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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时钰如实告诉她情况,苏于晗沉吟片刻,忽而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紧接着一股强大又温和的灵力慢慢涌入。

“凝神静心,你也调动灵力。”纪时钰听后照做,凝起灵力。

两人修习的均是正道术法,同出一源的清正之气,因此那股灵力涌进经脉间后并未遭到排斥,相反,浑身充斥着一股暖意。

一刻钟后,苏于晗松开她,眼神变了变,先前都只是猜测,今日探查过后,几乎可以确定。

“最近新的学徒进宗,你可有跟她们一起去测过灵根”

纪时钰惊讶于她的敏锐,如实道:“测过,不知是何原因,从下等灵根变为了中等灵根。”

苏于晗听过她的话,心*中了然,叹道:“和我猜想的一样。”顿了顿,她看向纪时钰,眼里带了几分怜惜。

“世人只知灵根分上中下三等,且一出生便决定好了灵根的品阶,其实不然,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一种极为罕见的情况,是进阶灵根。”

纪时钰一愣,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但想到自己的情况,迟疑着问:“我……是进阶灵根”

苏于晗点头表示肯定。

纪时钰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可能从中等灵根变为上等灵根。想到这种可能,她眼神微亮,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向往。

苏于晗注意到她的反应,皮笑肉不笑道:“你别高兴太早,进阶灵根可不是什么好事,且不提进阶的契机和时间未知,更重要的是拥有进阶灵根的人容易被魔气侵蚀,一旦你沾上分毫的魔气,便会堕入魔道,永无回头之路。”

这番话无疑是一泼冷水,纪时钰心中的那点向往瞬间消失殆尽。

苏于晗掌心一翻,一抹黑气聚在上面,极为明显。

“这是方才我从你体内探查出的,你仔细想想近日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沾上了魔气。”

纪时钰皱了皱眉,看着那缕黑气,回想这几日去过的地方。她一直待在宗内,不曾下山除妖,在宗中的大多数时间也都在照影峰上修炼,怎么会沾上魔气

见她沉默着,似乎也不清楚原因,苏于晗拢起掌心,那缕黑气瞬间被强大的灵力消解。

“你近日多加注意罢,进阶灵根的体质本就容易招惹魔气,所以这缕黑气一进入你的体内便引起了灵府的暴动。”

纪时钰点头,轻声道:“多谢苏峰主。”

苏于晗微微颔首,心里想到的却是几日前傅离染的话,她想,她知道傅槿走之前嘱咐的是什么了。

待苏于晗离开房间后,外面响起几句交谈,很快谢无诀便进来,眼神担忧地看着她。

纪时钰反过来安慰她:“谢师姐,我之后会多加注意的,你别担心了。”

谢无诀睨她一眼,拿出传音符施了个法诀,道:“以后有事可以传音找我。”

纪时钰心中一暖,轻轻嗯了声。

“这件事,你还没告诉傅离染吧?”

纪时钰表情僵了僵,低声道:“不用告诉她。”反正那人不愿意搭理她,还隔断了两人之间的传音,她的情况如何,想必那人也不会在意。

赌气般的念头,纪时钰很清楚这种想法极为幼稚,可她就是想知道,师姐会不会主动来问她,会不会还有那么一点关心她。

心间情绪翻涌,纪时钰面上却分毫不显,谢无诀看了她几眼,表面上应着“好,不会同旁人说”,心里想的却是要找个机会跟傅离染言明。

不管二人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孰轻孰重,想必傅离染还是分得清的。

与此同时,未名峰上。

杜镜意悠悠倒了杯茶,瞥了面前人一眼,语气算不上欢迎:“你怎么突然跑到未名峰授课,还有时间和我喝茶”

傅离染没说话,自顾自也倒了杯茶。

茶香四溢,她捏紧杯沿,茶水的热意传到手中,甚至带着一丝烫,傅离染却像毫无察觉般。

手中的焦灼感和那时内心的感受一样,前几日还明媚温润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脸色苍白,像是受伤了。

