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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合上, 隔绝了渐远的脚步声。戚清这才敢回头, 若无其事从纳戒里取出一小坛酒,道:“喏, 这次只带了十年份的。”

“这么一小坛够谁喝?”师兄接过酒坛,嫌弃地晃了晃:“你肯定还藏着别的!”

“真没藏。”戚清笑笑,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纳戒边缘:“我昨晚喝多了, 今天就不跟你抢了。”

“这么大方?那我喝了!”

师兄嘿嘿一笑, 拔去塞子,浓郁的酒香瞬间飘满整间屋子。

他有好一阵子没能得闲,如今师弟出关, 手上有酒,心情相当不错,坐在窗边自酌自饮,时不时还点评两句底下经过的修士。

“师弟我跟你说,那个红衣货郎不能信,他每日都来这附近推销符箓,没用不说,还贵,你可千万不能被他骗了!”

“还有那边那个穿绿衣裳的女修,也是惯骗,说祖宅有灵脉线索,实际是仙人跳!好多人都被她骗得犊鼻褌都没了……”

戚清心不在焉地“嗯嗯”两声,摸了摸茶壶尚温,便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想起岳寂离开前平静得有些反常的态度,他心里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这个徒弟哪里都好,就是那点心思……总归是逾矩。

方才定是又恼了。

戚清抿了口茶,暗自思忖:岳寂到底不是小孩子了,该学着收敛情绪,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哄了。

尽管做了这样的决定,他还是没能完全说服自己。

戚清望着茶汤里浮沉的茶叶,表面在听师兄聊云州局势,实则神思早已飘远。

他指节在桌上轻叩几下,没犹豫太久,本能地点开了系统后台界面。

反正都点开了,不如……解锁剧情看看吧。

【是否兑换剧情卡?】

【提示:当前积分较多,可兑换其他道具。】

戚清一愣,没想到攒了两年的积分居然已经丰厚至此,连忙点开了商城查看货架上的道具。

除了剧情卡,技能分类不知何时开了,但只亮起了开头一个,后面的技能上了锁。

他点了一下图标,查看具体描述。

【旗鼓相当的对手:一次性技能卡,消耗品,使用后能与当前对战的敌人维持五秒平手。】

戚清:“……”

好没用的东西,某种程度上又微妙地有点用处。

无论敌人是谁都能硬抗五秒吗?假如敌人不是人,甚至不是生物……而是天雷呢?

若这也能扛……

他立刻有些心动,脑中闪过种种念头,指尖悬在兑换按钮上微微发颤。

好贵呢,要一千块。

买了之后剩下的积分必定不够再换剧情卡,选哪个好?

茶盏“咚”地搁在桌上,最终,戚清闭了闭眼,还是点向剧情卡的图标。

比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用到的技能,剧情卡怎么不算一种立即就能获得的预知能力呢?

【剧情卡已兑换,是否现在使用?】

【使用成功。】

丹宗两年期满,“岳寂”已长成十六岁的少年郎,一个回眸就能迷倒宗内万千师弟师妹。

他虽未能成功升为紫级炼丹师,老怪物仍用自己的人脉,将他和妙筝送到了云州即将开启的秘境前。

此秘境名为“蜃楼”,乃是千年前蜃族迁徙前的族地,遍地奇花异草却危机四伏,是磨练心性和促进炼丹术进步的不二之地。

“岳寂”一进去就和妙筝失散了,阴差阳错下,竟和万兽宗娇纵的天骄小师妹流落到一个山洞,双双中了情毒。

小师妹向来刁蛮,起初对“岳寂”百般看不顺眼,中毒也咬着牙挑衅数次,一点没占到便宜,才不得不老实下来。

……好眼熟的走向。

戚清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些不可言说的情节,没想到“岳寂”还挺能持守本心,始终对小师妹以礼相待。

如此几日,小师妹渐生好感,态度软化了许多。

二人为寻情毒解药,进入山洞深处,不甚触发了洞中无主的天狮兽。

危急关头,“岳寂”受伤流血,却意外发现他的血竟能解毒。

二人借此摆脱情毒,合力斩杀天狮兽,还幸运得知了一个消息——秘境中央藏有一朵万年火莲。

他们一路追寻火莲踪迹,恰逢火莲出世,众多修士当场厮杀争夺。而“岳寂”凭借天狮兽的兽丹,和一位自称蜃族先祖的残魂换了一条近道,抢先一步抵达火莲所在之地。

然而这火莲历经万年,早已开了灵智,岂会甘心被人摘取?

见二人逼近,它腾空而起,直冲人群中而去。

“岳寂”正要去追,变故陡生!

带路的蜃族先祖残魂竟突然发难,他强行拽入火莲扎根生长的炼狱岩浆之中。

戚清看得悬起了心,急急忙忙翻到下一页——

没了!

又断在这种要命的地方!

戚清立刻回到商城,想用积分兑换下一张剧情卡,结果系统弹出提示:【剧情卡库存不足,请等下周刷新购买次数~】

“……”

戚清狠狠叉掉了系统界面。

这破系统,差评!

他在这厢忿忿戳剧情卡,那厢师兄已喝完了酒,瞧着他纳闷道:“你在那儿手舞足蹈干啥呢?”

