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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半晌,姜菱平复了情绪以后,才愤恨地说道,“那她可真是个坏人!”

她伸手环住宋观书劲瘦的细腰,“下次,她要是再敢来找你,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把她赶走。”

宋观书反倒来安慰她,“过去很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而且如今没有能够证明我们母子关系的证据,她再找来也没有用。”

姜菱嗯了一声,“她能够费尽心思来找你,证明她现在过得非常不好,像她这种处心积虑的坏蛋,就算好的了一时,也好不了一辈子,她会受到报应的。”

宋观书伸手揉了揉姜菱的头,她努力安慰他的样子有点可爱。

“她跟那人结婚之后又生了一儿一女,大儿子应该快成年了吧,小女儿的年纪跟我那时候差不多大。”

姜菱轻声问,“你下乡之后,还回过家吗?”

她想,宋观书应该回去过,甚至知道那女人十年前又生了个女儿。

“回去了几次。”宋观书轻轻叹了口气,“前年回家的时候知道,当初收留我们的保姆去世了,她活到了七十六岁,也算是喜丧,听她的女儿说是在干活的时候一头栽到了地上,没有受到病痛的折磨。”

姜菱想要活跃气氛,她问,“然后你就来到北城下乡吗?”

他一直陷入那段时光中,“是啊,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好总住在别人家中,他们家也要生活,我就去知青处报名了。”

姜菱抬头看他,其实看不清楚,黑暗中只能看到轮廓,“你那时候几岁啊。”

“十二岁吧,记不清楚了。”

“那么小,下乡的知青中,应当没有比你年龄更小的人吧。”

宋观书说话滴水不漏,“或许有,只是我认识。”

“对于许多城里孩子来说,下乡做知青是灾难,对我来说,乡下比城里好多了,农村的日子虽然苦,不会时不时被带出去游街,只是要多干一点活儿而已。”

细数下来,他来到北城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在家乡生活的时间。

想象一下十二岁的宋观书背着巨大的行囊,背井离乡来到跟家乡气候习俗迥然不同的地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真是怪叫人心疼的。

姜菱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两把,“以后跟着姐混,姐肯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宋观书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中带着两分撩人,“谢谢姐姐。”

第86章 第 86 章 姜菱枕在宋观书的胸膛上……

姜菱枕在宋观书的胸膛上, 平缓的心跳声通过胸腔传入耳膜。

静静听着宋观书回忆童年时光,宋家人丁众多,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大堂兄已经定亲了, 准备来年结婚, 他跟未婚妻约会回家还会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带些零食。二堂兄想要当飞行员, 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会把宋观书带上。最小的妹妹观琴是家里这一代中唯一的女孩,物以稀为贵, 最受长辈宠爱, 爱美喜欢穿夸张的蓬蓬裙。

其实很困,但听这种事情心情难受, 很难入睡。

第二天早上姜菱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从炕上爬起来, 昨晚不仅睡得晚,而且没有睡好。

一晚上昏昏沉沉, 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就是觉得很累,特别累。

在厂长赵广平的操作下,北城日化厂引进了两条新的生产线, 试图挽救如今的生产困境。

按理说是从国外引进,应当能够起到一些作用,实际买回来才发现性价比不高。北城日化厂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销售问题,而非产能不足。

原本生产出来的产品就卖不出去,如今生产效率提高了, 产能更加过剩。

跟日化厂情况类似的厂子不在少数, 有些厂子是因为买回来的机器太过先进, 缺乏足够的技术人员;还有些厂子缺乏跟机器配套的设施,导致设备难以全面运转。

是在手下提醒的时候,赵广平才意识到花了几万块买回来的机器不能缓解厂里面临的困境, 反而背上了更多的外债。

自打过年之后,他就一直关注着恒久厂。

北场日化厂面临着困境,恒久厂却蒸蒸日上。

赵广平并非豁达大度的人,不然就不会因为大堂姐的优秀,而在心中暗自记恨她许多年。

坐在办公室看厂里的账本时,他又想起了数月前在吃饭的地方看见勾肩搭背的陈向阳和李桂。

越想越不对劲,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给熟人拨了过去,托人帮忙查一查李桂跟恒久厂的关系。

窗外蝉鸣声阵阵,听得人内心焦躁。

关上窗户屋子里热,可要是打开窗户通风,又觉得吵。

消息不发达的时候,查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过了三天,赵广平才接到了答案。

被赵广平拜托去打听的人知道李桂原先的身份,不然他没办法查。

“跟他应当是有关系的,恒久厂的法人是李桂父亲。”

赵广平心中更迷惑了,恒久厂到底是不是京城来的公子哥为玩票搞出来的花样。

如果是京城来的公子哥搞出来的,怎么会让李桂爸来做法人。

即便是想要当背后之人片叶不沾身,那也应该叫李桂来当法人。

让李桂爸来,这关系就又远了一层。

李桂当初用自己父亲的名字来注册,就是担心被赵广平发现厂子跟他有关系,招来赵广平的报复。

没想法,兜兜转转还是被发现了。

赵广平把事情给想复杂了,他一致认为陈向阳是老板,所以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遇事不决,就去找爸。

赵广平去找他爸了,赵广平他爸见多识广,差点没被这个蠢儿子给气死。

“你个蠢货,你叫人给骗了,恒久这个厂子九成九是李桂开的。”

赵广平他爸讲究斩草除根,既然已经将人得罪了,那就不要手软,不要等到敌人强大的时候再后悔。

下面的事情就不用赵广平操心了,赵广平他爸给工商、税务等部门都打去电话,叫他们去查一查恒久厂的问题。

只要是开门做生意,就不存在白璧无瑕。

他摆手叫儿子回厂里上班,“等着吧,等这个厂子成为北城日化厂的一部分,你们面临的所有问题都将会迎刃而解。”

赵广平咬牙,“谢谢爸。”

“你好好干,跟副厂长好好相处,别在整出幺蛾子。我听到有消息说,九、十月份会对三家被警告的厂子进行考核,如果考核没有通过,结果你应该知道,不要让我失望,这也是你和北城日化厂最后的翻身机会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座机,“你最好在心中盼望,你吕叔叔那边能够顺利。”

姜菱和宋观书一起分析过,仲雪女找来的原因。

猜到过许多的可能性,姜菱猜到说,她的丈夫孩子全死了,她怕没人养老,所以不远万里来找那个曾经被她抛下的孩子。

或者是,她在老家捅死了丈夫,担心被抓入狱,一路逃亡到北城投奔宋观书。

姜菱的这些猜测,也包含了她的一些美好期望。

宋观书习惯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可能想把我骗回去,杀了我,独占归还给宋家的家产。”

通过仲雪女曾经做过的事情,姜菱觉得她能做出来这种事。

父母杀害亲生子女的案例不在少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眼红无心的人比野兽还要可怕。

她拍了拍宋观书的头,“为了个人安全,可不能随便跟陌生人回家喔。”

