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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沭朝奚昭走近,奚昭怔怔地望着她,问:“娘娘不是在照顾陛下吗?”

秦沭走上前,看着奚昭骤然乌云转晴的面容,放柔了声音说:“皇帝服药后睡着了,现在还是见奚爱卿更重要。”

奚昭睁大眼睛,听得这话心底顿时像炸开了烟花,五颜六色的。

秦沭看见奚昭溢于言表的欣喜,知道她心情转好了,微微弯唇。

嗯……还是挺好哄的。

秦沭越看奚昭越觉得可爱,下意识去拉奚昭的手,温声说:“你累了好几天,先去休息。”

说完,却发现奚昭的手格外的烫,秦沭*心觉不对,问:“手怎么这么热?”

说完,她抬手又碰了碰奚昭的额头,却被那热意烫了一下。

秦沭眉头紧锁,盯着奚昭关切问:“你也病了?”

奚昭这才想起自己还在风寒发作,连忙说:“没事,就是回来路上受了寒,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秦沭却仍锁着眉,语气难得带了些急切道:“还回去干什么,跟本宫回偏殿。”

说完,又对阮春说:“把太医叫过来。”

第26章 秦沭居然真的在摸她的脸?

奚昭被秦沭强行带回了偏殿,按在了床上。

奚昭费力直起身,说:“娘娘,我真的没事,就是一点小病,睡一觉就好了。”

奚昭觉得只是普通头疼脑热罢了,没必要喊太医。

秦沭却不理会,只说:“病了怎么不在家好好躺着,这么晚了还要强撑着入宫。”

奚昭深夜入宫当然是想见秦沭。

但当着秦沭的面,这话她没法说出口,于是低头胡乱道:“我想把戎州的事告诉娘娘。”

这话说出来也有些心虚,因为晏微早已经来过了,根本不需要自己再入宫。

秦沭没听出什么不对,以为奚昭都病了却还在担心案子,语气有些责备道:“晏微已经把一切都告诉过本宫了,此事本宫自有打算。接下来的事不用你管了,既然病了,那这几日就在家好好休息。”

奚昭眼神闪烁回了句好。

没一会,太医手里拎着药箱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替奚昭把脉。

把脉结束后,太医朝秦沭行了个礼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感染了风寒,待臣回去配几服药,今晚喝下去,明日应该就能退热了。”

秦沭放心下来,让太医尽快去配药。

太医答应一声,临走前又说:“对了,刚才把脉时,臣还察觉奚评事不久前受过惊吓,所以,这几日还是静养为好。”

秦沭说了句知道了,随后太医拎着药箱离开,前去抓药。

等偏殿内再次安静下来,秦沭坐在床边问奚昭:“你在戎州遇到危险了?”

奚昭正想着怎么和秦沭说,听她问,思索着说:“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一些从前没见过的。”

秦沭:“你看见了什么?”

奚昭想了想,本不想和秦沭说这些,但见秦沭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最后还是开口道:“就是,看见有人死在了我面前……还有永王……”

奚昭把在戎州的经过从头至尾和秦沭讲了一遍,讲到在山洞里看见那个惨死的男人时,语气低了几分,随后又说到她和晏微混进永王府,差点暴露身份,声音又弱了些。

秦沭听完,沉默下来。

她有些后悔让奚昭去戎州了。

她明知奚昭年纪尚轻,又初入朝堂,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不该一上来就让她去面对这些。

过了不久,缓缓开口道:“本宫不该让你去的,戎州之行,辛苦你了。”

奚昭听她语气,立刻说:“不辛苦,臣心甘情愿的。”

即使这次戎州之行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但她仍然庆幸自己去了戎州。

她望着秦沭,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口:“臣说过,愿意为娘娘效力,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她语气认真,看着秦沭的目光又燃起了点点星火。

而秦沭看着奚昭一本正经地说愿意为她赴汤蹈火,还专注地看着她,一向平静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波浪。

那目光好像直穿进了她心里,看得秦沭心底痒痒的。

就像有一颗石子落了进去,激起涟漪的同时还溅起了一点水花。

看着认真望着她的奚昭,秦沭忽然很想把她抱进怀里,就像那天在晏府一样。

那天之后,秦沭经常怀念那种感觉。

而今夜是个正好的时机。

秦沭看着奚昭,渐渐情难自禁。

于是她不再压抑自己,伸手将奚昭揽进了怀里。

奚昭被秦沭抱住,愣了一瞬,鼻尖嗅到秦沭身上独有的香气,才发现自己已经靠在秦沭肩上了。

有些始料未及,可抱在一起的感觉并不陌生。

奚昭低声喃喃道:“娘娘……”

在晏府花园时,秦沭抱着奚昭,那时奚昭心里希望和秦沭多亲近一会,但担心有外人,所以不得不分开。

而现在,四下无人,此处只有她们两个,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奚昭可以由着感情作祟,安心靠在秦沭怀里。

两人抱了一会,谁也没有先动作,虽然各自心思不同,但此时都同样期待着这个拥抱持续得再久一点。

直到宫女来送药。

奚昭听见敲门声,从秦沭怀里退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和秦沭做了什么,奚昭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

宫女还等在外面,奚昭顾及着她和秦沭的身份,怎么也不好让秦沭照顾她,刚想下床去开门,秦沭却把她按住,说:“你乖乖待着。”

说着,走过去开门,把药从宫女手里接了过来,又重新把门关上。

药已经没那么烫了,可以直接喝,秦沭试了试温度,端着碗坐回床边。

奚昭低声说了句谢娘娘,刚想伸手去接,秦沭却把她的手按了下去。

奚昭不解,下一刻,秦沭已经把勺子递到了她的唇边,柔声说:“张嘴。”

没想到秦沭要喂她,奚昭有些难为情,正要说她自己可以喝,秦沭却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还要本宫再说一次?”

尾音上扬,像一根羽毛在奚昭心尖挠痒痒,奚昭抿了抿唇,对上秦沭的眼睛,最后还是忍着羞赧,低下头,就着秦沭的手喝了药。

见奚昭听话喝药,秦沭满意地轻笑一声。

虽然声音很轻,但奚昭还是听到了,奚昭本来就害羞,这下更羞愧了,耳朵又开始热了起来。

好在她如今在病中,浑身都烫,不然被秦沭发现,她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一碗药喝完,喝得奚昭脸红心跳,她强作镇定,看着秦沭把碗放在一旁,又走回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难受吗?”

