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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新来的通判与知州不和。

赵颉和奚昭在平州的第一次见面最后以不欢而散收场。

赵颉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奚昭开仓放粮,为此他气得七窍生烟。

而这件事所产生的后果也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

因为奚昭之前大肆高价收粮,所以全平州手里有粮的粮商都纷纷赶去她那里卖粮。

而如今在外面准备卖的还有数十家,粮商都已经把粮食拉到了城下,就等着进城去卖。

可这时,那些神秘商人却突然不收了。

不仅不收,还在一日之内尽数消失。

这可急坏了等着卖粮的粮商们。

他们为了把粮食运来可费了大力气!怎么如今说不收就不收了?

他们急忙四处打听,可打听来打听去,最后却打听到一个更震惊的消息。

官府开仓放粮了。

全平州挨饿的百姓一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抛下了这些黑心粮商,转而前去州衙所在州城领粮。

这下粮商们一下子傻了。

手里囤积的粮瞬间没了地方卖,运回去更要花大价钱,再这样下去就要全砸在手里。

于是有人便开始低价抛售,慢慢的,其他人也开始跟着低价抛售,最后粮价开始飞速直降。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粮价回落到了正常价格,百姓们也有了粮食果腹,饥荒终于得以缓解。

而不满的粮商们,则集体找到了赵颉。

“赵颉!我们不是约定好的,你官府绝不插手粮价吗?你为何开仓放粮!”

“就是!那我们贿赂你的那些钱算什么!如今粮食都砸在手里了,不仅没赚到钱还亏了大半,你怎么赔!”

“就是!赵颉!还钱!”

赵颉被这些人堵在州衙外进退两难,顶着难看的脸色大喊:“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决定开仓放粮的不是我!”

可粮商们并不买他的账,怒道:

“放屁!你是知州,最后不还是你来拍板?现在出了问题就想推给别人?”

“就是!要是没有你的同意,那通判会开仓放粮?你少唬我们!”

“我看就是你拿了钱还不想办事!你少找借口!还钱!”

赵颉被他们骂得焦头烂额,想起这一切都由奚昭,他恨不得把牙咬碎。

好她个奚昭,竟然一上来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如此狂妄。

当他赵颉是软柿子吗?

这仇他记下了,他早晚要报复回去!

而此时的奚昭,暂时稳定下饥荒后,正坐在房间内给秦沭写信。

从计划开始后,奚昭就一直频繁和秦沭书信交流,中间秦沭也没少为她出谋划策。

如今饥荒过去,奚昭把当前平州的具体情况写在了信里,悉数告知秦沭。

写完后,她想了想,又提笔加上了几句关心的话语。

写完,绑在鸽子身上,让鸽子飞了出去。

看着鸽子展翅消失在天际,奚昭收回目光,眼里有些落寞。

刚分开不久,就开始想她了。

鸽子离开后不久,小禾走进了院子,对奚昭说:“小姐。”

奚昭离开时,只带了少数几个下人来平州,其余人则留在了京城的府里。

奚昭本想让小禾也留下,但小禾最后还是自愿跟来了。

有小禾在,奚昭也没那么孤独了,见小禾进来,奚昭问:“怎么了?”

小禾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交给奚昭,说:“这是赵大人派人送来的。”

赵颉?

奚昭接过来打开,快速读了一遍。

信上的大概意思是,让她几日后跟随赵颉一起巡查河防水利。

奚昭把信叠了起来。

她知道赵颉最近被粮商们闹得焦头烂额,躲了好几日才那些粮商才消停下来。

刚躲过一劫,赵颉就给她递信,看来这是被她激怒了,要开始对她使手段了。

不过这也在奚昭的意料之中,毕竟只有赵颉有动作,她才有可能找出赵颉的把柄。

奚昭想的,可不仅仅是给赵颉找几次麻烦这么简单。

她要的,是彻底拿掉赵颉,让他整个人消失在平州。

奚昭敛眸,对小禾说:“你去回复赵知州,就说,信我已经看过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小禾答应一声,离开了,奚昭回到房间,看着桌子上的平州地图,沉思起接下来的计划。

另一边,被奚昭放飞的鸽子飞了许多天,这日终于越过宫墙回到了皇宫里。

阮春解下鸽子腿上的信,快步前往御书房交给秦沭。

此时秦沭刚处理完公务,正在闭目养神,见阮春进来,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了些光彩,问:“奚昭来信了?”

阮春:“是。”

说完,把信递了上去。

秦沭伸手接过,三两下展开,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冰冷淡漠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看到平州饥荒已经被基本解决,秦沭心底松了口气。

她还怕奚昭初去平州会不适应,如今看来,她还得担忧太过了。

奚昭比她想的要坚强。

信的末尾,奚昭嘱咐秦沭平时不要太过劳累,看着那几个关心的小字,秦沭眼中有了些笑意。

反复看了几遍,秦沭把信收了起来。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想起奚昭嘱咐她不要忙得太晚,秦沭轻笑一声,对阮春说:“今天先这样,回寝宫。”

几日之后,到了和赵颉约定的时间,奚昭与赵颉在州衙见面,随后和赵颉一起去巡查河防水利。

到了河边,赵颉从轿子里下来,站在河堤上抬手指着一段河道,对奚昭说:“看见那里了吗?”

奚昭顺着赵颉手指的方向去看,见那里的河堤有损毁的痕迹,许多人正在忙碌地重新修补。

赵颉又说:“那里就是徐判官被淹死的地方。”

“前不久暴雨,河水飞涨,徐判官就是在这不慎栽进河里,被洪水卷走的。”

“等找到了捞上来,已经是一日之后,人早就没气了。”

“可怜啊,徐判官那么年轻,居然折在了这里,真是天妒英才。”

他语气缓慢,故意说重了“天妒英才”几个字,说完,转而看向奚昭,问:“奚通判,你说是不是?”

奚昭见赵颉看过来的眼神,看出赵颉这是故意拿徐正初之死吓唬她,想让她知难而退。

于是奚昭变不改色,望着河道,也慢声说:“这么说来,赵知州在这河道上行走时可要小心了。”

“可千万别像徐判官一样,跌进河里被水冲走了。”

“真到那时,我可捞不动赵知州。”

赵颉本以为奚昭一介女流,随便恐吓几句就会被吓住,却没想到还被奚昭反过来嘲讽。

他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冷冷道:“本官身子健朗着,绝不可能像徐判官那样摔进河里,就不用奚通判关心了。”

“奚通判还是管好自己吧,平州风水不比京城,你可别像徐判官那样,刚来不久就被老天取走了性命了。”

奚昭好似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怨怼一样,仍背着手注视着河面,说:“多谢赵知州提醒,但我的事,也不劳赵知州关心,赵知州也是,还是管好自己吧。”

赵颉被奚昭气得牙痒痒。

粮商的事再加上这次的事,新仇叠旧账,让赵颉心里憋起一股火。

他正想着怎么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转眼,就见身后侍从手里牵着的马。

赵颉有了打算,冷笑一声,说:“行了,今天是来巡查的,本官懒得和你多费口舌。”

“后面的路轿子不好走,本官要骑马过去,奚通判应该不介意吧?”

奚昭身上的官服被河边的风吹得猎猎作响,想看赵颉又想搞什么花样,淡声说:“不介意。”

赵颉听完,抬手招呼身边的侍从说:“来啊,把马给本官牵过来。”

侍从闻言,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走了过来,随后搀扶着赵颉上了马。

赵颉上马后,坐在马上朝还站在地上的奚昭一扬下巴,说:“走吧,奚通判。”

奚昭看了看身后,并没有多余的马。

她站在原地没动,问:“赵知州就让我这么过去?”

