的帖子,以至于都快要把自己放在这套审美逻辑里面腌入味了。
唉。
她对着夕阳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后对迪娜泽黛说:“我在想我的朋友什么时候会来须弥。”
派蒙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迪娜泽黛你说大巴扎里的大家都为花神诞祭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那天一定超级精彩,如果南红小姐也能和我们一起看到的话,她也一定会很高兴。”
派蒙的情商啊,随着旅程的进行,真的是逐渐变高了不少呢。
林音感觉到了欣慰,然后她就又到矿行分行里面去逛了逛,感受着那种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璃月、回到了家里的味道。
哎呀,虽然嘴上说的是想要南红和他们一起看到花神诞祭,但是实际上,明天就是花神诞祭了,而此时此刻甚至是小吉祥草王生日这一节日之前的最后一次夕阳西下,估计南红也是不会出现在明天祭典的现场了。
但是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随身携带了照相机,到时候可以将庆典当天最有意思的画面记录下来。
矿行里头的工作人员数量不少,可以说是将南氏矿行在整个行业里头享有的地位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这些人竟然也全都认识她。
“毕竟南红小姐很多次提到了您嘛,我们听着您的名字耳熟,所以平常要是蒸汽鸟报上头有关于您的文章,我们就会买了来,在上班之前或者是中午午休的时候读读看看。”
旅行者:【单手撑墙,闭眼,嘴叼玫瑰花,老婆心里有我.jpg】
林音觉得有意思,就和这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点了几次对话,对话着对话着发现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这一处分矿行的工作人员是不是在向她疯狂暗示些什么啊?
一会儿说教令院今年采购的矿石数量和往年全然不成正比,超过了太多是不是有点问题;
一会儿说南红小姐其实前段时间也让他们专门调查过,但是负责调查的那个人也不能把消息告诉他们,此时已经返回到璃月去汇报消息……
但是南红这会儿不在璃月,也就是说这条或许原本可能是要给她的消息——不,按照南红的性格,如果她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并且和她的旅行息息相关的话,她一定是会共享信息的,这是她和南红小姐一路同行过来产生的羁绊啊!
所以这条信息很有可能就这样卡在了璃月。
但是好在,她们之间的情谊就像是须弥的防沙壁一样高且坚不可摧!
所以,这条消息能够以另一种形式来到了她的手中,给予她警醒!
南红小姐果然是那种虽然人没有出现在主线剧情里,但是主线里头到处都有她的影子呐!
明天就是花神诞祭,先陪着迪娜泽黛圆梦吧,等花神诞祭结束之后,她刚好手上也没什么事,而且还因为先前已经拿着南红的介绍信去教令院里走了一趟,并且获得了素论派的认可、也在大贤者阿扎尔那边拿到了一张临时教令院学者证——她完全可以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潜入教令院。
她一定会好好调查一番的!
跟着迪娜泽黛一起去天臂池边看平铺斜阳的旅行者并未意识到,在她离开南氏矿行后不久,店铺中的一个伙计抬手在自己没戴眼镜也没戴别的什么东西的脸上虚虚地推了一下,随后和旁边的人说了两句什么,随后出门转身,就再也没有回到这家矿行里来。
*
当初在那段地脉当中的记忆里头获得的信息,尤其是“已经订婚”这样亲密的关系,就算在彻底验证之前不能把话说死,但是一丁点都不透露真的好吗?
南红承认,她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是分明到了期末考试周,需要认真开始复习却因为摆脱不了手机因此完全专心不下的学生。
上次丑角还给她提供了个可以试试看的新思路呢——如果她曾经在地脉中获得过两段过去的记忆,那么完全可以尝试从地脉中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碎片。
丑角的原话大概是这样的:这段记忆的主人去过八酝岛也去过海祇岛,而她的足迹和对方有所重合,这或许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不绝缘介质,两块磁铁之间的互相吸引。
而因为海祇岛那边靠近渊下宫,这儿的地脉也是有点问题的,所以原本被包裹在地脉之中,只能贴着这层介质随其滑动的记忆就得以被提出地面。
大概就是这样的原理——所以丑角建议她去看看愚人众图书馆中那些曾经属于坎瑞亚的档案,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出一个曾经去过海祇岛的学者研究团。
然后通过分析这些人的去向,试试看能不能圈出一些有可能到访过的地区。
毕竟,现在他所拥有的那一部分双线并叙的记忆当中,模模糊糊是有这么个去往海祇岛的研究团的,只不过到底有哪些成员,他并不那么确定。
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段古老的记忆。
如果在删除相关记忆的时候将整个调查团都给删除了的话,蝴蝶效应会更改更多的部分,对于世界树来说,想要像是糊裱匠一样将这些记忆的表面衔接得不起什么问题,会变得更困难一些。
删一群人还是删一个人,那当然还是删除一个人会来得更方便一些。
这件事其实是要靠着她的直觉来做的。
说白了就还是博士切片之前给出的那个治疗失忆的配方:多看看上辈子认识的人、去过的地方、听人讲起一些发生过的事情,这样是最高效的唤醒失忆者记忆的法子。
只可惜,对于南红这个“失忆者”来说,并不存在一个可以将这些记忆直接讲述给她听的人,那就只能靠着她自己在众多的卷宗当中搜寻答案了。
虽然比不过愚人众已经全面接手的世界树验证计划吧,但是这件事高低也算是有点重要的呢,所以南红第二天就去查找并且借调了一些当年坎瑞亚的行政资料——并且一边把这些东西翻出来,一边忍不住感叹在坎瑞亚灾变的当晚到底是哪一位那么心有余而力也有余,竟然可以将这些纸质资料都抢救出来。
看看这些纸张边缘被熏黑熏黄的样子,就能知道当初负责抢救的人一定是从大火中把这些东西抱出来的。
大概在如今的愚人众里头,还藏着一位传奇级别的图书管理员吧。
话说回她自己身上。
南红将这一本厚实的、已经归档在一起的、涵盖了整个坎瑞亚国内在灭亡之前二十年到灭亡那一年的所有人事调动的档案借出来已经有一个星期多了。
一个星期,就算阅读得非常仔细,对于所有有可能的细节都做了读书笔记,那也应该已经读完大约一百页左右甚至更多了吧?
毕竟对于已经经历过论文季、已经提前在社媒平台上关注了某个演员然后发现对方已经不让关注了那么长时间的人在评论里骂骂咧*咧的人来说,当初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尽一切抓重点的办法把那么多的参考文献都能看完的人来说,这些档案本不应该是什么特别费力的工作。
毕竟看这个的话,只需要看进脑子里就行,都不用费尽心思地去理解那些当年上课没听以至于完全看不懂的词语和理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明明可以专心在这方面的。
挣扎在“我要认真开始了”这个状态里一个星期之后,南红觉得从今天开始她必须要给出点成果了。
毕竟再怎么说这记忆也有不小的概率就是她本人的,她怎么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完全不管?
所以,在琢磨了一下之后,她决定将问题的重点怪到环境上去。
在自己下榻的房间里这种宽松的环境之下,谁会想着要好好干活呢?上辈子在卧室里面,不管做什么最终的结果导向不也就只有看手机和睡觉这两种么?
换到图书馆去的话,应该就能认真看书了?
——结果发现其实当年在图书馆里看书,能够让她专心致志下来的是其他人也在学习所塑造出来的那个全员认真的氛围,而不是图书馆本身的环境。
从前往后翻,盯着“海祇岛”、“渊下宫”这几个词找了没多久,目光就很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走了——话说,愚人众一定要把观星用的天文望远镜架设在图书馆内吗?
大概是因为占星术难学,又或者是一个组织里面只要有几个精通占星术的人在就可以了。
总之,愚人众里头找不到几个对占星术这门学科感兴趣的人,所以这玩意也算是用不太到……丑角这样的人在用占星术的时候,需要借用这些设备才能看到清楚的星空吗?
或许是不用的,正如莫娜的星盘也不只在夜晚可以用,白天照样占星。
南红自己对占星术也没什么兴趣,星空、银河,仅限于这些东西变成好看的照片的时候她会看两眼,尤其是等到后来的她知道了提瓦特的世界存在着虚假之天的概念,也知道了在更古老的时代还有对于月亮的崇拜……
夜空瞬间变成了另一股势力,加入了整个扑朔迷离的提瓦特历史当中并且在把提瓦特的国王一切变成谜语人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南红觉得,在了解了这些之后仍然能够喜欢上这一切的,放在没有魔法也没有元素力的世界里,或许就是一群天文物理学家。
但是天文望远镜不诱人,正在使用它的却很难不让她把自己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偏转过去,一开始还只是一分钟里头看过去个三四秒,后来逐渐就变成了正大光明地看。
虽然不知道瑟雷恩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这暂时对她来说都不能算是问题。
或许,要认真工作还是得在璃月的书房里面,四周都是在她进入状态之后绝对不会打扰她的人,甚至还有像是揽云或者轻柳这种会把她架在必须干点正事这一高架子上的人——到那时候,没了干扰,或许她才真的有可能认真地看完这本档案。
南红对自己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擅长“既然知道自己做不到那就干脆放弃好了”,于是她内心的天人交战甚至没有持续上超过半个小时,她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这本档案。
和坎瑞亚人聊天焉能不算是在做正事?