奚昭原本挺难受的,尤其是在出宫的时候,难受得不行,可见到秦沭时,一下子就连难受都忘了。

现在被秦沭问,才又觉得自己头晕了。

奚昭低声说:“有一点。”

秦沭:“那就早点睡吧。”

奚昭点头说了声好,又说:“臣一会就睡了,娘娘不必担心我,也早点回寝宫吧。”

秦沭却说:“本宫看着你睡,等你睡着本宫再走。”

奚昭眨了眨眼,心想秦沭在这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秦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着奚昭说:“睡吧。”

说完,把奚昭按回了床上,还给她盖好了被子。

奚昭只露着一个头在外面,望着坐在床边的秦沭说:“娘娘不必在这守着,臣一会就睡着了,夜深了,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秦沭:“本宫不是说了吗,等你睡着本宫就走,好了,快点闭眼睡觉。”

奚昭没办法,看秦沭的样子,在确认自己睡着前是不会离开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闭上眼。

大概是因为太过劳累,奚昭闭上眼之后还真有些困意了,可又因着发热浑身难受,许久都没能真正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奚昭半梦半醒间还惦记着秦沭,一会想着秦沭到底走没走,一会想着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过了片刻,又想秦沭明早应该还要上朝,不知道永王的事她打算如何处理。

乱七八糟的思绪卷成一团,奚昭更睡不着了。

就在她闭着眼独自烦恼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一只手按在了她的眉心,随后又动作轻柔地在她眉心揉了揉,帮她揉开了皱着的眉。

奚昭顿时困意全无。

偏殿里没有其他人,这只手只可能是秦沭的,意识到秦沭在触碰她,奚昭心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心更乱了,可又不敢睁眼。

不多时,奚昭感受那只手开始慢慢向下游走,指尖抚过奚昭眉眼,从鼻梁滑到鼻尖,又从耳边滑到下巴,最后落在了奚昭的唇瓣上。

奚昭闭着眼,屏蔽了视觉之后,触觉变得更加敏感,秦沭手指的每一次触碰都让她心尖颤动。

她感受到秦沭的指尖在她的唇角摩挲,之后又缓缓向着下唇移去。

秦沭居然真的在摸她的脸?

奚昭被秦沭触碰得呼吸都灼热了,好在,她在生病,本来呼吸就烫,所以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秦沭的手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仍在奚昭的脸上揉捏着,奚昭不知道秦沭打算摸到什么时候,可她已经快要忍受不住了。

要是秦沭再不停下来,奚昭不敢确认,她是否还保持一动不动。

好在,秦沭的手在奚昭的镇定濒临破碎的时候停了下来。

指尖的温度骤然消失,随即,鼻尖若有若无的香气也慢慢飘远,最后门开启又合上,咔哒一声,偏殿内彻底归入寂静。

秦沭走后,过了很久,奚昭缓缓睁开了眼,呆呆地望着床顶。

她原本以为感觉到秦沭在摸她脸只是她做的梦。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所以,从前她在偏殿留宿时,秦沭也这样在摸她?

唇边还残留着秦沭指尖的触感,秦沭的手指在奚昭的唇角停留了很久,也很用力,似乎带着某种埋于深处却又显而易见的心思。

奚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仿佛窥见了某个冰山的一角,却又迟迟不敢确信。

浑身都热,一是因为生病,二因为秦沭的撩拨。

奚昭翻了个身,继续冲着床的内侧发呆,不知是病的还是惊的,头脑已经全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病气袭来,奚昭的头又开始昏昏沉沉,她想着秦沭的事,不想入睡,可身体却不由分说把她拉进了梦里。

梦中,她又梦见了许久前那个和秦沭一同度过的夜晚,原本已经快被藏起的记忆,在一次又一次的唤醒下,细节越加清晰。

第二天,奚昭是红着脸爬起来的。

起来后,还没来得及穿戴,秦沭就来了。

想起昨晚秦沭摸她脸的一幕幕,奚昭此时面对秦沭有些尴尬,不太敢看她。

秦沭察觉到她的异常,以为她是生病了还难受,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问:“还没退烧吗?”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奚昭浑身一激灵,她强忍着冲动,努力让声音平静说:“已经没事了。”

秦沭摸了摸她的头,又转而碰了碰她的脸,发现的确不热了,这才收回手说:“不烧了就好,你带几副药回去,每天记得按时喝。”

奚昭胡乱应了一声,低头盯着被子角。

秦沭看她脸上气色好转,放心下来。

秦沭:“本宫要去上朝了,你既然病了,这几日就在府里待着,别出去了,本宫也会告诉钟景严,让你这几日休息。”

奚昭点了下头,说了声:“好。”

秦沭又嘱咐了奚昭几句,奚昭都乖顺应着,秦沭见状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直到时间不早了,秦沭不得不去上朝,这才告别奚昭离开了偏殿。

奚昭看着秦沭离开,门关上,偏殿里又安静下来。

感受着秦沭的手触碰她脸颊的触感,奚昭躺回了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心里是说不出的悸动。

她好像,挺喜欢秦沭碰她的。

奚昭自己一个在床上激动了一会,回忆自己和秦沭相处时的种种细节,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

过了许久,奚昭心情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脸上带着还没收好的笑意,起床穿衣洗脸,收拾妥当后,出宫回了家。

小禾对她夜不归宿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且非常郑重地告诉奚昭,就算公务繁忙也要保重身体,大概是以为奚昭每次夜里出门都是去查案了。

奚昭心虚地答应了。

喝完药后,奚昭感觉身体舒适了不少,虽然秦沭让她这几天在家中休息,可奚昭总惦记着永王的事,在家里反而静不下心来。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去了大理寺。

钟景严见奚昭过来,本想让她回去,可拗不敢奚昭,最后只好说最近不用奚昭外出查案,在寺里干点别的事。

于是奚昭又钻进了案卷房整理起了案卷。

奚昭不在家里待着,而是跑到大理寺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及时获得情报。

爱八卦的同僚们每天都会带来新的消息,多亏了他们,奚昭也能及时得知朝中的大事小情。

几日之后,在奚昭整理案卷的时候,消息灵通的同僚就又带来了一条消息。

永王自请入京。

第27章 “娘娘在这,我心会乱。”

在永王自请入京之前,京里还流传着一些流言蜚语。

听说皇帝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本以为只是普通感冒,可这已经快一个月过去,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于是,那些不满太后当权的人就私下说,这是因为如今是女子掌权,牝鸡司晨,天上降罚了。

这些人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说,就私下里小声嘀咕,嘀咕来嘀咕去,最后还是嘀咕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自从上次分别之后,因为不用继续调查,也没有新线索要告诉秦沭,所以奚昭一直都没有再入宫。

可如今听闻皇帝生病未愈,永王又自请入京,奚昭总觉得不放心,于是这天夜里还是决定入宫看看。

入宫后,在御书房面见秦沭,秦沭依旧在处理公务,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奚昭问了小皇帝的事,秦沭却说皇帝没事,消息是她故意叫人传出去的。

奚昭诧异:“娘娘为什么这么做?”

秦沭从拿起手边的盒子递给奚昭,奚昭接过缓缓打开,发现里面摆着的竟是天仙散制成的香。

秦沭冷笑道:“永王这是等不及了,不久前主动将这天仙散制成的香进贡了上来,还说这香有延年益寿、提神醒脑之效。”

延年益寿?怕是折寿还差不多。

这是生怕小皇帝活得太久,永王竟然开始对小皇帝下手了。

奚昭沉吟着问:“所以娘娘就故意放出风声,诱使永王进京?”

秦沭:“本宫若是不这么做,他又怎么会轻易上钩?你听见京中那些说本宫牝鸡司晨的流言了吗?”

奚昭自然是听过,每次听到都恨不得把那些人抓起来。

秦沭冷笑一声,说:“那是永王故意叫人散播的,听见皇帝病重,他现在可一点都坐不住,开始给自己造势了。”

奚昭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秦沭既然清楚,那心里应该也是有分寸的。

秦沭心里有分寸就好,这么看来,此次只要永王敢入京,怕是就有去无回了。

奚昭这边心刚落回肚子里,秦沭又问:“这几日钟景严说你每日都去大理寺,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怎么又跑过去了,风寒好了吗?”