宋观书笑了笑,“放心吧,你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那里埋葬着他的亲人,封藏着许许多多或痛苦或快乐的回忆,他不想也不愿意回去。

姜菱拍开他不规矩的双手,说得好像她不许宋观书跟仲雪女回老家,是因为不舍得她似的,明明是怕他莫名其妙死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

八月份的天气越来越热,姜菱每天极其不情愿地去上班。

仲雪女她像是上班打卡一样,每天来家门口报到。

虽然讨厌她,但是也怪佩服她没有工资却坚持每天打卡的毅力。

她有这个毅力,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刘备三顾茅庐能换得孔明出山,仲雪女三十次顾茅庐也没用。

姜菱和宋观书的心一个赛一个的硬,不会心软,更不会心疼。

韩瑞雪这人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别看她外表柔弱,在感情上从不拖泥带水。

爱欲生,恨欲死。

七八月份放暑假,韩青竹从学校搬回了家里。

周围的邻居们心疼仲雪女居多,觉得宋观书和姜菱过于无情,不管他妈曾经做了什么事,都不能这么无情。

更何况他妈现在诚心改好,小一辈便不能继续拿乔。

韩青竹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容易被周围人影响的时候,他在饭桌上跟韩瑞雪议论这件事。

她现在体验到了掌握着经济大权的妙处,听见弟弟说这话的时候,立刻把他手里捧着的碗筷收回。

“你要是觉得她好,你就去跟她要钱,让她给你做饭。”

韩青竹人傻了,“姐,我没有说你不如仲姨,我只是说宋哥和他媳妇不好。”

那还不如说她不好呢,韩瑞雪点头,“我知道呀,你说姜菱不好,比骂我还要严重。”

谁帮过自己,她记得清清楚楚。

也只有亲姐姐才敢这么拿捏自己弟弟,但凡远了一层,都容易被记恨。

韩青竹还得靠着亲姐姐上学呢,他立刻服软,“姐,我刚才说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人我一般计较。”

总不能跟自己亲弟弟生气,听他认错了,韩瑞雪便把碗筷放还到他手里,“行了吃吧,今天的肉新鲜,知道你爱吃红烧肉,特意给你准备的,多吃一点,学校里吃不上肉,你看你都瘦了。”

变脸那叫一个快,迅速又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

韩青竹在姐姐的淫威下服软,口服心不服,心里还是觉得仲雪女可怜。

在看见仲雪女接受了前人渣姐夫递过去的冰镇汽水时,他对仲雪女的印象迅速改观,什么叫恨屋及乌,大概这就是了。

仲雪女求得原谅的进度始终处于停滞状态,她天天来打卡,宋观书和姜菱连家门都不让她进。

已经来了北城太长时间,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仲雪女考虑其他的办法,这么长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大儿子跟儿媳妇的关系很好。

不如从他的弱点下手,走曲线救国这一条路。

仲雪女这人十分高傲,她不屑于与底层人民打交道,可一旦能够用到对方的时候,她愿意低下头自降身份与之结交。

仲雪女觉得,出嫁的女儿最听娘家人的话,有姜菱的娘家人帮忙,

姜菱一定会愿意帮忙从中说和。

宋观书跟他媳妇关系好,别人说的话不一定放在心上,媳妇说的话,他肯定会听。

仲雪女通过日化厂的保卫科找到了家属楼,自报身份说是宋观书的母亲,也就是他们女儿的婆婆。

仲雪女的打扮极有迷惑性,所有见过她的人第一眼都会以为这是个领导太太,她是富家千金出身,当过少奶奶,也做过官太太。

没有受过苦,脸上身上没有留下过苦难的痕迹,误会她的身份,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姜家一家子都嫌贫爱富,当初宋观书作为新女婿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连坐沙发的机会都没有。

被仲雪女身上的气势所骇,甚至拿出了家里珍藏的茶叶。

姜家最好的茶,在仲雪女看来狗都嫌弃。

不过有求于人,她给面子的抿了两口。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的过错,只说跟宋观书之间存在一些误会,现在这孩子长大了,她想要补偿孩子。

孩子还记仇,不愿意接受她的补偿,希望亲家能够劝一劝姜菱,叫姜菱帮忙

仲雪女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压根没有用上,她刚说明来意,孙一兰就答应她了。

孙一兰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补偿,小女儿的婆婆现在肯定过得不错,瞧她的打扮,可比厂领导家的太太更气派,

女婿跟这样身份的人重归于好,他们作为岳父岳母也能够跟着沾光。

仲雪女不知道姜菱跟自己的亲生父母早就不来往了,还满怀信心等着好消息。

第87章 第 87 章 哥作为负责人被扣住了……

姜志福和孙一兰两口子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三个女儿都出嫁了, 小儿子考上高中住校。

家里就只剩下了大儿子大儿媳,还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大孙子。

姜家重男轻女,对于这个能生出孙子的大儿媳别提多满意了, 也稀罕刚出生的大孙子。

大儿子大儿媳年轻, 在第一批被裁员的行列。

至于说车间主任曾经跟赵红云保证过绝对不把她裁掉。

这不是情况变了, 当初领导说想要裁掉老工人,所以赵红云不在下岗名单中。

最终的名单是领导定下来的, 领导说临时工全部下岗。

赵红云和一众临时工不愿意, 去找工会找领导,赵红云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势, 她大着肚子, 不能让孕妇下岗。

道德归道德,当时的厂领导为了节省开支, 都能够让工人下岗。

怀孕的工人即将临盆,生产之后要休产假,休产假不能来上班还要拿工资,就冲这一点领导就得想尽办法让她被开除。

赵红云是临时工, 又带头组织工人闹事。

找到赵红云组织闹事这一切入点,将赵红云开除掉甚至不需要支付遣散费。

姜立文年轻,也在被开除的行列之中。

一家六口,如今只剩下姜志福有工作能赚钱。

进多少花的多,家里很快就捉襟见肘。

姜立文不肯出去找工作, 赵红云还在哺乳期, 丢不下孩子。

姜立文总说二弟姜立武不应该考高中, 就应该初中毕业去当个学徒工为家里分担。

他总说这种话,姜家老两口日子过得确实拮据,动了想让小儿子辍学的心思。

姜立武不是个软柿子, 他当初费尽心思要参加中考,就是为了能够有出息离开这个家,他脑子十分清醒,不会因为任何人逼他,就放弃读书。

每次姜立文说他应该辍学工作,姜立武就说当初不应该让他顶替孙一兰的工作,以至于家里如今就只剩下老爹姜志福养家。

姜家老两口对待儿子跟女儿的态度不同,对女儿一言不合便是打骂。

儿子的话,即便他们更加偏心姜立文,有时候姜立武嘴里说出一些无法无天的话,姜志福也不舍得打。

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生了三个女儿全是白眼狼,逢年过节甚至不知道带上礼物回家看父母。