赵颉坐在马上说:“不然呢?谁叫你没有自己备马?这里只有一匹马,难道要本官下来,看着你骑马不成?”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奚昭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赵颉催促她:“还等什么?动作快点,别耽误了巡查。”

这时,身边扮做下人的王盛忽然低声对她说:“小姐,我有办法。”

说完,摊开手,给奚昭看了看手里的石子。

奚昭见状,思索了片刻,对赵颉说:“那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陪赵知州走走。”

说完,迈步朝前走去。

赵颉见她妥协,心里冷笑,说:“那奚评事可要跟紧了。”

说完,一甩鞭抽在马上。

那马嘶鸣一声,飞快像前方飞奔。

一眨眼就甩开了奚昭一大段距离。

在赵颉身后,没来得及跟上去的其他人连忙慌张地追赶。

转眼原地就只剩下了奚昭和王盛。

看着远离的赵颉,奚昭朝王盛使了个眼色,王盛会意,悄无声息地拿出弹弓,将手里攥着的石头搭了上去,随即将弹弓拉紧。

只听“嗖”的一声破风声划过。

随后,追在赵颉身后的众人就见前方的马忽然瘸了腿,摔倒在地。

而赵颉始料未及,也惊呼着被跌下了马背,摔倒在地上。

众人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搀扶。

这一下摔得不轻,赵颉只觉得眼冒金星,腿也疼得不敢动。

众人这是全都围了上来,连声问:“赵知州,有没有事?”

赵颉这会正七荤八素着,想抓着别人的手站起来,可他刚一用力,忽然感到脚下一滑。

随即,在众人惊惧交加的目光中,赵颉翻滚着摔下了河堤,最后掉进了河里。

奚昭站在原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看着赵颉被众人火急火燎地捞起来,然后送回了家。

最终,这次巡查因为赵颉的坠马加坠河而草草结束。

后来的事,奚昭没有亲自去看,只知道大夫慌慌张张跑进了赵颉的府邸,一通诊断之后说,赵知州摔断了腿。

至少要养两个月。

让后赵颉就再也没从府里出来过。

虽然赵颉有心隐瞒这次丢脸的事迹,但当时的河堤上还站着许多修河堤的工人,大家都真切看在了眼里。

是以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很快就在整个平州传开了。

长期经受赵颉压榨的百姓暗地里拍手叫好,纷纷说,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而心情畅快的同时,也不免打听起了赵颉受伤的详细经过。

得知赵颉是因为给奚昭挖坑而自食其果后,平州百姓们同时明白了另一件事。

新来的通判与知州不和。

以往的平州是赵颉的一言堂,他说往东没有人敢往西。

如今来了个专和他对着干的通判。

众人觉得这一望无边的漆黑日子似乎迎来了那么一丝的曙光。

而同一时间,奚昭则趁着赵颉不在的这段时间忙碌了起来。

赵颉坠河也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意只想让王盛将赵颉打下马,挫挫他的锐气罢了,可没想到赵颉竟然自己踩空摔进了河里。

如今赵颉躺在了家里,动弹不得,这可给了她一个削弱赵颉势力的好机会。

奚昭连夜写信,将这件事告诉了秦沭之后,便开始一步步着手整治。

先是监管仓库钱粮,后又剔除赵颉亲信,最后总揽政务。

自从赵颉受伤躺进了府里后,奚昭几乎每天都在忙碌,很快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小禾见状很是心疼地说:“小姐就算公务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奚昭却只是说:“等赵颉的伤好了,想做这些事就更麻烦了,只能现在抓紧时间。”

小禾见劝不动,只能叹口气,转身端了碗鸽子汤回来。

小禾:“小姐多喝点,这鸽子是我从新吉商人手里买的,据说对身子大补呢。”

平州有很多新吉人,奚昭刚来时也注意到了。

但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平州处在大燕和新吉国的边境,两国还有贸易往来,平州当地百姓早已习以为常。

奚昭道了声谢,仰头喝尽,小禾见状,这才放心走了出去。

而在奚昭争分夺秒地削减赵颉势力的时候,在家中养伤的赵颉,此时正躺在床上破口大骂。

好她个奚昭!竟然害他摔断了腿!

现在他在手下面前丢了脸,还躺在床上动不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赵颉越想越生气,偏偏这时,手下人又告诉他,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奚昭在大肆打压他的势力。

赵颉听完更气了,躺在床上一把将手里没喝完的药摔了出去。

药碗“咣”地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了许多片,赵颉怒骂道:“本官不过是受了点伤,她就迫不及待开始动本官的人,是当本官死了不成!”

端来药的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

那丫鬟脸上有一道不可忽视的*、贯穿脸颊的疤痕,使原本唇红齿白的脸因为那道疤瞬间变得可怖。

赵颉这会正在气头上,看到她那张毁容的脸心生厌烦,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

丫鬟低低应了一声,蹲下身去捡碗的碎片。

她把碎片全部徒手捡起来后,擦干净了地上的药渍,随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赵颉仍在大发脾气,不住咒骂道:“这个奚昭,本官要让她不得好死!”

丫鬟迟迟没有离开,站在门口听了一会,看着手里的碎瓷片,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和愤怒。

在赵颉受伤的第三个月,奚昭已经趁他不在的时候做了不少事。

虽然无法真正对赵颉造成威胁,但至少动摇了他的根基。

赵颉在平州盘踞多年,若不是因为受伤动不了,想削减他的势力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能说这次是天赐良机。

也就是这时候,在家里躺了三个月的赵颉终于有了动静,据说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出门了。

奚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轻轻一笑。

料想赵颉的腿也该好了。

毕竟手下的人连带着财产都被她清算了不少,再不出来,怕是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奚昭适时收了手,准备迎接赵颉伤好后的反击。

可这天,她傍晚刚回到家,小禾却告诉她,有一个姑娘在外面求见。

奚昭疑惑,“是什么人?”

小禾:“不知道,她什么也没说,只说一定要见小姐你一面,见不到就不走,都等了一天了。”

奚昭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结交过什么人,一定要这时候来见她,于是带着好奇让小禾将人请了进来。

奚昭坐在正堂等侯,当小禾带人进来时,她朝那人看去,看清的瞬间惊讶了一下。

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被一道可怖的伤疤毁去了容颜。

奚昭心里疑惑,站起身问:“不知姑娘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我?”

那女子朝奚昭行了一礼,低着头,声音怯弱道:“奴婢与奚大人并不相识,奴婢是赵知州府里的丫鬟,此番前来拜访,是有话想对奚大人说。”

奚昭一听她说赵颉府上的丫鬟,眸光一凝,问:“是赵知州派你来的?”

那女子摇摇头,“不是,是奴婢自己想见奚大人的。”

奚昭打量着她,问:“你是赵知州府上的人,来找我干什么?”

那女子低声说:“请奚大人听我慢慢道来。”

奚昭狐疑地看着她,随即就听女子开口道:“奴婢本是赵颉府上的丫鬟,但赵颉为人严厉苛刻,经常打骂奴婢,有一次他甚至……”

说到这,那女子顿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伤心的事,强忍着继续说道:“甚至还划伤了奴婢的脸。”

奚昭看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微微蹙了下眉,问:“然后呢?”

女子:“此仇奴婢一直记在心里,等待报仇的机会,可奴婢势单力薄,实在无法撼动赵颉。”

“外面百姓都在说,奚大人与赵颉不和,所以奴婢听到传言后便想来投奔。”

“奴婢愿意告知赵颉的秘密,只求奚大人为我一雪前耻!”

那女子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奚昭上前去扶,“姑娘先起来,不必行此大礼。”

那女子却不起,只高声说:“请奚大人帮帮奴婢!”

奚昭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没有办法,沉吟着问:“你要告诉我的秘密,是什么?”

那女子闻言,连忙说:“赵颉手上有一本账本,上面记载着他每一次贪墨的证据,若是奚大人能拿到这本账本,将他告到御前,赵颉便必死无疑。”

奚昭闻言,神色一凝,问:“账本?”

女子:“是,那账本被赵颉藏起,极少示人,在府上也只有少数下人得知。奴婢也是偶然听闻此事,所以特来告知奚大人。”

原来赵颉还有一个账本……

奚昭闻言陷入沉思。

若是真的,那她拿到这个账本,就可以将它拿给秦沭。

这样秦沭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治赵颉的罪,就连宰相也无法阻止。

想到这,奚昭的手握紧椅子的扶手,问:“你所言可属实?”