以前纪时钰总会跑到她身旁,主动诉说着发生的一切,这次丝毫不提自身的情况,反而倔强执拗地问出那几个问题。

傅离染放下茶杯,拿出传音符,目光微凝。指尖悬在传音符上方,仅需轻轻一点,那道阻隔便会消去,可她迟迟未动,或许说,不清楚该如何选择。

杜镜意抿了口茶,余光观察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眉尖紧蹙,素来淡然无波的眸中浮上几分心事,茶水一口未动,反而盯着一张传音符不知在想什么。

杜镜意差不多猜到眼前人的意图,直截了当道:“说吧,你找我想问什么呢?”

傅离染薄唇紧抿,默然片刻后,简略说了几句。

听过她说的,杜镜意算是明白了她为何会来找自己。

“你问我也无用,我当初也没有和宗中的师妹相恋。”

傅离染冷眼看她,起身拂袖欲离去。

杜镜意喊住她,颇为玩味道:“怪不得你突然跑来未名峰,一住便是几日。”

“但是,”她语气一顿,“傅离染,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举动会让她多难过”

傅离染身形一僵,神色间多了几分迷茫,默然半晌,她没有回答杜镜意,径直御剑离开。

看着那杯凉透的茶水,杜镜意轻轻叹息,收起茶盏。

*

苏峰主帮她取出那缕黑气后,纪时钰觉得整个人好了许多,只在床上躺了半日便御剑回到照影峰。

暮色渐沉,今日的修炼还未开始,纪时钰带上玄铁剑来到桃林,打算练一个时辰的剑便回去休息。

灵力随心而动,凝于指尖,紧随着凌厉的剑风,发出轻微的破空声。

纪时钰将最近学的几套剑法过了一遍,等她练完,归剑入鞘之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她简单施过清洁术,朝寝屋走去,玄铁剑被握在手中,剑鞘上挂着的雪白剑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夜色中有些明显。

约莫一刻钟后,寝屋就在前方不远处,纪时钰还没走近,在看清那道身影之际瞳孔一缩,停住脚步。

她默不作声,傅离染察觉到她的气息,主动转过身,凝眸看着她。

纪时钰一动不动,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似乎不愿意走近。

傅离染眸底情绪不明,主动走近,瞧见她的脸色比那时好了很多,问:“你受伤了?”

这无疑是一句关切的话语,纪时钰慢半分地抬头,对视间实实在在地瞧见了师姐眼中的关心。

“没有。”回了两个字后,她不像往日那般继续自然地接着说,而是默然。

这股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面对这样的她,傅离染有些无措,她早已习惯了纪时钰絮絮叨叨说着趣事的样子。

静默片刻,傅离染垂下视线,目光落在这人紧握的玄铁剑上,正欲问她的剑术练得如何,那抹雪白的剑穗刺眼地跃进视线中,难以忽视。

几乎是一瞬间,傅离染眸色微沉,问:“这是什么?”

纪时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慌乱地将剑掩在身后,然而为时已晚,也无济于事。

傅离染不清楚她究竟是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亲手做剑穗送给自己,美名其约是同门间的关心,实则私下佩戴一模一样的剑穗。

傅离染看向她,眸中满是失望,“你记得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吗?看见别的峰上同门之间互赠剑穗。”

所以她当时才会收下。

隐秘的小心思被揭露,纪时钰有些难堪,捏紧剑穗,避开了傅离染的目光。

傅离染凝眸看她几秒,手心一翻,未影剑出现在手中。

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纪时钰猛地抬眼,心中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师姐……”

傅离染没看她,盯着未影剑上雪白的剑穗,下一刻,伸出手慢慢地将它解了下来。

心像是被一只手揪紧,纪时钰已然明白她要做什么,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人解下剑穗,递给自己。

“拿走。”偏冷的语气。

纪时钰眼眶微红,盯着她。得知自己的情意后便避之不及,故意疏远,她真想问问傅离染,这份情意就那么让人难堪吗?