戚清淡定地收回手,顺势做了个伸展动作:“闲着也是闲着,活动一下筋骨。”

师兄掂着空酒坛从窗台上跳下来,嗤笑道:“别装模作样了,江师弟快回来了,叫上师侄,咱们下楼吃饭去。”

他自顾自往外走,一点也没有等人的意思,戚清只好硬着头皮去敲岳寂的门。

他了解岳寂的性子,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谁知手指还没触及门板,房门便“吱呀”一声从开了。

岳寂就站在门后,敛眸看了他几秒,神情淡漠:“走吧。”

想到刚才看的原著剧情,戚清颇有几分不自然地收回手,轻咳一声走在前面。

气氛微妙得像是隔了层看不见的纱,谁也没去揭,任它横亘其间,朦朦胧胧掩着另一人的心意——似乎这样,就足够安全。

几人下了楼,不多时,一道青色身影撑着油纸伞从大堂外缓步踏入。

来人头发半束半散,脑后发髻间别着银钗,青衫广袖,肤色如雪。

他收伞时抬眸,漆黑的眼睛扫过师兄后的二人,先是一怔,随后微微点头致意:“戚师兄,岳师侄。”

戚清与江陈秋有过几面之缘,知晓他是话不多的性子,也没客气,顺势挨着他坐下。

正要落座的岳寂动作顿了顿,还没行动,另一边已被师兄顺势占了位子。

他紧紧抿唇,低头冷脸坐在了下首。

趁着师兄点菜,戚清压低声音对江陈秋道:“季春风托我找你。”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江陈秋声音清清淡淡。

“他很担心你。”戚清斟酌着词句:“只是他如今还要做工,没法随便下山,不如……你给他回封信?”

江陈秋盯着碗中米饭沉默不语。

“都是一个宗门的,有话好好说嘛,他当年摘你药草是有些过分,也是真心道歉……”

但任凭戚清好话说尽,这人始终不发一语,一副郎心似铁的模样。

半晌无果,戚清尴尬地拿起茶杯掩饰失败,却被茶杯里的液体呛得一声。

“谁给我换的酒?”

他把茶杯重重一放,环视另外两人。

席间鸦雀无声,师兄茫然地投来一个眼神,而下首的岳寂偏过头把玩茶盏,似乎已经入定,压根不看他。

戚清自讨了个没趣,“嘁”了一声。

他扒拉几口饭菜,不再劝说,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晚饭后,戚清兴致缺缺,索性跟师兄回屋修炼。

江陈秋听闻要和岳寂同住,眉毛难以察觉地蹙了蹙,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把行李搬过去。

屋内只剩下师兄弟二人,戚清起初装着样子修炼,不到半个小时便已沉沉睡去。

师兄看他这般不争气,摇摇头生怕被传染,自个挪到了桌上继续打坐。

半夜,一阵莫名的寒意突然将戚清惊醒了。

青年迷迷糊糊睁眼,以为师兄抢了被子,下意识去拽,却摸了个空。

他抬头看去,只见师兄坐在几尺外的桌上打坐修炼,而他床前分明立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影。!!

戚清瞬间睡意全无,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后背紧紧贴着床柱:“何方妖孽!”

“你在鬼叫什么?”师兄睁开眼。

戚清忙指着黑影道:“有鬼!”

师兄凝神环顾几眼,疑惑道:“没有啊。”

“就在这儿!”戚清声音发紧:“你再看看呢?”

明晃晃的一个黑影,总不能是他出幻觉了吧?

晚膳也没吃菌子啊。

师兄还是摇头道:“有东西我能感觉不到?定是你魇着了,起来,跟我一起修炼。”

戚清和面前的黑影僵持半晌,终是缓缓地、僵硬地下了床。

师兄给他让了位置,他却干笑两声:“嗯,应该是幻觉……我出去透透风。”

见鬼了,这玩意儿还能跟他一起走。

戚清裹紧外袍推门,不知道该把黑影引到哪儿去,怕惊扰旁人。

他想了想,跃上了客栈屋顶。

不料他刚飞上来,猝不及防入眼一道清瘦白影。

戚清心头猛跳,差点二度喊出“有鬼”。

好在那白影转过身,是张熟悉的脸。

“江师弟?”戚清长长舒了一口气,“这般时辰,你还没休息?”

第47章 咬印 你属狗吗?

江陈秋默默看着他, 道:“师兄也睡不着?”

戚清余光瞥见那道黑影跟他一起飘了上来,不自觉离江陈秋远了半步,拢着衣袖道:“是啊, 今晚月光太亮。”

他顿了顿,问:“江师弟有心事?”

对方没接话, 戚清也不追问,转而道:“说起来,江师弟可有看到我身边的东西?”

江陈秋微微偏头, 认真看了他几眼, 疑惑道:“什么?”

戚清摆摆手:“没事, 随口说说。”

——确定了,这黑影果真只有他能看到,也不知道图什么。

月华如洗, 整座州府静的出奇, 笼罩在银辉中, 偶尔几处灵力扰动, 是还在修炼的修士。

江陈秋主动道:“师兄, 对你而言, 道侣二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戚清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方面,愣了一下, 道:“这……我还没有道侣呢。”

江陈秋俯身拂去瓦上灰尘,坐了下来, 仰头看着月亮。

“我知晓师兄并无道侣, 只是心里有惑未解, 想问问师兄的看法。”

戚清想了想,上前两步,也在江陈秋旁边坐下。

就在这时, 黑影动了动,似是想跟着戚清的动作。

“坐啊。”戚清似笑非笑地招呼它:“方才跟我上来不是很利索吗?”

熟料,那黑影当真毫不客气地挤了过来,正正卡在戚清和江陈秋之间,把江陈秋的侧脸遮去大半。

戚清无语道:“……你还真不客气。”

这得寸进尺的做派莫名眼熟。

江陈秋投来奇怪的眼神,欲言又止,显然不理解他为什么时不时对空气说话。

戚清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道:“刚刚说到哪儿来着?道侣?”

江陈秋道:“想请教师兄对道侣之事的看法。”

“这个嘛……”戚清摸了摸鼻子,道:“随缘吧,缘分之事强求不得。能有就有,没有也无妨。”

他答得豁达,江陈秋轻声问:“若……此人常伴你左右,你心中亦觉得他甚好,却还未想好是否要与其共度余生……他便先剖白了心迹,又该如何?”

“……”

戚清忍不住后仰。

这个问题他可太有发言权了,简直是量身定做!