就更别提看见父母不容易,愿意帮衬一把。

老大媳妇虽然能生儿子,却是个不好伺候的。

只有老头子一个人养家,她却挑三拣四,吃的穿的都要用最好的。

毕竟一举得男,给家里添了个大孙子,是姜家的大功臣,对于赵红云的离谱要求,姜家老两口总是尽量满足。

孙一兰很想让儿子出去找个活儿干,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不能一直赖在家里不出去干活。

她又不舍得叫儿子出去吃苦受罪,自己找了个餐馆后厨洗盘子的活儿,每天工作十个小时,回家还得给一家子做饭。

看见仲雪女的那一刻,孙一兰仿佛看见小女儿当上富家太太,他们家人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不用再为了每日的饭菜而发愁,她也不必再去餐馆刷盘子。

孙一兰对自己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尽管自从姜菱出嫁后,已经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见过她。

姜菱出嫁之后一直没有回娘家,孙一兰和姜志福并不在意。

他们甚至不知道姜菱当初是生气搬离了家里,就算知道生气,也只会说一句,母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姜家老两口为了展现家中母慈子孝,将来能够多从亲家那儿多得一些好处,拼命表现姜菱跟娘家的关系好,自然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仲雪女。

因此,走出姜家的时候,仲雪女格外自信满满。

孙一兰不知道姜菱和宋观书家里住在哪里,她懒得去打听,干脆直接去厂里找。

她是厂里的老工人了,还知道姜菱在哪个科室,甚至不需要有保卫科的帮忙带路。

孙一兰很久没有见女儿,并不像她在仲雪女面前表现得那般自信。

她选在去厂里找姜菱,打着在外人面前,姜菱总要给她这个做母亲的留点面子。

在某种程度上,孙一兰跟仲雪女很像,都打着道德绑架的主意,想让儿女妥协。

却不知道,姜菱早就在同事面前替孙一兰和姜志福留下了“好印象”。

要不是孙一兰主动出现在姜菱面前,她差点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她这个人。

看见孙一兰,姜菱的脸瞬间垮下来,她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水逆,前段时间来了个婆婆。这才过了几天啊,八百年不联系的亲妈又找上门来。

宋观书还能以记不住为理由,不认那个亲妈。

姜菱就在北城日化厂长大,周围全是熟人。她前脚敢不认,后脚就要被人给骂死。

孙一兰的态度堪称和蔼,连着几天带着零食来看她。

姜菱心里毛毛的,回家去还跟宋观书吐槽,“感觉她看我那眼神像是在看马上就能宰掉的大肥猪。”

宋观书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形容自己的。”

他知道姜菱跟孙一兰关系不好,“若是不愿意相处,不必逼着自己。”

姜菱撇嘴,“突然对我这么好,总怀疑有利可图,可我身上又能有什么被他们图谋的呢,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你了。”

她已经无限接近正确答案了,最后姜菱说,“是不是从哪儿知道你创业开厂,知道你现在有钱。”

北城日化厂有部分员工被李桂带到恒久厂上班,虽然没人知道宋观书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但也说不准。

保不齐有人透露给孙一兰和姜志福。

“那就更简单了,给他们就好了。”

姜菱哼了一声,“我宁愿拿去喂狗。”

她不觉得要钱就给是个好办法,痛快给钱不会得到感激,只会被当作是冤大头、印钞机。

救急不救穷的道理,她不信宋观书不知道。

姜菱有自己的想法,他笑笑不再多说。

孙一兰连着几天给姜菱带零食,三天后,她认为时机成熟,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听说,前一阵子,小宋的母亲找了过来。”

姜菱心中哂笑,孙一兰每次开口必要打感情牌,要么说她有多么疼三女儿,要么说姜菱小时候的趣事。

打感情牌是拉近关系的方法,这应该才是她的根本目的。

姜菱很恼火,以为仲雪女放弃了,没想到是换了方法。

“听谁说的呀?”

姜菱这个问题,在孙一兰的意料之外,她支支吾吾,最后回答,“就听咱家邻居说的。”

“哪个邻居?”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压根不存在这个邻居,按实际回答是她的“邻居”仲雪女。

她随口编道,“你李婶。”

李是大姓,家属楼中的李婶不少,根本无法从李婶这个名字上确定这个人的身份。

“你带我去找她,宋观书还不确定那人就是他妈,李婶靠着什么确定的呢。”

从前就觉得这小闺女不聪明,那么多有厂领导家的孩子想要娶她,她不愿意,非要嫁给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厂里裁员,没有背景的工人第一批下岗,她那个丈夫也跟着下岗,而厂领导家的孩子还安稳在岗位上待着。

孙一兰眼中,宋观书是下岗职工,家里只有姜菱养家,日子应该过得很不容易。

如今跑出来个贵妇人,自称是你婆婆,不管是真婆婆还是假婆婆,都不能让她离开。

他语重心长说,“我知道小宋曾经应当跟她妈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你们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她又十分有钱,你们又何必执着于曾经的不愉快呢,把她哄得高兴了,她手指缝里露出来的,就够你们花一辈子的。”

姜菱神色古怪,“你听谁说的她是有钱人?”

仲雪女不是个顾念亲情的人,能让她费尽心思来找宋观书,并且接近他,她一定想要从宋观书身上得到什么。

具体想要什么,姜菱和宋观书目前还猜不到。

不过这人付出了这么多,她的胃口一定很大。

“我……通过她的衣着打扮,不难发现。”

姜菱微笑道,“那你可太单纯了,你以为她为什么背井离乡来找宋观书,她在老家害了丈夫还有夫家的人,从南方跑到了北城。你猜我们为什么一直避而不见,因为她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同事们正在竖着耳朵听这母女俩对话,听见姜菱说仲雪女是杀人犯,同一时刻瞪大眼睛,彼此对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怎么会?”

孙一兰不可置信道,“那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同志,怎么会杀人。”

她问出了姜菱同事们的心声,那么个漂亮的女人,会杀人?

对漂亮女人持有偏见的陆建军说道,“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好人,还真让我说找了,得跟保卫科说一声,以后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放进厂子里。”

孙一兰想起还跟对方数次共处一室,就不由得浑身冒冷汗,差点要害死一家人。

她急匆匆地跑回家了。

孙一兰走后,同事们围着姜菱问,“你婆婆真的是杀人犯吗,她杀了自己丈夫和孩子?”

“你怎样知道这件事,她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你报警了吗,一定得报警啊。”

姜菱理所应当地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那你刚才说……”

“我开玩笑的。”大部分内容不是开玩笑,她没有主动杀人,被她害死的人不在少数。

众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还没长大的熊孩子,姜菱这样的就是了。

老唐没忍住说,“你妈好像信了这件事。”

“不能吧,她是个成年人,应该有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孙一兰回家之后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不信的人占了大多数,只有她一个人坚定地相信。

仲雪女再来姜家的时候,收获到了一碗闭门羹。

前后态度差别太大,仲雪女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一家子穷鬼敢这么对她。

难道是宋观书的媳妇儿跟家里人说了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仲雪女素来注重形象,她做不到站在狭窄逼仄的走廊内敲门这种没形象的事情。

姜家不给开门,她心中气得要死,却没啥办法,只能回招待所,琢磨其他的办法。

见到她回来,招待所的前台赶忙叫住她,“上午的时候有您的电话,您的丈夫让您有时间尽快给他回电话。”

仲雪女把人支走,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怎么样了?你已经出去了一个多月,还没有进展吗?”