纪时钰攥紧手,顿在原地敛眸不语,唯有泛红的眼眶证明她此时极不平静。

看见这样的她,傅离染动了动唇,心中闪过几分隐痛,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僵持片刻,纪时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上前拿走剑穗,随即转身离开,她没有回寝屋,而是朝着与寝屋相反的方向。

她不想让师姐为难,也不会让师姐为难的。

第37章 让她们的情谊彻底分崩离析

自那晚不欢而散之后,接连几日傅离染都没见到纪时钰。

她以为纪时钰只是一时赌气,直到这一天,傅离染推开房门,发现其中空无一人,像是好几日没人住的样子。

不仅如此,和纪时钰有关的东西都被带走了。

傅离染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走进房内,唯有木桌上展着纸张。

她缓步走近,原以为是纪时钰留给自己的话,展开一看才发现竟是当年的那张字,纸张的边缘微微泛黄,上面的墨迹未花,依然清晰。

傅离染心中一颤,指尖慢慢抚过上面的字,她们的名字挨得那般近,她翻到背面,反复看了几遍,没有发现任何留下的话语。

纪时钰没有说明去了何地,默不作声地搬离了照影峰。

她去哪了?傅离染皱起眉,心下闪过几分慌乱,紧接着拿出传音符,指尖欲落下之际却又停住。

最近宗中没有发布任务,她不可能贸然离宗,那么只能是跑去别的峰府。想到这里,傅离染的神色恢复平静,收起了传音符。

她知道近段时日的举动伤到了纪时钰,脑海中相应地浮现那人红着眼眶,一脸受伤的模样,傅离染眉尖紧蹙,心间情绪起伏不定。

翌日,傅离染特意找到云烬迟,询问她纪时钰的近况。

云烬迟听罢也有些惊讶:“纪师妹她竟然不在照影峰么?”

没想到面前人完全没发现这件事,傅离染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云烬迟看了眼她的神色,不知为何,眼前人明明是一副平静的表情,她却从其中咂摸出几分不高兴的意味。

“对了,”云烬迟忽然想到,“纪师妹可能去落月峰了,我看她跟落月峰的谢师姐挺熟的。”

“她们二人熟识”

云烬迟点头,又道:“是啊,你闭关期间谢师姐也总是来找纪师妹呢,谢师姐为人爽朗,几句话便逗得纪师妹展颜。”

傅离染默然,说到谢无诀,她确实想到一些事,四峰比试时是谢无诀在场下陪着纪时钰,纪时钰难受晕倒也是谢无诀及时发现她,带她到落月峰医治。

如果不是谢无诀后面传音跟她说清一切,她压根不知道前些日子纪时钰的灵府出了问题,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受伤。

心中莫名的闷沉,傅离染微微抬眸,对云烬迟道:“你去忙自己的事。”

云烬迟会意,转身离开。

半晌,傅离染拿出传音符,指尖凝起灵力,毫不犹豫地解开了那层隔障。

如果纪时钰再遇到危险,她希望第一个赶到的人,是她。

*

落月峰上。

两道身影走在药田旁,纪时钰环顾四周,不仅没看到有人在修炼,就连峰上的学徒都鲜少看见。

她目带疑惑,问:“落月峰的学徒平时在何处修炼”

谢无诀往那个屋子努了努嘴,“我们又不修剑道,在那里铸造灵器便是修行。”

纪时钰依稀记得先前拜进落月峰的两人原本是练剑的,迟疑着问:“那赵、沈两家的少主就没有丝毫不满吗?”