要了解一个文明,首先就得从了解这个文明当中的人开始,况且如果那些记忆当真是她的,与其看档案来唤醒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还不如和或许曾是很熟悉的人交谈来得管用呢。
她快步走过去,站定的时候本来有些散曳来开的裙摆贴着小腿轻悠悠地一荡。
第53章 验证
虽然和好巧没有半点关系,但开口的时候还要说一句“好巧啊”。
而且,虽然先前对自己说的是对于为什么瑟雷恩会出现在这里并无想法,但实际上开口的时候问的还是——
“在看星星吗?最近的星空中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吗?”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变化的话,也很难让一个五百多岁的人突然开始研究起占星术对吧?而且看样子,瑟雷恩以前应该是不会占星的,图书馆的借阅记录上头写下的书名后面全都跟着“(新手级)”这几个字。
其实,如果只是为了知道那个其实是虚假地悬挂在天空上,本质已经游离了整个命星体系的命之座,并且观察它的话,只需要问丑角要一张星盘的标准图片,然后再按照那本入门教程上第一个章节的内容去观察也就够了。
但凡被提醒了这个命之座的特殊,就不会自我怀疑这是不是命星的另外状态,而只要不自我怀疑的话——丑角说:“你就会看到这个人形的命之座正在对着观测者眨眼睛。”
曾经在坎瑞亚的占星课堂上,一堂类似于科普讲座似的公开课上,有一位占星术士说过,只有格外强大的存在,才能让命之座看起来就是自己的样子。
就比如说璃月的岩神摩拉克斯的命之座就是岩王帝君座、再比如说稻妻的雷电将军的命之座名为“天下人座”,其实翻译过来也就是稻妻国中至高无上存在的意思,同样也说的是她自己。
人形的命之座,在细致观察之后的确能看出,这个命之座的确也就是南红她的模样。
而方才从南红口中问出的问题,要让瑟雷恩多想上一会儿的原因也就在这里。
诚然丑角和他说可以再去捡起占星术学学,但是除了让他自己去看一眼这座同样是证据之一的命之座之外,这句话也就只剩下了调侃的意思。
谁会让剑术专精转个研究领域?暴殄天物也不是这么用的。
所以,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当然也不会是因为无处可去了只能来这里看星星——哪怕至冬国的长夜对于那些想要研究星空的人来说是个极好的季节,但五百年前就不感兴趣的东西,五百年后也很难突然变得感兴趣起来。
但是只是为她而来并且已经等待上了一段时间这样的话确实也不好说。
有很多没有说清、没有理明的东西横亘在中间的时候,不管是给予自己怎样定位的聊天都需要小心翼翼的。
“在看一个很特殊的命之座——你遇到过占星术士吗?第六席在执行蒙德地区的任务时,曾经遇到过一个一眼勘破他身份的占星术士,如果是在蒙德璃月这一地区的话,最容易遇到的占星术士应当是她,我并不知晓这位术士的名字,但听说对方是魔女会中某一成员的学生。”
如果用其他的称呼,总会出现一些称呼习惯上的错漏,但是如果按照席位的话,至少在很多执行官席位尚且没有被填充上准确的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愚人众之内了。
所以,“第六席”的确不如“斯卡拉姆齐”那样顺口,但总算要好过“散兵阁下”。
那说的应该就是莫娜了。
名字很长但是占卜很准的阿斯托洛吉斯莫娜梅姬斯图斯,她和对方交换过名片之后一直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但是自从认识了对方,南氏矿行要做什么生意——在将最终的策划案送到做决定的人的手上之前,都要先去请这位占星术士帮忙看一眼,算上一算。
因此,也可以说南氏矿行是莫娜如今花钱还算是比较大手大脚的重要经济支柱了。
和她给蒸汽鸟报社写的文章一样来钱。
不过,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特殊的命之座也和她有关吗?南红这段时间是有点风声鹤唳了,很多特殊的事情叠加起来发生在她身上,所以第一时间有这样的联想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她这会儿还能保持着笑容:“和我有关系吗?”
等瑟雷恩的目光带着十分的肯定和她对视,并且这对视持续上了足足快要有半分钟之后,南红脸上的微笑一点点地从自然变得僵硬,随后再像是渐渐淡出的特效似的,彻底从她脸上消失。
“还、还真有啊。”
南红咬着牙根,“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能……看看吗?”
瑟雷恩朝着旁边退让一步,这台体型不大的天文望远镜前留出空位来,南红上前扶着她既不熟悉构造、更不了解功能的镜筒部件,尝试性质地看了一眼。
她确信自己一定看到了谁的命之座,因为确实有非常璀璨的星辰没错,而且这些星辰也确实组成了个图案——好像是动物。
具体是谁的命之座,她也不清楚,一边仍然扶着镜筒,一边转过头来问:“是哪个命之座?我应该……往哪里看?”
要说占星术最最基础的入门还是不那么难学的,让瑟雷恩上手调整了下方位和远近之后,南红所看的望远镜中传回的画面就是那个“异常”的命之座了。
她很是好奇地凑上去看一眼,差点没有一个踉跄拽着这台价值不菲的望远镜一起摔倒:
这不是她的脸嘛?!
那些星光,相比起她先前看到的组成命之座的星辰的光芒,看着要黯淡不少,并且还有点若隐若现的闪烁效果——由于方才说话的时候提到了莫娜,这会儿南红也就很自然地想到了在第一次见到莫娜的时候拜托对方给自己占星占卜出来的结果:
那时候莫娜也说她的命之座怪怪的。
“看来……这就是完全在‘我曾经真的是个坎瑞亚人’的道路上一往无前地飞奔啊。”南红感慨地说道,她不打算再看下去了,反正对于不了解这些的人来说,看不懂就是看不懂,多看多久也就只能看出这个命之座是真的和她本人的脸好像好像。
“说实话,我对这些都还没有什么实感,或许,如果地脉当中的那些记忆真的应该属于我的话,在找齐了它们之后才会有点感觉吧。”
南红揉了两下太阳穴:“上次在层岩巨渊之下的时候聊得还不算多,而且多数都和至冬国有关,这次可以多聊聊和坎瑞亚有关的事情吗?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就是……想想看,一个几乎完全不了解的国家,有可能是我的故国。或许我需要和那些从小跟着父母离开家乡,在外生活的人多交流交流吗?也许这两种感觉会比较相似?”
“那么,对于五百多年的时间尺度来说,二十多岁的年龄也可以算是还在襁褓之中,我也勉强算是可以符合从小离乡的定义。”
随着南红在一旁的软沙发上坐下来,瑟雷恩在她不远处也坐了下来。
“坎瑞亚……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会避免提起这个名字,因为能回想起来的,最先总是愤怒的情绪。”
他说:“其实我关于坎瑞亚的印象也不完全,所以,层岩巨渊之下的那个实验,我有很大的可能也参与到了其中,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很多对于过去的记忆。”
“不过我可以尝试着说说看,看看还剩下多少,能否为你描绘它曾经的样子。”
“我的了解更多在于坎瑞亚的军队上,如果你要问起军队之外的事情,或许我就只能为你提供一些和平常生活有关的信息了——你也知道,哪怕是黑蛇骑士这一宫廷卫队,也算是承担起了保护国民责任的暴力机关,我和他们的交流也绝对算不上多。”
“我的家族从坎瑞亚建国以来就一直承担着戍卫国土的责任,哪怕是在赤月王朝和黑日王朝的交替过程中,这一责任也没有过更改。”
“按照坎瑞亚当年的旧说法,应该算是纯血坎瑞亚人吧,四芒星的瞳孔是坎瑞亚人的最大辩识标志,对于混血而言,这种标志会在多少代后出现,这些我就不知道了——其实还有人说,纯血的坎瑞亚族裔拥有白皙的皮肤和浅色的头发,这应该算是刻板印象了,其实深色头发的也有很多。”
“在我印象里,小时候的坎瑞亚有很多非纯血的国民,在灾变之前,王手下的智者和传教士也会去往地面上,会说很多关于坎瑞亚这个国家建立的理念,所以在那时候,有很多原本从属七国的人被吸引到坎瑞亚来。”
“他们并不算是彻底将旧日信仰的魔神抛在脑后,也还会在家中放置那些魔神的雕像敬拜,只能说,对于他们来说,打破命运既有的规划这一点比起切实出现在他们面前过、并且提供过相当帮助的魔神要更重要一点。”
“嗯……或许刚开始的时候我应该从坎瑞亚的城市长什么样说起。其实坎瑞亚是一个很大的国度,虽然大多数时候,在提到坎瑞亚方位的时候,学者们总是说它位于须弥的地下,但实际上坎瑞亚的面积并不比须弥小,有很多通往各处的通道,枫丹、璃月的层岩巨渊、甚至还有纳塔……如果可以深挖下去的话,在这些国家的地下也都有坎瑞亚的文明遗迹。”
“不过,进入坎瑞亚的大门的确是在须弥境内没错,大概那些学者在进行定位的时候,都是以坎瑞亚大门作为定位点的。”
“坎瑞亚的门有很多,每一座都很雄伟,正门更是如此。你见过挪德卡莱的峡湾吗?就像是飘浮在海面上的小船,然后仰头去看峡湾最高处那样。”
“蒙德的摘星崖?或许有些相似,但应该会比摘星崖更高上一点,而且也不是侧门那样窄窄长长的一条,很宽的,能够容纳大约十六个耕地机并肩站立、中间间隔上这把剑的长度。”
瑟雷恩手中冰霜覆盖的单手长剑短暂出现又消失,剩下一些崩落的冰花轻飘飘地落到了地毯上去。
“许久没有提到这个名字了,那时候坎瑞亚人起名的习惯是不是都还挺奇怪的?土地要从血与火中获得,富饶要从战争中获得,不过这个听起来很扭曲的观念,在真正的坎瑞亚历史上,被贯彻的年代不算多。”
“至少,在我出生之后、有印象的二十几年里,坎瑞亚没有对外发起过战争。唯一一次还算是远征的,应该是去迎接旅行者和她血亲的时候,与其说那是出征,倒不如说是仪仗队。”
南红好奇:“你也在里面吗?”
“我不记得了。”瑟雷恩说,“关于那段时间,所有的细节我都无从记忆起。”
就像是有人只给他的记忆留下了一份目录,而在正文部分删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那一年甚至算好的。
在二十岁那一整年,记忆就连目录都不给他留下来了。
“唔,猜测一下的话,大概在吧,在坎瑞亚灾变的那一年,我的军衔并不算低。很可惜,当初的勋章荣誉什么的,灾变当夜都没来得及带走,那时候太慌乱了,每个人都奔向了自己最在意的东西。”
*
一百六十八次……一百六十八次!!
如果说在花神诞祭开始之前,旅行者想的还是等到花神诞祭结束之后去教令院里面好好地搜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藏起来的东西;
但是!在这一百六十八次的重复之后,她对于教令院的厌恶甚至是憎恨之情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在之前的旅行之中,她从未体验过这样……
这样恶心的经历!
现在,她脑袋里面想的,就是把教令院的天花板给掀翻了,把看起来就别有所图的大贤者一干人等全部打包起来送去沙漠喂鳄鱼。
旅行者从来都是敢想敢干的旅行者,在解除了循环之后,她当夜就去了教令院。
但是,在教令院门口,她遇到的不仅仅是附身在凯瑟琳小姐身上的纳西妲,还有博士位于须弥的切片。
须弥的这块博士切片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他看着确实是给了在场所有人极大的压力,但是内心甚至有点儿如释重负。
除了斯卡拉姆齐之外,愚人众已经没有什么好继续帮教令院做的事情了——而他也确实没有这个兴趣扶起如今的教令院。
在他看来,当初的教令院好歹还有点做学问的骨气,同样也确实是在解决着须弥各处的问题;而如今的教令院,与其说是个学术机构,倒更不如说这里已经变成了个巨大的学阀聚集地。
已经被阿扎尔软禁起来的那几个贤者倒还有点古之遗风,剩下这一群……哈,算了,反正又不是愚人众,做出怎样的事情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现在,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等待做为实验品的斯卡拉姆齐能不能给予他一点惊喜,还是说,那位年轻的神明——小吉祥草王,会给他一些额外的挑战?