那女子信誓旦旦道:“奴婢愿对天发誓,所言千真万确。”

说完,她又道:“若是奚大人不信,可以将奴婢留在府中严加看管,若是奴婢欺骗了大人,奴婢的性命任大人随意处置!”

她说完,眼含希冀地看着奚昭,可眼眸深处却乌黑一片,好像酝酿着暴风骤雨。

那是恨到极点才会显露出的眼神,奚昭很熟悉,她最初被赵颉绑架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奚昭还不能轻易相信她。

奚昭说:“关于账本的事,我还有些细节想问。”

女子:“奚大人但问无妨,只要是奴婢知道的,一定尽数告知。”

奚昭:“那账本在什么地方?”

银杏:“赵颉将账本放在一个密室之内,钥匙贴身保管,奴婢曾有一次撞见他从密室里出来,所以知道密室的位置,可以为大人画出来。”

奚昭闻言,对小禾说:“给这位姑娘拿纸笔。”

小禾答应一声,很快带着东西回来,女子把纸铺开,拿起笔稍思索了片刻,在纸上一笔一笔画了起来。

奚昭站在一旁看着她绘画,脑海中陷入沉思。

没一会,就见女子将画好的地图拿了起来,交给奚昭说:“奚大人请看。”

女子画的是赵颉府上的地图,地图画得很清晰,房屋和道路简洁明了,奚昭看了一会,看着被着重被圈出来的一个屋子,问:“账本就在这里?”

女子:“是,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奚昭看了那副地图片刻,又看了看面前的女子,心底快速思索要不要相信这个人。

奚昭对这个女子的来历仍然存疑,无法真正相信她说的话。

但是,她又想到,自从她来到平州之后,事事本就不是全有把握。

而且,这的确是个扳倒赵颉的机会。

哪怕有风险,但只要是能除掉赵颉,她就不能轻易放过。

至少,奚昭可以看出,这个女子对赵颉的恨是真的。

奚昭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下定了决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闻言眼中好似亮起了光,高声说:“奴婢名为银杏。”

奚昭闻言点了下头,说:“好,银杏,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我府中,关于账本的事,我日后或许还会时常寻问你。”

银杏一听,忙道:“是,奴婢愿意留下,只要奚大人愿意替奴婢报仇,奴婢愿意做任何事!”

奚昭:“赵颉可知道你得知了他的秘密?”

银杏:“不知道,请奚大人放心,奴婢从赵颉府中离开时没有惊动任何人,也不会有人得知我投奔了您。”

奚昭点了下头,心想,看来这个银杏还很是聪慧。

正思索着,这时,赵驰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盛和赵驰在奚昭府中伪装成侍卫,进门后,赵驰对奚昭说:“小姐,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完了。”

奚昭点了下头,对赵驰说:“这是银杏,日后便留在府中了,你们好好相处。”

赵驰看了银杏一眼,心里有些疑惑奚昭怎么忽然收了个丫鬟,但还是什么也没问,答应了一声。

奚昭还要再仔细问一问银杏地图的事,于是让王盛和赵驰先行离开。

赵驰走出去后,看了看在正堂里认真说话的两人,又看了看已经黑下去的天色,忽然想起,今天是和太后娘娘汇报消息的时候。

临走前,太后娘娘嘱咐过,他们此行的职责不仅是保护奚昭,还要定时汇报奚昭平日的生活。

只是,奚昭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在处理公务,少数时候在看书,其余的就是睡觉,汇报来汇报去几乎就那么几件事。

赵驰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新意。

不过……

赵驰想起来刚才被奚昭留下的那个丫鬟,赵驰觉得,这次汇报应该有的写了。

于是他连忙回了房间,稍加措辞,在纸上写下“接见陌生女子”几个字。

写完,想起刚才奚昭说以后银杏会留在府里,于是提笔又补充“并将该女子收留,准许其在府服侍”。

最后,看着余下的空白的纸张,觉得字有点少,又沉吟着加了一句“后与该女子密谈至入夜”。

写完,看着纸上的的消息,很是满意。

终于能写一点不同寻常的事了,也不知道太后娘娘看后会作何感想。

反正,他看见奚昭有了空闲做其他事情还是挺高兴的。

赵驰想着,折起了信纸,把它绑在鸽子身上,放飞了信鸽。

不久之后,信鸽飞入了京城,身上的信落在了秦沭手里。

秦沭拿到信时,正准备入睡,听说平州来信了,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折开了信纸。

这是赵驰传来的信,本以为信上一如既往写的都是一些奚昭平日里雷打不动的日常,可当秦沭展开往下看了几句时,眉梢渐渐扬起。

收留陌生女子?

密谈至入夜?

秦沭反复看着那几句话,睡意全无。

难道这才是奚昭硬要去平州的真正理由?

第52章 姑娘家之间的姐妹情谊。

赵驰写信的事,奚昭并不知情。

收留下银杏后,奚昭在想要怎么才能拿到赵颉的账本。

据银杏所说,密室常年上锁,而钥匙赵颉随身携带。

得想想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赵颉身上拿到钥匙。

奚昭垂眸沉思。

又是许多之后,赵颉终于养好了伤,这天在下人的搀扶下回了州衙。

奚昭听闻赵颉痊愈的消息,在州衙等待,赵颉进门后,面对赵颉满含恨意的眼神,奚昭悠然自得地出声问:“赵知州,三个月不见,身体可痊愈了?”

赵颉一看见奚昭,受伤的腿就隐隐作痛,他心里一股火气,怒视着奚昭说:“本官如今这副样子全拜你所赐,你现在得意了?”

奚昭坐在原位,慢条斯理道:“赵知州自己失足坠河,大家都看着呢,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赵颉若是有多余的力气,还是抓紧去处理积压的公务吧。”

一说到这个赵颉更生气了,黑着脸说:“别以为你趁本官不在时做的那些事本官不知道。本官本看在你年纪轻的份上不想和你计较,但你却狂妄自大不知悔改,那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本官最后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太年轻气盛的好,不然容易引火上身。”

奚昭闻言,却只笑笑道:“赵知州的提醒我记住了,我也给赵知州提个醒——”

她顿了顿,看向赵颉,慢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赵知州也别太目中无人的好。”

赵颉气得再也忍不住,猛拍桌子,大声问:“你什么意思?”

搀扶着赵颉的下人见他气得浑身发抖,连忙上前小声劝阻。

奚昭不答,只说:“赵知州别是也摔坏了头,连话都听不懂了。”

赵颉胸口剧烈起伏,旁边的下人还在劝他不能动气,他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奚昭,冷冷道:“在平州敢如此和本官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你可知道,就连当初徐正初对本官都毕恭毕敬。”

“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一件件本官都记下了,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赵颉一甩衣袖,转身便走。

奚昭见他离开,视线重新落回手里的文书上,心想,她倒是想看看,这次赵颉又会用什么手段报复她。

晚上,奚昭回到家,饭后在书房里思索接下来的打算。

想来想去有些累了,于是出门到院子里走走,恰巧遇到了银杏。

银杏在小禾这几日的指导下,已经基本熟悉了府里的事务。

据小禾说,银杏在府里很是卖力,帮小禾分担了很多事务,多日相处下来,小禾很是喜欢她。

银杏见到奚昭后行了一个礼,“小姐。”

奚昭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却又注意到了银杏脸上的伤疤,那疤痕本就不容忽视,现在在夜色下显得更加可怖了。

在奚昭留下银杏,她曾观察过此人几日,却发现她平时其实话很少,基本一直都是默默做事,很少出声。

这让奚昭很是奇怪,好奇她究竟是怎么惹怒了赵颉,以致赵颉动手划伤了她的脸。

于是,就在银杏打算离开时,奚昭出声问:“银杏姑娘,不知我能否问问,你脸上的伤是因何而来?”