青年脸色古怪,干笑道:“哈哈,这个嘛……师兄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呢。”

黑影忽然转头“望”向他。

明明没有五官,却被戚清硬生生从它脸上看出了质问。

“看什么看。”他压低声音瞪回去:“有意见就自己说,别老盯着我。”

“?”江陈秋再次投来疑惑的眼神。

“没事,我说梦话呢。”戚清尴尬地笑笑。

江陈秋点点头,不知信没信,又问:“那师兄可曾想过,以后要寻怎样的道侣?”

闻言,戚清认真沉吟了片刻。

这些年不是忙着养孩子打工,就是被闭关限制得死死的,想想就觉得命苦,压根没机会仔细考虑。

他道:“脾气要好,最好有些上进心,但也不必太过沉迷修炼,能自保就足矣。要知根知底,有爱心……”

“爱心?”

戚清解释:“就是待人温和,对猫狗也好。”

江陈秋懂了:“是指仁爱众生?”

“也可以这么说。”

戚清说着,不由笑起来:“最好随性些,等攒够了灵石,我俩就一起游山玩水,看遍天下美景,做一对浪迹天涯的神仙眷侣。”

江陈秋低低道:“这样么……”

他若有所思,许久没有再说话。

黑影悄悄往戚清身边凑了凑,冷意在侧,饶是戚清再无防备,也下意识拉开一点距离。

他忽然道:“江师弟,你是不是不习惯和不熟的人同住?”

江陈秋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今晚是我考虑不周。”戚清温声道:“若实在不习惯与岳寂同住,就搬回来吧,没关系的。”

江陈秋迟疑片刻,终是点头应下:“多谢师兄体谅。”

戚清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替你搬。”

“那师兄住哪?”

青年已率先跃下了屋檐:“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重新回到走廊,黑影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戚清,像块甩不掉的膏药。

见它似乎并无伤人之意,戚清也懒得理会,等着江陈秋把行李尽数搬回师兄的屋内。

他不经意朝屋里张望两眼,可惜没看见岳寂的身影,倒见被褥微微凸起一个人形,任江陈秋窸窸窣窣地搬东西也没动静,约莫已经熟睡。

把江陈秋送进师兄的房间后,戚清回到岳寂的门前,顿了顿,轻轻替他带上门,转身朝楼下走去。

刚迈出两步,黑影忽然拦在前方。

“做什么?”

戚清随口问了句。

话音未落,劲风猛地袭来。

没想到它会突然出手,戚清瞳孔骤缩,冰剑还没来得及凝出来,只得仓促抬手格挡。

“噌!”

手臂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青年咬牙拉开距离,手中瞬间握住了剑柄。

不等他喘息,黑影再度袭来,戚清挥剑迎击,预想的打击感却没有出现。

他心里一惊——黑影竟不是实体!

旋即趔趄半步,待稳住身形时,周身已升起黑色的阵法壁垒。

“阵修?”

戚清甚少和阵修交手,神色一肃,就要强行破开。

阵法却已迅速成型,一股巨力迎面压来,“咚”地将他重重抵在门上。

“唔,咳咳……!”

眼看黑影近前,戚清动弹不得,暗道不好。

身后的门却忽然开了。

他冷不防往后跌去,落入一个宽厚带着暖意的怀抱。

“何人胆敢在此作乱?”

岳寂微冷的声音擦着戚清耳畔响起。

他一手扶住戚清,并指作剑,金色灵力破空划过,闪得戚清忍不住闭上了眼。

黑影猝不及防被斩去半边,似乎被激怒了,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剧烈翻涌间竟又凝聚成型,更凶猛地扑了上来。

岳寂面色不变,金色灵力如春风般拂过,却带着诛邪的剑罡,不闪不避地朝黑雾迎上去。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金光没入黑气之中,似是被全盘收下,却在下一秒骤然爆发。

气浪翻涌,震得走廊木梁簌簌作响。

戚清连看都没看清楚,岳寂就已三两下破了阵,提剑欺上,黑气肉眼可见的淡了不少。

见势不妙,黑气立刻伺机跑路。

它的颜色实在太便于在夜色里隐匿行迹,师徒二人追了几步,很快就追丢了踪影。

“奇怪,”戚清揉着手臂上的淤青,眉头微蹙:“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在黑气上感觉不到魔气和怨气,只有凉气。

——难道最近城中修士过多,执念也成了精?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黑气来历,不知不觉就跟岳寂回了房。

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某个人早有预谋,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关了门。

“师父。”

低哑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岳寂离得很近:“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灯火昏黄,猛地摇曳了一下。

戚清眼睫一颤,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无甚变化,不自在地问:“你不是睡下了?”

“听见师父的声音就醒了。”

一只手悄悄环上他的腰际,岳寂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往他脖颈处轻嗅:“闹出这般动静,师伯都未曾察觉……若非我及时开门,师父岂不是要被那邪物困住一整晚?”

不知为何,戚清总觉得他尾调带着一丝期待,似乎很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少来。”戚清拍开他的手,冷哼道:“区区一个阵修,你师父我还应付得来。”

岳寂淡淡道:“是么。”

温热的鼻息洒在戚清后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青年猛地一个激灵,捂着脖子侧身避开,耳尖发烫,薄怒道:“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动脚是什么意思?”

岳寂咀嚼着这几个字,玩味道:“好好说话?好,那就说说。”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短暂明亮了一瞬,又暗下去。

“……今天,师父对江师叔笑了。”他搂紧戚清,歪了歪头,语气平淡:“还挨着江师叔坐,连个空位都不给我留。”

戚清听出暗含的委屈,回想了一下晚膳的座次,眼神闪了闪,心虚道:“今晚是有事和你师叔相商,非我本意……明日让你坐旁边便是。”

说着说着,他声音不自觉放软,像是在哄闹脾气的孩子。

“没别人?”

戚清跟他保证:“没别人。”

可身后人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

戚清退一步,他就进一步,步步紧逼,直至将人逼到床柱边,退无可退。

岳寂单手撑在旁边,困住了戚清的去路,那双本就幽深的眸子此刻暗得令人心惊:“那……师父又为何不愿与我同住?”