“当然不满,她们吵着闹着要离开这里,”谢无诀忽然狡黠一笑,“但她们都已记入名册中,怎能随意更换峰府所以只能打发她们离开见神宗了。”

“可她们也是通过了入门比试,凭实力挤进前几名的,怎么能儿戏般地让她们离开宗门”纪时钰皱起眉,觉得此番行径实在是古怪至极。

谢无诀盯她几眼,冷笑:“落月峰从不收有二心的人,她们当时答应得好好的,愿意来此铸剑,真正来此后便改了主意,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闻言,纪时钰不再多言,每个峰都有各自的规矩,她毕竟不是落月峰的人,不好置喙。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一片空地,谢无诀指着此处,道:“你想练剑可以在这里,峰上的屋子很多,你随便挑一间。”

纪时钰点头,随即从储物袋中取出玄铁剑。

谢无诀眼尖地瞧见上面的剑穗,轻笑道:“这剑穗傅离染也有一个,你对她是不是……”

纪时钰却取下了剑穗,摊开左手,里面是另一个剑穗,语气苦涩:“现在没有了。”

谢无诀罕见地一愣,她记得傅离染明明很珍视这个剑穗,为什么……

觑着眼前人的神色,她隐约猜到二人之间的矛盾,很快谢无诀调整好表情,提议道:“一个人练剑多没意思,这样,我来试试你的剑术。”

话音刚落,她随意从屋中拿了柄还未铸好的断剑,笑眯眯道:“开始吧。”

纪时钰没有推脱,抽出玄铁剑,下一刻配合着身法径直攻去。

剑招行云流水般使出,两柄剑相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剑风凌厉,于谢无诀而言却像平日里的轻风,她看得清纪时钰的每一招,接得游刃有余,还时不时道一句“好剑”。

纪时钰微微蹙眉,蠢蠢欲动的好胜心被激起,直接使出高阶剑招。她的身法愈来愈快,几乎在空中留下残影,虚无的剑气逐渐凝实,等着最后的一剑。

这一高阶剑招是傅离染以前教她的,修习此剑难度不低,需要足够的灵力和对剑道的悟性,她记得,那个时候师姐几乎是手把手地教她,极尽耐心。

想到傅离染,纪时钰心中隐隐作痛,逐渐凝实的剑气忽然散了几分,以至于最终没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谢无诀分出些许灵力,接下这招,而后便瞧见这人神色恹恹,不用猜也知道在想什么。

谢无诀叹息,提出过招的原意是让纪时钰暂时放下那些,没想到适得其反,倒是勾起了回忆。

“你刚才在想着什么?”

纪时钰以为她不满自己的出神,低声道:“抱歉。”

谢无诀拍了拍她的肩,半是提醒:“出剑时分心可是大忌。”

“我明白,”纪时钰犹豫片刻,终是问出,“这几日她有没有问过我的去向”

她搬离照影峰已有三日,师姐肯定察觉了。纪时钰忍不住地猜测,傅离染会在意吗?会……过问吗?

谢无诀瞧见她眼底的期待,有些不忍心,但在这种事上也没办法说谎,如实道:“这倒是没有。”

闻言,纪时钰的眼眸垂下,那点不该有的期待彻底散去。

她原以为,揭露心中的情意后两人顶多不会像以往那般亲近,没想到换来的是刻意的疏远和锥心刺骨的漠视。

她的行踪师姐不在意,她搬离了照影峰,师姐也不过问原因,以往师姐的冷淡漠然都是对着旁人的,对她一向是耐心柔和,这是纪时钰第一次见识到,也切身体会到那人的无情。

“纪师妹。”谢无诀突然叫她。

纪时钰忍着心间的颤抖,稍稍抬眼,她清楚面前人可能会安慰她,不成想听到的是劝阻的话。

“你放下这份情罢,我认识傅离染这么多年,她专于修炼,压根不会把心思放在情爱之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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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的熏香散发出若有似无的一丝甜腻,不同于以往的清新淡雅。

床榻上凌乱不已,隐约残存着方才纵情的旖旎。

姜汐昼坐在床边,悠然倒了杯茶水,等着床上那人缓过来。

她看向拢在被子里的人,眼中流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少了平日里的薄凉。

“这次的奖励,满意么?”