只不过,惊喜也好挑战也罢,对于他这样的学者来说,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无非是验证不同的方面……
的确。
就像是丑角说的那样,最为重要的实验在于世界树。
大慈树王……魔鳞病的污染。
须弥的这块博士切片并不是在沙漠当中把健康之家中的那些人拎出来做了魔鳞病、罐装知识以及禁忌知识实验的那个切片。
不过之前那些实验结论也是在切片之间共通共享的结论了,他对于须弥曾经发生的事情了解得早已差不太多,或许比起现在的小吉祥草王知道得更多一点。
如果大慈树王对于须弥的拯救成功了的话,世界上本不应该留有魔鳞病这种深渊通过知识的方式污染世人的具体表征。
啊……世界树。
如果大慈树王的验证不够明确,或者是至冬那边没能抓住这次实验机会的话——从旅行者口中套话不容易,尤其是以愚人众的身份套话,就更不容易了。
那就只能坑斯卡拉姆齐一把,把他留在须弥这儿了。
反正或早或晚,他总归是会接触到世界树的。
而等到那时候,按照那人偶的内心脆弱程度,一定会希望自己根本没有存在过吧?会觉得如果自己不存在,其他人都能活回来是个非常划算的买卖。
虽然最后一定成功不了就是了。
算是半步超越了这个世界,那也是很不错的结果了,哪怕这意味着斯卡拉姆齐一定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但是找就找了,他当初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想过人偶是否会复仇。
反正,至少现在斯卡拉姆齐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定会这么做的,这么多年来的共事,对方的性格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的狗脾气甚至还有他的影响在内……
这一点还是必须要承认的。
他的性格也不怎么样。
还可以有再验证一次的机会。
而且,制造斯卡拉姆齐的原材料,还是巴尔泽布得来的、和世界树有关的材质,另一方面,制作他的技术来自坎瑞亚、甚至来自于莱茵多特那从天外的技术上更进一步的技艺。
外加上魔神做为制作者——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让他在一开始就成为了愚人众那许多条齐头并进的计划当中的一环。
或许他会成为新世界的种子也不一定,至少他的存在具备这样的资格,而能否成长到这样的高度是他自己的造化——博士切片并不在意,愚人众还有其他的备选方案。
在帮助教令院将“逃离”的小吉祥草王重新抓捕回来,并且在原本软禁对方的那层虚空结构之外,又额外添加上了一层让她无法回应外界呼喊的屏障后,这个博士切片就准备要离开须弥了。
不过,在去往港口之前,还剩下两件事需要完成。
第一,让最强盛的切片快点赶到须弥这边来。
要是斯卡拉姆齐成功成神了,真正成为神明之后的战斗力还是需要最强大的切片来镇住场子。
再怎么说,那也是一颗神之心。
第二,也是该提醒至冬那边早些做准备了,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总之要记得在大慈树王真正不再被任何提瓦特人记得的时候,让那位疑似超越者的小姐用不会让魔鳞病再度出现的办法,提醒丑角他们,从而验证真正的超越。
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没有半点目的、或者没有半点好处可拿的,就让须弥的那位神明五百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不利人不利己,那是蠢。
*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红几乎已经开始等待起了这个日子。
丑角和她约定了一句话,要她尽量背诵下来,不要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对方的表情很认真,南红便也认真起来。
这句话并不长,在丑角自称的长时间斟酌之下,写作如此模样:
须弥如今的神明是二代神明,她并非转世,而是新生,在这一点上,不要做过多的探究。
蛮好背的同时,也有点……难以发散。
南红觉得丑角虽然叮嘱了她不要添油加醋,但其实按照她对于须弥历史——尤其是地面上那一段时间的历史了解,她也很难做到添油加醋。
她还是对于璃月的历史了解更深一些。
丑角在给完了这句之后,又对她说:“每天早晨,或者是你想起来要说这句话的时候,请把这句话说给我或是瑟雷恩听,除此之外,你不需要再多做任何事。”
或许是被那句“你不需要再多做任何事”刺激到了,南红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知耻而后勇——总之,至少在这件事上她进行了一个小小的内卷。
从坎瑞亚的历史档案当中寻找可能的记忆打捞点的工作现在是只进行到了这份档案的第十年——她仍然没有半点收获,连关于稻妻的一个字都还没看到,已经开始后悔怎么没有从这本档案的最后一年开始倒着往前翻。
这就显得她好像一直都啥事没做,很羞耻。
她也可以每两三个小时提醒一次的——只要他们不觉得被打扰到就行。
当然,如果每两到三个小时提醒一次的话,可能就会需要她身边长时间地有人在。
南红自己当然不介意,她甚至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只可惜,愚人众内部还是相当忙碌的,她有连着好几天没有见到任何一位执行官——甚至包括本应该在实验室里头待着的博士切片,以至于她在一时间都不知道丑角那么早地把这句话嘱咐给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的确,估计在愚人众的监控之中,旅行者到现在也还没有回到雨林来,既然没有出现在教令院的眼皮子底下,那也就意味着小吉祥草王尚且没有脱困的可能。
而小吉祥草王被关在净善宫中,自然也就处理不了大慈树王留下来的那些影响。
但是她感觉自己被溜了。
身边的这段时间混熟的愚人众士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问三不知地摇头,对她说“要不您多等等”。
这时候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再没有任何人——当然,首先得把旅行者排除在外——比愚人众更合适做为这个秘密的承接者了。
他们本来就算是在天理沉睡的这段时间里面搞事搞得很大的一群人,而之所以是团结在冰之女皇的麾下也是因为他们相信唯有女皇有朝一日会对着天理举起反叛的旗帜,知道更多天理不让人知道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需求,而不是危险。
这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
至少,当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在这个没有手机这种娱乐的年代,南红就真的开始静下心来啃这本坎瑞亚最后二十年内的人事档案了。
平心而论,这本档案当中并不完全都是官方的记录。
丑角说坎瑞亚每十年左右会整理一次这些档案,那时候才是将各种夹杂在里面的私货删除掉的时候,而对于这本档案而言,最后的七年就是没有被整理过的——南红在里面看到了一些吐槽。
有可能是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业着实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也有可能是因为这里看管的知识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接触的,所以这一职位对外的品级够高……
总之,图书管理员们有几张上班时间说小话的条子,就这样随着这些档案留到了现在。
图书馆里不让大声说话嘛,而图书管理员更是要以身作则了——所以还得是最古老的传纸条最好用。
八卦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看着最起劲的,南红看档案的效率堪称低下,要不是往常也算是被各种策划案、生意合同给锻炼出来了,就连“堪称”这两个字都要被踹到一边去,失去最后一点点影影绰绰的遮羞布。
但是看八卦的时候,她就是能一目十行并且记得很牢。
字条中提到了研究院新上任的院长。
一开始只是在讲莱茵多特,基本上讲到这位那就是溢美之词了,除了说她性情冷淡,简直就像是一台冷冰冰的但是只要提问就能出正确答案的耕地机之外,全都是夸赞的话。
而当有人提到说莱茵多特很快就要被从研究院调走,去宫廷中更为核心的位置上的时候,这群图书管理员一边说着感觉这份高升也不一定很能满足莱茵多特本人的需求,或许她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向王伊尔明提出“放我回去”的需求,一边开始八卦下一任是谁。
这群人里绝对有人脉很厉害的存在,很快一个人名被提了上来,其中一个图书管理员困惑地写了个“谁?”
很快就有人开始科普了。
图书管理员A:之前和亚尔伯里奇家族联姻的那个——不是进了白鹄骑士的,是联姻的那个家族里头上一辈年纪最小的那个,这家我老是忘记他们姓啥,反正这是个从小被宠坏的*坎瑞亚粗口*玩意,纯血论、能力只能算是平庸,尤其是和他们家下一辈那些已经成才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废物,也不知道是怎么给安排到了研究院这个位置上,大概是又有人在那边狂掏政治资本大出血给他安排养老岗了吧
图书管理员B:靠,怎么这种好事轮不到我头上,我就不是贵族出身了吗?我当初在学院里面也是四柱考核成绩都拿了最优等的好吧?凭什么这家伙能去研究院这样风光的地方?我就只能来当图书管理员?
图书管理员C:谁说不是,研究院那边经费又多,每年还有好几次公费旅游的机会,不过我觉得按照那家伙的性格,比起出门玩,他肯定更喜欢留下研究院里管这管那,权力不比景色好玩?