他面容轮廓分明,在烛光里忽明忽暗,脸上竟带着一丝笑意,语气却并不温和。

“在宗内时,师父分明不是这个样子。”岳寂轻声细语:“师伯有什么好,好到你今日处处躲着我?”

“哪有师父躲弟子的道理,你别胡说。”

戚清硬着头皮答了一句,抵住他的胸膛,却被强硬地捉住手腕,掌心贴上了面前人温热的脸颊。

岳寂习惯性地蹭了蹭,他垂下眸子,分外乖巧,也分外具有迷惑性。

就在戚清以为他要如往常般委屈时,手指忽然一疼,惨遭羊入虎口。

“嘶——!”

戚清马上抽手,怒道:“你属狗吗?”

他的指节赫然多了一圈牙印,差点见血,疼得曲起手指,咬牙给自己揉了揉。

岳寂却很满意似的,笑吟吟地用指腹摩挲过那处印记,嗓音软和下来,像是撒娇,又像是示威:“师父且猜猜,明日……师伯可会发现这印记?”

第48章 故人 不巧,师父今晚已经被我预定了……

“你当他是你?没事就往我身上看?”戚清没好气道。

他的左手今晚可谓命途多舛, 先是被黑影撞得淤青,又被岳寂咬了一圈牙印。

好在没见血,也勉强能安慰自己几分。

蜡烛已燃至尾声, 屋内光线愈发昏暗,弥足珍贵的一点烛光被眼前人的挡得严严实实。

戚清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岳寂投下的阴影里。

太近了, 近到他浑身都不自在。

戚清想绕开,岳寂却抵着他,非但不让他挪出一步, 反而竟是要将他往床榻上逼去。

二人几番周旋, 差点头碰着头, 戚清当即便恼了:“不让我走了是不是?”

“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

岳寂打定了主意不让开,撑在墙上的那只手一勾, 漫不经心地玩起了他的头发。

他明明做着强人所难的事, 偏生有一副好皮相, 赶在戚清生气之前, 一抬眼就变回了无辜:“放着现成的高床软枕不要, 师父又何苦去外面受罪?”

戚清气笑了, 冲他晃了晃左手示意:“我受罪难道少了?让开。”

岳寂一双眼睛仔细端详他的神色,想了想, 执起他被咬伤的手指贴在脸颊,委委屈屈认错道:“……是我不该咬师父, 别走好不好?”

他眼神闪烁, 忽然变得通人性起来:“师伯多半已和江师叔歇下, 师父现在过去,岂不扰人清梦?”

戚清把他顺势缠上后腰的手拨开,别开脸道:“谁说我要过去。”

他的手按上纳戒, 没看岳寂,轻轻动了动嘴:“……不让为师走,还不让为师涂药了?”

岳寂眼中倏忽闪过一道亮光,笑意重新漫上眼角。

他让开半个身位,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来替师父涂。”

他拉着戚清在烛火边坐下,摸出怀中随身带的化瘀散,指尖剜出一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涂在了戚清手臂淤青上。

他涂得极为认真,动作细致,涂完用掌心化开,尽职尽责地揉了一会儿,直到那片淤青消散,再也看不出一点痕迹。

许是药力渗透,手臂上被揉过的地方微微发着热,戚清放下袖子遮住了那里,不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岳寂很自觉地把床褥整理好,侧头无声盯着戚清,眸子亮得惊人。

三更将过,戚清也没心情再跟他计较,起身窸窸窣窣脱了外袍,随手将其搭在屏风边。

刚躺下,暖意便从被褥里冒出来,显然早已被人用灵力暖好了。

青年眯起眼睛,先前还没有的困意这会儿如潮水般涌来。

灯被吹熄,屋里骤然陷入黑暗。

戚清身侧床榻骤然一沉,一具暖到有些炙热的男性身躯贴了过来,紧紧挨着他,几乎要把人逼到床角。

戚清往内侧挪了挪,原本要闭上的眼睛又睁开,“床这么大,你就非得挤我?”

岳寂微微转过来,侧身躺着,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戚清任他看了一会儿,忽听他道:“师父,我喜欢和你一起睡。”

青年又打了个哈欠,翻身不看他,冷声道:“你最好只是喜欢一起睡,而不是想做别的。”

岳寂的语调骤然上扬,雀跃道:“可以做别的?”

戚清:“……”

他恼怒道:“不可以!”

怪他多嘴,非得说这么一句。

他把被子一卷,也不管岳寂还有没有得盖,裹成了蛹面朝墙壁,“睡觉!”

……

翌日清晨,不等鸡鸣,云州城的人声便响了起来。

戚清起床时,岳寂在窗台边喂猫。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他喂得起劲,还特地往戚清面前凑了凑。

戚清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流浪猫像是得到什么信号,跳下来一个劲往戚清腿上蹭。

接下来几天,岳寂总是在喂猫,还换着喂,每只花色都不一样。

戚清疑心他把全云州的猫都引了过来,半夜总听到猫在嚎。

搞不懂这人在做什么,戚清并没有放在心上。

来了云州几天,他白日出去打探消息,晚上回来和师兄喝酒,却并未再遇见那晚的黑影。

师兄听了他的话,倒酒的手没停:“会不会是你困糊涂了?”

江陈秋也道:“我那晚亦未听见动静。”

戚清马上转头找证人:“岳寂,那晚的黑影你也看见了。”

被点到的人低头喝茶,镇定道:“嗯。”

师兄这才皱起眉,沉思道:“果真这么狡猾?莫不是仙人跳的新手段……罢了,这几日我多留心,师弟你也小心些。”

岳寂放下茶杯,抢在戚清之前正色道:“师伯放心,师父自有我护着。”

闻言,师兄欣慰颔首,赞同道:“好孩子,当真一片孝心!”

孝心?