酥麻欢愉的感觉渐渐褪去,南宫仪脸上的潮红却未褪尽,她眉眼低垂,半个身子依旧裹在被里,素来高傲自负的南宫家大小姐此刻竟有些羞怯,低低应了声:“嗯。”

姜汐昼倾身靠近,贴心地将那杯茶水递到她嘴边,“不是渴了喝吧。”

南宫仪诧异地看她一眼,这次的她过于温柔,无论是方才还是现在。

在姜汐昼的耐心告罄之前,南宫仪连忙就着她的手,饮下茶水。

姜汐昼满意于她的听话,勾起指节轻轻刮了刮她的脸,不吝夸赞:“你这次做得很好,有南宫家的支持,我们星沉峰的修炼资源不会比别的峰差。”

南宫仪很清楚她的温柔从来是有条件的,只有自己完全按着她的心意,她才会多出几分柔和。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沉溺其中。

南宫仪顺着眼前人的心意道:“我早就拜进了星沉峰,帮星沉峰也是帮我自己。”

“你明白就好,”姜汐昼起身,背对着她,“其实不止这一个原因,上次各峰比试的责任不完全在你。”

南宫仪明白她是在给自己整理的时间,连忙穿好衣物,问:“师姐这话是”

“你比不过那纪时钰情有可原,我已经查过了,她是罕见的进阶灵根。”

短短一句话在南宫仪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不仅是因为纪时钰的特殊体质,更多的是,姜汐昼竟然有手段查到这么隐秘的事。

南宫仪凝视着姜汐昼的背影,她早已见识过这人的狠辣,如今盯上了纪时钰,恐怕下一步便是……

“我曾听闻,当初傅槿离开见神宗的时候给傅离染留下了几句话,现在结合此事我才真正地猜到了。”

姜汐昼慢慢转过身,直视着已然穿好衣物的人,走近几步,俯首她耳畔低声:“傅离染究竟为何对纪时钰多有照拂,还同意她进照影峰,就在这一点上,你去稍加旁敲侧击一下,我要让她们的关系彻底分崩离析。”

南宫仪心中一震,这个女人的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让她畏惧,但这种深谋远虑和实行计策的魄力又让她深深仰慕和向往着。

所以她心甘情愿地听从,也希望着眼前人能施予更多的温柔。

南宫仪勾起唇,没有过多的犹豫,“放心吧,师姐。”

“我待会便去,绝对会按照师姐所说的,让她们二人的情谊彻底破裂。”

第38章 决绝离开

雪白的剑穗静静躺在手心里,纪时钰盯着这两根一模一样的剑穗,心中五味杂陈。

忽然,斜后方的林子里传来一声响动,她迅速收起剑穗,眉眼微沉,“谁?”

纪时钰伸出手,正要覆上剑鞘,一个身影毫不避讳地从林中出来,在她不远处站定。

“怎么是你?”纪时钰皱了皱眉,语气不善,却也没再准备拔剑。

南宫仪挑眉问:“我都已经从南宫家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没考虑好吗?”

原来又是问比试的事,纪时钰以同样的借口拒绝她:“你向宗中上交比试贴后,自然会有人安排好。”

听起来她绝不会私下比斗,南宫仪叹了口气,似是惋惜:“那好吧,我只能去找别人切磋了。”

纪时钰看她一眼,正疑惑着她为何这么快松口,下一刻便听得她道:“不过你怎么跑到落月峰住着,和傅师姐闹矛盾了?”

纪时钰眉头紧锁,不明白她问东问西的是何意,冷冷道:“关你何事。”

“确实和我没关系,但你和傅离染有矛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南宫仪轻轻一笑,忽然放低语气,“你前些日子去测灵根,发现变为了中等灵根,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吗?”

纪时钰心中一震,脸上的神情不再平静,惊诧地看着她。

南宫仪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当时测灵根的结果只有她和薛即愿真正瞧见了,南宫仪是从何处探查到的消息

纪时钰的表情紧绷一瞬,复而转为镇定,不动声色道:“你在乱说些什么?”