银杏闻言似乎顿了一下,奚昭也没有说话,只等着她开口,过了一会,银杏低声说:“我初入赵颉府上的时候,打碎了他最喜欢的花瓶,于是赵颉一怒之下,就用碎片划伤了我的脸。”

银杏说完,低垂着头,似乎十分悲伤。

奚昭听完,沉默了片刻,心里思索了一会,最后还是对银杏说:“你跟我来。”

说完,朝着自己卧房中走去。

银杏诧异了一瞬,没有多问,跟了上去。

赵驰正守在门口,看见奚昭过来,和她打了声招呼。

奚昭应了一声。

赵驰刚想问奚昭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卧房了,就看见了她身后跟着的银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奚昭转头对身后的银杏说:“进来吧。”

银杏点点头,看了赵驰一眼,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

赵驰目送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房,面色迷茫。

奚昭似乎很喜欢这个叫银杏的姑娘,不仅收留了她,还这么晚带她回房里。

两人似乎关系很好的样子。

赵驰在脑海里思索了半天,想来想去,最终归结为姑娘家之间的姐妹情谊。

奚昭在平州结交了新的朋友。

这可是大事。

得如实告诉娘娘。

另一边,奚昭带着银杏进了卧房后,让银杏坐下等待,随即自己打开了从京城带来的箱子。

银杏坐在一旁看着奚昭,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不安地打着鼓。

她知道奚昭一直都不信任她,就算把她留在了府里,但对她和小禾终究还是不一样,她能看出,奚昭在提防她。

银杏坐在凳子上,袖中的手指搅在一起,心想究竟要怎么才能博得奚昭的信任。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被奚昭赶出府,那等待她的便是死路一条。

不仅是赵颉,还有追杀她的那些人……

离开这里,她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银杏越想越紧张,不知道奚昭叫她过来是要做什么,正心里七上八下着,就见奚昭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随即又听她松了口气道:“还好带过来了。”

说完,奚昭合上箱子,把药瓶放在银杏面前。

银杏看着那个瓷瓶,不知道这瓷瓶里是什么,也不懂奚昭把它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正游移不定时,听奚昭又说:“此药每日涂一次,可以祛疤。”

这让银杏怎么也没想到,她怔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的那个瓷瓶,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小姐这是……给我的?”

奚昭点头,“是。”

银杏看着那个瓷瓶,没有动,等了半晌,才出声问:“小姐为什么要给我药?”

奚昭:“因为我想,姑娘家都是爱美的,想必你不会喜欢脸上的这道疤,这瓶药便送给你了,但愿能让你的脸恢复原样。”

恢复原样……

银杏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那个瓷瓶。

因为这道疤,旁人对她都避之不及,这样的话,还从没有人和她说过。

银杏把瓷瓶握在了手里,慢慢攥紧说:“银杏谢过小姐。”

奚昭:“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谢我。”

银杏没有再多说,握着药瓶,低着头,站起身问:“若是小姐没有其他吩咐,银杏就先行告辞了。”

奚昭点了下头,“没事了,你回去吧。”

银杏闻言,不再多留,退了出去。

离开时,银杏手里拿着药瓶,心中仍然百感交集。

守在外面的赵驰看见银杏自己一个人出来,下意识朝卧房里看了一眼,问:“怎么就你自己出来了?小姐呢?”

银杏听他问话,心不在焉道:“小姐要休息了。”

赵驰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又看到银杏手里的药,好奇问:“这是什么?”

银杏低声说:“是祛疤的药。”

赵驰了然,心想奚昭对银杏还真是好。

祛疤的药可不多,寻常是只有宫里才能用的,这瓶药怕也是奚昭什么时候得的赏赐,竟然就拿给了银杏,果然是姐妹情深。

银杏快步走远了,而赵驰目送着她远离,心里已经开始为晚上的汇报措起了辞。

奚昭今晚和银杏在卧房长谈,这件事得告诉娘娘。

还有赠药也要写上,这样娘娘或许还会觉得奚昭体恤下人。

赵驰已经把今晚要汇报的内容在心里想好了大半,而卧房里的奚昭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在赵驰的信里已经和银杏“姐妹情深”了。

银杏走后,她也在给秦沭写信。

自从赵颉受伤后,奚昭就忙碌不停,连给秦沭写信也要抽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她打算把这段时间的事全部告诉秦沭。

但奚昭和赵驰写的东西毕竟不同,为了不让秦沭过多担忧,奚昭在信里往往报喜不报忧,大多事情都只一笔带过。

而留下银杏在她的信里也不过一句话罢了。

写完信,奚昭唤来信鸽,把信绑在鸽子的腿上放了出去。

不久之后,京城的皇宫里,两封信同时出现在了秦沭面前。

一封是赵驰写的,另一封是奚昭亲自写的。

秦沭先是打开了奚昭送来的那封信,看完后,又打开了赵驰送来的那封。

看了两眼,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好一个姐妹情深。

秦沭又拿起了奚昭亲自写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

奚昭的信上只写她收留了一个叫银杏的女子,并说此人掌握着赵颉的把柄。

而赵驰的信上则写着奚昭深夜叫银杏入卧房,还给了她一瓶祛疤的药。

祛疤的药……

那不就是她曾拿给奚昭擦耳朵的吗?

秦沭看完,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但站在秦沭身边的阮春却知道,娘娘不高兴了,不然,娘娘平时看到奚昭来信都会微不可查地笑一下的。

阮春沉默地站在一旁,而龙椅上的秦沭也迟迟没有做声,只低头看着手里的信纸。

虽然秦沭明白,奚昭并不会背叛她,收留那个叫银杏的女子多半是为了对付赵颉,而送她药也只是因为心软罢了。

但秦沭心里还是不高兴了。

她搓了搓手指,心想,等再见面的时候,她要好好问一问奚昭,在平州都干了什么了。

还有这个叫银杏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第53章 赵颉的确不是善类。

在平州,此时的奚昭又忙碌了起来。

因为平州要修缮防御工事。

前不久,新吉忽然爆发了内乱,各皇子皇女为了争夺皇位大打出手,国内一下子变得动荡不安。

而平州处在两国边界,为了防止新吉的战火烧过来波及平州,朝廷命平州修缮防御工事。

原本修防御工事这件事应该落在赵颉头上,但赵颉却以“大病初愈身体抱恙”为原因全部推给了奚昭。

当时两人正坐在州衙的议事堂里,旁边还有许多手下官员看着。

当众人本以为又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时,却没想到,奚昭没有推辞,直接答应了下来。

赵颉:“既然奚通判接下了,那可要尽职尽责,本官空闲时会去视察,若是有不当的地方,别怪本官向朝廷参你一本。”

奚昭:“刚才赵知州还说腿脚不便,怎么如今又能去视察了?赵知州这腿好的竟如此之快?”

赵颉:“本官的身体如何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做好该做的事。”

说完,他让一旁下人搀扶着他站起身,说:“好了,该说的话本官已经说完了,奚通判好自为之,防御工事滋事重大,可千万别出差错。”

赵颉故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说完,率先走了出去,其余手下官员见赵颉走了,也先后跟着退了出了议事堂。

奚昭恍若未闻,不久后,也离开了州衙。

小禾正在马车里等她,两人一同回家。

听到奚昭以后为了监督防御工事的修建,要频繁往返在边界和州城之间,小禾愤愤道:“边界距州城那么远,一来一返最快也要一日时间,小姐你怎么能接下这个大麻烦呢?”

“而且若是出了差错,赵颉指不定要怎么怪罪你,要我说,那赵颉就是装的,小姐你就应该把这事推回去,叫赵颉自己折腾去!”

奚昭看着窗外,摇摇头说:“赵颉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防御工事滋事体大,不能随意糊弄,要是交给赵颉,我反而不放心。”

若是真让赵颉负责,那修城墙的钱恐怕全要进赵颉的腰包。

还不如让奚昭自己监督放心。

小禾闻言眨了下眼,“原来小姐是这么想的。”

奚昭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从那之后,奚昭就经常往返在边界和州衙之间,往往是一早上过去,深夜才能回家。

就这么过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奚昭刚胖回来一点的身体就又消瘦了一圈,站在城墙上监工时,显得更弱不禁风了。

这些事奚昭并没有告诉秦沭,但她不知道,即使她不写,赵驰也会把她在平州每天做过的一件件事都悉数告诉秦沭。

这天夜里,御书房中,秦沭看着赵驰的来信,看到赵驰说奚昭因监督城墙修建,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眸光暗了暗。

她叫阮春备好纸笔,可思来想去,却不知该怎么下笔。

应该戳破她,还是装作不知道?