想起这几日被挤在床榻里侧,连翻个身都要看岳寂脸色,戚清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他起身转移了话题:“听说炼丹协会的大人物今日抵达云州,我得去看看。”

若能遇到妙筝,说不定可以套两句话。

岳寂也起了身:“弟子随行。”

戚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换了想法。

他挑眉道:“也好。”

剧情线已经偏了十万八千里,还是逃不掉关键节点。原著的“妙筝”师姐男扮女装,若到时候万兽宗的小师妹其实是个彪形大汉……嗯,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云州城地势西高东低,河流也多在城西,是以西边风景甚好,群山叠翠,嶂流环抱,客栈比起城东奢华了不止一个度。

“这就是灵石的香味啊……”

戚清手指搭在眉骨,兴致勃勃地欣赏不远处客栈的朱漆金字招牌,道:“一看就价格不菲,这些名门大宗可真能享受,你说咱们天度宗怎么就这么穷呢?”

虽不算下九流,但跟这里头住的宗门比起来,委实只能算个小喽啰。

岳寂拂开柳树,道:“师父若喜欢,回去咱们把小院改改?”

“算了吧,谁放着好好的家不住,爆改成客栈。”

戚清摘了片柳叶叼在嘴里,就近进了旁边的茶摊,看了价钱后啧啧叹道:“不愧是富人区,茶都比其他地方贵三钱。”

看来看去,还是没舍得花冤枉钱,戚清点了最便宜的白水,边喝边等西吾洲来客露面。

他懒懒倚在竹椅上,浑身软得像没骨头似的,坐没坐相,配上那张年轻俊秀的脸,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旁边坐得端正的岳寂才是师父。

没过多久,铃声响起,一行人马经过茶摊前,俱是轻纱飘飘,簇拥着中间精致的轿撵。

看起来像西吾洲的风格,戚清冲轿撵吹了个口哨。

素白的手指挑起帘子,连下巴都没让人看清楚,只隐约听见一声吩咐,整支队伍便停了下来。

轿撵正好停在茶摊外,戚清心下正纳闷,忽然见数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到自己身上,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坏了,吹口哨被当登徒子了。

他正要拉着岳寂开溜,轿中人已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此人面容清丽,白衣胜雪,端得一副仙姿玉容,却因气质过于清冷而无人敢于接近。

她也并未理会旁人,目的明确地向戚清走来。

看清来人的脸,戚清立马端起茶杯佯装忙碌,身子却不着痕迹地一歪,正好不经意露出后方的岳寂。

小动作引得岳寂瞥了眼他,并未说话。

妙筝直接停在戚清面前,指名道姓道:“戚道友,许久不见。”

“……啊哈哈。”

戚清干笑两声:“是很久不见了,都快认不出你了呢。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徒弟岳寂,就是两年前那个……”

“岳道友天资卓绝,自然记得。”妙筝的目光在岳寂脸上一扫而过,语气平淡:“你们也住在此处?”

“当然……”戚清笑容一僵:“没有。”

他哪住得起啊!

妙筝眉梢扬了起来,“那就是特地来这里等人?”

不知想到什么,他眸色和缓下来:“是在等……”

“不错!正是等我!”一道声音忽然插入了对话。

听到这个声音,戚清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穿毛领大氅的城主从白衣飘飘的人群里挤了出来。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齐恩人!想不到你会这么热情!”

城主兴奋地往戚清面前凑:“两年了!整整七百三十一天,我终于能来中土看看了!正打算去天度宗找你,没想到你先等我……我就知道我们心有灵犀!”

他似乎想给戚清一个拥抱,“唰”的一声,一盏茶猝不及防朝他面门袭来。

城主仓皇后仰,险险避过溅出来的茶水。

岳寂擦了擦手,唇角带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抱歉,手滑。”

尽管他已从少年长成了青年,面容深刻立体了不少,但那股熟悉的危险气息依旧让城主瞬间认出了人,知道自己打不过,明智地放手和戚清拉开距离。

“……你怎么穿这么厚?”戚清问。

城主的穿搭在这个时节可谓鹤立鸡群,特别是他一动,蓬松的毛领也随之一抖,宛如毛茸茸的大狗在甩尾巴。

“很厚吗?”城主低头扯了扯大氅:“我听说你们中土冷,特地做的新衣裳,妹妹都说好看呢!”

他说着又故态复萌,去揽戚清的肩膀:“既然久别重逢,齐恩人今晚不妨留下来叙旧,你我我抵足而眠,如何?”

话音未落,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先一步扣住了戚清的肩膀。

岳寂轻轻一带,将戚清圈入怀中,抬眸笑意盈盈:“不巧,师父今晚已经被我预定了。”

第49章 会意 真教会情敌你又不高兴

空气凝固了一瞬, 所有人都呆住了。

为了避免岳寂说出更多惊人之语,戚清汗流浃背,连忙抢白道:“是这样, 我打算教他一些心法要诀,今晚恐无暇叙旧, 还请见谅。”

“原来如此!”城主恍然大悟,又问:“那明晚如何?”

“明晚也……”

岳寂话还委婉,戚清已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他的嘴, 唇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城主若不介意, 不如现在就叙?晚些我还得赶回客栈。”

“哦?”城主很感兴趣地问:“齐恩人住在何处?若是不便晚归, 我们同去你住的客栈叙也无妨。”

戚清额角渗出细汗:“这……”

一旁的妙筝早已挥退了随从,不容拒绝道:“带路。”

事已至此,戚清只好松手, 忽然感觉手心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咬了一口。

他瞪了岳寂一眼, 蜷起手掌, 若无其事地转身道:“客栈在城东, 诸位不嫌远的话, 跟我来吧。”

出去一趟, 带回来几个不认识的人。

“师弟回来了?”师兄正倚在门边嗑瓜子听八卦,见到他身后的人, 惊讶道:“这几位是……?”

不等戚清介绍,城主已整理了衣冠, 挺胸抬头上前道:“我乃鎏城城主, 齐恩人之友, 炼丹协会特派……”

“他是来蹭饭的。”妙筝打断他,声音清清冷冷:“我乃丹宗弟子闻妙筝。”

“原来是妙筝仙子!”师兄将瓜子一扔,见礼道:“幸会幸会!”