话都已经挑明到这个份上,南宫仪不明白她还在装什么,不耐道:“我说的是与否你心里清楚,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入门比试的结果我已经释然了。”

说的这,她颇为古怪地笑了一声,“你信不信,就算那时你没参加入门比试,傅离染也会同意你拜进照影峰。”

纪时钰冷眼看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我告诉你,傅离染对你多有照拂,收你进照影峰只是因为那句嘱托,她的师尊傅槿,在离开见神宗之前曾嘱咐她要将身怀进阶灵根的人收进照影峰,磨炼心性,好生引导,就是害怕你这样的堕入魔道,成为正道的祸患。”

这段话包含太多信息,纪时钰愣怔在原地,一时无言。

见她模样怔然,南宫仪心中愈发畅快,继续道:“我说当初她为何对你多有关注,纪时钰,如果你真的只是下等灵根,傅离染压根不会看你一眼。”

听到这番话,纪时钰不自觉地回忆起她们相处的点滴,从引荐她来见神宗,到赠她木剑,再到照影峰上修炼的日日夜夜,如果真同南宫仪所言那般,师姐一早就知道她是进阶灵根,容易沾上魔气……所以才不让她进璇天境试炼,还在宗主挑选学徒下山除魔时帮她回绝么。

纪时钰又想到,上次她怀疑灵根有异,师姐对此的反应淡淡的,只让她再去测一次灵根,就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样。

她以为师姐对她的照顾是因为纪家村的初识,她以为师姐同意她拜进照影峰是真的看中了自己的心性,不在乎灵根的品阶。

原来是因为尊师的嘱托,原来是早就清楚她并非下等灵根,而是罕见的进阶灵根。

如果怀有特殊灵根的不是她,傅离染一开始便不会关注她,更别提后来的关切举动。

之前的疑惑在此刻骤然明了,纪时钰终于明白为何傅离染会在两人不熟识的时候便赠她木剑,还同意她来照影峰练剑,为何又力排众议,收她进照影峰。

什么剑道上悟性高,心性坚韧,都是骗她的,仅仅是因为傅槿的嘱托,害怕身怀进阶灵根的人堕魔,成为魔族的助力,所以带她修习正道术法,提前将堕魔的可能扼杀。

那傅离染对她的好,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心间泛开密密麻麻的尖锐刺痛,让人几近窒息,气血翻涌,纪时钰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

她神色木然,像是没察觉到喉间的腥甜,脑海中依旧在不停地回想,似乎要将过往的记忆翻天覆地,只为找到一丝证明,证明南宫仪说的都是假的。

可惜没有,记忆中傅离染对她进璇天境时的反应,让她不要下山除魔的叮嘱,这些细枝末节,无一不在印证南宫仪的话。

怎么会这样?纪时钰不敢相信,也不愿去相信,她眉头紧锁,表情显而易见的痛苦。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气,南宫仪没想到眼前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停下了话语,没再刺激她。

“我不相信。”纪时钰抬眼盯着她,声音轻颤。

“你肯定是骗我的,肯定是,我要去找师姐问清楚,你说的都是假的。”她自顾自地念叨着。

南宫仪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的纪时钰让她感到陌生,甚至还有一丝害怕。

下一刻,她便瞧见纪时钰直接御剑,转瞬消失在眼前。

南宫仪皱了皱眉,心里并没有预想的快感,她没想到纪时钰对傅离染竟然有这么深的感情,也不知道突然离去会做出什么事。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反正她已经完成了师姐的任务,南宫仪敛下眼帘,离开落月峰。

*

周遭的草木郁郁葱葱,学徒们聚在一片空地上,神色认真地听着傅离染讲解出剑需要注意的地方。

傅离染挑了把木剑,随手一挥,丝丝缕缕的剑气溢散出来,她略施灵力,那些剑气立即凝聚,下一刻随着她的心意打在树上,树身立马印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已经是她收力的结果,傅离染看向周围的学徒,正欲出言让她们开始练习,一抹熟悉的身影突兀地挤进视线之中。