奚昭:“我已经没事了,我在家里也没事做,还不如去大理寺。”

秦沭放下奏折,看着奚昭无奈道:“你啊。”

说完,秦沭又说:“今夜既然来了,那就别回去了,在宫里留宿吧。”

秦沭一说偏殿,奚昭就想起秦沭摸他脸的感觉。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可奚昭又不得不承认,她还挺喜欢秦沭这样的。

奚昭脸色有些不自然,胡乱的答应了。

秦沭没看出她的不对劲,只嘱咐她早点睡,自己还要再看一会奏折。

奚昭低眉答应了一声好,随即去了偏殿。

可躺下之后怎么也睡不着,一会想秦沭什么时候批完奏折,一会又想她还会不会来。

刚躺下就开始期待了。

就那么翻来覆去的等了一会,没过多久,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奚昭听到连忙躺平闭上眼,装睡。

门开了,又被关上,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奚昭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紧张之余,心里竟然还有点小小的雀跃。

秦沭进门后坐在床边,先端详了一阵奚昭的睡颜。

她一直都觉得奚昭生的十分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子,无论是柔和的眉眼,还是挺翘的鼻尖,又或是是水润的双唇,无一不长在她的喜好上。

还有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每次对视时都会让她情难自禁。

看着看着,秦沭伸出手,指尖落在奚昭的鼻尖,像曾经做过的那样,沿着脸颊的曲线向下滑去。

指尖走过脸颊、耳朵和下颌线后,最后落在了唇边。

这双唇,秦沭曾经吻过,她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它的触感,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回忆起亲起来有多甜。

秦沭怀念着,指尖不由得加重了力道,没忍住在奚昭的下唇磨了两下。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奚昭的呼吸有些不对劲。

不同于以往睡着时,奚昭的呼吸似乎乱了。

秦沭神色微动,若有所思。

而此时的奚昭则闭着眼,努力维持着不动的姿势,可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这是她第二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被秦沭摸脸,和上一次在病中迷迷糊糊的感觉完全不同,简直又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尤其是秦沭摸她脸时,手还不时在耳后摩挲两下,奚昭只觉得又痒又麻,下意识想躲。

奚昭光顾着保持镇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越来越烫,就连呼吸都灼热的吓人。

秦沭动作一顿,感受着指尖升高的体温,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是错愕了片刻,秦沭的眼神就恢复了沉静,随即眸光暗了暗,手指滑到奚昭耳后,在耳根处稍稍用了些力。

酥酥麻麻的感觉激得奚昭倒吸一口气,登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昏暗无光的房间在今夜格外寂静。

无声的对视持续了一会,奚昭先败下阵来,喉咙动了动,随即就听秦沭似笑非笑地问:“醒了?”

奚昭含糊的“嗯”了一声,咬着下唇,一动也不敢动。

竟然被发现了,奚昭此时简直羞愧到了极点。

秦沭却面色如常,只是手依然没有离开奚昭的脸,不止没离开,指尖还又移到了奚昭唇角摩挲了两下,低声问:“什么时候醒的?”

感受着秦沭的手指触摸她的力道,奚昭不好意思说她一直没睡,于是移开眼,言词闪烁道:“刚醒。”

秦沭的指尖又在奚昭的唇角按了一下,“是吗?”

奚昭又心虚地“嗯”了一声。

秦沭垂眸看着她,语气如常道:“那睡吧,不动你了。”

虽然这么说,手却仍然没有离开,还摸在奚昭的脸颊上。

这让奚昭怎么睡得着。

奚昭睁着眼睛,低声说:“娘娘也早点去睡吧。”

秦沭闻言,指尖在奚昭脸侧轻轻蹭了两下,像羽毛拂过,蹭得奚昭有点痒。

秦沭:“本宫过一会就走。”

奚昭只觉得脸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她鼓起勇气遵循内心,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秦沭的手,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娘娘不回寝宫,我睡不着。”

这是奚昭第一次主动触碰秦沭,秦沭看了看自己被抓着的那只手,任由奚昭抓着,柔声问:“为什么?”

奚昭望着秦沭的眼睛,夜色中隐藏的情感看不真切,紧了紧握着秦沭的那只手,缓声说:“娘娘在这,我心会乱。”

秦沭心跳漏了一拍,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稍稍低下头靠近了些,问:“那本宫走了,你就好好睡觉?”

奚昭望着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秦沭又凑近了点,“真的?”

奚昭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道:“真的。”

“那好。”秦沭直起身,把手慢慢从奚昭掌心抽出来,又握着奚昭的手放回被子里,低声说,“那你睡吧,本宫走了。”

说完,竟然真的站起了身。

站在床边,秦沭深深看了奚昭一眼,伸手不轻不重地碰了下奚昭的脸颊,再次低声说了句:“睡吧。”

随即离开了偏殿。

奚昭望着秦沭离开的背影,直到殿门再次被关上,四周恢复寂静,这才收回目光。

她躺着床上,用手捂着脸,心乱如麻。

今夜简直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自己装睡,一下就被秦沭发现了。

奚昭在床上回忆着刚才秦沭的动作和语气,心里羞到了极点。

羞耻之余,奚昭还不禁想,既然被发现了,那下次留宿,秦沭是不是就不会来摸她了。

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早知道秦沭碰她耳朵的时候就努力忍着了。

不,也许下次秦沭还会来呢。

可到时候她要怎么办,眼睁睁看着秦沭摸她吗?

奚昭脑海里各种想法层出不穷,根本停不下来。

一直到后半夜还不消停,最后还是困意袭来,实在顶不住,奚昭这才窝在床上,想着秦沭,不知不觉入了眠。

第二天,奚昭起床,回忆起昨晚的事先捂着脸冷静了一会,这才洗漱穿戴去和秦沭道别。

奚昭到时,秦沭已经梳妆完毕,坐在镜前侧身对她说:“再过几日永王就要进京了,宫里最近也不会太平,多事之秋,你就先不要入宫了。”

奚昭答应一声,心知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出错,于是对秦沭说:“娘娘万事小心。”

秦沭:“本宫知道,奚爱卿不必挂念。”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昨晚的事,可又好像都心知肚明。

告别了秦沭后,奚昭出宫回家。

又过了多日,京城里忽然喧闹起来,大理寺的人一同好奇朝外望,只见一队富丽堂皇的车马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嘿!快看啊!永王进京了!”

“看见了看见了,这是不是太高调了啊。”

“永王嘛,不是一向这样?”

奚昭也朝窗外望去,听见旁边人的窃窃私语,凝神沉思。

永王进京的第二天,皇帝在宫中设宴为永王接风洗尘。

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也前去赴宴,回来后说,小皇帝在宴会上脸色一直不大好,还连连咳嗽,众人听后大为震惊。

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又被外面的人知道了,不久后,京城内的流言就又开始说,小皇帝命不久矣,永王此次进京便是皇帝的授意,说是皇帝有意将皇位交给他这位皇叔。

京城内一时间流言四起,对永王进京的猜想越来越天马行空,就连宰相一派的许多人听到这些消息都有些坐不住了,连夜跑到宰相府找章渊。

“章相,这永王到底想干什么?他最近如此嚣张,可是您的授意?”