妙筝还了一礼, 又看向后面安静旁观的江陈秋。

江陈秋不言,只是行礼,戚清替他道:“这位是我的师弟,姓江。”

等几人忙忙碌碌介绍完彼此,师兄已雷厉风行地从后厨杀了回来,引着几人往包间走去:“今日新朋旧友相会一堂,值得庆贺,我已命后厨备了一桌酒席,美酒佳肴,定要尽兴!”

他笑容豪爽,看得戚清心头一暖:“师兄,还是你周全。”

师兄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记你账上了。”

“……”

戚清的表情瞬间凝滞,刚刚升起来的感动一下子无影无踪。

几人进了包间,围坐一桌,城主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他手指轻叩桌面,环顾着众人,低声道:“此番炼丹协会对秘境极其重视,不仅派来我和妙筝,就连丹宗长老也被请出了山。”

戚清知道,来人多半是闻老。

“说来惭愧,我本是为见齐恩人,顺道躲个清闲,但意外听到了一个消息……”城主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师兄会意,起身去把包间的窗关上。

城主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忽然正色了几分:“丹宗内部传言,这秘境……与蜃族有关。”

他特地在“蜃族”咬字上加重了语气,岳寂夹菜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滞。

戚清心中一动——原著确实提及了“蜃楼”之名,但对蜃族着墨并不多,或许是因为还未展开支线,连带着他也不甚了解。

他表现得像是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字的人,眉宇间适时露出困惑:“蜃族?那是什么?”

“齐恩人竟不知蜃族?”城主讶然道。

师兄忙打圆场:“天度宗久居山中,师弟又年轻,不知晓也正常。”

“蜃族生于魂渊深处。”出乎意料的是,一直沉默的妙筝忽然开了口,替他解答道:“他们诞生之初并无实体,不辨善恶,后受魔族蛊惑,成了魔族的走狗。”

他狭长的眸子一转,探究的目光从岳寂身上一闪而过,淡淡继续:“魔族盗取了妖修化为人形的本事,传授蜃族,再与其通婚,诞下半魔半蜃的孽种。这些孩子长大后,就是魔族最好用的一把刀。”

戚清听得微微睁大眼,道:“为何我从未听说?”

“自是因为千年前,蜃族为虎作伥。”

说到这里,妙筝露出一个泛着冷意的哂笑:“它与魔族勾结,进犯人界,兵败之后,便被弃若敝履……”

“铛。”

岳寂忽然放下了酒杯。

他面色如常,替戚清夹了一筷子青菜,温声道:“师父,菜要凉了。”

戚清下意识地接过,边吃边问妙筝:“听你这么说,蜃族想必下场凄惨?”

城主点点头:“可不是,那时我虽年幼,却记得族中长辈提起蜃族时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他回想了一下,道:“据说未化形的蜃族可以幻化万物,若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戚清眉头微蹙:“那魔族呢?总不会就此罢休?”

“魔族鼠辈躲回魂渊了。”城主喝了一口酒,语气随意了些:“那地方特殊,寻常修士进不去。不过你别担心,各派都在入口设下了禁制,他们绝对出不来。”

戚清闻言,欲言又止。

——哥们,你不觉得最后一句话特别像FLAG吗?

就像灾难片里必有的“病毒已经控制住”的经典台词,按照套路,但凡说“出不来”的时候,魔族八成已经在路上了。

还是追着主角团杀的那种。

想到这里,戚清顿感众醉独醒,不免深深叹了口气。

自己还是想想怎么在丧尸……不,魔族爆发的时候苟住小命吧。

他突如其来的忧郁让岳寂稍感意外,垂眸不知思索了什么,轻声问:“师父是在担忧魔族?”

戚清点点头。

岳寂握上他的手腕,语气平静:“他们出不来的。”

妙筝侧眸,别有深意地看了岳寂一眼。

岳寂并未对视回去,只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道:“我保证。”

戚清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

他更想死了——别人说这话也就算了,可岳寂当着他的面,亲口又立了一面FLAG,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魔族和蜃族马上就要贴脸放大了!

他勉强扯出个笑容:“我知道你很想保证,但你先别保证。”

不乱说话比什么都强。

城主知趣地岔开了话题,说起西吾洲的趣闻,其他人听得津津有味,岳寂没再多言。

待到酒席结束,已是天色擦黑。

师兄冲戚清使了个眼色,戚清微笑着起身,顺便从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失陪一下。”

他肉疼地拎着钱袋出了门,师兄和城主继续相谈甚欢。

岳寂冲妙筝使了个眼色。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默契地离开包间门口,在无人的檐下站定。

望着不远处亮起的灯火,岳寂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浸了块冰:“那个老头派你来盯梢我的?”

妙筝也看着灯,淡淡道:“也许……只是为了见见故人呢?”

岳寂闻言,微微转过脸,那双凤眸头一回正眼打量对方,从头扫视到脚,连头发丝都仔仔细细数了个遍,最后冷哼道:“那你死心吧。”

“为什么?”妙筝不恼,反倒耐心地追问。

岳寂昂起头:“师父不喜欢太白的。”

他不经意地掸了掸黑色衣襟,露出一枚别致的四角冰晶,独特造型一看便知出自谁的手中。

妙筝没说话,冷眼看着他的小动作。

戚清付完灵石,无意见到两人站在拐角处,不说话也不对视,好奇上前道:“你们在这作甚?”

岳寂瞬间眉眼弯弯,面上一派乖巧:“正要回去呢。”

他挽住戚清胳膊,头也不回地进了包厢,留白衣飘飘的人独立廊下,若有所思。

第二日,城主再度上门拜访时,戚清一眼就注意到妙筝破天荒地换了装束。

他穿了身少见的暗蓝色衫裙,外搭黑色对襟长袄,因气质极冷,肤色又白,这等厚重的颜色在他身上不显年长,反而更为沉稳秀气。

戚清稀奇地道:“换衣裳了?”