傅离染的视线很明显地一顿,有不安分的学徒顺着她的目光悄悄看去,忽然到来的人面无表情,刚刚才把灵剑收进储物袋中,似乎是急忙赶来的样子。

傅离染直觉她有事找自己,侧目对学徒们简单说了几句,而后和纪时钰一起走进密林深处。

一路上,身后的人一言未发,等到和试炼场有段距离后,傅离染停住脚步,转眸看她。

纪时钰依旧没什么表情,从前眸中的温顺清澈消失不见,尽是麻木。

等待片刻,傅离染主动开口询问:“有事找我”

纪时钰缓缓抬眸,看向她。

她最美好的记忆,一个是和娘亲生活的那段日子,另一个便是遇见傅离染之后。她珍惜在照影峰上修炼的日夜,也珍惜着每次和师姐相处的时刻,可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些她悄然珍藏的时光都是在谎言和欺骗之下的。

嘴里的腥甜味愈来愈重,纪时钰呼吸起伏片刻,忽地不知怎么问出口。

瞧见她唇色发白,脸色似乎很不好,傅离染伸手想去探纪时钰的脉搏,可眼前人却错身退开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

傅离染一怔,但这次眼前人没有解释,也没有主动找补,再度靠过来,仍旧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心头闪过一丝隐痛,傅离染极力忽视这股异样,耐心发问:“你怎么了?”

纪时钰盯着她,很想问一句:

师姐,你对我的好只是出于别人的嘱托吗?

但她并未这般直接地问出,缓声道:“前几日我按照师姐所说的,又去测了一次灵根,结果竟是中等灵根。”

闻言,傅离染淡淡嗯了声。

纪时钰紧盯着她,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纵然如此也没在她脸上看到丝毫惊讶。

“这是为什么呢?”

听到她平静的发问,傅离染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按理说,苏于晗为她医治的时候应该已经告知她真相。

如果没有,由自己来告诉她也无妨。

傅离染淡声道:“从下等灵根变为中等灵根,品阶提升,你可能是罕见的进阶灵根。”

“只是可能么?”纪时钰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师姐知道的可真清楚。”

傅离染微微蹙眉,眼前人一向听话乖顺,从来不会用这种带刺的语气和她说话。

“曾在古籍看到过罢了。”

纪时钰唇角扬了扬,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真的是在古籍上看到的,而不是别人告知师姐的吗?”

对话愈发地古怪,傅离染直接问她:“你想问什么?”

纪时钰却将话题转到最初:“师姐觉得进阶灵根好吗?”

“有利有弊,好处是能提升灵根的品阶,助于修炼,弊端则是提升的契机难寻,有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进阶。”

颇为中肯的分析,却依旧不愿指明那一点。

心中百般滋味难言,纪时钰一错不错地看着她,道:“如师姐所言,进阶灵根罕见,那若是以后再出现进阶灵根,师姐是不是也要将她们一齐收进照影峰内,像对待我一样,赠她们木剑,悉心引导,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不让她们误入邪道,成为铲平魔族的阻碍。”

傅离染猛地抬眼看她,眸中浮上一丝愕然。

瞧见她的反应,纪时钰已然明白,苦笑道:“师姐曾安慰我说下等灵根也有修道的可能,在各峰挑选学徒的时候师姐选了我,声称是看中我的心性和剑道上的悟性,其实并不是对吧,都只是因为那句莫名其妙的嘱托。”

她闭了闭眼,轻声道:“尊师重道,师姐对那句嘱托上心也正常,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你知不知道,那时的我因为这几句简单的夸赞高兴得睡不着,我以为我真的得到了你的认可,我拼命地日夜练剑,只为了你的那句‘进入门比试的前三才有机会拜进照影峰’。”

眼前人的质问接踵而至,傅离染保持着沉默,她没办法辩驳,因为事实确实就像纪时钰说的那样。

直到纪时钰问出:“师姐,如果我堕入魔道,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吗?”