“新帝登基时,您明明叫他不要轻举妄动,轻易不得进京,他怎么、怎么还自己回来了?”

“皇帝已经多日未上朝了,难到皇帝真的病重到无力回天了?”

章渊坐在书房里看书,被这些人问得心烦,抬起头沉声道:“够了!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再议论,也不得插手永王之事。”

一人焦急道:“可章相,皇帝病重是真,永王此次入京又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信了他当真要翻天,现在已经有人往永王府递拜贴,上赶着巴结去了!”

章渊冷哼一声,把书重重扔在桌上,怒声说:“那就叫他们去!看看到时候掉脑袋的是谁。永王这个蠢货,不听本相当初的警告,竟然还想对皇帝下手?如今又大摇大摆地入京,他当秦沭是傻子,当本相是瞎子吗!”

见宰相发火,书房里的众人都不敢说话了,一时间安静下来。

“还有你们几个,”章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秦沭说皇帝病重,你们就真信她的鬼话,以为皇帝病重了?这么多年了,秦沭的手段你们还不了解?!”

书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听骂,过了一会,章渊怒气平息了一些,说:“你们都给我听着,此次永王进京有来无回,你们谁也不得和他扯上关系。而你们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永王吐露出当年之事的真相。”

章渊锐利的目光扫视过在场所有人,沉声问:“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清楚。”

被他看到的人都瑟瑟发抖,低着头连连答应。

不久之后,众人散去,宰相府再次回府宁静,只有几个章渊最信任的人还留在书房。

章渊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等怒气散去,缓声说:“我叫你们盯着大理寺和朝宁司,你们就是这么盯的?你们不是告诉我没有异常吗?怎么还叫秦沭查出来了天仙散?”

那几人连忙低头辩解道:“宰相明鉴,钟景严最近的确未曾出京,朝宁司也一直很安分,我们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发现的……”

章渊把茶杯敲在桌子上,高声道:“不知道就立刻去查,我要知道,秦沭到底是怎么查出的天仙散。”

第28章 她家小姐还真是深受太后喜爱。

又过了几日,奚昭又听同僚说,皇帝邀请永王去别院小住。

“说是皇帝许久没见永王,很是思念,想让永王陪同去别院暂住,顺便养病。”

“陛下的病还不见好转吗?都这么多天了,这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啊?”

“嘘!小声点,这哪是我们能议论的,陛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何况现在朝中不是有太后吗。”

“可我总觉得这永王入京不简单,也不知道这朝中日后会不会变一个样子……”

那两个人小声嘀咕着离开了,奚昭站在窗边,想起上一次和秦沭的对话,望着皇宫的方向独自思索。

别院位于京外,在一处僻静的山里,秦沭让永王独自一人过去,恐怕,就不会再让他轻易回来了。

事实正如奚昭所料。

不久之后,京外别院。

别院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对于日渐炎热的天气来说,这里是一个清凉的好地方。

此时的清风殿内,永王正陪小皇帝一起下棋,殿内点着熏香,味道浓郁扑鼻。

棋下到一半,小皇帝忽然觉得身体不适,用袖子捂住口,咳嗽了两声。

永王见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嘴上却关切道:“陛下身子未愈,可要多保重龙体。”

小皇帝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闻言只是闷闷应了一声,看着棋盘没有说话。

永王自从进京见到小皇帝后,就没怎么见她露过笑模样。

他不知道原因,思来想去只当是人在病中没有精神,于是又笑着说:“不知道臣送给陛下的香,陛下用了多少了?若是不够,臣这次进京又带了些,可以尽数送给陛下。”

一听永王提起香,小皇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小声说:“皇叔的好意朕心领了,上次送来的香还够用,皇叔不用再拿了。”

永王闻言脸上笑意更浓了,说:“那香可祛病消灾益寿延年,陛下平日劳累,常点着那香,对龙体没有坏处。”

小皇帝闻言望向永王,眼神复杂,似乎带着些失望,又带着点悲伤。

永王还没明白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忽然又听小皇帝低声说:“皇叔若是担忧朕的身体,为何又要下毒害朕?”

此言一出,永王嘴角的笑意僵住,过了好半晌,才勉强维持着平静,故作不解道:“陛下在说什么,臣怎么会害陛下呢?”

小皇帝低下头望着棋盘,小脸拉了下来,说:“朕都知道了,皇叔不必再隐瞒了。”

永王心里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但还是忍着心惊问:“陛下知道什么了?”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提高了些声音喊到:“来人!”

话音落下,门外忽然冲进来一大群禁军,将永王团团围住。

永王看着骤然出现的禁军,瞳孔骤缩,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

他起身就想冲出去出去,却被拦在外面的禁军一把抓住,扔回了地上。

永王摔在地上,样子有些狼狈,看着朝他靠近的禁军,他仍然不死心,大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凭什么抓本王!”

“你说为什么?”

一道冰冷又带着不容置疑气势的女人声音在门外响起。

禁军自动让开一条路,秦沭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从门外缓缓走来,一身红衣,神情冰冷,看在永王眼里就像那索命的阎罗。

她看着跪地的永王,红唇中缓缓吐出几个字:“带下去。”

“是!”

禁军上前拖起一脸不可置信的永王,在他的一声声叫喊中,将人带离了大殿。

几天后,永王意图谋害圣上被当场抓捕的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

此消息一出,全京城百姓又炸开了锅。

“这永王主动入京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谁给他的胆子,谋害圣上?!他不要命了?!”

“虽说当今圣上是女子,可是、可是他也不能……”

奚昭从大理寺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听见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永王抓住了就好,不然她日夜担心秦沭的安危,这下永王应该再掀不起什么浪来了。

奚昭心情不错地回了家,刚一进门,一个丫鬟走上前,对她行礼说:“小姐回来了。”

奚昭笑着问:“俞莲,今晚吃什么?”

“糖醋熘鱼和杂彩羹。”俞莲说完问道,“小姐今天心情不错?”

奚昭:“嗯,永王被抓了,我心也能放下了。”

俞莲笑着说:“娘娘还特地让我转告小姐,永王已经被关入了地牢。”

俞莲是秦沭连同宅子一起送给奚昭的几个丫鬟之一,也是跟随秦沭多年的老人之一,这几日奚昭和秦沭无法见面,秦沭偶尔会让阮春递点消息出来,每次都由俞莲负责传达。

奚昭:“好,我知道了,这几日辛苦你了。”

俞莲笑着说不辛苦,心里想着,她不过是传话而已,算不了什么,太后每日日理万机,却还不忘关心奚昭,那才叫一个辛苦呢。

奚昭不知道,但俞莲是知道的,太后对一直很上心。

她们这些丫鬟当初被送来奚府,一方面是来服侍奚昭,另一方面,就是负责将奚昭平日里的大事小情如数告知太后。

哪怕这几日太后忙着对付永王,十分繁忙,但仍不忘抽时间询问奚昭的近况。

俞莲望着奚昭的背影不禁感叹,能让太后如此细心对待,这么多年来奚昭还是独一份。

她家小姐还真是深受太后喜爱。

又过了几日,永王用天仙散毒害的圣上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百姓们纷纷开始讨论天仙*散是个什么东西。