图书管理员B:是啊……算了,反正如果他实在不得人心,早晚有人会把他弹劾下去的
南红记得上次在那场于海祇岛上做的梦里头,就有人提到了研究院中的人事调动,不仅仅提到了莱茵多特,还提到了现任院长是个多么讨厌的货色。
的确就是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在这个时间点之前……或许三五年,或许两三年之前,在那些记忆里都没能留下名字的,大概率是她上上辈子的人进入了研究院。
而从当时的聊天内容里看来,应该是在这位人厌狗嫌的院长上任后没多久,就有了那一趟尝试着去海祇岛看看能不能把当年没能偷到的书弄到手上来的行程。
就在这附近了。
南红翻书翻得更用心了些——而确实就在不远处,她从档案里面看到了一些名字,他们都归属于当时的研究院,算是勘探测算那命定的双子降临在提瓦特的准确地点的工作人员。
这样的工作人员其实不止一组,但是更在探索的同时还带着点考古性质,并且去了稻妻的,也就这几个人。
南红看着这些名字,也没能从中感觉到多少熟悉。
她锁定了这些名字,在前后一段时间的外勤当中查看,发现这群人的足迹前后到过枫丹,在佩特莉可镇附近停留了一段时间,也去过璃月,但只在南天门附近的伏龙树边上绕了一圈,并未停留超过三天。
纳塔算是时间比较久的,烬寂海、图兰火山是最主要的造访地区,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烟谜主这个部族——停留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档案上没有详写他们在烟谜主部族都做了些什么,是否有了解甚至学习到烟谜主人对于灵魂的特别研究。
除此之外,他们也还到过至冬,但是去的地区是挪德卡莱自治区。
只能说这脚步的遍布程度真的还挺……广的。
想要沿着这条线重新走一边要花的时间也绝对不短了——不过纳塔暂时是可以被排除掉的吧?毕竟纳塔的地脉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不过,仔细看看这条路线,会发现里头和龙族、以及更古老的文明重合度还挺高。
璃月的伏龙树,镇压的是若陀龙王,现在经过愚人众认证的二代岩元素龙王;
纳塔那边的图兰大火山,同样是一个很知名的龙族遗迹遗留点,只不过哪怕是愚人众都还没有点出那样的科技水平,因此觉得这会儿去探索内部有点儿送菜的意思——他们甚至还在等待着旅行者先行一步,等旅行者把该做的事情都给做了,他们再追随跟进。
也是很懂得怎么躲在旅行者这把伞后面不淋雨了。
至于说枫丹的佩特莉可镇,南红对于枫丹曾有过的古老文明雷穆利亚文明了解不多,但知道这个文明也诞生在很古老的时候了,好像还是在魔神战争之前、或者是相当的时候。
这段记录,在离开的愚人众执行官们复返的时候被南红整理着给了丑角——丑角看着有些惊讶:“你可以让别人来做这些整理。”
“……算啦,反正都已经做完了。”南红叹了口气,“至于说你讲的直觉什么的,这个没有,我完全没感觉。”
正说话间,她看到丑角面前,桌面上的一张纸上文字正在逐渐消褪——这是一种非常、非常奇妙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凋零,像是秋天到来,但是秋天绕过了她这个人。
她非常确定就是在这一刻了——也已经非常确定,自己的确从户籍上并不属于提瓦特*这个世界。
丑角先前给她的那段话她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须弥如今的神明是二代神明,她并非转世,而是新生,在这一点上,不要做过多的探究。”
没给任何前因,也没给任何后果,在那股子贴着她的身体产生的萧瑟秋意消失之后的第一时间说出口的。
丑角原本在一瞬间骤然变得有些迷茫的眼睛此刻又蓦地明亮且锐利起来,而对于南红来说,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在她的系统上。
第四颗星悄然出现,而随之出现的,还有一个提供了选择的弹窗。
【宿主可以选择是否开启下一条推荐任务。备注:如果选择开启该推荐任务,后续则将无法放弃,不能保证该任务能为宿主提供第五颗星;如选择不开启,则将以四星角色身份进入卡池,系统将脱离宿主。】
第54章 重返坎瑞亚
她当然不可能选择就此结束——她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四星肯定不可能是她的终点。
但是这个弹窗的出现、这个问题的表述,本身就带着一种“前方危险,前情预告”的既视感。
怎么,继续下去会变成和愚人众一样在天理沉睡的时候,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闹事的人吗?
还是说可能会因为沾了坎瑞亚而危险?
虽然这样说起来感觉怪怪的,但是——
她一开始确实是为了人身财产安全,只不过,可能人见多了各种古文明遗迹、从各种不同的途径得知了些这些古文明遗迹是如何变成遗迹的、并且发现自己可能不仅仅是璃月的矿石商人、竞争提瓦特首富的有力人选后,逐渐意识到了但凡知道的足够多,就不可能存在“绝对安全”这四个字。
她现在脑中在想的竟然是:
就算不容放肆,也放肆多回了。
又不是没有了解过《日月前事》当中记录的内容,又不是第一次在天理对于此世的监控之下犯事了——她可能是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甚至在想到自己可能被天理制裁的时候……
只想耸耸肩说:“然后呢。”
尤其是,在她的了解中,这个世界早晚是会遇到灭世的灾难的,不管有没有星级,最后都是要面对这一切的——
所以,继续吧。
南红选择了“是”,并且对于这个选择,她很是果断且完全没有后悔的意思。
推荐任务列表里面便多出了一条,任务的标题写作:
重返坎瑞亚。
重返。
南红快速眨了眨眼睛,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丑角身上来,并且下意识地观察了下对方是否有注意到她方才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
不管丑角有没有看出来——至少他并未提及这个问题,这位执行官再次向她确认:“说一个我有可能不知道的词汇。”
南红:“……大慈树王?”
丑角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尘埃落定,让他找到了全盘拼图当中欠缺着的最后一块——
“你一定是在层岩巨渊之下留下了记录的那个人。”
他站起身来,并且就没再坐下去,在这间算是宽敞的办公室内踱步着绕来绕去:“前段时间,就是我们不在总部的这段时间,执行官们去了一趟挪德卡莱。”
“做为与深渊接壤的提瓦特边界,挪德卡莱的情况也是特殊的。而且,这里是曾经的黄金城之所在,还有一群崇敬月神的霜月之子存在。”
“如你所想,这个保留了更多上古文明传承的地方,也更适合留下一些记录——是少女的发现,刚好足够让我拼凑出一点……五百年前愚人众都干了些什么的痕迹。”
如果从世界树当中抹除一个人,并不意味着仅仅在脑海中失去和这个人直接的关联,甚至于,当初那两场实验从准备到落实的全部,其实也都是被删除了的。
好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物质不能凭空产生,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就像是哪怕想要有现在更为温和的元素力,也需要从光界力当中分化出来。
当初为了这些实验而在挪德卡莱开采的那些特殊材质,以及从那些古老的文明当中得来的相关技术——这些都不会被世界树的记忆消除术就此抹去。
执行官们在那边发现了一些开采的迹象。
丑角:“在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所以其实还是看出来了一些吗?虽然看不到系统,但是她刚才的表情以及瞬间的出神果然还是明显的。
南红点头:“有。”
丑角背过身去:“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但如果你觉得这些特殊的发现对于未来有所帮助,并且也愿意将它分享的话——”
南红:“我要重返坎瑞亚。”
“我不知道能在那边发现什么,但是……应该是会有所发现的,但是我需要一个可靠且足够强大的人和我一起前往。”
并不仅仅是为了在路上保证平安,或者是在那些可能还没有离开被封闭的故国遗迹之中的古老机械怪物。
南红比较担心的反而是这个系统。
这个系统真的挺奇怪的……它给予的指引,那些建议性质的任务确实对于她了解整个提瓦特世界的过去和真实都很有必要。
尤其是在渊下宫的那一次,如果没有旅行者和她一起去的话,她就算找到了《日月前事》这本书,也绝对读不懂上面的文字。
最终给予她信息的还是弹幕。
但是系统却又很沉默,并且到目前为止也没能给出多少条任务来:
南红怀疑它或许和那个制造超越者的实验有些关联,毕竟它看起来确实挺像是一个新手引导系统。
但是不管多少种可能性,至少不能直接干脆了断地排除它有可能有问题这一选项。
所以,为了避免系统本身是有点什么问题的东西,南红觉得需要有个能够帮到她的人在她身边——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的话。
丑角:“如果只是这样的需求,我们不是已经有了个很完美的人选吗?你很难在愚人众里,找到比瑟雷恩更符合‘强大’这个定义的人了,甚至,如果只是从战斗当中谁能够获胜这个评判标准出发,就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南红也承认“完美”这两个字被运用在这里真的很合适了,瑟雷恩的确当得起这个形容没错。
“说到这里的话,我还有一件事需要确定。”
南红歪了歪头。
“除非是他强烈要求,否则,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位强大的战士竟然不在执行官之列,毕竟在我的了解当中,愚人众是非常以实力说话的地方,并且上下层级相差很分明。”
她的咬字逐渐拖长,并且音调逐渐向上翘起,像是一条小尾巴似的:
“瑟雷恩、愚人众首席执行官,队长卡皮塔诺——这个一直都没有认真遮掩的身份,的确是能够划上等号的,对吧?”
丑角叹了口气:“去问你应当问的人是怎么想的吧,哪怕是在执行官里,他也没有多少支持者。”
这样吗……
南红缓慢地点点头,若有所思起来,片刻之后又一次向丑角确认:“所以,我没猜错对吧?”
“并未。”丑角承认,“另外,关于坎瑞亚和超越者一事上,愚人众对你的一切行动都不反对,并且愿意给予相对应的支持。但是在愚人众之内,执行官们总是拥有除了总目标之外的一切自由权限的,是否愿意执行某项任务、打算用怎样的方式完成一项工作,这些都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
“因此,说服一事,还需要你自己努力了。”
说服还能有难度吗?
难度为零也算是难度的话,那可能确实是有的。
南红对着丑角欠了欠身:“不劳您费心,但是如何抵达须弥——”
丑角:“从枫丹走,从须弥的沙漠进入坎瑞亚会更方便一些,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初多托雷才认识瑟雷恩没多久的时候,瑟雷恩曾在一个夜晚重回过坎瑞亚,他走的应该就是一扇侧门。”
“如今坎瑞亚的诸多门扉都已经关闭,隔绝了无数探险家的脚步,恐怕就连你那位旅行者朋友都无法在此时此刻进入坎瑞亚。在愚人众之中,除了我因为曾经的职务之便拥有一把钥匙外,应该也就只有他能带着人走一条不寻常的路出入坎瑞亚遗迹。”
“做好了计划就告知公鸡好了,市长先生会做好行政上的安排,衷心祝愿你们能在坎瑞亚找到些重要的发现。”
丑角看起来心情很好地说。
“另外,我并不建议你现在……嗯,或许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内,挑明你已经知道瑟雷恩身为执行官的身份——倒不是要给他时间。”
那是要给谁多留些时间?
南红下意识想问,话到嘴边的时候,丑角却已经低下头,看起来是在关心其他的事情去了。
这倒不能算是一个太严重的问题,答应下来也不困难,况且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南红早已知道“瑟雷恩”这个名字才是真正的本名,是先于一切身份之前的身份,比起首席执行官以及对应代号的称呼,她当然会更高兴自己知道的是前者。
她退出了房间。
才刚刚沿着螺旋状的楼梯向下走了没一会儿,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来到下一层楼,她就听到有人在喊“多托雷”,喊得很大声、甚至还有点担忧的样子。
南红下楼梯的脚步瞬间就快了起来。
这……是发生了些什么事?博士切片是出了什么实验意外么?听起来像是一场甚至能够威胁到生命的意外。
不过像是他这个级别的学者,总不至于还真的在自己准备的实验中把自己给搞死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
他还有另外的二十三个切片呢——
紧接着南红就听到了她应该是最熟悉的这个博士切片爆发出来的呐喊声:“……多么荒唐的决定,你在开玩笑吗?!”