任务久久没有进展,这人还一直在催催催,仲雪女也恼火得很,“那个贱种精得很,一直不许我靠近,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在努力了。归还给宋家的家产不是个小数目,能保咱们一家子后半辈子吃穿无忧,想要成事就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她说的是方言,说得又快又急,服务员压根听不懂。

孙一兰越想越不对劲,杀人犯保不齐还会来家里找他们,不能放任她待在外面。

想起曾经在新闻上看到过,提供外逃杀人犯的信息,会有丰厚的报酬作为奖励。

没有跟家里人商量,她径直去派出所报警了。

公安也一头雾水,没听说过哪个地方发出通缉令抓杀人犯。

这是个行走的二等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把人给抓了再说。

仲雪女是在招待所被摁住的,这要得益于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将目前的住址告诉给了孙一兰。

这是个重刑犯,尽管看起来柔弱,警察却不敢放松警惕,严阵以待将人押到了派出所。

做过坏事的人,会在被抓的那一刻,将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所有坏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拼命在心中琢磨要怎样应对公安的审问,听见第一个问题,她愣住了,对方问她,“你怎样杀了自己的丈夫?”

曾经做过亏心事,她最先想到了前夫,她回答道,“他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

这像是有鬼的表现,公安继续盘问,就听到了个美化版本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她是为了保全前夫与孩子,不得已跟仇人在一起的可怜人。

她以为是宋观书报的警,为的是给宋家报仇。

一共审问了两天时间,公安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人道德上有瑕疵,但她没有直接杀过人。

都是久经风浪的成年人,尽管她说得再好听,她在这个故事中再无辜,在公安眼中是无处遁形的。

也审查了仲雪女的介绍信,通过层层阻碍,跟当地的派出所联系上了,发现她现在的丈夫还好好活着呢。

除了前些年的时候,被曾经的被害者家属以及一些激进分子在混乱中打成瘸子,人现在是活着的。

经过多方核实,仲雪女杀人之事为子虚乌有,那就得去追究当初的报警人。

孙一兰就这样被带回了警局。

她一进去就撂了,“是我三女儿姜菱说的,我都是因为听信了她的谗言,才会做出这种事,你们要抓就去抓她吧。”

公安也是第一次看到,竟然有这样的母亲,还真是深明大义、大义灭亲的典范。

于是姜菱也被带去调查了,姜菱非常吃惊,“我说过吗?”

听到公安说姜菱不认账,孙一兰立刻怒了,“她的同事也听见了,都能给我做证。”

姜菱同事非常团结地护着她。

“她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好像是开玩笑说过,我们都没当真。”

“怎么了,不会真有人把玩笑话当真了吧。”

“妈,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人一直骚扰我们,但也不能干出这种事啊。”姜菱一脸你糊涂的表情。

公安没有姜菱说这话的证据,孙一兰报案是事实。

虽然给公安带来了一些麻烦,毕竟没有造成不好的后果,让她选拘留三天还是罚款五十块。

公安都想让她选择罚款五十块,大家跟着忙活了好几天,不能白干活,好歹所里一块撮一顿好的。

孙一兰刷盘子赚不到五十块,但是在派出所住三天就能赚五十块,究竟要选择哪个,她心里有数。

在派出所里的时候,孙一兰简直要恨死姜菱了,都怪她,明明是她说的话,却要她在这里遭罪。

生了这样的女儿,还不如直接掐死。

在派出所的孙一兰满心愤恨,诅咒姜菱只能生赔钱货,诅咒仲雪女为何没有真的杀人。

姜菱的心情正好着嘞,谁能想到孙一兰她真是个天才,还真把仲雪女给送进了派出所里。

回家的路上,姜菱特意去买了块五花肉,晚上吃个红烧肉庆祝一下。

她左等右等没等到宋观书回家,陈向阳先来了。

他脸上大写着心虚二字,他的手指搅着裤脚,“哥让我回来跟你说,他今天出差不回家,让你别担心。”

姜菱眉毛皱起,怎么突然出差去了。

“你别问我,哥不让我说。”

还没等姜菱问呢,他一脸要哭了的表情,“我从小就不会撒谎,你别问我。”

姜菱不耐烦催促,“赶紧说,你知道我脾气不好。”

他低下头,委屈巴巴地说,“哥不让我说。”

“好吧,我说了,你不能告诉哥是我说的。”

他期期艾艾地说,“哥说不是什么大事,今天上午厂里来了一群人,说是程序不合规,厂子要暂停生产。还来了一群人要查账查税,哥和桂哥是负责人被暂时扣住了,说是怕造假,不许回家。”

第88章 第 88 章 PUA进行中

陈向阳拍了下自己的嘴, 宋观书明明交代过他不能叫姜菱知道,免得她担心。

但是在面对姜菱的时候,他总控制不住说实话, 不忍心撒谎, 哪怕那是善意的谎言。

姜菱没有责怪陈向阳, “吃晚饭了没?”

发生了这种事,他哪有心思吃饭啊, 陈向阳摇了摇头。

“那正好。”她把下班路上买的五花肉扔给陈向阳, “想吃红烧肉不?”

陈向阳诚实地点点头。

姜菱指使他去干活,“晚饭做个红烧肉, 配上大米饭。”

点头之后, 陈向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姜菱实在叫他去做饭。

干别的活儿还行, 做饭他是真的不会,“我手笨,没有哥聪明,做出来的肯定不好吃, 糟蹋了这么好的肉。”

“你都没干过,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对自己要有信心。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不会做饭拿什么娶媳妇,那个女同志愿意嫁给一个不会做饭的男人, 想要抓住一个人心, 那必须要先抓住她的胃。”

陈向阳被姜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不对啊,我没想娶媳妇。”

姜菱心里叹息,这人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都不会轻易地上当。

她还得继续加猛料,“那你以后总要娶媳妇的,对不对。”

陈向阳瞪大眼睛呆呆地点头,“对。”

“那结婚以后,你舍得叫你媳妇做饭吗,你媳妇从小也是被父母娇生惯养养大的,你舍得叫她做饭洗衣服吗,女孩的皮肤娇嫩,经常接触油烟,会让皮肤迅速变老,你舍得吗?”

陈向阳摇头,“不舍得。”

姜菱一拍手,“你们结婚以后,家里肯定是你做饭,对不对!”

被她带动,陈向阳格外的斗志昂扬,“对!”

“结婚以后是你下厨,可你现在还不会做饭,你难道就让她吃半生不熟的饭菜?”