秦沭难得犹豫起来。

她坐在桌前提笔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缓缓把笔放下。

罢了,奚昭如今还要对付赵颉,不能让她分心。

还是等下次见面时,再和她算这个账吧。

连带着上次的账一起。

自从奚昭监督防御工事的修建后,平安无事地过了两个月。

可两个月之后的一天,赵颉忽然没有预兆地说,要去城墙检查修建的进度。

当即就出发。

奚昭听到后没有说什么,只和往常一样,带着赵颉乘车去了边界。

到了城墙边后,有工人看见了奚昭,和她打招呼。

刚打完招呼,又看见了赵颉从马车上下来。

工人翻了个白眼,心说真晦气,怎么看见了这个姓赵的,埋头干活去了。

赵颉下了车后,站在马车旁,看着忙碌的工人和修了一半的城墙,脸上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慢慢走了过去。

他今日临时起意过来,就是为了不让奚昭有任何准备,就算是鸡蛋里挑骨头,他也要挑出点奚昭的差错好好参她一本!

他一边冷笑一边在城墙下行走,不时指着什么对工人们问东问西。

工人们虽对他不待见,但回答的却也流利,以至于赵颉问了一圈下来,一点把柄也没抓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挂不住。

他不信邪,又自己去城墙下面左踢踢右踹踹,又随手揪了几个人过来,却还是没能找出任何疏漏的地方。

赵颉脸色十分难看,碰了一鼻子灰,走回马车旁,正心烦着,就听奚昭出声问:“赵知州可看够了?”

赵颉没好脸色地说:“看来奚通判这监工当的还真是称职啊。”

奚昭:“就是怕哪天赵知州突然到访,我这才日日小心,不敢马虎半分,如今看来,力气没白费。赵知州现在看完了,对这城墙可还满意?”

赵颉没说话,黑着脸转身上了马车。

从边界回州衙时,赵颉坐在马车上气不打一处来。

想不到这奚昭看着年纪轻轻的,居然还不好对付,竟然让他屡次吃瘪。

外面的流言他不是没听过,从前只传他和奚昭不合,可近来已经传成了奚昭是来除掉他的。

笑话!

他堂堂平州知州,在平州说一不二,谁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会被一个女人除掉?

赵颉一想起这些就生气,今天特地来给奚昭找麻烦还没找成,更是火上浇油。

一旁的手下见状,小声说:“知州,这奚通判着实是嚣张,这平州可是您的地盘,您怎么能让她在这胡作非为呢?”

赵颉怒道:“那你说怎么办?你以为本官想让她如此嚣张吗?”

手下闻言连忙说:“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现在外面许多人都说,奚通判即将顶替您的位置,她现在在平州风生水起,照这势头早晚要对您造成威胁,您不如趁她尚且未成气候,把她……”

手下没说完,只用手在脖子上比了比。

赵颉闻言,拧起眉,“你是说,把她做掉?”

手下点了下头,朝马车外指了指,说:“知州您看,这地方怎么样?”

赵颉掀开车帘朝外看去,此处两面临山,道路狭窄,是一处山谷。

常有路过的人被山上掉落的碎石砸伤。

更倒霉一点,被直接砸死的也有。

赵颉瞬间明白了手下的意思。

手下继续说:“奚通判往返两地常常路过这里,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那也不稀奇,您说是不是?”

“再退一步讲,就算没死,让她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也能挫挫她的锐气。”

赵颉闻言,陷入沉思。

自从上次赵颉视察城墙之后,奚昭就隐约觉得赵颉变得有些不对劲。

她小心提防了几天,却不见赵颉来找茬,心里十分疑惑。

这天,她照例前往去视察防御工事。

城墙已经被加固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奚昭从头到尾认真巡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慢慢放下心。

等城墙彻底修完,她也可以歇一阵子了。

从城墙上下来后,太阳已经渐渐西斜,回去的路途遥远,一旁的王盛嘱咐她早些回去。

奚昭点了下头。

夜路难走,她是得趁着天亮快些回去了。

上了马车后,王盛驾车迅速朝着州城驶去。

路上,奚昭坐在车内,问王盛:“你这几日,可注意到赵颉身上哪里藏了钥匙吗?”

银杏告诉奚昭赵颉有一个账本,上面有他贪墨的证据,奚昭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弄到它。

虽然有银杏给她画的地图,让她得以知道存放账本的位置,但钥匙在赵颉身上,奚昭这几日一直在观察。

可她并没发现赵颉把钥匙藏在了哪里。

王盛一边驾车一边说:“我也没有看到,不过,如果是带在身上,或许在他脱下衣服的时候可以有机会拿到。”

奚昭皱眉,心想那可有些棘手。

她和赵颉平时见面大多是在州衙里,能让赵颉脱下官袍的机会可不多。

这可怎么办?

奚昭正思索着,忽然感觉到马车在慢慢减速。

奚昭疑惑问:“怎么停下了?”

车外传来王盛凝重的声音:“我刚刚看见山上有一个人影。”

奚昭:“人影?”

她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发觉马车此时正停在一处山谷的入口,面前的道路两边被山夹着,而抬头向山上去看,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土石,除此之外再看不清其他。

王盛:“是,千真万确,我不会看错。前方地势凶险,要是有人从山上进攻,我们避无可避。”

奚昭皱起眉,看向前方,问:“那依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王盛沉吟说:“谨慎起见,最好绕过这里,不过那样的话,就要明早才能进城了。”

奚昭看着前往幽暗的路,略微沉思,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

那声音打断了奚昭的思绪,她正要仔细去听,下一瞬,轰隆隆的石块滚动声从头顶传来,震得人头皮发麻。

奚昭心头一惊,王盛率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快走!”

说完,拉起奚昭扔下马车朝山谷外逃离。

在他们身后,碎石紧随其后砸下,发出的巨响震耳欲聋,很快扬起一片灰尘。

小石块如雨一般落下,很快将马车埋在其中。

距离马车不远处,奚昭惊魂未定,下意识抬头朝山上去看,只见一道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果真有人?!

下一刻,王盛闪身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跑远,奚昭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被埋葬的马车,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深夜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这就是赵颉的报复?

看来赵颉已经彻底按捺不住,要对她下手了。

幸亏刚才没有真进入山谷,否则自己的下场怕是和这马车一样。

奚昭想起临走前,秦沭问她是否会好好地回京,奚昭当时没想太多,答应得坦然。

可如今看来,秦沭的担忧不无道理。

赵颉的确不是善类。

奚昭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好在只有些淤青,没什么大碍。

看了看地面的碎石,和对面的山坡,奚昭的手不自觉攥紧。

既然赵颉现在狠下心要对付她,那她也不能再拖了,得尽快拿到那本账本。

她和赵颉之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结了。

不久之后,王盛折返了回来,懊恼道:“那人躲进了山里,我没能追上。”

奚昭平复了一下呼吸,说:“无妨,我能猜到此事十有八九是赵颉的手笔,那人既然早有预谋,就不会轻易被我们抓到。”

王盛:“那现下你要怎么办?这赵颉竟敢在途埋伏,简直欺人太甚。”

奚昭呼出一口气,看着前方漆黑的山谷,说:“先回去,等我细细打算,此事……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王盛:“连府里的人也不能说?”

奚昭点头。

王盛:“为什么?”

奚昭:“因为我日后或许要以身作饵,要是被小禾她们知道赵颉已然对我起了杀心,她们应该不会同意我犯险。”

王盛脸色复杂,“可是……”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劝告的话,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那你也不打算告诉娘娘吗?”

奚昭闻言顿了顿,半晌后缓缓道:“娘娘那里更不能告诉,日后……我会亲口和娘娘解释。”

秦沭本就不想她来平州,要是被秦沭得知她在平州面临危险,而秦沭远在京城想帮她却有心无力,只会让秦沭徒增烦恼。

平州的事,她自己应付就够了。

王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应下。

交代完之后,奚昭和王盛一起离开山谷。

他们的马车已经被埋进了碎石堆里,但好在附近有一个村子,两人进村借了两匹马,趁着夜色赶回了州城。

另一边,赵颉在府里正堂前来回踱步,没一会,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跑了进来,跪在地上。

赵颉连忙问:“怎么样?得手了吗?”