她的脚步更快了,但人力总有穷时,既然她无法做到直接骑在楼梯的把手上滑下来,也做不到直接往下跳,那她也就只能这样来到博士实验室兼办公室所在的倒数第二层。
她来得及看到的,只有博士切片的一片快速消散的衣角。
诶诶、这是怎么一回事?
南红看过去,发现其实出声关怀了同僚的人只有瑟雷恩一个,但是在博士的实验室内还站着另外的几位执行官。
不管是市长公鸡、愚人众在枫丹的外交官仆人……不少人都在这里,却半句话都没有要说的意思,甚至从他们脸上看不到半点对于博士切片就此消散的悲伤。
哦,这塑料的同事情。
仆人甚至在看到她的时候对着她微笑了一下,那很御姐的声音竟然表现得还挺温柔:“没关系的,只不过是切片之间的自相残杀而已,是从草神手中获得那颗神之心所必要的步骤呢。”
她就差在自己的脸上写上一个大大的“R.I.P”了。
“况且,我们亲爱的多托雷不是还没有死去吗?”
公鸡微微低着头,仿佛是在缅怀,只可惜他鼻梁上架着的镜片还是太厚了一点,反光效果也特别好,并不能看见他在镜片之后的眼睛里头到底藏了些怎样的神情。
“罗莎琳陨落在陌生土地上的时候,至冬国给予了她足足半日的停工缅怀做为她应当享有的荣耀;但是多托雷此时还有二十四分之一存活——算了,还是等到哪天他这剩下的二十四分之一也遭遇不幸的时候,再为他准备停工缅怀吧……毕竟是前三席,加入愚人众的时间更长、而且做出的贡献也确实要比罗莎琳更大,只要这次他能够带回雷神之心和草神之心,那么我觉得他应当能够值得足足一日的停工缅怀。”
仆人等公鸡说完这些话之后,转头看向南红:“说起来,你知不知道多托雷曾经说过,对于他来说,须弥只不过是一道简单的题目,顶多会让他失去一位同僚。”
南红老实巴交地摇头。
“哦,那就应该是你还没来至冬的时候了。”仆人沉吟片刻,而后说道,“就是五分钟之前还站在这里的那个切片说的。”
仆人好像很是感叹地摇头,叹惋——如果这种语气也可以称之为叹惋的话。
“现在看来,我们一共失去了二十四位同僚,这二十四倍的牺牲,证明了须弥那位草神的确不愧智慧之神的荣衔,这是须弥人的幸运。”
南红低声喃喃自语:“所以……多托雷,你的人缘真的很差诶……”
她原本从自己的经历当中得出来的结论,甚至是对方勉强能算是个嘴毒但是好歹会帮着办事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吧,但是至少做为同事——
仆人拍了拍南红的肩膀:“这么说吧,多托雷的切片里面的确有还算好的切片,但是数量太少了,以至于虽然在你面前的能算是个好切片,但他的消失在其他那些讨人厌的切片也一起消失了这件事面前根本无法让我生出半点的难过。”
“多托雷嘛,站成一排,虽然弄死全部的切片的确是有点太过激了,并且一个隔一个处决绝对会有漏网之鱼。”
而当仆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一旁刚刚唯一一个简短地为这个切片的“消散”而表达了少许哀悼与紧张的瑟雷恩转过身来。
“至少这个切片……”
他的目光短暂地落在南红身上,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就这样停了下来。
南红的眉毛稍稍地往上挑起来了一点儿。
一旁,实验室墙面上挂着的一面镜子当中,照出了另一个博士切片的外表。
这面镜子并不是落地等身镜,但是的确算是高大,对方看起来和这间屋子里头其他的执行官们差不多高。
他一开口,声音挺明显的就和之前至冬的这个切片不太一样,显得更成熟、更稳重,但是也少了很多情感的起伏,各个音节都好像被“利益”包裹着。
“半个月内,我就会回到至冬,各位同僚。”
他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往下说。
“之前属于其他切片的工作——现在已经没有切片了,属于我的工作,我都会接手,或许会稍稍拖延一点工期,但我保证都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很快找到替代的办法。”
仆人朝着镜子的方向走了一步,她尖尖的高跟鞋本是一种很难驾驭的妆造,但她的确表现得特别好。
“那么,斯卡拉姆齐呢?”
南红当前对于愚人众这几位执行官的了解不算深,但她知道仆人其实成为执行官才没有多久——她和其他执行官的关系……应该都算是不太熟。
她似乎是个不错的人,从道德上来说是这样,瑟雷恩对她的评价也挺高,问起来的时候丑角也没有像是说其他某几位执行官那样点出她的缺陷来。
相比起博士切片,似乎她真的更关心一点第六席——天啊,多托雷,南红又想感叹了。
你的人缘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不,应该说,你的平均人品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
注:此处的平均人品,至少在她的看法里,应该是算是各个切片的人品平均值。
——当然,当天晚些时候,当南红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瑟雷恩很明显地沉默了。
“你……”
半晌过后,他叹了口气。
“这时候提醒你愚人众执行官层面找不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是不是有些迟了?”
*
枫丹和至冬之间是有一片很宏大的水域的,船只可以在这片水域上直线前进。
到枫丹的港口换过补记之后,绕过从海拔高度上来说几乎是从整个提瓦特大陆上拔地而起的枫丹,沿着会贴璃月沉玉谷而过的水路,就可以来到须弥的拜达港。
相比起奥摩斯港,拜达港要小上很多——但这里并不是愚人众船只停泊的终点,拜达港仍然是补充补记的地方,毕竟这么大的一艘船,消耗也是很大的,尤其是这些船还开得很快,速度都是拿能源的。
真正的终点要再往西北的方向走上一段,那边就没有港口了,须弥对于沙漠地区的开发是非常缓慢的。
在南红的记忆里头,大慈树王死后,教令院对于沙漠地区就差不多是一种半放弃不放弃的状态,就算是沙漠当中最热闹的阿如村也是完全的自治、自理状态。
南红的仓库里面有很多来自沙漠的矿石,而这些矿石的采集者,大多就是把阿如村当成了生意集散中心的、年成不太好的那些镀金旅团。
而这些沿着海岸线的砂岩之间,当然也就不会有港口的存在了。
只是个相对平坦的地区,适合把人放下来,然后就仅止于此了。
这一带的沙漠是南红没有深入过的地方,她知道这里有一个那伽朱那团,驻守在这里,除此之外就只知道此地的方解石算是种勉强还行的石头,在南氏矿行的销量排行当中大概排在中等偏后的位置。
但是很可惜,随着旅行者的到来,原本根本卖不出去的原石反而变成了稀罕东西,于是一时间方解石的排名又要往下落上一落了。
“坎瑞亚的一扇侧门,就位于此处山中,曾经在坎瑞亚还没有与世隔绝的时候,这里要比现在热闹不少……但是这里的衰败,以及此处——你看,名为‘焚天之真相’的光学现象的诞生,其实都和坎瑞亚灾变有关,所以……做为坎瑞亚人,倒也没什么资格对这里多做评价。”
“那伽朱那团对外来者并不友善,跟紧我,小心些,虽然他们做为敌人称不上棘手,但是关于坎瑞亚的事情,最好不要被太多人知晓,平白增添很多麻烦。”
南红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跟紧”,她觉得多少没这个必要。
南红:“可以像是在层岩巨渊的时候那样,谁会注意到静物上的一点红色呢?就算看起来明显些,但以你的身手,应该也不会给他们看到的机会吧?”
她已经做好了一路舒舒服服的、几乎一步路都不用走就过去的打算了,她承认自己想得确实挺美——但又不是没有这样执行过。
“的确可以,但是矿石——”
南红:“你的肩甲就可以啊。”
护腕什么的,那的确还是太晃了一点,在上头摇摇摆摆的可能会晕人,但是肩甲的摇晃程度就要好很多。
相比起来的话,应该是大摆锤和摇篮的区别?甚至她觉得,上了肩甲可能还会更好睡一点。
她很容易地就看到了愚人众首席脸红的样子,而一想到还有“首席”这个名头在,瞬间就连“脸红”这么常见的现象都变得更有意思了的起来。
可惜并不会被给予多少时间欣赏,她的一句“我真的不擅长在沙漠里赶路”还没能说出口,就先听到了一句“好”。
瑟雷恩确实是撩起一边的头发,好让南红像是当初面对那些黑蛇骑士似的将自己快速收拢到一团色彩的状态。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南红完全没有对着肩甲伸手的意思,相反,她的手指触碰到的是手部灵活且轻薄的甲胄,然后在下一秒,南红直接融化了下去。
她在讲自己“隐藏”起来的时候,那一团流动着的颜色确实很美——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将璃月的艺术风格发挥得极好。
色泽不算是全然的、正到发邪的红,其中带着一点儿橘色。
太正的红色,或者说是偏暗的红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血液,红色这个色系的邪性中起码有三分之二是来源于这种联想,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婚礼异变之类的场合所带来的联想恐惧。
但是加入了一点儿橘色调之后,那种带着矿物质感的、光泽非常美妙的感觉就会直接将相关的联想转移到胭脂香膏之类的化妆品上。
非但是瞬间没有了危险感,甚至会带上很厚重的暧昧的色彩——如此偏向于女性的色调落在掌心是,甚至于带有一种仿佛他以这种随时可以上战场的姿态去打开了一盒胭脂盘。
而这点儿漂亮的颜色还在逐渐沿着他手臂上所有金属的部分、或者是镶嵌了钻石的部分,缓慢地往上“攀爬”着。
看起来就只是一条缓慢拉长的色带贴着他手臂的弧线逐渐向上——其实也是没什么感觉的,触觉是全然不存在的,声音也没有,然而人拥有六感这件事中最为不准确的,就是这些感官擅长互相影响。
眼睛看到这条颜色缓慢地往上爬,仿佛就感觉到指尖——是的,指尖,最先触碰到的位置留下的冲击力和印象也同样是最深的,南红的动作里头避免不了会带着几分大小姐的味道,举手投足之间下意识地会由小及大地扩大触碰到的面积。
——就像是手指贴着手臂在向上摩挲着,甚至切到盔甲之下,像是直接贴着那靠着药水新生的皮肤,一直到停留在肩膀的位置上。
寒冰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他在原地驻足了片刻,看到那一团漂亮的红色停留在肩膀上,缓慢地盘成一团,像是一条没什么骨头的猫猫一样,将脑袋靠在尾巴上头,然后就盘踞在这里不动了。
如果是准备要睡一会儿的话……
这大概是从拿起剑开始,在所有的记忆当中,他最为僵硬的时刻了。
险些身体都要忘记那些如何在不同的地形上都如履平地的技巧。
而在强迫自己回忆起这些之前,瑟雷恩抬手将方才撩开的那些长发拢回肩头,将将盖住了一半那一团鲜艳明亮的红色。
*
如果是南红自己走这条路的话,她大概很难和山中的那伽朱那团避免全部的交道,而山中的花灵们也确实都是一群非常自由的小家伙,四处都在飞,而且灵活地观察着四周——所以,倘若真的要换作她来,那估计最终会走上一条靠着摩拉摆平一切的道路。
唯一不变的,大概只剩下“顺利”这两个字。
毫无疑问,除非神明亲自到场,否则想要拦下愚人众首席执行官会是极困难的——而如果是对于那些不那么擅长战斗的神明来说,只怕胜利的结果也会倾向愚人众的一方。
毕竟,博士的药水本质上并不是一种医死人肉白骨的强效生长因子,而是在某一领域、限定范围地做到对于时间的些许回溯。
只不过目前只局限在了压制部分诅咒,并且让**回春的效果。
对于灵魂,倒是没什么很显著的好处。
但就算是这样,也足够让自从坎瑞亚亡国并且决定用那颗本来具备着无限成长潜能的心脏变成收纳灵魂的又一片小小“夜神之国”,以至于实力在五百年间缓慢却不可止地向下滑落的他回到至少三百年来中最巅峰的状态。
而这条道路,对于他来说虽然已经多年没有走过,却是一条曾经反复穿行的回家之路。
这地下的国度之于尘世的大门紧闭在被那些发现了此地的人称之为“尘世尽头”的空旷山洞之中,南红从瑟雷恩的肩甲上下来,仰头看着这扇伟岸的大门。
“……嗯,果然还是没有半点熟悉感呢。”
南红看着这样风格的建筑,能想到的就只是果然这些沿袭自古代的建筑都有着相似的审美,也难怪教令院要把这个研究课题给停掉。
可别研究了,再研究下去,指不定要研究出点什么来呢。
系统的推荐任务栏目也没有更新,看起来,至少站在大门口这个位置,是不能够拍照打卡然后说一句“我已还乡”的。
“我们要从哪里进去……我还以为这扇门会看起来更破一点。”
南红扭头。
她将坎瑞亚的这扇侧门从上到下反反复复地打量了好几遍,都没能看到上面有什么可以让她走过去、钻过去甚至是匍匐过去的破口。
坎瑞亚的科技果然令人惊叹——但是这项技术怎么来防自己人了呢?