“不能。”

“那你是不是得提前练一练厨艺,婚后被嫌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能让她跟着你吃苦啊。”

陈向阳忙不迭地点头,“你说得对。”

姜菱推着他进厨房,“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你哥从前跟你一样不会做饭,他能有现在的厨艺,离不开我的栽培,现在他不在,我单独把秘籍教给你。”

陈向阳被忽悠地拿起了菜刀,听姜菱的指挥做饭。

一小时后,屋子里逐渐有了肉香味。

姜菱尝了一口出锅的红烧肉,点头肯定,“不错,已经有了你哥七八成的功力,只要你肯认真训练,假以时日,你的厨艺会比他还好。”

后面那些话都是诳陈向阳的,宋观书的手艺在她这里,只有饭店大厨能媲美。

陈向阳不是个聪明的学生,教他比教宋观书累多了,简直跟她自己上手做饭没多大区别。

唯一的好处在于,她的手不会沾到黏腻腻的肉。

吃完饭后,陈向阳很有眼力见地把碗给刷了。

宋观书不在,他不能一直留下,叮嘱姜菱晚上小心点,要是有坏人就喊他。

陈向阳还记得宋观书的叮嘱,离开之前检查了门锁,后门和前门都检查了一遍,他才回去。

他离开后,家里就只剩下了姜菱一个人。

这不是宋观书第一次不回家,出差主动不回家,和被扣住被动不能回家,这是两种感觉。

家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姜菱把收音机打开,听着从前爱听的栏目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又抽出稿纸,趴在炕上写稿子,从前宋观书都不许她用这个姿势写稿子,说伤眼睛。

空白的稿纸上写了一排伤眼睛,姜菱看着糟心,把稿纸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既然写不下去,不如早早睡觉。

姜菱伸手拉灯睡觉,屋子内黑漆漆的,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姜菱将之归结乍然少了个人肉抱枕不习惯。

半晌后,她烦躁地拉开灯。

长时间处于昏暗的环境下,突然见到亮光,眼睛十分不习惯,适应了一会儿,她赤着脚跳到地上,去堆放杂物的西屋去翻找报纸。

她和宋观书有看报纸的习惯,各种类型的报纸都爱看。

按照报纸最上面一行的日期,她翻出了从今年年初之后的所有报纸,去翻找报纸上关于对于那件事的讨论。

听到窗外邻居家的公鸡打鸣,姜菱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应该睡觉了。

睡也睡不实,才刚睡着,陈向阳就来敲门,“哥说你早上爱吃豆腐脑,我买了豆腐脑,放了一勺辣椒油。”

姜菱揉了揉酸胀的眼眶,迷迷糊糊地换上衣服,去给陈向阳开门。

刚进门,陈向阳被她眼中的红血丝吓到了,以为她是哭了一晚上,安慰道,“真的没事,你也知道桂哥做事靠谱,被人捉住错处的可能性不高,至于账本就更不可能存在问题了,咱们都是守法的好公民,查明没事以后就会给放出来的。”

说完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可信度,“不然花点钱,找找关系。”

看了一晚上报纸,姜菱已经不担心了,应当是某些部门看恒久保湿面霜赚钱,想要捞点油水。

姜菱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一点,“我不担心,你太早过来敲门,我没睡好。”

她打了个哈欠。

陈向阳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可是,已经不早了。”

姜菱指着日历给他看,“今天周六,我放假不用上班,本来打算多睡一会儿的。”

因为产能过剩,为了降低成本,恒久厂现在也是双休了,每个员工的工资相应地被降低。

反正工资一直拖着不发,降低也没关系。

陈向阳听说以后,有点不好意思,“我忘了,要不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再睡觉。”

昨天宋观书特意叮嘱过他,姜菱一个吃饭会糊弄,让陈向阳盯着她吃饭。

姜菱困死了,她扬着下巴说,“先吃饭吧,等会再说。”

吃完饭很困,姜菱没心思睡回笼觉。

从陈向阳口中得知他等会儿要去厂里,

这人突然智商上线,

“哥说了不能让你知道,我要是带你一起去,哥以后肯定要打我的。”

姜菱白了他一眼,“真当那是什么好活儿似的,我才不跟你一起去,我是想说给你哥带两身换洗的衣服去,然后去买点热乎饭菜。”

宋观书有洁癖,夏天又热,一件衣服穿几天,他肯定不舒服。

陈向阳眨巴了两下眼睛,“哥问起来怎么说?”

姜菱要被他给笨死了,“你就说是你的主意,你说他出差匆忙,随身物品没带够,你也要跟着去出差,就叫我给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

宋观书和李桂在厂里配合调查,没有完全丧失人身自由。

陈向阳把姜菱的话复述了一遍,他一脸紧张地看着宋观书。

这明显不是陈向阳这个缺心眼能想到的,宋观书没有戳穿。

陈向阳长了一张不会撒谎的脸,宋观书心中叹气,早知道就不叫他去跟姜菱说了。

姜菱不傻,肯定第一眼就发现了。

“没有被姜菱发现异样吧。”

陈向阳坚定地说,“没有!”

宋观书细细问道:“昨晚吃了什么?”

“红烧肉。”

他有些讶异,“姜菱下厨?”

陈向阳可骄傲了,“我做的。”

这答案可比姜菱下厨更令他震惊,“你做的?”

“对啊,姜菱给我机会,叫我在婚前锻炼厨艺,等以后结婚的时候做给媳妇吃。”

宋观书没忍住笑了笑,那一套说辞,大概只有陈向阳会相信。

他不在家的时候,姜菱也能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陈向阳看了眼同一房间内正在查账的人,他小声问道:“哥,你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很快,不用担心。”

他偷偷摸摸做出了个数钱的动作,“给了吗?”

宋观书垂下眼帘不语。

李桂笑着推他回家,“行了,别一直在这儿待着了,你回去的时候去我们家跟你嫂子说一下,让她别担心,带好孩子。”

陈向阳做出一个包在我身上的动作,“嫂子一个人带孩子照顾老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去看一眼有啥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小跑离开,摆手跟身后两人道别。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李桂感慨道,“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么个活宝。”

很神奇,性格完全不同,最后却成了朋友。

脑子不聪明,是缺点,也是他最大的优点,跟这种人相处很轻松,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他,不会担心会被背刺。

能够同甘,也能共苦。

即便遇到麻烦,也不会把朋友抛下。

宋观书轻轻笑了声,“总是能遇见,后来就成为了朋友。”

李桂打开陈向阳带来的两个铁饭盒,饭菜还冒着热乎气,他们昨晚跟调查组的吃一样的饭菜,不过盒饭嘛,一盒菜里两块肉。

哪像是陈向阳带来的饭菜,里面全是肉。

甚至贴心地带了两瓶冰镇过的啤酒,啤酒已经不凉了,一大口微凉的啤酒入肚,才总算舒服了一点。

李桂不急着吃饭,油炸花生米下酒,一口一口很快一瓶啤酒下肚。

他看了一眼另一瓶没有动过的啤酒,“你还喝不?”