有从戎州来的人,一听天仙散,霎时白了脸,疯了一样的求医问药。

可大夫郎中们连天仙散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无药可解。

再后来,又听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一个神秘女子,某一天走进了京城内最大的药铺,一言不发,只冷着脸把一张写着药方的纸“啪”一声拍在了柜台上,随即转身离开。

动作行云流水,背影很是孤傲。

——然后天仙散的毒就从此可解了。

在永王被关入地牢后,太后又派朝宁司去了一趟戎州,抄了永王的王府,还收获了意外之喜——最初炼制出天仙散的药师。

朝宁司把那药师押回京,在审永王的时候,带到了朝上。

这一天对所有朝臣来说都是难忘的一天,早朝议事完毕,太后没有急着散朝,而是叫人把永王带了上来。

当永王狼狈地被拖进大殿时,几日前巴结过永王的朝臣背上都不约而同冒出了一层冷汗,回避着永王的视线,看也不敢看。

秦沭却只是扫视过群臣,目光最后落在永王身上,问:“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永王狠狠瞪着秦沭,咬着牙坚持道:“本王无罪!”

秦沭面无表情看着一脸不服气的永王,转而用眼神示意一旁的药师,“既然永王不说,你说。”

药师早就被吓破了胆,此时在殿上连站都站不住,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把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从他失手误炼出天仙散,再到永王重金聘请他大量炼制,到后来永王又把天仙散制成香送给先帝……

说到先帝时,几乎所有朝臣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先帝?!”

“难道先帝驾崩还有蹊跷?”

“这、这……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宰相章渊是仅有的几个还能保持镇定的,他抱着象笏,只盯着永王,表情看不出喜怒。

秦沭的目光朝他身上瞥了一眼,眸光沉了沉。

药师一见其他人的反应,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更害怕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秦沭面色却不见丝毫惊讶的表情,只让群臣安静,对药师说:“接着说。”

药师于是战战兢兢地继续坦白。

永王毒害先帝之后,原本以为能够顺理成章继承皇位,却没想到失败了。

药师声音颤抖道:“一直到六年前陛下继位,曾为永王出谋划策的人也弃他不顾,永王不甘心,这些年仍一直琢磨夺取皇位的办法,于是他便开始自作主张,一边用天仙散牟利,一边又打算故技重施,用害死先帝的手段谋害陛下。”

说完,他一边磕头一边苦苦哀求:“太后饶命,小的已经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不敢有半分隐瞒,请太后开恩!放过小的吧!”

秦沭却冷声问:“那个为永王出谋划策的人,是什么人?”

药师结结巴巴道:“小的、小的不知,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

秦沭闻言,看向一旁面如死灰的永王,冷笑着开口:“本宫一直奇怪,你怎么会有这天大的胆子,下毒谋害先帝,而且还能做得天衣无缝。”

永王是什么样的人,秦沭很清楚。

他虽然性格冲动,但也不至于冲动到谋害皇帝的地步。

而且永王做事向来直来直去,不懂拐弯抹角,偷偷下毒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秦沭手指敲了敲龙椅扶手,沉声说:“不过若是这背后有人教唆,那便不足为奇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开口吗?当年之事,到底是谁在为你谋划?”

永王此刻万念俱灰,心知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秦沭必定不会放过他。

可惜他多年筹谋,孤掷一注,却还是没能夺得皇位。

他双目圆睁,眼里布满血丝,先是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之上的秦沭,转而又落到了面前站着的朝臣之中。

他眼神狠毒地扫过在场众人,将一个个面孔都记在了心里,最终落在为首的那个人身上。

若不是他当年放弃了自己,自己怎么会落得这个地步!当年之事明明他也有份,凭什么最后遭殃的只有自己!

他不能自己死。

他要把他也拉出来垫背!

永王怒火攻心,颤抖着抬起手,指向朝臣之中,目眦欲裂。

“他——”

可他刚吐出一个字,忽然口吐鲜血。

剩余的话被堵回了嘴里,一张嘴,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永王惊讶地看着地上的血迹,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会?

什么时候?

怎么连他自己也……难得他也被算计了?!

又是一口血吐出来,永王的意识飞速消散,他强支撑着身体,可仍然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

最终,他重重倒在了地上。

脸上还维持着惊恐的表情。

秦沭见状手骤然抓紧龙椅扶手,高声道:“救活他!”

可已经来不及了,等太医急忙跑来时,永王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就这样死在了朝堂之上。

最后也没能说出那个为他谋划的人是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朝臣都愣在了原地,谁也不敢出声。

秦沭的手握紧龙椅,眼中隐隐有怒气闪过,又被她压了下去。

不多时,鸦雀无声之中,还是宰相章渊走了出来,声音不急不缓道:“既然人都死了,那就拖下去吧,别脏了大殿。”

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门外守着的侍卫不敢乱动,用眼神询问秦沭的意思。

秦沭眸光深沉,望着抱着象笏、气定神闲的章渊,过了半晌,才沉声说:“拖下去。”

奚昭得知永王已死的消息,是在第三天后。

得知消息时,她正在拜访郑瑶。

永王之事已经告一段落,郑瑶也收拾东西准备离京,听说她要走,奚昭去府衙跟她道别。

奚昭:“多亏你把天仙散解药的药方送了出去,戎州的百姓也有救了,只是你真的要离开京城吗?脱离贱籍的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郑瑶只头也不抬地收拾东西,边收拾边说:“不用了,我不愿意受太后的恩,贱籍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奚昭试探问:“你想为你的家族平反?”

郑瑶没说话。

奚昭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也不劝了,祝你在外一路平安,若是需要我帮忙,可以回京找我。”

郑瑶不冷不热地答应了,奚昭见状,正要离开,可就在出门时,忽然听到郑瑶说:“奚评事。”

奚昭停住脚步,回过头,就见郑瑶看着她说:“祝你平步青云。”

奚昭微微一笑,朝郑瑶道了声谢,随即离开了府衙。

从府衙出来,奚昭步伐轻快正要回家,半路却碰巧遇到了晏微,此时她正领着朝宁司的人,带着几个箱子往皇宫走。

两人见面打了声招呼,奚昭问晏微这是在干什么,晏微说:“这是从京城永王府里搜出来的东西,这几样打算拿给太后。”

晏微说话时,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小木人,样子和永王有点像,奚昭好奇问:“这东西倒是有意思,这也是永王府搜出来的?”

“是啊。”晏微语气怀念,“这是当年爷爷为几个皇子特地雕的,先帝和太后也有,说来,先帝和太后的还是一对呢。”

一对?

奚昭想象了一下两个小木人并排站着的模样。

突然心情又没那么好了。

第29章 这是……吃醋了?

告别了晏微,奚昭往家里走,结果一路上想的都是那个小木人,还有晏微说的那句“太后和先帝的还是一对的”。

一对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何况奚昭也听说过,皇家与秦家本就世代交好,太祖和去世的老秦国公是拜把子的交情,为了两家的关系更密切,早早就给太后和先帝定了亲。

两个人有一对的玩具也没什么奇怪的。

奚昭是这么试图说服自己的。

可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

想起去晏府见到晏老太师的那天,老太师讲了不少秦沭和先帝小时候的事,奚昭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

晏老太师说先帝和太后从小一起长大,曾一起背书还一起抓鱼,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奚昭反复咀嚼这几个字,越想越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于是就这么回了家。

进门后恰巧又是俞莲给她开门,俞莲见奚昭扁着嘴回来的,不解问:“小姐今天怎么了?可是受欺负了?”