黑衣人重重磕了个响头,高声道:“小的无能,让奚通判逃脱了,请老爷恕罪!”

赵颉一听,气得一脚踹了过去,怒道:“废物!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

黑衣人被踹了个跟头,爬起来重新跪好,不敢说话。

赵颉咬牙切齿,指着黑衣人大骂道:“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没能得手,奚昭必然有所防备,下一次再想动她就没这么简单了!”

黑衣人小声说:“小的、小的明白。”

赵颉又是一脚踹过去,“明白你还敢坏我好事!”

黑衣人再次爬起来跪好。

赵颉骂了好半天,这才消了点火气,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心里猛然发起狠来。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彻底除掉奚昭!

这一次他要自己动手,绝不会再出纰漏,他发誓,他定要让奚昭有来无回!

奚昭回到家时,已经是次日白天。

小禾等了奚昭一夜,见到奚昭时都快要哭出来了,又看奚昭浑身官袍都脏了,焦急问:“小姐你昨晚去哪了?衣裳怎么都脏了?”

奚昭只随口道:“没事,就是马车半路坏了,摔了一跤。”

小禾:“小姐没受伤吧?让我看看。”

奚昭:“我没事,别担心。”

好不容易让小禾放下了心,奚昭回房沐浴,把浑身的尘土都洗净之后,坐在床上检查自己身上的伤。

昨晚天太黑看不清,现在才发现,身上的淤青比她想的还要多。

落石的时候还是被一些碎石砸到了。

银杏这时在外面敲门,奚昭喊她进来。

银杏把手里的新官袍放下,沉默了片刻,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低着头说:“这是我老家常用的一种创伤药,小姐若是不嫌弃,可以试一试。”

说完,把盒子放下,也不等奚昭回答,转身出了门。

奚昭愣怔一瞬,拿过来打开嗅了嗅,发现是没闻过的味道,琢磨着银杏刚才的话,眼神带了些探究。

老家?

自从奚昭在山谷遇袭之后,几日时间里,州衙一直风平浪静。

奚昭从未提过山谷的事,赵颉也故作不知,两人就这么带着各自的心思,在州衙里维持表面的平静。

又过了几日,边界的防御工事彻底修缮完毕,奚昭总算卸下了一个重任。

而赵颉视察了一圈了之后,站在城墙上,对奚昭说:“如今城墙修好了,奚通判劳苦功高,本官这个做知州的,还得好好感谢你啊。”

感谢?

她如今身上的淤青还没痊愈,赵颉竟然还假惺惺地说什么感谢。

奚昭背着手凉凉道:“感谢就不必了,赵知州的感谢,我怕是受不起。”

赵颉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冷笑一声:“本官都要亲自谢你了,岂是你受不起便能不受的?”

说完,他挥挥手,身后下人弯腰递给奚昭一张请柬。

奚昭低头看着,没有接,赵颉说:“明日休沐,本官在春香楼设宴,打算好好款待你,奚通判可一定要来。”

奚昭:“设宴?”

赵颉奸笑道:“是啊,可是专门为你设的宴,奚通判可别让本官好心白费。”

奚昭看着那封请柬,心想,怕是鸿门宴还差不多。

但即使明白,在思量片刻后,奚昭还是伸手接下来那张请柬。

赵颉见状,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这就对了,奚通判要是早这么明事理,你我又何须到这般地步?”

说完,他自己朝城墙下走去,边走边说:“两日之后,本官在春香楼等你,奚通判,可别让本官等太久。”

说完,扬长而去。

赵颉走后,奚昭打开手里的请柬,看着上面寥寥几个字,一言不发。

回到家后,奚昭把自己要去赴宴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小禾抢先说:“小姐,你和赵颉向来不合,他突然设宴请你过去,准没好事!”

王盛闻言面露担忧,可又不好开口,只能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奚昭。

奚昭面色不变,淡淡道:“赵颉要在春香楼见我,如果想偷到钥匙,这是个好机会,既然他主动开口了,我又岂有不去的道理。”

小禾还是有些担忧,“可是……”

奚昭:“不必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账本,此次有必要冒险一试。”

在奚昭的坚持下,最终此事还是拍了板。

王盛虽然忧虑,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夜里,奚昭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进房间之后,她久违地从盒子里拿出了画卷,缓缓展开,画上两个栩栩如生的人便展现在她面前。

借着烛光,奚昭抬手轻轻抚摸着画上的人,微微垂眸。

来到平州后已经过了几个月,这几个月里,虽然两人经常信件往来,但思念仍然在一点点堆积。

最近做梦又开始常常梦见秦沭了,世间最磨人的,恐怕便是这相思之苦了。

上一次,她和秦沭分别,不知此生能否再见,而这一次,她远在平州,与秦沭遥遥相望,奚昭欣慰地想,至少还有念想。

等她解决掉赵颉这个祸患,把平州夺下来,或许,那时就是她们再见的时刻。

就算是为了两人能再见,她也定不惜一切拿掉赵颉。

奚昭看着手中的画,不自觉落下一个吻。

但愿老天保佑。

第54章 昨夜她死里逃生,而如今,终于轮到赵颉有难了。

两日时间匆匆而过,休沐这天的黄昏,奚昭的马车来到了春香楼外。

今日的春香楼已经被赵颉包下,整个楼里没有其他客人,奚昭刚一下车,就被一群侍女前呼后拥地带了进去。

老板娘站在门口迎接,看见奚昭笑着说:“奚大人可是稀客,快随我里面请,赵大人已经在等您了。”

春香楼是平州最大的酒楼,里面除了吃饭喝酒,还可以作乐消遣。

奚昭跟着老板娘穿过了几道回廊,路上听老板娘说:“想不到奚大人平时也用新吉的香熏,真是好眼光。”

“小店其实平日也做点香熏生意,奚大人如果有需要,小店随时欢迎奚大人光顾。”

奚昭奇怪道:“我并未用香熏。”

老板娘掩嘴笑道:“奚大人真会说笑,您身上有如此浓郁的新吉盘罗香味,我怎么会认错呢?您日后要是来了小店,小店保证给您一个最实惠的价钱。”

奚昭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娘一口咬定她身上有什么新吉的香。

她今天并未熏香,只用了一些银杏给她的创伤药罢了。

难道是那药?

新吉?

思索间,老板娘已经带奚昭来到了设宴的暖阁前。

现下已经是深冬,暖阁里燃着炭盆,火焰在里面张牙舞爪地飞舞。

赵颉就等在里面,身边被美人环绕。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空着一个位置,看来是专门为奚昭留的。

奚昭看了看暖阁里那些言笑晏晏的女子,一言不发走了进去。

赵颉趁机往奚昭身后看,见她独身前来,身边没带其他人,脸上笑得更高兴了。

好啊,就她自己一个人,这可真是正中他下怀。

赵颉:“奚通判可算来了,本官还以为你要失约了。”

奚昭:“赵知州难得请我赴宴,如此良机,我怎么会错过?”

赵颉:“奚通判放心,今日这场宴会,本官必然让你终身难忘。”

奚昭:“此话我也送给赵知州。”

赵颉哈哈笑了两声,眼中满是阴毒,高声喊道:“开宴!”

话音落下,乐声响起,舞女们伴着乐声从门外快步走进来,翩翩起舞。

春香楼的舞蹈大胆露骨,赵颉色眯眯地看了一会,问奚昭:“奚通判觉得这歌舞如何?”

奚昭:“索然无味。”

赵颉啧啧两声,“看来奚通判平时不常看歌舞,欣赏不来这等雅事,无妨,本官不怪你。”

说完,举起面前的酒杯,“不过这酒可是本官从家里带来的,乃是本官亲手所酿,奚通判可千万要尝一尝。”

说着,他对奚昭身边的侍女道:“去,给奚通判把酒满上。”

那侍女闻言给奚昭倒了一杯酒,随即举到奚昭面前,奚昭冷眼看着,没接,那侍女却也不放下,就那么举着杯等奚昭。

赵颉:“怎么?奚通判不喝?好用本官帮你不成?”