往常他都是只喝一瓶解解乏,心里头不痛快,就想要多喝一点。

李桂非常擅长人情世故,有钞能力开道,调查组态度非常客气。

即便对方在苦哈哈查账的时候,他们在呲溜着小酒,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悦。

由于李桂给了不少的好处费,有人投桃报李,悄悄跟他们说,“是之前得罪了什么人吧,上头有人想整你们。”

“知道是谁吗?”

“听我们领导喊对方赵主任来着。”

宋观书不知道那是谁,李桂却是清楚的。

第89章 第 89 章 不会刚回家就要……,这……

住在联排的小院里, 跟前后左右邻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

宋观书往常跟姜菱同进同出,连着几天只见到姜菱,没见到宋观书, 周围邻居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宋观书跟仲雪女回了老家, 这不是仲雪女因为被当成杀人犯被抓进派出所, 觉得太过丢人,不愿意走出招待所跟人社交, 就更不愿意出来找宋观书了。

她连着一段时间没来找宋观书, 恰巧这段时间宋观书因为厂里的事情不能回家。

母子二人同时消失,就有人做出了合理的猜测。

也有人说姜菱和宋观书两口子吵架, 宋观书打不过姜菱这个泼妇, 被赶出家门。

当然了,还有人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了真相, 说宋观书犯了事,被人抓了进去。

反正别管是怎样的猜测,都是出于恶意,不盼着他俩好。

邻居们只要一天没有看到宋观书, 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猜测出现。

厂里停工,翠儿不能去上班。

韩瑞雪倒是还好,只是停工,暂时没有影响到销售,她还能正常去上班。

翠儿不是个脑子很聪明的人, 停工在家时听见邻居们为何多日未出现。

厂里最近出事, 生产线停工, 组长说是上头来检查,厂长已经在处理了,大家先回家歇几天, 等复工会通知大家的。

想到宋观书夫妻和陈向阳的关系好,当初就是陈向阳带她进厂上班的。

种种巧合结合在一起,不难想到宋观书跟厂子的联系。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不敢自作主张,在韩瑞雪下班回家后拉着她的手,把猜测说给对方听。

韩瑞雪早就猜到了,不清楚人家夫妻俩的打算,就一直没有声张。

她安抚说道,“既然姜菱不想被人知道,那咱们就假装不知道,这几日姜菱只有自己在家,咱们有事没事多去跑两趟。”

翠儿点点头,“应该的。”

骤然宣布停工,翠儿心里慌张,“你说,厂里不会有事吧。”

底层工人知道实情较少,但凡发生了风吹草动,就会让他们十分害怕。

这是进厂以来,第一次停工,翠儿心中怕得不得了。

进厂虽然很累,赚得多操心少,很难再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了,她是真心不想厂子出事。

韩瑞雪不希望厂子出事,事态的具体发展她也不能确定。

她还跟供销社的同事议论过这件事,供销社相对来说见多识广。虽然恒久保湿面霜现在是供销社的王牌产品,其他售货员还是持有一种悲观的态度。

韩瑞雪跟他们不一样,厂子倒闭以后其他销售员还能继续工作,她就要彻底地失业了。

虽然心里没底,韩瑞雪还是安稳翠儿,“没事,咱厂一定不会有事,只是个正常的小检查。”

她心里知道并非如此,正常小检查不会到停止生产的程度。

仲雪女在招待所躺了将近一周时间,如果不是丈夫经常打电话来催她,她还要继续躺下去。

她在去钢铁厂家属区找宋观书的路上,心里琢磨,见到宋观书的时候一定得跟他告状,无论怎样她都是长辈,姜菱作为儿媳妇,怎能联合亲生母亲将她送至派出所,并四处鼓吹她是杀人犯,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结果吧,一直没见到宋观书,跟邻居打听知道,他已经连着一周没回家了。

还有人直接把背后议论的话跟仲雪女说,这就包括她带着宋观书回老家去了。

当然了,说这个猜测的时候,是好笑居多。

看见仲雪女,谣言便不攻自破。

听见这群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仲雪女烦躁极了,这群人到底在笑个什么。

目的还未完成,宋观书便失踪,她应该是最着急的那个。

于是姜菱下班回家的时候,仲雪女拦在路上把姜菱给骂了一顿。

“小书连着多日没有回家,你作为妻子应该出去找他的,枉他爱你敬你,你就是这样对他的。”

姜菱十分莫名其妙,不亚于走在路上突然被野狗咬了一口。

她不是个能吃亏的性格,姜菱笑眯眯反击道,“也还好吧,至少我没有落井下石害他,你说呢?”

“你……”仲雪女一时语塞,姜菱语焉不详,外人听不懂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内情,她没想到宋观书居然连这个都会告诉她。

仲雪女很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词,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妈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太担心小书了,我年纪大了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你别跟妈一般见识。”

姜菱无情抽出被她握住的手,“你还是先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再说。我作为儿媳妇非常希望婆婆能够活着,这样宋观书就能够多一个亲人,可是我不能瞎认婆婆,如果我认了你,我那九泉之下的亲婆婆怎么办呢。”

她的表情,和她说话的内容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仲雪女差点被她气昏过去,什么九泉之下的亲婆婆,她就是她的亲婆婆,姜菱这是想要咒她死啊。

“孩子,我就是宋观书的亲生母亲啊!”

姜菱捂住耳朵,“你别以为我年轻就好骗,我有很多公安朋友,他们教了我许多防诈骗小技巧,我是不会轻易上当受骗的。”

为防止情绪外漏,仲雪女崩溃的闭了闭眼睛,你的公安朋友还教会了你怎样造谣是吗?

邻居们好奇地问,“什么技巧,也教教我们呗。”

姜菱把自己总结的最重要一条教给大家,“只要不想占便宜,就不会上当。你想想,要是真有那个便宜,还能轮到咱们吗?”

“宋观书他妈都去世多少年了,如今突然冒出来个像是上流社会的人,自称是我婆婆,想要补偿他。你们说这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呢,我们俩警惕一点有错吗?”

“没有错。”

“对啊,确实应该警惕一点。”

仲雪女差点气死了,这小丫头片子不光说话难听,而且还特别擅长煽动他人情绪。

她不信宋观书不知道她是谁,明显是不想与她相认,还扯出了这么多的理由。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把她当作是骗子了,看她的眼神充满敌意。

只有刘建设那个恶心的男人,依旧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感受到了这股子目光,仲雪女立刻移开视线不去看他,隔夜饭差点被恶心出来了。

也是巧了,仲雪女来到家属区的第二天,宋观书也回家了。

虽然说在厂房里处于半自由状态,缺什么陈向阳都会给带,到底跟家里没法子比。

他略微瘦了一点,可能是吃喝跟不上的缘故。眉眼处尽是刚毅神色,像是一把冰冷锋刃朝外的刀,从前的宋观书会把刀刃藏起来,温柔无害。

看见他姜菱忍不住调笑道,“呦,出差回来了,怎么样呀。”

许久未见,宋观书想伸手去抱抱姜菱,又嫌弃自己身上太脏。

姜菱双眼含笑,敞开怀抱,“要抱一抱吗?”