如果一点儿豁口都没有,难道是要以幽灵的方式穿墙……
“你总不至于还有一把钥匙吧?”
她话音未落的一瞬间,瑟雷恩的右手摊开,掌心中刚好静卧着一枚造型很是……别致的钥匙,材质非石也非金属,不是传统钥匙的样子,而是一个多边形的短柱状体,看起来是要嵌合到某个位置上去的。
“我有钥匙。”
当年还没有把自己片成片的多托雷想象的骑士昼夜奔驰,翻越重重险阻回到古国的缅怀其实也是有点问题的——
瑟雷恩为何能够重返已经被关闭在地下的古国?
因为他手中的确有一把钥匙,而不是因为坎瑞亚的大门由一条机械的龙形造物把守着,而他则是一位擅长对付龙的英雄骑士。
“走吧。”
瑟雷恩说。
“如果你对这把钥匙感兴趣的话,等开门之后可以拿去——大概也算是一种物归原主,我并不记得这把钥匙是如何落到我手上来的了,这也是一段被消除的记忆,和其他没有记忆的片段一样,是很突兀的断裂,想来,如果不是你的话,也不会是别人了。”
是的是的是的——至少不会是别人了。
南红内心的小人正在狂点头:而且很合理诶有没有?还有什么比已经订婚的未婚夫妻这样的关系更值得信任?如果她想要为了一个更伟大的目标脱离这个世界、消除自己的存在的话,她最后的托孤一定会是给到自己被诅咒了不死的爱人手上。
父母倒也是可以信任的没错——但是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她上上辈子的父母都不是纯血坎瑞亚人,很有可能会被变成丘丘人吧……
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是因为有了怎样的奇遇才没有发生这般变化。
最后的这段路不算难走,南红跟在瑟雷恩身后,牵着他的袖子,走上略有些崎岖的山路,直到停在门前,瑟雷恩将那个多面柱体状的钥匙按在门上,冰霜的力量沿着门上的那些纹路散开,他将这沉重的机关拧开。
并且,就算是他,这动作看起来也并不怎么轻松。
南红觉得合理性又一次增加了:如果不是一位强大到了几乎超越人类极限的战士,这把钥匙估计拿在手里也打不开这扇门。
随着石门的机关被启动,那些深埋但是仍然灵活的机关开始缓慢地运转起来,地下发出轰隆隆的低沉声响,地面因此而轻微震颤,一些灰土从高处的山石之间落下,扑簌簌地掉进谷底。
门向后开。
一条宽阔的、笔直的灰石道路出现在门后,上头覆盖着不少灰烬。
道旁的灯在感觉到了人的出现后闪闪烁烁地亮起来,还有一些蛰伏很久的机械造物表面亮起光来……
它们勉强地运转着,还没来得及警戒或是欢迎,便已经被返乡人的脚步超越并且留在了身后。
这条道路是向下的。
坎瑞亚在提瓦特世界的深处。
道路很长,旁边逐渐开始出现建筑,除了建筑之外还有形似渊下宫那些浮空岛屿逐渐断裂的桥和道路——都是很凄凉的、被烧过、被破坏过的模样。
城市逐渐地出现在眼前,很是宏伟的城市,没有城墙,但是有各种超越如今地面科技水平的建筑物,比起渊下宫来更为宏伟,而在它的正中央。
一轮仍然稳定且持续地释放出光芒的球体悬挂在这个宏伟的地下空间,更往上则是一个正圆的穹顶。
“这是坎瑞亚第二王朝的象征,黑日,顶替了赤月之后,照耀这个地下国度的光源,而后面的穹顶,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星盘,可以反映地面上的星空模样,毕竟在坎瑞亚,占星术也是很被重视的一项科学了。”
如果没有观星的手段,地下的国家还搞什么占星术呢,不是吗?
“黑日之下,最高的建筑,那就是坎瑞亚的宫殿,王伊尔明……在此走向了末日,而旅行者的血亲,也是在那里成为了坎瑞亚的王储。”
“先去宫殿吧,研究院在宫殿的另一侧,距离宫殿不很远。”
随着四周的建筑逐渐变得密集起来,南红还看到了很多花圃。
这些花圃当中有仿生的植物,其中一些大概是用很强大的炼金法术培育出来的,甚至在这个国家已经变成彻底的死国后都没有枯萎,而一如五百年前那样娇艳欲滴。
除此之外,她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因提瓦特。
这种蓝白色的小花在一些地方仿佛地毯似的覆盖,仔细看时,有花枯萎、有花新绽,生机勃勃得根本不像是生长在地下。
只是再去细看,就能看到在这些花之下掩盖着的一些东西,倾颓的墙面、翻覆的各种器物,比起漂亮的花卉来,更多的是狼藉。
南红的脚步逐渐变慢了下来,她在一座还保留着半个拱门的建筑遗迹前停了下来,这处遗迹乍一看与四周融为一体,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它的建筑风格乃至刻画风格都不是坎瑞亚这儿的流行样子。
没有太多的几何,反而很璃月,甚至能够看到一些回纹、还有在烈火之中也没有被烧坏的玉石,这些玉石直到如今仍然还有些温润的光芒,从那些落下的灰尘里头闪烁出来,诠释着那句古老的诗句“试玉要烧三日满”。
南红停在了这扇拱门前。
在她进入坎瑞亚后就一直处于开启状态的系统刚刚更新了推荐任务那一栏,就在这半扇拱门前头,就在此处。
“重返坎瑞亚”这几个字安静地消失了,像是融化在水里,随后又是一行字浮现:
探索这间遗迹,并且找到被拆分开的三枚符文。
南红深吸一口气。
她的心跳从这一行字更新之后就变得缓慢而沉起来,而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在耳膜上头,却又像是隔着什么似的,远远的,有点儿不甚清晰。
她总算感觉到了直觉的提醒——相比起瑟雷恩的直觉,她或许的确是有些太*迟钝了,但就算是迟钝的直觉也是好的直觉,因为晚一点知道,总比不知道强得多。
这间遗迹和她关系很深。
璃月的因素、重返坎瑞亚其实是要让她重返此处……
“请跟我一起进去找点东西吧,是被拆成三份的一个符文。”
南红将系统上的任务告诉瑟雷恩。
她没有即刻等到回答,扭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对方正看向只隔着一座房屋遗迹之外的另一间断壁残垣。
“那间种了仿生树的院子——那是我曾经的家。”
第55章 被寄存的记忆
从这些住宅如今还剩下的部分看,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当年这条街上的居民家境都应该很是不错。
所以,就连在灾难之后,垮塌的程度,也比之前那些在梗偏僻、距离中心更远的地方的建筑要轻上不少。
但就算是再怎么坚固,大门终归还是不再了——原本这儿用的应该是一扇木和铁材质相混的门,但是木头被轻易地烧尽、铁也在高温中融化成烧红的液态,流淌在门槛两边,在已经门户大开的院落之内敞开着、允许所有人通过。
根据坎瑞亚灾变当日逃离这座城市、有幸没有变成丘丘人,仍具备与外人沟通交流理智的遗民们所叙:
坎瑞亚灾变的发生的时刻,最大的湮灭是朝着宫殿的方向而去的,这也就导致了如今那座宫殿虽然能够被看到高耸的尖塔,但在最高处的尖塔往下、很大一部分的空间都已经被黑红色的方块覆盖、或者干脆像是产生了某种光学相位偏移似的消失不见,像极了物理学最为扭曲的那些怪诞梦境当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宫殿之外的居民区其实并不是主要被攻击的区域,但是不知来自何处的火焰——或许是某人的元素攻击,又或许是随着那红黑色的方块、一起降临了来消除掉一些不该存在之物的荡涤力量——将这一带烧了许久。
滚滚的黑烟曾经在这个地下空间中充斥过每一个角落,让这个地下空间伸手不见五指,以至于那原本让地下也能明亮如白昼的科技黑日的光芒都为之昏暗了好几个月。
而在五百年的静置过去之后,这些黑色的烟尘都落到了地面上来。
就算是在“室内”,这些黑色的烟尘也覆盖得到处都是,南红小心翼翼地擦开一些黑漆漆的细尘——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宜生物居住,而曾经那样毁灭性的时刻又摧毁了此处原有的所有生命系统,所以在这些黑色的灰尘上,倒也没有额外的蛛网之类覆盖。
三枚符文并不难找到——原本这里剩下的东西也就不多了,而这间面积虽然很是不小的宅邸,其中残存的家具的陈设方式,和她平常的习惯不能说很是相似,也只能说是几乎一模一样。
而她藏东西的习惯……
南红也就这么点儿习惯了——她伸手在那几个角落里面随便摸了一摸,很快,那三枚符文就已经全部出现在她的掌心中。
好像来到了这一步,她已经完全用不上任何帮忙。
南红在系统任务的引导下将这三片符文组合在一起,符文融合在一处,倒是也没有发出什么明亮的光芒来,一切看起来都挺正常的,知道系统上出现了这样的文字:
请提交组合起来的符文。
这个符文的模样,倒是和南红见过的所有坎瑞亚符文都不太一样——虽然也不是她能看明白其中根本道理的东西,但她至少能确定一件事,这种符文绝对不是拼音文字。
是象形文字。
而其实在提瓦特大陆上,除了璃月之外,其他地方……象形文字都已经很早就被扫进了历史当中。
南红有些犹豫了,但是片刻之后,她选择转向瑟雷恩:“我……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能看到一些东西。”
她尽量用足够简单的文字将这个系统描述了出来,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但是,平心而论,它真的是世界之外的东西吗?