小姐要是被欺负了那可是大事,那她们就得立刻禀报太后了。

奚昭当然不能告诉俞莲她在吃飞醋,于是只摇摇头说:“没事,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自己径直回了房里。

背影看在俞莲的眼里既落寞又委屈。

俞莲关心地注视着奚昭,心想,完了,小姐肯定是被欺负了。

她得赶紧传书上报太后。

秦沭听到阮春和她说奚昭心情不佳时,正在御书房里和钟景严议事。

永王府已经被彻底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出半点有关当初那个为永王谋划之人的线索。

随着永王身死,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也无从可查。

在这件事里,那个人彻底把自己摘了出去。

秦沭刚才就在和钟景严谈论这件事。

但其实,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想起永王死时,在朝堂上气定神闲的章渊,秦沭和钟景严心里实际上都有答案,知道那人十有八九就是章渊。

可他们没有证据。

在没有章渊把柄的情况下,想扳倒章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件事秦沭深有体会。

罢了。

秦沭揉了揉眉心,叹出一口气。

如果章渊是那么容易被她打压的,那他们也不会明争暗斗这么多年。

想要斗过章渊,还得慢慢来才行。

也就在这时,阮春走了进来,低声把俞莲的消息告诉了秦沭。

听阮春说,奚昭好像是受了欺负,心情不佳,秦沭有些诧异。

她特地把奚昭放到大理寺,放到钟景严手下,就是为了让钟景严照看着点,怎么还能受欺负了?

于是秦沭问钟景严:“奚昭这两天在大理寺可是受了委屈?”

钟景严被问的也是一脸疑惑,说:“奚昭平日里和同僚相处还算和睦,不该有人欺负她才是。”

说完,他回忆道:“臣记得,今日奚昭从大理寺离开时还好好的。”

离开大理寺的时候还好好的?

那是路上发生了什么?

秦沭和钟景严说话时,刚好晏微这时在外面求见,秦沭让她进来,晏微听见钟景严在说奚昭,奇怪问:“奚昭怎么了?我刚才还见到她了呢。”

秦沭:“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晏微:“就在刚刚申时,她正要回府,臣就和她聊了几句。”

秦沭:“你们说什么了?”

晏微想了想,“臣当时从永王府里出来,遇见奚昭,她好像对爷爷送给永王的木人很感兴趣,臣就拿给她看了。”

秦沭:“然后呢?”

晏微:“然后我和她说这木人当时皇子们都有,娘娘和先帝的还是一对的。”

听到这,秦沭若有所思,问:“那她说什么了?”

晏微不知道太后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如实道:“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秦沭好像知道了什么。

这是……吃醋了?

等议完事,钟景严和晏微都离开后,秦沭叫来阮春,想了想说:“让俞莲转告奚昭,让她今夜进宫。”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就说,本宫想见她了。”

阮春答应一声,下去把消息传给了俞莲,俞莲得知后,又快步去找奚昭。

此时已经入夜,奚昭正坐在书房里,看着那副自己画的秦沭画像。

她每次端详都觉得她这幅画画得很好看,只可惜不能摆出来,也不能拿给别人看,只能自己欣赏。

不知道秦沭看见这幅画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奚昭想到一半,连忙丢开这个想法。

不行,这幅画不能让秦沭看到,要是让秦沭知道自己偷偷画她,那也太羞耻了。

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奚昭连忙收起心思,把画卷起来,说了声:“进来。”

俞莲探头进来,问奚昭:“小姐可有事在忙?”

奚昭:“没事,怎么了?”

俞莲:“刚才娘娘命人传话说,想让小姐进宫一趟。”

奚昭:“进宫?”

不知道秦沭怎么突然让她入宫,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问:“娘娘可是有什么事?”

俞莲:“娘娘说她想小姐了。”

奚昭怔了一下,随即抿了抿唇,又问:“今夜就去?”

俞莲点点头。

可是奚昭刚咽下那口飞醋,现在心里有点酸着呢,偏偏今夜不太适合见秦沭。

奚昭犹豫了一下说:“我今天有点累,就不去了,你回禀娘娘,就说我已经休息了,明天我会去见她的。”

俞莲有些犹豫:“这……小姐真不去见娘娘吗?”

俞莲心想,太后都亲自召了,奚昭却找借口不去,这不是欺君吗?

虽说以太后对奚昭的在意,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她就是了。

奚昭摇摇头,“不去了,我今夜心情也不好,还是明日再说吧。”

俞莲没有办法,她现在是秦沭送给奚昭的人,理听奚昭的话,于是只好原封不动把奚昭说的回禀了太后。

秦沭在寝宫里等了一会,却没等来奚昭,反而等来了回来传话的阮春。

听见奚昭说她累了不想动后,秦沭有些疑惑问:“她真这么说?”

阮春说是。

秦沭站起身,看着外面的夜色,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来人,本宫要更衣。”

奚昭让俞莲回话后,本想早点睡了,可躺了半天都没有睡意,于是只好起床,披着衣服去书房看书。

画卷还放在手边,奚昭没把它放回架子上,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下看。

不知不觉天色越来越晚,四周寂静无声,丫鬟们也都休息了,奚昭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看书看得神情专注。

过了一会,奚昭听到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她从书中抬起头,认真去听,却只能听见外面晚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心想大概是听错了,奚昭重新把视线落回书上,可还没看几个字,又有脚步声从门外响起。

这次她听的真切,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连忙放下书,披着衣服起身。

脚步声又消失了,奚昭站在门边,心想到底是府里的丫鬟还是外人。

丫鬟应该都睡了才对。

难不成是进贼了?

正在她打算开门一探究竟时,面前的门却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随即,奚昭就看见秦沭穿着一身常服站在门外,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开口问:“奚爱卿不是说已经休息了吗?怎么还深夜待在书房里?”

奚昭怎么也没想到秦沭会出现在自己家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确认面前的人是真的,语气不可置信地问:“娘娘怎么亲自过来了?”

秦沭迈步进门,顺势伸手拢了拢奚昭披在身上的外衣,说:“你不进宫,本宫就只能出宫见你了。”

奚昭被秦沭的突然到来弄的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把秦沭让进门里,重新关上门后,眼神复杂问:“大门已经落锁,娘娘是怎么进来的?”

秦沭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自己走到坐在奚昭看书的椅子上坐着,说:“你府里都是本宫的人,本宫想进来还不容易。”

说完,手支着下巴,望向奚昭,“你还没回答本宫的话,不是说休息了吗?难道是在骗本宫?”

奚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结结巴巴道:“我……”

秦沭:“奚爱卿是不想见本宫?”

奚昭立刻回答:“不是。”

两人多日不见,她其实挺想念秦沭的,不然也不会在今晚把画像拿出来看,她不去见秦沭,只不过因为她心里还在别扭而已,但这个原因她实在不好跟秦沭开口。

秦沭靠在椅子上问:“那你为什么不进宫?”

奚昭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差不多的理由,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见秦沭拿起手边的卷轴:“这是什么?”