妙筝颔首,道:“既来了中土,自该入乡随俗。”

戚清愣了愣,琢磨半天也没想到中土有什么穿蓝色的习俗。

他一抬头,瞥见岳寂定定盯着妙筝,二人目光在半空交锋,似乎异常焦灼,颇有些难舍难分之意。

戚清马上反应过来。

——哪里有什么习俗,分明是妙筝故意穿给岳寂看的呢。

青年识趣地望旁边走开,想主动给二人留下空间。

不料衣袖一沉,岳寂像快牛皮糖似的贴了上来,走到哪跟到哪,好像刚才使劲盯妙筝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

戚清暗示道:“师父在忙……你该帮忙招待客人。”

岳寂眼皮子都没掀,将下巴搁到戚清肩上:“他们算哪门子客人,师父莫不是真把客栈当自己家了?”

“人家千里迢迢从西吾洲赶来,怎么不算是客了?”

见岳寂仍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戚清便用手肘推他:“不想招待就算了,你起来,我去催茶。”

他好声好气地说话,谁知岳寂压根不配合。

趁没人注意这边,他一把扣住戚清的腰,将整个人抵在了另一侧的门后阴影里。

戚清后背撞上木门,发出一声闷响,其他人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惊得他立即攥紧了岳寂的衣襟。

——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胡闹什么?”戚清皱眉低声呵斥道:“放开。”

岳寂却纹丝不动,反而欺身上前,膝盖似有若无地抵在他腿间,轻轻格开了一道缝。

他俯首凑近,似笑非笑道:“师父似乎对妙筝格外上心?”

“他是客人。”戚清绷着脸,试图把岳寂抵进来的腿挡住。

岳寂正要再说什么,一阵急匆匆的脚步突然接近。

戚清心里一紧,下意识要推开他,却被更用力地按回门上。

“你……!”戚清气得牙根痒痒,从牙缝里挤出威胁:“别逼我当着外人教训你。”

混账东西,胡闹连场合都不分了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离门后近在咫尺——

“师弟!”

师兄的声音骤然响起,急道:“我刚收到消息,秘境马上要现世了!快,立刻动身!”

第50章 反常 护犊子

秘境出世来得太突然, 天地间勃然变色。

云州城郊灵力暴动,如百川归海般向同一处涌去,不过一个时辰, 原本的涓涓细流已化作滔天狂澜,就是再迟钝的修士也能察觉非凡的动静。

戚清几人赶到城外时, 秘境吸收的灵力近乎实质化,入口凝聚在离西城门不到十里的半空,如一个紧紧闭合的巨茧。

这些天赶来云州的修士几乎倾巢而出, 虎视眈眈地聚集在侧, 只待那茧一打开便抢先冲入其中。

戚清见势打开了直播, 穿越这些年,他还是头一次亲身体验秘境。

岳寂对他隔空比划的小动作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城主问了一句:“齐恩人在做什么?”

“活动筋骨呢。”戚清打哈哈道。

【主播自己数数, 又有几天没播了?】

【这是在干什么?旁边那个是秘境入口?】

【少有看到如此大的灵力波动, 机缘匪浅啊。】

【主播注意防护, 待会炸开的冲击非同小可。】

对于催更的弹幕, 戚清就当没看到, 吹了几声口哨, 目光紧锁着愈发狂暴的巨茧。

转瞬之间,灵力漩涡已膨胀到骇人的地步, 众人不得不一退再退,连云州城墙也开始簌簌震颤。

戚清刚担心会被摧垮, 下一刻, 一股庞大的灵力骤然炸开。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 狂暴的灵力如海啸般席卷四方,冲击力使得不少修士倒飞出去,连方圆数里的树木也几乎要被拦腰斩断。

就在这时, 一股柔和而庞大的灵力屏障悄然形成,将地面生灵稳稳护住。

戚清得了弹幕提醒,早有准备地抬手挡了挡,待罡风停歇才睁开眼。

只见巨茧已消失不见,阴沉的天幕上,一道巍峨幽深的入口横亘半空,放佛天地间睁开了一只眼睛。

“开了!秘境开了!”

“快!莫要落后!”

修士们争先恐后的往里面冲去,戚清想起什么,往四周张望了一下。

“在寻老夫?”

一道略有熟悉的苍老声音响彻耳畔。

戚清心中一凛,抬头见老怪物的身形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前方,方才那道护佑生灵的灵力果然由他发出。

“闻老。”他礼节性地行了一礼。

【这老头是谁?】

【瞧着眼熟,像吾还在丹宗时的一个后辈。】

【他跟主播有过节?崽看到他为什么不太对劲?】

扫到这句话,戚清下意识回头看了岳寂一眼,却见这人薄唇紧抿,竟刻意偏过头去,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念在他先前出格的举动,戚清只当他又在使性子,便收回视线不再理会。

不少白衣的丹宗弟子跟在闻老后面,眼看也要进入秘境。

戚清不再迟疑,加紧了速度,身形一闪,穿过一阵水波似的温和屏障。

刹那间天地倒转。

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扑面而来,修士们忍不住喟叹一声,闻老的灵力屏障罩了过来,护住他们稳稳落地。

戚清落地后马上环顾四周,岳寂没丢,师兄和江陈秋却不知所踪,倒是妙筝等人仍在身侧。

他们的落脚点似乎在一条山径中,天色阴阴,从盘虬的古木空隙处望去,正好能瞧见下方不远处,古桥横跨山涧,上游清澈见底,桥下飞瀑如练。

幽谷寂寂,偶有鸟鸣,若非知晓这是暗藏凶险的秘境,戚清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冷门景点。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这就是传说中的蜃族秘境?”城主掸了掸衣袖,咂舌道:“除了灵力充沛些,与寻常山林有何区别?”