南红没有给瑟雷恩留下太多思考或者反应的时间:“我有一个猜测,现在,我会去实现它的,虽然我觉得自己猜得还挺准,但如果我猜的不够准确的话,如果发生了些什么,还请记得要为我兜底哦。”
“但愿它真的如我猜测,是一个储存器。”
南红选择了提交。
在这个任务完成的一瞬间,整个系统上,没有一条正儿八经地达到了满值的数值突然像是被从玻璃上头撕下来的贴纸似的落下,所有半透明的、看着挺有科技感的“屏幕”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彩色像素块,并且开始了崩落。
在这面屏幕上,最后闪烁而过的只有两句话:
[既然已经选择了开始,那就务必要完成]
[因为就算是超越了世界的存在,既然此时身在这个世界之中,记忆的回归,终究也还是会被监管者发觉的——沉睡且虚弱的最高神明,毕竟还是那位最高的神明。]
在那些彩色的、半透明的像素块掉在她身上,逐渐融入她身体的时候,南红知道自己基本上没有猜错——只是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上稍微有点儿纰漏。
那符文并不是储存器,而是钥匙。
真正的存储,其实是这个在见到旅行者的瞬间才出现在她身边的系统。
——不容于此事的东西,要寄存在什么上头,才最能够瞒天过海地骗过能够翻阅世界树的存在?
答:不属于此世、跨越星海而来的双子星。
果然……果然。
南红在更多的半透明色块当中短暂地闭上眼睛——在闭上眼睛之前,她也看到其中的一部分色块朝着瑟雷恩的方向落去。
记忆的缺失并不是因为世界树的影响——世界树的修正性会让失去的无法再找回,毕竟被删除掉的身影,其实就已经随着那段变得扑朔迷离的历史而彻底不存在。
所以,那个超越的实验,为了能够在超越并且归来之后仍然延续上未完成的步骤,首先需要的就是,将最为息息相关者的记忆剥离出来,并且安放在最为安全的地方。
南红隐约地还听到自己的声音:“它还需要具备一定的引导性,不管我会在天外找到怎样的解决办法,至少在归来之后,它都要以那时候的我能够看懂的方法,引导我重新走上这条路。”
这是,属于她的,在五百年前的记忆。
*
黑日王朝是有一份非常精准的历法的。
因为占星术领域已经取得的伟大成就,基于星辰而成的历法当然也精确到了堪称艺术品的水平。
但是坎瑞亚的人民却并没有那么在乎这份历法,可能是因为回归到生活中之后,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对看星盘有多少兴趣——而人工的天气状况,更是听当天的播报或者之后一段时间的预告就好。
就算是地面上的人也很能理解坎瑞亚人对历法不感兴趣的原因——须弥教令院的学者们这么说:“我在教令院里学的那些高深的数学公式,在现实生活中有什么运用的地方吗?难道我会在买菜的时候用上割圆术不成?!”
只有图书管理员们在收集档案的时候,才会条理分明地将某年某月某日这些信息全部有条有理、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按照顺序排布一遍。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很普通、很寻常的一年,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算是个好年吧,毕竟这一年没有战争,对于那些负责引导着地上国家的尘世七执政们来说,问题虽然是存在的,但尚且没有到不可解决的程度。
大预言家维瑟夫尼尔还没有呈上那令他被关押黑牢之中、受刑刺瞎双眼的预言,贤者海洛塔帝已经完成了倒悬在树上的试炼,获得了纵览知识的权力,并且来到王伊尔明的宫廷之中,成为王的幕僚、王的谏臣、王冠之侧几乎与亚尔伯里奇这个名字享有同等光辉和荣耀的左膀右臂。
此时的坎瑞亚在世间诸国之中,是顶顶繁荣的一个,地上地下的往来虽然不如尘世七国那么频繁,但也绝对不能说少。
因此,地面上会有一些商人抓住这个上下沟通的契机,在地上地下之间通商贸易,赚取摩拉。
璃月的矿石,还有那足够广袤的丰饶膏腴之地上产出的顶顶好的粮食,在坎瑞亚都是很受欢迎的货物。
一位三十岁刚出头的璃月商人就带着自己的小家上下三口人来到了这座地下王国的首都,并且决定,之后要将生意的重心放在坎瑞亚和璃月之间的贸易上。
当然,生意并不是这位年轻璃月人决定搬家的主要原因,她很喜欢自己的老家,也很喜欢在岩王帝君指引之下的经商氛围,甚至还算是岩王爷的忠实信徒和拥趸,只不过,在她了解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哪怕须弥的教令院中培育着整个提瓦特最集中的智慧,但是倘若真正想要成为最顶尖的学者,还是要到坎瑞亚来。
苦啥不能苦教育,穷谁不能穷孩子,为了孩子背井离乡又如何,璃月家长的思维就是这样的简单纯朴,更何况,家里又不穷苦,甚至因为生意的规模不小所以可以去任何地方过很不错的生活。
——所以,在家中的孩子到入学的年龄之前,这位年纪轻轻就白手起家并且颇为成功的商人就搬到了坎瑞亚来。
这位成功的矿石商人女士转头看向丈夫怀中抱着的女儿,微笑着伸手在她微微翘起的鼻尖上点了两下:
“小宝一会儿上楼后,先去挑一间最喜欢的房间作为你的卧室,好不好?”
被抱在怀里,打扮得很好看,精致得像是个顶着公主身份的洋娃娃似的小女孩拖长了声音,奶声奶气地回答了一声“好——”
矿石商人女士看着丈夫抱女儿上楼,走过楼梯转角后背影看不见了,她才收回视线,目光从慈爱变成挑剔但不失满意的样子,环顾过整个屋子四周,点了点头。
这一栋房屋是她从一家坎瑞亚……算是贵族吧,中层贵族这种水平的人家手中长租下的,对方的祖产占了这条大约三百米长的街道的三分之一超过点。
她一方面很满意对方开的这个价格,也很满意这处房屋的质量,另一方面,她也打算和对方搞好关系,从而方便让她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因此,当她才三岁多、不太知道什么是离别、也没有很把和那些在璃月一个星期见上一两次面的小伙伴分开放在心上的小女儿选好了一间靠着仿生树的房间、被她丈夫抱下楼来后,她稍微调整了下女儿的发型、拍了拍她不算多皱的裙子,勾着女儿的手指:“红红小宝,妈妈带你去见见我们的新邻居好不好?”
地下的阳光也很明亮,从尺寸很大的窗户外头照彻进来,落在小姑娘银白色的头发上。
——这头银白色的头发,也是商人的骄傲,在她的眼里,她的女儿就是实际上长得最好看、最可爱的小孩,再没有一个可以和她相比。
小姑娘也不怕生,手指还挺用力地勾着妈妈的手指,晃了晃:“好呀。”
终于将更多的行李搬进来的、做为过渡时期短暂雇佣的仆人打开了棕黄色的小牛皮行李箱,这只行李箱的四角都做了很漂亮的金属保护。
箱子里面满满当当地装了很多双漂亮小皮鞋,各种颜色的小皮鞋都有,光面的、哑光的、丝绸雾面的、甚至是在上面镶嵌着零零碎碎细小宝石的……
商人蹲下身来,轻声细语地问女儿想要挑哪一双出门,小姑娘纠结犹豫着,一时间还没能做出决定,门铃先被敲响了。
商人抬手一拍额头:
家里尚且乱成一团糟,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整理,怎么别人就已经先找上门来了?
她之所以想要领着女儿出门去拜访别人,就是因为家里还没开始收拾,这一片狼藉的样子要是让邻居看见,还以为她不欢迎人上门呢。
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双方隔着院门说话。
商人开了门,看到站在外头的是一位将发髻高高盘起,只留下一条辫子垂在肩膀一边的女士,眉眼都是非常英气的样子,脸部有着挺锋利的线条。
身边也带着个孩子,一样是乌黑乌黑的头发,像是璃月的墨石研磨出来之后的那种颜色,没有哪怕半点儿偏黄偏棕或者夹带些许红调。
比起商人家里对孩子的物理意义上的“娇惯”,出出入入大多数时候都会被抱在怀里,这一家的孩子甚至都没有被妈妈牵着手。
年纪看着和自家女儿也差不太多嘛。
商人这样想到——她下意识地发动了自己的颜控技能,在心里如是评价道:
这小孩长得居然也还挺好看的,虽然没有女儿那么漂亮,但是看着也蛮顺眼的。
她见过这位女士的证件照片,就是在准备租房的时候——这家人家先前似乎有点儿什么事情没有出面,是管家负责和她谈的生意。
这也算是……业主房东了。
和对面那位英气的夫人寒暄了片刻之后,她招呼女儿:“小宝,出来和邻居家姨姨打招呼,还有个小哥哥——”
转头去没有看到女儿,目光再一转回来,落到自己面前,便瞧见她已经一只手轻轻拉着高挑夫人的裙子,一只手伸出去,像是要摸男孩的头发。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像是看不过来似的:“黑黑的长头发!”