奚昭瞪大双眼,下意识冲过去,按住秦沭要展开的手,急道:“没什么,只是一幅画而已。”

秦沭见奚昭反应如此激烈,更好奇了,故意问:“既然只是一幅画,奚爱卿这么紧张做什么?”

奚昭:“这画是臣自己画的,画的不好,不敢给娘娘看。”

秦沭不为所动,“怕什么,画的不好本宫帮你改就是。”

说着,就要展开画卷。

“别!”

奚昭牢牢按着秦沭的手,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娘娘还是别看了,这画实在是……”

秦沭静静等着她的下文:“实在是什么?”

奚昭咬着唇,说不出口。

于是,秦沭当着奚昭的面,缓缓展开了画卷。

在画卷彻底展开的那一刻,一个红衣女子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姿容优雅。

就连秦沭见多识广,都在那瞬间惊愕了一下。

看清画上的人是谁时,秦沭看向奚昭,似笑非笑地开口:“难怪奚爱卿不想给本宫看。”

奚昭扭过头望着别处,不敢和秦沭直视,耳根又不受控制地红了。

画的下方有落款,上面盖着奚昭的印,写着画于元和五年夏。

也就是两人刚分开没多久的时候。

秦沭看了一会,嘴角微微弯起,反握住奚昭的手,明知故问:“奚爱卿这画的是谁?”

奚昭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听秦沭问她,小声说:“娘娘看不出来吗?”

秦沭拉着奚昭的手慢慢用力,将奚昭往自己身边拉进了一点,低声道:“你亲口说。”

奚昭此时也被秦沭逗得有些恼了,心想既然被秦沭发现了,那也不必再隐瞒了,干脆坦白算了。

于是,她也不再藏着掖着,转回头直视着秦沭的双眼,深吸一口气,承认道:“我画的是娘娘。”

秦沭回应着她的注视,问:“为什么画本宫?”

奚昭脑海里闪过许多原因。

因为秦沭好看,因为她那时很想念秦沭,因为她想亲手为秦沭画一幅画……

最后只归位几个字。

奚昭:“想画,便画了。”

秦沭面上笑意更浓,慢慢把画卷重新卷了起来,说:“画的不错,本宫很喜欢,奚爱卿的心意,本宫收下了。”

第30章 还好,她的人还是好哄的。

奚昭看着秦沭把画卷一点点卷起来,然后放到了一旁,脸上的热意还是没有褪下去。

秦沭收好画卷,想起了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问奚昭:“俞莲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什么?”

奚昭抿了抿唇,没说话。

秦沭见状问:“可是因为本宫?”

奚昭实在是不想告诉秦沭她在吃飞醋,可听秦沭问了,想了一下,还是轻轻点头。

秦沭看着她,继续问:“可是因为晏微听说起了本宫和先帝?”

奚昭正纠结着怎么和秦沭说,一听她这话瞪大眼,有些吃惊,心想秦沭是怎么知道的?

秦沭:“看来本宫猜对了。”

奚昭咬着唇,没说话。

秦沭也没有说话,安静持续了一会。

秦沭自幼身份尊贵,性子又少言寡语,是以少有人敢在她面前耍脾气。

更不会有人值得她去哄。

若是换做了其他人,秦沭只会冷冷瞥去一眼,然后让他消失在自己面前。

可她如今面对的是奚昭……

看来她以后得好好学学怎么哄人了。

于是,秦沭心中叹了口气,语气放的更轻了一些,拉过奚昭的手,压低声音说:“别生气了。”

奚昭闻言怔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被秦沭拉着的手。

秦沭继续解释道:“我和先帝不过是家族联姻罢了,那小木人是当年太祖与我父亲定亲时老太师送的,虽说我和先帝的是一对——”

“但我不喜欢他。”

最后一句话说完,秦沭观察着奚昭的表情。

就见奚昭刚刚还拧着的眉瞬间解开了一点。

秦沭心慢慢放下。

还好,她的人还是好哄的。

奚昭想听的就是秦沭这句话。

可真被秦沭看出了心思,还隐约有些羞愧。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秦沭,半天憋出一句:“娘娘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秦沭看着她,认真说:“我不想让你以为,我喜欢过其他人。”

奚昭心脏不住跳动。

她看着秦沭身上的常服,抿了抿唇问:“娘娘深夜出宫,难道是专门过来和我说这件事的?”

秦沭:“是。”

一想到秦沭专程来和自己解释,奚昭心里就酸酸涩涩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奚昭心想,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秦沭也愿意和她解释,那不然就此问个清楚好了,否则,先帝永远都是她的心结。

于是,奚昭鼓起勇气,再次看向秦沭说:“我还有事想问。”

秦沭似乎并不意外,说:“问吧。”

奚昭望着秦沭,犹豫道:“晏老太师说,娘娘和先帝自幼一起长大……可是真的?”

秦沭语气平静道:“是真的。”

奚昭心结又要拧起来了。

可又听秦沭继续说:“不过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

奚昭有些疑惑,问:“那是什么样的?”

秦沭闻言,顿了顿,看向窗外,似乎陷入了回忆,缓缓道:“我和先帝虽然自幼相识,但却不是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反而是相互视对方为对手,什么都要一争高下。”

这和晏老太师形容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奚昭愣了一下,听着秦沭娓娓道来,没有说话,等着秦沭的下文。

秦沭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惜长大后就不一样了。先帝有宏图之志,深得太祖皇帝喜爱,所以早早被立为了太子。而我却因为是女子,就算再有才学,也只能当做家族联姻的工具,嫁入东宫。”

说到这里,秦沭自嘲一笑,回忆起往事时,眼神多了几分落寞。

奚昭从未听说过这些事,一时有些错愕。

秦沭接着说:“先帝知道我对联姻不满,所以婚后便与我约法三章,约定我们二人虽然同住王府,但互不干涉。”

“再后来,先帝登基,有心施展拳脚,有时会请我为他出谋划策,只可惜,后来他英年早逝,没能看到他大业完成的那一天。”

“先帝知道以永王的秉性,也知道我从不甘心困于后宫。”

“所以在他临终前,他把皇帝托付给我,请我扶持皇帝登基,垂帘听政。”

“这才有了后来,我以秦家兵权扶持皇帝登基的事。”

“那之后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奚昭听完,先是有些错愕,随即沉默下来。

原来当年之事背后竟如此复杂,她也是第一次听秦沭说起先帝,没有想到先帝竟然是这样的人。

民间对于秦沭掌权的说法众说纷纭,但大多都认为是小皇帝受制于秦沭,这才不得不让太后垂帘听政。

可没想到,竟是先帝主动让秦沭扶持幼帝的。

怕是先帝也明白,永王不是当皇帝的料,所以不惜破例立皇太女也要阻止永王夺位。

奚昭想到这,后知后觉地对先帝之死感到了惋惜。

如果先帝还活着,应该也是一代明君吧。

书房里一时陷入寂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不久,还是秦沭率先开口说:“还想知道什么?”