妙筝看也不看他,淡淡提醒道:“此处步步危机,大家当心。”

闻老负手而立,眼神从戚清身后扫过,作为在场修为最高、见识最广的人,他的存在的确令人心安——倘若忽视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戚清收回目光,暗自多留了个心眼,跟其他人一起往下方走去。

走了几步,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岳寂竟没有跟上来。

那人站在原地,有些僵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河水。

他低声问:“怎么了?”

岳寂喉结滚动,手掌似乎颤了一下,缓缓道:“无事。”

闻老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枯瘦的手指忽然指向石桥,指挥众人道:“走。”

一行人来到桥边,见斑驳的桥身不见半点文字,两岸杂草丛生,和遍开灵草的传闻大相庭径,当下越发失望。

戚清一面提防着闻老,一面留神着可能会从各个地方冒出来的万兽宗小师妹。

原著岳寂落脚点不在此处,但谁知道剧情会从哪个点开始触发。

岳寂一反常态,走得极慢,几乎磨磨蹭蹭地挪步,戚清见此也放慢了步伐,唯恐一个转角就走散了。

快到桥边时,身后的人总算跟了上来,却跟得极紧,几乎近到贴在他后背的程度,滚烫的吐息沉沉喷洒在戚清的后颈,丝毫不顾丹宗弟子频频侧目。

戚清忍无可忍,驻足道:“走路都不会了?是不是还要为师给你系个牵引绳?”

谁知岳寂似乎把这话当成了真,竟当真来抓他的手腕。

戚清拍开他的手,轻轻咬了下后牙:“当我真在问你?”

他甩开岳寂走了几步,身后脚步声却如影随形,越贴越近,岳寂一点没学到教训。

碍于丹宗众人在侧,戚清不得不加快脚步,直到岳寂的脚步声渐渐跟不上了。

【崽好像不对劲啊……主播要不回头看看呢。】

【他脸都红了,莫不是气血逆行?】

【过个桥还能逆行?本君不理解。】

【等等……我想起来了!这座桥名为阴阳桥,上有蜃族禁制,一旦过桥便阴阳颠倒,莫要再走了!】

阴阳颠倒?!

戚清猛然转身,一片白晃晃的丹宗弟子里,唯独没看到岳寂的身影。

他心头一紧,拨开其他人往回寻去。

只见岳寂落到了最后,面颊和脖颈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越发急促,手指紧紧握住剑柄,每迈一步都很难受似的。

“怎么何事?”闻老停住脚步。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岳寂僵在原地,黑漆漆的眸子越过众人,和老者四目相对。

戚清分明看到他眸中闪过一丝凶色,又很快隐去,蹙眉满脸脆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岳寂,问:“这桥对你有影响?咱们回去。”

闻老慢悠悠开口:“都走到这里了,现在回头未免可惜。”

城主道:“可季兄弟明显不适,这座桥定有古怪,不如……”

“不可。”妙筝打断他,目光直直锁住岳寂,“机缘近在咫尺,岂可半途而废?”

“对啊,我都看到对面生长的那株七星草了。”

“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总不能就他一人察觉到问题吧,太上长老可都没有说不对呢。”

“莫非是他资质太差……”

其他弟子窃窃私语,投来的目光或质疑或嘲讽,无一人肯相信岳寂是真的难受。

戚清当即停住步子,不客气地冷笑道:“人与人的资质自然不同,不知诸位在这个年纪,可有谁达到过元婴大圆满?”

这话一出,丹宗弟子不甘地噤了声。

闻老眯起眼睛,淡淡道:“令徒天赋异禀不假,老夫自然知晓,只是……”

他意有所指:“此桥普通修士皆能过,为何……偏偏是他过不得?”

当然是因为龙傲天与众不……不对。

老怪物想告诉他什么?

戚清眉毛一皱,还未来得及细想这话含义,岳寂身形晃了晃,突然整个人栽进了他的怀里。

他连忙将人抱住,无意间触碰到岳寂的手,被烫得吓了一跳。

【这老头装什么糊涂?普通修士能过,自然是因为他们体内根本没有可以被颠倒的“阴”和“阳”。】

【崽的脸色好差,主播快带他回去吧!】

【依本座之见,你这徒弟多半是灵根相冲,阴水和阳金互斥,用灵力疏导一番即可。】

【我看不像,这症状……倒像是体内有两套修炼体系在起冲突?】

弹幕七嘴八舌地刷过,说什么都有,戚清匆匆看了几眼,不顾众人议论,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

“诸位先行,我师徒二人另寻他法渡河。”

“且慢。”

闻老不知何时接近了他的身后,幽幽道:“气血逆行非同小可,不如由老夫替他调理一番?”

此时的岳寂整个人都烧得滚烫,额头抵在戚清颈窝不安地磨蹭,呼吸紊乱,手指紧紧揪住了戚清的背后。

戚清心里一软,按住他乱动的脑袋,镇定道:“岂敢让闻老费心。”

“无妨。”闻老的脚步声响起,离二人越来越近,手朝岳寂探来:“将他交给老夫便是。”

戚清护着岳寂后退了几步。

虽不明就里,但他本能地抗拒将岳寂交给这个老怪物。

“再耽搁下去,轻则神志不清,重则走火入魔。”闻老叹了口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老夫替他梳理经脉,是为他好。”

说着,他扫了一眼妙筝。

妙筝敛眉,轻轻一颤,却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开口。

不知道几人在僵持什么,但看戚清为难,城主立刻上前自荐:“要不……我来试试?”

岳寂艰难地滚了滚喉结,尽管闭着眼,依然强撑着站直身子,嗓音微哑:“不需要,我没事。”

“别动。”

戚清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转头果断对闻老道:“我的徒儿,我自会照料。”

闻老冷下了声音;“看来,戚道友是当真打算不领这个情了?”

“什么情需闻老苦苦相逼?”戚清嗤笑一声,道:“若这情贵重至此,不要也罢,我们分路。”

说罢,他看也不看众人各异的脸色,重新搂紧岳寂,轻声道:“乖一些,师父这就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