她回过头来看向商人:“妈妈!黑黑的长头发!好漂亮!还有彩虹~”
商人眼看着她的手已经拽上了男孩的发梢——对方是留着头发的,只不过因为年龄小,所以头发也显得像是只比能盖住耳朵的那种短发长一点点——当即那颗心就提得很高了。
虽然一颗溺爱女儿的慈母心并不觉得女儿就这样上手的行为有多么不礼貌……好吧,不礼貌还是很不礼貌的,但是就算是不礼貌,这也没有让她生气。
只是,要是对方被她拽着头发拽哭了的话,这场面对于大人来说还真的是很难收场,尤其是,这还是房东呢。
她只是长租了房子,哪怕是因为对方不想售卖的缘故,但房子毕竟不是自己的嘛。
男孩没哭,商人没能看清女儿是不是不小心用力了,但是能看到那位高挑英气的夫人在听到这样的夸赞之后笑得非常开心:“你当真是这样觉得的吗,小宝贝?你觉得我们的头发很漂亮?”
“嗯嗯嗯!我喜欢黑色的、直直的头发,妈妈晚上给我讲童话故事,黑色头发的公主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
这倒是的,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这个童话故事是女儿最喜欢的故事之一了,毕竟在这个故事当中,美丽的公主没有和恶毒的王后为敌,也没有和七个侏儒住在一起,更没有因为美貌而需要吃下毒苹果,需要陌生王子的亲吻才能醒过来。
这位最漂亮的公主自己是一位用剑的高手,她建立起了不世的功勋,甚至于得到了岩王帝君的认可。
唯一的缺点是,她第一遍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女儿就喜欢上了黑色的头发,而且要像是故事里的公主那样和乌鸦的羽毛一样黑,当光线照下来的时候,会折射出一些艳丽的、像是彩虹似的多色光圈。
还对自己的银白色头发颇有不满,甚至偷偷想要自己用墨水染成黑色的。
商人啼笑皆非,但也因此有点后悔怎么没在第一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做到细致地察言观色,然后在女儿表现出向往的时候加上一个公主通过了冰霜的试炼,从而一头黑发变成了和冰雪、和白银一样闪闪发光的银白色这么个细节。
高挑英气的夫人笑眯眯地对她说:“谢谢你的喜欢,宝贝,我也喜欢你——瑟雷恩,你的礼貌呢?”
在点了儿子一句之后,这位夫人弯下腰。
在发现自己弯下腰来之后可能还是太高了点后,她不甚在意自己那长长的裙子和漂亮的裙摆地蹲了下来,让自己和小姑娘处于统一水平高度。
“漂亮的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距离自己更近了的黑色头发,眼中欣赏和羡慕的光混在一起分不开来:“我叫南红哦——姨姨什么时候要剪头发的话,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下,我去把你的头发捡起来,做成假发自己戴?”
高挑英气的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差一点就要把眼泪笑出来,半晌过后,她掏出手帕来点了点内外眼角:“哎呀、哎呀……你真可爱,好的,如果下次我要剪头发——或者什么时候瑟雷恩的头发留长了要剪短,我一定会早点儿喊你去的,我还会帮你请个假发制作大师,你一边捡头发,他一边做假发,好不好?”
南红想了想,目光坚定:“好的!”
*
这一场邻里之间的初次见面是很好的。
虽然商人这边的父亲因为沉默寡言而且是家里主内的副手,而业主夫人的丈夫则因为工作性质而经常不着家,但是剩下的四个人算是成对地建立起了友谊。
两位母亲自然能聊到一块儿去,毕竟家庭和事业都是五五开,这种占比的人只要不是性格和三观相差太多,基本上都能聊得不错。
至于小孩子之间的友谊——
“随便吧,我一直觉得瑟雷恩闷闷的,但你要说他不肯说话,那倒是也没有,大概就只是管得有点宽,所以找不太到朋友吧?上次我和几个曾经的好友聚会,孩子们都在一边玩勇者恶龙的过家家,他倒是不介意去演恶龙呢,但是王子要亲公主的时候,他都不装死了,坐起来给人家讲了二十分钟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哪怕是救命之恩也不能没得到对方的允许就亲嘴。”
“原本演公主的小姑娘也觉得他说得挺对的,但是架不住那男孩不点头他就说个不停,最后人人都嫌他烦,直接换了个地方过家家,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他倒也没生气。”
“现在有人愿意和他玩,看着还挺喜欢他——我可要高兴死了。”
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去解决吧。
也是。
商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女儿那么可爱谁都会喜欢女儿的——况且这个叫瑟雷恩的小孩年纪不大但是意外的很让家长放心,就属于那种走到湖边他会提醒身边的所有小朋友,湖边没有护栏,要小心点远离湖边走,否则有可能会掉下去,甚至光用言语提醒不够,还要用手拉着、拽着防止意外发生。
“是啊,”她于是感叹说,“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吧。”
她浑然不知,此时的隔壁,她眼中天下第一好,虽然不是第一乖巧但也差不了多少的女儿正在一下一下地捋着别人的头发,羡慕地让自己的指缝里面流过丝丝缕缕留得更长一点了的黑发。
“你好漂亮呀,如果要演舞台剧的话,你应该去演公主。”
做为相对早慧的小孩子,南红曾在璃月的那群关系有点塑料的小伙伴们之间养成“大姐头”的做派,哪怕她的年龄也没比其他人大多少,但她就是会把自己放到导演这个位置上来,并且带着几分霸道地要求他们一定要拿着她提供的童话剧本过家家。
她说今天又要是最漂亮的公主一路斩将夺旗,那就只能是这个,否则她转身就要走。
在璃月,玩伴们多半没有她这么小小年纪就牙尖嘴利,又因为她长得好看而天然以颜狗的身份退让三分;
到了坎瑞亚,她发现自己的新朋友在这方面是个会服从安排而从没有半点异议的,因此就愈发嚣张跋扈起来。
“现在你是公主哦,我现在要先演在你小时候给你做出预言的巫师,我要——”
她站起来,“噔噔噔”地跑开,小皮鞋在地板上踩着啪踏啪踏的二段附带动静,她去跪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将自己垫得高高的,双手也举得高高的,在化妆盒里面找来找去,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她想要找的那把漂亮梳子。
而在南红举起那把上面用螺钿工艺镶嵌了很是漂亮的花鸟鱼图案的梳子之前,瑟雷恩始终保持着一个随时可能站起来跑过去,把兴许就要摔了的她扶起来的姿势。
他看着甚至有些紧张。
但南红稳稳的,她甚至是从那把高脚椅子上跳下来的,手中还拿着那把梳子,再一次“噔噔噔”地跑过来,很有模有样地一手按着瑟雷恩的头发,一手要帮他梳头。
“我,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星星的放牧者,现在为你聆听你命运的回声!”
装模作样的巫师南红在一通叽里咕噜之后正式宣布自己的眼睛已经洞见了未来,她未必知道“洞见”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么多遍故事听下来,至少这个词应该用在这儿,她是非常清楚的。
照猫画虎,依葫芦画瓢么,这还能有什么难度。
“公主啊,你会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太阳、月亮、群星,以及一切光辉之下的群山大海,一切有呼吸的生命建立的国度都要跪在你的面前,向你宣誓效忠……”
南红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
因为她念了这么一长串下来,以她四岁不到的年龄,居然一点儿都不磕碰——这就只有听过了几十上百次之后才能做到了。
瑟雷恩时不时地“嗯”上一声,配合得简直会让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家长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愧疚,以及良心上的隐隐作痛。
南红总算念完了她的台词。
现在,这位“群星的放牧者,王国之内最强大的巫师”要准备退场了,她即将以另一个扮演的身份“出场”,而在她提醒瑟雷恩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巫师而是国王的时候,瑟雷恩突然举起了手。
南红点点头,示意他说话,她婴儿肥未褪的圆下巴抬得高高的。
“我能问一下吗?”
到这一步,瑟雷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里面确实带着疑惑,但是疑惑的程度并不高——相比起疑惑,他看起来就只是在做个过场,根本不会反抗南红对他的指挥。
“我为什么是公主?”
南红理所当然:“因为你长了一头很黑、很直、很长的头发啊,故事里的公主就是这样,而且你长得很漂亮,最适合演公主了。不像我,虽然我长得也是好看的,但是我的眼睛是红色的,头发还是白色的,就只能去演一些很强大但是邪恶的女巫、摘下星星来做为眼睛的占卜家……之类的角色。”
南红说得相当理直气壮,瑟雷恩的声音并未因为她的理直气壮而被带偏。
“但公主得是女性,我不是。”
“公主为什么不能是男孩子呢?王子为什么不能是女孩子呢?”
小孩子的思维没有形成既定的轨道,但是要倔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能倔到四头驴子都拉不回来的程度。
南红这会儿就表现出了八头骡子都拽不回来的气势,比一般小孩倔起来更甚。
“这是谁规定的?我为什么一定要听这个人的?为什么不能我自己规定呢?”
像是约定俗成这样的概念,小孩子没学过,况且就算学过南红也一定能够胡搅蛮缠到“从来如此便对么”的哲学思辨上,而如果到了哲学思辨的层面上,就算是将坎瑞亚国内的哲学王提溜过来放在她的对面与她辩经,都不一定能够出什么结果。
所以瑟雷恩在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摇头:“我不知道是谁规定的,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听这个人的,好吧,那公主也可以是男孩子扮演。”
南红大获全胜,胜利的同时还觉得瑟雷恩真是孺子可教,比起璃月那群会继续问她“那为什么呢?我们还是觉得不对”的忤逆小伙伴们简直就是完美的玩伴。
她以后要一直和瑟雷恩一起玩!哪怕只能凑他们两个人——但是他听话啊!
她志得意满地嘴角往上扬,像是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上正连着两条线,分别提着她左右两边嘴角,一同举得高高。
“所以你就是公主,让你当公主已经对你很好啦,要不是我和公主的长相完全两模两样,而且你还这么好看,我肯定不会让你当公主的。”
下一秒,她清了清嗓子,压低沉了声音,做出国王的模样:“但是,巫师阁下,如果所有人都会对我女儿臣服的话,她又要如何从中选出最适合成为她丈夫的那个人呢?”
因为担心瑟雷恩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国王”在发问完后秒切旁白:“这里的国王不知道巫师说的臣服是哪种意思,他以为是所有人都会爱上公主哦。”
瑟雷恩:“好的。”
南红:“我现在是巫师,但是我没有回答国王的问题,我就只是笑了笑然后神秘地转身离开,你要假装自己看到了我变成一道龙卷风从阳台上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