奚昭摇摇头,此时心结早已被她抛在了脑后,听完秦沭的话,现在心里有的只是难以言说的哀伤。

为先帝,也为秦沭。

先帝心怀抱负,却被奸人所害,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实在可惜。而听秦沭讲起小时候的事情,奚昭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秦沭要改制科举,为什么要允许女子做官。

恐怕在秦沭手握大权的背后,也隐藏着许多难言的心酸吧。

奚昭望着秦沭,目光带着心疼,开口道:“我从不知当年之事背后竟是这样,这么多年,娘娘受累了。”

秦沭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拉住奚昭的手,用了些力道把她带进怀里。

奚昭由秦沭拉扯着,跌坐在秦沭腿上,没有挣扎,看着秦沭顺势揽住了她。

随即听秦沭在她耳边轻声说:“有奚爱卿这句话,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奚昭嗅着秦沭身上的清香,挺直的背慢慢软了下来,后慢慢靠在秦沭怀里。

这个平静的夜晚里,两人心里似乎有什么隐隐发生了变化。

两人就这么靠着,夜风徐徐吹过,却并不冷。

过了一会,秦沭突然问:“再过一些日子,本宫要带皇帝去慈园小住,你想去吗?”

慈园就是之前逮捕永王的别院,是一处环境优美的避暑胜地,以往太后每年夏天都会和皇帝一起去避暑。

奚昭也不想再和秦沭继续刚才的话题,于是顺势道:“我恐怕不便跟随吧。”

秦沭:“没事,就让钟景严带着你,怎么样,想去吗?”

奚昭抿了抿唇,说了声:“想。”

秦沭低声说:“好,本宫回头告诉钟景严,让他带你一起过去。”

奚昭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再次安静下来,无声中,时间一点点流逝。

夜色越来越深,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挂着,阮春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低声说:“娘娘,该走了。”

书房内靠在一起的两人慢慢分开,奚昭望着秦沭问:“娘娘要走了吗?”

秦沭低头和她对视,问:“你想让本宫留下来?”

奚昭小声说:“娘娘想留下来自然也可以。”

秦沭笑着摸了摸奚昭的脸,说:“本宫明日还要上朝,不能在宫外多留。”

奚昭有点失望。

秦沭见状压低声音说:“那等本宫过阵子有空了,就陪你可好?”

奚昭眨眨眼,又被秦沭看出内心想法,红着脸说了声:“好。”

说完,从秦沭怀里站起身。

奚昭送秦沭到门口,秦沭临上马车前,伸手拢了拢奚昭披在身上的外衫,说:“回去吧,早点睡。”

奚昭答应一声,目送秦沭上了马车离开,直到马车彻底融进夜色里,这才收回目光,关上门。

回到书房,把看过的书放回书架上,收拾妥当后,奚昭看着已经空了的画卷架子,低声笑了笑。

那幅画最后还是被秦沭带走了。

不过转念一想,事到如今,她已经不需要那幅画了。

原本那幅画就是为了睹物思人而画出来的,如今秦沭真人就在她眼前,她又何必整天看着一幅画纾解相思。

奚昭忽然很想感叹一声世事无常,原本以为她和秦沭再也无法相见,却没想到两人竟能再次重逢。

而且关系还比曾经更亲近了一些。

回到卧房后,困意终于慢慢袭来,奚昭躺着床上,回忆着刚才与秦沭相拥的感觉,带着笑意入眠了。

几日之后,太后宣布要和皇帝一同去慈园避暑。

得知这个消息时,奚昭正在大理寺和晏微聊天。

晏微今天因为公事要留在大理寺一天,奚昭负责陪同她。

得知太后和皇帝要去慈园的消息后,晏微感叹:“慈园可是个好地方,那里依山傍水,风景独特,且还冬暖夏凉,夏天最适合去那里。”

又说:“许多文武百官也会跟随太后皇帝过去办公,大理寺卿应该也会去,你要是想去,可以叫钟寺卿带你过去。”

奚昭被晏微说的更好奇了,忽然对慈园有了点期待。

晏微说完,用手肘戳了戳奚昭,神神秘秘说:“你这次查永王立了功,娘娘有没有赏你?”

奚昭一怔,笑道:“没听娘娘说起过。”

晏微挑眉,“不应该啊,你帮了娘娘一个大忙,娘娘怎么会不赏你?我还想着,要是娘娘给你升官,就问娘娘能不能调你来朝宁司呢。”

奚昭想了想朝宁司那个地方,摆手道:“算了吧,好意我心领了,但朝宁司我怕是不适合。”

晏微想了想,说:“也是,朝宁司常常在外奔波,你这小身板的确容易吃不消。”

说完,又说:“按照以往经验来说,你若是升官,最可能是去哪个州任通判,既然你有功,娘娘到时候应该会送你去一个富庶一点的地方吧。”

奚昭没想过这些,而且她刚适应大理寺,觉得在大理寺也挺好的,于是说:“这种事还要看娘娘怎么决定,只你我在这想也没用。”

说完,问:“好了别在这里站着了,你不是还要去查案卷吗?还看不看了?”

晏微想起自己来大理寺的正事,说了声:“看,这就看。”

随即也不再想,跟着奚昭走进了存放案卷的房间。

又过了几日,太后和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前往慈园,奚昭作为钟景严的属官跟随前往。

车驾前往京郊,一直来到了一处山里,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翠绿,空气清新宜人,一条小河沿着山谷蜿蜒流淌。

晏微说的没错,慈园的确景色优美,奚昭刚一进去就被满地的鲜花绿草吸引住了。

宫女们已经为大理寺整理好了办公的地方,奚昭跟着钟景严走进去,看了一眼,这里离主殿不远。

在太后和皇帝在慈园居住期间,她以后就要在这里办公了。

倒是能离秦沭近一点,总好过在京城时,一个宫里一个宫外,见面还要私下偷偷的。

刚这么想,就有一宫女走过来,对奚昭说娘娘召她过去。

此时众人刚到慈园,都在忙着手上的事物,无心留意她。

于是,奚昭跟着宫女拐了好几个弯,路过一个清澈见底的湖,又穿过一片柳树林,最终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宫殿的影子。

宫女对奚昭行了一礼,说:“奚评事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太后寝宫了,娘娘就在里面等你,奚评事请吧。”

奚昭道了一声谢,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可走着走着,忽然觉得那大殿的样子有些熟悉。

她一时想不起来为什么熟悉,继续朝前走去,等到了近前看清寝宫的样子时,心里咚咚直跳,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这寝宫的样子,像极了她与秦沭初次相见的地方。

过往的记忆再次重现,奚昭在原地愣了半天,心想该不会她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可她仔细去瞧了寝宫之后,却发现虽然长得很像,但*还是不一样的。

还好,只是长得像而已,并不是真的。

奚昭拍了拍自己胸口,努力恢复镇定,随即走进了大殿。

秦沭正在寝宫里喝茶,见奚昭进来,说了声:“你来了。”

奚昭应了一声,环顾四周,一颗心又重重跳了起开。

不知道秦沭是有意的还是无意义的,她怎么觉得这寝宫内的布置,和她们初遇的地方有些像。

秦沭见她在看周围,问:“觉得熟悉吗?”

奚昭硬着头皮说:“熟悉。”

秦沭看出了她的局促,解释道:“不用多想,皇家别院很多都相似。”

所以,奚昭之前闯入的地方,应该就是胥州的皇家别院了?

奚昭自顾自想着,收回目光不想再乱看,可视线经过床铺时,曾经的记忆还是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