说完,赵颉朝着奚昭身边的侍女扬了扬下巴,“愣着干什么?好不快服侍奚通判喝酒?”

他说完,不仅是奚昭身边的侍女,就连陪在赵颉身边的侍女都移来了目光,眼神森冷地盯着奚昭。

而奚昭身旁,那名举着杯的侍女更是将另一只手背到了身后。

奚昭皱了皱眉问:“若是我不喝呢?”

她话音刚落,就见侍女从身后一截明晃晃的刀刃一闪而过。

下一瞬,那截刀刃就出现在了她的脖子上。

赵颉:“这可由不得你。”

脖子上的刀刃温度冰冷,奚昭心沉了沉,对上赵颉得意的眼神,问:“赵知州这是何意?”

赵颉:“别害怕,不过是想让你喝一杯酒罢了,不过要是你不喝……”

赵颉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奚昭脖子上的刀,“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伤着了你,奚通判可别见怪。”

奚昭闻言,手慢慢攥紧,她看着那杯酒,又转而看了看窗外,最终还是抬手接过,在赵颉的注视下仰头饮尽。

赵颉的笑意越来越深,看见奚昭喝下酒,也举杯高声道:“这就对了,奚通判果然识时务。”

他呵呵笑两声,刚要去喝酒,可身边倒酒的侍女忽然惊呼了一声,毫无征兆地跌倒在赵颉身上。

连带着手里的酒壶也倒了下去,洒了赵颉一身。

赵颉衣裳顿时湿透,顿时变了脸色,大骂道:“怎么回事?你没长眼吗?!”

那侍女见赵颉生气了,顾不上小腿的酸痛,连忙跪在地上求饶:“知州饶命!”

赵颉看着湿透的衣裳,心想真是晦气,怎么偏偏在今天摊上这种事。

奚昭见状眸光一凝,微微侧目看向窗外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没一会,就听赵颉说:“奚通判先在此稍等,本官去去就来。”

随后又对其他人高声道:“你们留在这里,服侍好奚通判,不得失礼,明白吗?”

其余人连忙答应,齐声说明白。

赵颉快步出了门。

他走后,窗外的人影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上去。

奚昭看到王盛离开,心里松了口气,看看手里的酒杯,又看看周围一眨不眨看着她的众人,心想,什么服侍?

分明就是监视。

喝下肚的酒已经开始起了作用,赵颉果然在里面下了药。

奚昭喉咙动了动,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事到如今,就看王盛能否顺利拿到钥匙了。

要是不能趁着今晚成功偷出账本,那她的所有准备都将功亏一篑。

没过多久,赵颉换了一身新衣裳折返了回来。

奚昭此时在酒的作用下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见到赵颉回来,强做镇静道:“赵知州此去可真够久的。”

赵颉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奚昭,见她竟然还端正地坐着,心里惊讶了一下,随即说:“更衣时遇到了些事,让奚通判久等了。”

说着,他再次举起杯,“刚才那杯酒不算,我再敬奚通判一杯。”

说完,他率先一饮而尽,随即倒了倒空杯,看向奚昭。

奚昭身边的侍女再次替她端起了酒,眼含敌意地看着她。

奚昭停顿了片刻,赵颉问:“奚通判?”

侍女又将手边的刀向前递了递,奚昭见状,阴沉着脸抬手接过,在赵颉的注视下,再次喝尽。

赵颉露出满意的笑,招呼奚昭吃菜。

这之后,他一直关注着奚昭的状态,见她双眼越来越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抑制不住。

没一会,奚昭彻底闭上了眼,倒在桌上,赵颉见状,轻轻喊了一声:“奚通判。”

奚昭没反应。

赵颉又提高声音再次喊了一声:“奚通判。”

奚昭仍然没反应。

赵颉这下大起胆子站起身,走到奚昭身边弯下身推了推她,见她仍然不为所动,赵颉没忍住大笑出声。

“奚昭啊奚昭,谁让你三番五次地惹怒我。”

“你说你当初要是识相从了我,哪还会落得这般下场?”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马上就要被烧花了,哎呦,真可惜,啧啧啧。”

赵颉说完,直起身高声道:“把窗户都给我锁上!今天我要叫她插翅也难逃!”

侍女们连忙动作起来,不一会就将整个暖阁封了个严严实实。

看着被锁得密不透风的暖阁,赵颉脸上扬起奸笑,背着手朝外走去。

身后的侍女紧随其后,一步也不敢落下。

站在门外,赵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仍然不省人事的奚昭,冷笑着对身后等待的下人说:“放火。”

有人将举着的火把丢了进去,火焰顿时四散开来,很快蔓延到各处。

周围温度骤然升高,而奚昭却仍一动不动,赵颉讥笑着关上门,对着身后众人大声说:“都给我听好了,奚通判今日独身一人前来春香楼,却不料遭遇春香楼走水,不幸葬身火海而亡,明白吗?”

身后的众人连忙答道:“明白!”

赵颉大笑两声,看着房间中飘出浓烟,带着一众下人转身离开,徒留身后的火焰在房间中肆意燃烧。

在他走后,房间之中,奚昭已经悄然睁开了眼。

迷药的作用还在,她废了些力气才直起了身,此时身边已然成了一片火海,到处燃着火冒、浓烟滚滚。

奚昭捂住嘴,去寻找逃生的出路。

窗户已经被封死,门也被赵颉从外面反锁……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王盛的呼喊:“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

奚昭连忙打起精神,喊道:“我在这!”

王盛一听,喊道:“我这就救你出来!”

说着,用力去砸紧锁的大门。

奚昭听到王盛的动静,拖着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身体走到门边,隔着门问:“钥匙得手了吗?”

王盛一边踹一边说:“放心,已经交给赵驰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知州府。”

奚昭听完,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

不久之后,门终于被王盛砸开了一条缝,只是那缝隙太小,还不够一个人出入。

王盛正要继续,忽然,木头断裂声从头顶传来,还没等奚昭反应过来,房屋的柱子已经砸在了她面前。

火焰顿时窜高几尺,瞬间烧得更旺了,眼见火海就要烧过来,这时,另一侧的窗户外忽然传来了银杏的声音:“小姐!”

下一刻,紧锁的窗户被人从外打开,银杏钻了进来,看见房间内的奚昭,朝她跑来。

没想到银杏会出现在这里,奚昭十分惊讶,“你怎么在这?”

银杏跑过来扶起她说:“我不放心赵颉,所以跟了过来。”

奚昭:“你……”

这实在出乎奚昭的意料。

银杏:“快跟我走,这里就要塌了。”

生死攸关之际,顾不得想那么多,奚昭定了定神,转头对门外的王盛喊道:“别管我了,你去阻止赵颉,想办法拖延他回府,千万不要让他发现赵驰。”

王盛闻言犹豫了,“可是你——”

奚昭:“快去,我没事,银杏在这。”

王盛闻言,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说:“那你千万小心。”

银杏这时催促道:“小姐快走。”

奚昭点了下头,在银杏的搀扶下,忍着迷药的作用强打精神跑到窗边。

当她朝外看时才发现,外面竟也到处都是火。

赵颉为了烧死她,竟然不惜点着整个春香楼。

银杏:“跟我来。”

银杏率先跳出窗外,随即去扶奚昭,可回头却见奚昭扶着墙,表情痛苦。

银杏一惊:“小姐你怎么了?”

奚昭闭眼又睁开,甩了甩头,强作镇定道:“没事,赵颉刚才给我喝了迷药。”

说完,奚昭心里一横,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血腥味扑鼻而来,头脑霎时清醒了许多。

银杏见状一惊,“小姐你……”

奚昭没有说话,翻出了窗户后随手擦了擦唇上的血迹,对银杏说:“快走,我撑不了太久。”

银杏见状,抿唇不再多说,带着奚昭朝春香楼的后门跑去。

一路踏着火焰而行,奚昭只觉得自己也要烧着了,头也越来越沉,勉强维持的清醒就要过去。

她强撑着一口气,忍着迷药的作用,好不容易来到了春香楼的后院,眼见着就要逃出生天时,迷药却再次发作了。

奚昭只觉得意识涣散了一瞬,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

“小姐!”