他很难抗拒这等诱惑,垂下眸,声音中带着只有姜菱能够察觉到的委屈,“我身上脏,别沾到你身上了。”

他其实在等姜菱说不要紧,但她一直不按常理出牌。

姜菱哦了一声,耸耸肩,“那算了吧。”

在她收回手之前,宋观书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敞开胸膛,只将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对方面前,两颗心脏同频跳动着。

空了一周的怀抱终于被重新填满,他总算活了过来。

在这种暧昧的气氛之下,姜菱伸出鼻子故意嗅了嗅,“好像确实有味道哎。”

如愿以偿地,在宋观书脸上看见了羞愤神情。

“即便不是在家,我每天都有认真洗澡!”

姜菱没忍住笑了,出于她自身的恶趣味,就很喜欢逗宋观书。

“跟你开玩笑啦,我们宋娇娇最爱干净,一定会认真洗澡,对不对。”

就算哄小孩子都不会用这种语气。

宋观书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眸子,“厂里条件有限,虽能够每日洗澡,却十分不方便,有些部位碰不到,又不方便找人帮忙,姜菱能帮我搓澡吗?”

姜菱吃惊说道,“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是去厂里出差吗?”

有些时候,宋观书能够跟姜菱的对手感同身受,她总是能够抓住不一样的重点,有一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

宋观书心中叹口气,拉上窗帘。

姜菱惊悚地说道:“你干嘛!”

不会刚回家就要……,这也太禽兽了吧。

宋观书继续脱衣服,他脸不红心不跳说:“洗澡”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姜菱无语了,面前连盆水都没有,他这算是洗了哪门子的澡。

姜菱一抬头的工夫,他身上就剩下了一块遮羞布。

“我去给你打水。”

宋观书没有拒绝,他站在卧室里,等着姜菱打水回来。

搓澡是个体力活,姜菱不愿意干,“你确定要我搓?要是搓出什么脏东西来,可别不好意思。”

宋观书迅速从姜菱手上抽出毛巾,“我自己来。”

姜菱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揣着脸看他洗澡。

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火热视线,浑身上下像是着了火。

姜菱搞不懂,明明是宋观书一个人洗澡,为什么最后她也跟着一块洗了澡,盆里的水全部溢到了地上。

换上家里的干净衣裳,宋观书一脸餍足地找到拖把,把地上的水渍拖干。

陈向阳按时来家里给姜菱做饭的时候,才发现宋观书回来了。

他惊喜地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看见拿着拖把拖地的宋观书,他忍不住感慨道,“哥,你可真勤快啊,刚回家就打扫卫生。”怪不得他哥能找到媳妇。

姜菱面不改色夸道,“对啊,你得跟你哥好好学着点,长得好又聪明只是你哥众多优点中最不值一提的一点。”

陈向阳眼瞅着在姜菱的夸奖下,出现在宋观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值钱。

陈向阳迫不及待想要跟宋观书露一手,他这几天在厨艺上进步飞速。

宋观书能猜到姜菱的想法,他跟着媳妇夸了两句,果然陈向阳被哄得自信心爆棚,当即说道,“以后,我天天来给你们做饭。”

陈向阳天天来家里做饭?这会打扰他和姜菱的二人世界,他拒绝道,“不……”

姜菱掐住了宋观书的腰,让他住口,“他的意思是,不会太麻烦你吗?”

“不会啊,我也要吃饭的,刚好哥回家了,可以让哥来指导我,你不是说了,女孩儿闻太多油烟对身体不好。”

姜菱冲着宋观书眨了眨眼,多一个人做饭,你就能少干一点,这不好吗?

四舍五入是姜菱关心他,宋观书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

饭桌上,陈向阳问起这件事最终的结果。

宋观书神情平淡说道,“给出了两个解决办法,并入北城日化厂,我跟李桂哥可以做保湿面霜这条生产线的负责人。或者是暂停生产,整顿歇业。”

其实对方只给了一条路,便是并入北城日化厂。如果他们不愿意,就只有暂停生产这一条路能走。

是这些人一周时间检查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错处,包括税务等方面。

就只能用如今对待私有经济尚不明确的政策压人,工作组就说是违反规定,作为普通的生产者又能有什么办法。

陈向阳气得差点摔了碗,“是咱们违反了什么程序吗,还是做错了什么事?”

他现在也懂什么叫政策、什么叫程序了。

姜菱叫陈向阳先别拱火,“那你和桂哥选了哪个解决办法?”

“暂停生产。”

第90章 第 90 章 倒闭了倒闭了

陈向阳愤怒说道, “对,不能让那群人如愿。”

姜菱安慰道,“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只要人还在, 将来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这结果比她想象得好很多了,至少没有把人抓进去。

“如今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 刚好可以在家歇一歇, 这段时间你们都很累。”

具体什么时候会变好,姜菱也说不清楚, 不过她能确定, 历史永远是向前发展的。

陈向阳离开家以后,姜菱才问, “后续怎么办,厂房、工人以及尚未卖完的产品?”

她说的这事,宋观书下午恶毒时候已经跟李桂讨论了很长时间,“当初没想到会出事, 跟棉纺厂租了三年的厂房,如今还没有到期,棉纺厂不会返还租金,可以考虑在厂房里做一些其他的事情,这个后续还要再商量。”

“停工时间不定, 不能一直拖着工人耽误他们去工作, 账上还有一些钱, 把工人的工资都给发了,剩下的每人分一点遣散费。”

姜菱点头,“你给我的钱几乎没动过, 如果账上的钱不够给工人发工资,我这边还有。”

宋观书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柔软,“跟会计盘过账了,账上的钱是够的。”

“产品本身没有问题,几次质量检测都没有检查出质量问题。目前还没有卖完的产品可以继续销售,只是不许再动工生产。”

“我跟桂哥考虑,最后一批生产出来的产品降价处理,收回的款项给包装品厂结尾款,前一阵子交付了一批包装,只付了定金。”

姜菱捏住他的手摇了摇,“折腾了一年,至少赚到了一些钱嘛,不算亏。”

宋观书捏了捏掌心中的柔嫩指尖,“你说得对。”

开这个厂子,他们没有损失什么,这一年时间早就回本不说,还赚到了不少钱,比在厂里上班赚钱多了。

只是说,如果没有发生这场变故,还能赚得更多,并且源源不断地在赚钱。

把厂里工人的工资都结清,宋观书似乎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恒久保湿面霜的销量一直很好,尤其又遇到了少有的打折情况,不足半月原本的库存全部被卖光。

货款在他们手上转了一道弯,就到了包装品厂的手中。

姜菱戏称他们这是过路财神,扫尾工作几乎结束,宋观书就更少出门了。

他在家里一门心思做个温柔贤惠的好丈夫,专心研究怎样做饭好吃。

每天在家,偶尔去菜市场买菜,这就给了仲雪女可乘之机。

仲雪女认识到了姜菱的不好惹,这死丫头嘴上功夫厉害,她已经在这丫头身上吃了不少的亏。

相比之下,宋观书好对付得多,毕竟是亲儿子,总不会不给她这个亲妈的面子。

于是,她总是趁着白天姜菱不在家的时候,来敲门骚扰宋观书。

宋观书看到是她,会选择闭门不出。

仲雪女会选择站在大太阳底下,絮絮叨叨宋观书小时候的事情,力图通过唤醒他的童年回忆。

她以为,姜菱是她和宋观书修复母子感情的唯一阻碍,如今姜菱不在,应该能够顺利打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仲雪女连着来了许多天,宋观书从来不开门。

夏天太阳大,她被晒黑了一些。

仲雪女每天站在门口想要感动宋观书,周围邻居每天像是看西洋景一样。

正值暑假,邻居家的小孩放假在家。

暑假不写作业,出门疯玩的时候看见仲雪女,尖嗓子的小男孩对着家里喊了一声,“妈,祥林嫂又来找宋叔叔啦。”

邻居在家里议论,被孩子听到,孩子是最不会掩饰情绪的,做事不会考虑后果。

被喊了妈的邻居尴尬的不敢说话,自己在家里讨论是一回事,叫人家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孩子的声音不小,前后左右的邻居都听见了,纷纷找借口出门,扔垃圾的扔垃圾,泼脏水的泼脏水。

韩青竹本来准备去找同学,听见这孩子喊的话,他眼珠子转了转,跑去钢铁厂让人找刘建设去了。

有人来保卫科传话,说是仲雪女身体不舒服来找他帮忙。

刘建设顿时不上班了,跟领导请了个假,直奔家所在的方向。

他这个人其实色心比较重,当初追求韩瑞雪这样,如今给锲而不舍给仲雪女献殷勤也是这样。

韩青竹手上拿了一根冰棍,站在柳树下,看着紧闭大门前打着小花伞的优雅女人。

不多时,他那前姐夫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跑过来了,他一手拿着冰镇过的汽水,另一手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帕。

曾经追求过年轻漂亮的女性,他的经验非常足。

只是有些办法追求小姑娘有效,追求有多次经验的女性就不一定有用了。

仲雪女的第一任丈夫是同她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第二任丈夫是与她志趣相投的投机分子。

无论是从哪方便,刘建设都没比不过她的那两任丈夫。

仲雪女怎么可能看中他呢。

这种廉价地讨好,更是让她有一种被这种人追求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刚好吃完了一根冰棍,仲雪女在刘建设的骚扰下不得已鸣金收兵,韩青竹满意地转身离开。

他姐说过,他在上学的时候,宋观书夫妻帮过她许多。

宋观书在屋内看书,门外的动静,他注意到了,没有在意。

晚上姜菱下班回家,带回来了一块牛腱子肉。

他顺手接过姜菱递来的牛腱子,“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

姜菱知道宋观书会买菜做饭,她下班后无需买菜直接回家。

能让姜菱去买肉回家,通常是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她心情好胃口大开,就有许多想吃的东西。

姜菱去洗手,“也不算好事,说起来好坏参半。”

宋观书在灶台前处理牛肉,牛腱子被他一分为二,放进清水中泡出血水。

“我大概要失业了,这一年时间厂里并未改变经营不善的状况,上头又来查账。”

上次查账之后,报纸上登出了破产清算的警告。

这次恐怕不会更好。

姜菱顿了顿又说,“不过也不一定,还要看赵厂长有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如果当初李桂和宋观书选择成为北城日化厂的一部分,现在就算未能解决现状,至少上面会再给个机会。

姜菱摸着下巴问,“你说,如果我们厂倒闭了,觊觎你们的人不在了,你们是不是就能正常开工了。”

宋观书的态度比姜菱要悲观一些,他说,“就算没有赵广平还会有别人,只有环境改变,才会让我们有了足够的保障。”

说到这个,姜菱说不出个具体的日期,她只能说,“会好的,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宋观书笑了笑,“肯定会的。”

姜菱这话跟宋观书没说太久,厂里就有员工开始传,说厂子要倒闭了。

日化厂可是国营厂,怎么会倒闭呢,说出来没人相信。

姜菱作为财务,能够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这栋大家居住了很多年的大厦,好像真的要倒塌了。

财务清算银行欠债,以及厂子名下的各类资产。

八月份下旬,姜菱一直在忙这件事。

九月,夜校开学了。

姜菱周一到周五上班,周末要去北城大学上课、

每次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一想到第二天不能在家休息,还得继续早起去上学,就觉得人生都没有了指望。

每次光是想到,就忍不住想暴打宋观书一顿,都怪他。

这种痛苦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直到九月中旬,以北城日化厂关停,姜菱失业为结束。

虽然厂子要关停,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姜菱没有立刻失业,她还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回家后,姜菱正式跟宋观书宣布这件事。

刚好陈向阳在家里做饭,听见以后格外高兴,他愤愤不平说道,“赵广平费尽心思想要让咱们成为他手下,结果怎么着,咱还没倒闭呢,他管理的厂子先关停了。”

陈向阳畅快极了,“这叫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姜菱提醒他,“日化厂倒闭对你们来说十分畅快,作为家里唯一还在赚钱的人,我失业了。”虽然她现在已经连着几个月没有发过工资了。

陈向阳是个只要手里有钱,就不会担心未来的人,“你一直告诉我要存款,你和哥手里没有存款吗?”

他大大咧咧说,“没有也不要紧,我手里有不少,都是哥给的,多亏上个月没有回家,要是把钱都带回家了,咱现在就没钱花了。”

他上个月打算回家,因为厂里出事,他不得已改变了计划。

姜菱不可能要他的钱,“我们手中有钱,不需要你的钱,你抽空回家,把钱给你爸妈,半年没回过家,家里人肯定想你了。”

厂子关停,在职的工人需要被安置,因着大多数工人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纪,年轻的工人太少,还大多数都是关系户。

年轻工人和临近退休年龄的工人一样的处理方法,亏欠的工资结清,再补一笔遣散费。

组织将厂房、地皮和机器卖掉,卖掉的钱给银行抵债还不够。

那就只能是一笔烂账了。

按照上半年提出的厂长责任制,在赵广平的管理下,日化厂资不抵债被关停,他得跟着吃瓜落。

他爸只能让他赵广平少受到一些影响,并不能让他被完全免责。

根据赵广平当厂长这段时间的表现,给予他记过处分。

厂子关停,他回到了原单位,看似只是背了个处分,让周围人看清了这是个干不成事儿的棒槌。

即便是有个主任爸爸,今后也没什么人再敢重用他,他只能是回到原单位慢慢熬资历。

对赵广平父子来说,没能成功以日化厂为跳板改变现状、证明自己,便是莫大的屈辱了。

其余几房的孩子都有出息,只有他们家兜了个大圈子,反而成为了圈子里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