银杏接住了她,焦急道:“小姐千万别睡,再忍一忍,很快就能出去了。”

奚昭却只觉得两眼发黑,头脑昏沉得连银杏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眼见着出口就在眼前,身后的火焰也即将蔓延过来,可奚昭却怎么也动不了。

就差一点。

奚昭十分不甘,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背起了她,随即,奚昭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朝外移动。

银杏身材瘦小,带着奚昭有些吃力,但仍一寸寸地将她带出了火场。

最终两人躲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银杏扶着奚昭靠墙坐下,奚昭休息了一会,虽然头脑仍然昏沉,但恢复了些力气。

她勉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火光烧红了昏暗的天空,而春香楼已然整个被大火吞噬。

她刚刚就差点留在那片火海里。

奚昭又看向一旁的银杏。

银杏似乎很是疲惫,一直急喘着气。

奚昭敛眸,想起了刚刚银杏将她带出来的样子。

虽然银杏身上还有很多让她搞不懂的疑点,但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奚昭却也看得出,银杏对她并没有恶意。

何况她刚刚还救了自己。

奚昭心想,或许,她可以放下对银杏的怀疑。

王盛和赵驰此时已经等在了府里,可却不见奚昭,焦急地在原地徘徊。

赵驰急道:“小姐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要不我去看看?”

王盛也心急如焚,心想当时就不该听奚昭的话扔下她。

赵驰看着手里的账本,又看了看远处冲天的火光,咬牙切齿道:“赵颉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放火,可真够狠毒的,怎么一点预兆也没有?”

王盛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道:“其实并非毫无预兆,只是之前小姐不让说。”

赵驰疑惑:“什么不让说?”

王盛犹豫了一下,将奚昭在山谷中遇袭的事如实告诉了赵驰。

赵驰听完顿时脸色大变,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他就说赵颉怎么上来就下这么狠的死手。

原来早前就已经试探过了。

王盛无奈道:“这……小姐当时不让我说。”

赵驰:“你听小姐的还是听太后的?这么大的事怎么连我也瞒着!”

赵驰心想,完了,这要是被太后知道,自己日日上报却还遗漏了这么大的事,太后定要治他的罪了。

赵驰想来想去,最终心想他不如将功补过,这次报告把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太后,说不定还能得到太后宽恕。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心里打定主意这才无论如何都要把奚昭遇袭的整件事详细地告诉太后。

就算奚昭不让说也不行!

正想着,奚府的小门忽然被人推开,两人闻声去看,就见银杏扶着奚昭走了进来。

看见奚昭完好无损,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可见奚昭面色发黑几乎不省人事,两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银杏:“小姐中了迷药,快送她去床上。”

两人闻言,连忙迅速把奚昭抬到了卧房里,又叫来了大夫,听大夫说睡一觉就没事了,这才彻底放下心。

所有人一起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奚昭幽幽转醒。

迷药的后劲还在,但身体已经有了力气,奚昭勉强坐起身,看去守在床边的几人,问:“账本呢?”

赵驰连忙把账本递了过去,说:“小姐放心,账本拿到了。”

奚昭接过,忍着头疼翻了翻,看到上面写着的一笔笔账目,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枉她昨夜放手一搏,终归一切没有白费。

奚昭:“快带着账本回京见娘娘。”

赵驰答应一声,“放心,我今天就出发,一定把它完好无损送进宫里。”

奚昭点了下头,心里笼罩了多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昨夜她死里逃生,而如今,终于轮到赵颉有难了。

另一边,赵颉对即将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他正沉浸在干掉奚昭的喜悦之中。

昨夜的大火将整个春香楼烧了个一干二净,从里面挖出无数具尸体,但都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无从辨认,说不准哪具就是奚昭的尸体。

赵颉坐在州衙里,跷着脚,一想起自己以后又毫无顾忌了就想笑。

那奚昭竟然想撼动他在平州的地位?

笑话。

平州归根结底还是他的。

正得意着,忽然,外面走进来一个身形消瘦的人影。

赵颉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以为是自己府上的哪个小娘子,可等人走近,看清后,登时愣住了。

“你——”

赵颉指着站在门外的奚昭,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还活着?你是人还是鬼?!”

奚昭:“赵知州觉得我是人还是鬼?”

说着,背着手冷眼看着赵颉。

赵颉惊魂未定,心里只不可置信地重复同一个念头。

她难道没被烧死?

奚昭今天过来只是为了让赵颉知道她还活着,并不想多留,于是言简意赅道:“赵知州,好好珍惜你剩下的日子吧。”

“你的报应就要到了。”

说完,留赵颉一人惊疑不定地愣在原地,转身离去。

赵颉看着奚昭离开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

报应?什么报应?赵颉不知道,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奚昭还活着,好啊,算她命大。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还在平州,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不必担心,平州是他的地盘,没人能在平州忤逆他。

没错,平州是他的……

几日之后,皇宫御书房。

赵驰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休,终于在短短几日内赶回了宫里。

秦沭听到赵驰求见,当即叫人进来。

前几日不知为何,秦沭一直心头不宁。

太医给她开了几个安神的方子,可都不管用。

心头就好像压着什么一样,总是忍不住担心奚昭。

近来无论是赵驰的信,还是奚昭的信,上面写的事都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秦沭感到了一丝不自然。

她正打算亲自去信问一问奚昭,却没想到,赵驰回来了。

还带回来了记载赵颉贪墨证据的账本。

当赵驰将账本呈上来时,秦沭皱紧了眉。

奚昭未和她商量过对策,竟然就独自一人拿到了赵颉贪墨的账本?

正在秦沭觉得不对劲时,又听跪在地上的赵驰高喊:“末将失职,请娘娘降罪!”

秦沭手一顿,看向赵驰,问:“你如何失职了?”

赵驰不敢再隐瞒,将奚昭夺得账本的经过完完整整地告诉了秦沭。

一点细节都没敢放过。

连带着还有奚昭在山谷遇袭却故意隐瞒的事情。

秦沭听完,没有说话,握着账本的手却已经缓缓攥紧。

奚昭在平州竟然险些被害,还故意不告诉她。

秦沭听完只觉一阵后怕。

这些她竟全然不知,若是奚昭真出了三长两短……

赵驰见秦沭不说话,以为是生气了,连忙替奚昭解释:“娘娘息怒,奚大人也不过是怕娘娘担心,并非蓄意隐瞒,还请娘娘看在奚大人一片苦心的份上,从轻责罚。”

秦沭听完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手里的账本。

赵驰不敢出声,半晌后,就听秦沭说:“本宫不会罚她,也不会罚你。”

“你先退下吧。”

赵驰一听,没想到娘娘竟然饶恕了他,连忙谢恩,随后退了出去。

赵驰走后,秦沭靠在龙椅上,看着桌上的账本,心头隐隐作痛。

相思与担忧一同袭来,在这一刻,秦沭对奚昭的思念达到了顶峰。

此时秦沭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解决掉赵颉,她要见奚昭。

第55章 她真的很想见秦沭。

又过了几日,就在赵颉思索着怎么再次动手解决奚昭的时候,一道圣旨千里迢迢来到了平州。

同时而来的还有朝宁司。

黑衣肃杀的司吏将赵颉从州府里抓了出来,二话不说便要押送回京。

这一天,州城里的百姓都赶到州衙围观,眼睁睁看着赵颉被带上了车,嘴里还喊着:“本官犯了什么罪?朝宁司凭什么抓本官!放开我!”

那几个一身漆黑的人却一句话也不说,只将他塞进马车。

得知这件事时,奚昭正在府里养伤。

那日她逃离火海时身上受了几处轻伤,大夫让她最近在家静养,所以除了那天去见了一次赵颉后,她就再没出过门。

赵驰也同朝宁司一同回了平州,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外面的事告诉奚昭。

奚昭一听是朝宁司,问:“朝宁司领头的是什么人?”

赵驰:“是朝宁司的晏副使。”

晏微?

奚昭一听,站起身对小禾说:“替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