傅离染拧着眉,沉声打断:“你胡说八道什么?”

静默一瞬,她平复心绪,像是对纪时钰说,又像是对着自己说:“你心性纯良,不可能堕魔,不要乱想。”

“好,”纪时钰点头,问出最后一句,“如果我不是进阶灵根,没有特殊的体质,你会默默关注我,力排众议让我进照影峰吗?”

她瞬也不瞬地看着傅离染,这个问题才是她最关心的,只要傅离染颔首,或者轻轻嗯一声表示肯定,她可以当那些欺瞒不存在,她们依旧是关系亲近的师姐妹。

一秒,两秒,直至良久,傅离染沉默不语,纪时钰眼底的期盼随着她的默然逐渐沉下去,最后彻底消失。

她知道了师姐的答案:不会。

几度隐忍的泪水此刻再难压抑住,顺着脸庞滑落,锥心刺骨的痛让纪时钰的唇瓣不自觉地轻颤,脸色迅速变白,整个人趔趄几步。

傅离染想伸手扶住她,被她再次躲开。

“师姐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也不会堕入邪道,若真有那一天,不用师姐动手,我会自行了断。”纪时钰近乎漠然地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傅离染怔愣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如刀割。

第39章 迷障

半个月后,一行人进入望川城,寻了一处客栈住下。

望川城临近人族和魔族的分界,城中鱼龙混杂,她们追杀的那个魔族便是混进了城中,而后消失不见。

“查到了吗?”说话的女子是鸣隐宗的池音,一根长箫衔在腰间。

“没有,”玉遂安脸色不算好,“那魔族当真是狡猾,恐怕现在已经伪装起来混进普通百姓中了。”

纪时钰站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自她离开见神宗,下山除魔已有半月,这只兔子是除魔途中偶然遇见的,受了伤,她一时心软便收留了。

起初玉遂安提出由她来照顾兔子,毕竟她在未名峰多少跟杜镜意学了些医术,奇怪的是,这兔子压根不让她近身,只愿意被纪时钰抱着。

或许是因为纪时钰最先发现了它,众人并没有将这个异常放在心上。

这次的除魔任务是三大仙宗一起执行的,分为几拨人,她们这里由池音带队。池音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瞧着其她人神色疲乏,她轻叹道:“大家先回房休息吧,今天的追查到此为止。”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散去,玉*遂安和纪时钰并肩上楼,玉遂安有些头疼地诉苦:“追查术对这魔族竟然不管用,完全搜查不出她的踪迹。”

纪时钰沉吟片刻,她们原以为这魔族只是低阶,未曾料到会有现在这般棘手的情况,这次任务中的其余魔族都被她们铲除,唯独这个,追了大半个月连影子都没见着。

“明日继续查罢。”

玉遂安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说着,她瞥见纪时钰怀中模样可爱的兔子,伸出手想去碰碰柔软的兔毛。

纪时钰没有异议,不料,在她的手触碰到的前一刻,兔子倏地睁眼,从纪时钰怀中跳了出去。

玉遂安的手随之落空,她恼道:“真是一只忘恩负义的兔子,还是我治好了它脚上的伤呢。”

纪时钰轻轻笑了笑,道:“它可听不懂你的话。”她们检查过,这兔子并非妖物,灵智未开,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兔子。

闲聊几句后,纪时钰回到房中,兔子正趴在木桌上,一只耳朵耷拉着。

纪时钰施了个清洁术,而后坐在木桌前,她靠近后兔子却换了个地方趴着,离她远远的,像是在责怪她方才同意旁人的触碰。

纪时钰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肯定是她看错了,这只是普通的兔子,怎么会有情绪。

她并未多想,默然片刻后拿出剑穗,指尖轻轻摩挲着。

离开见神宗的半个月里,她有些后悔那日的冲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能有如今的修为和际遇都是因为师姐,她不该那么冲动,说出置气的话。

想到师姐当时的错愕和怔然,纪时钰心中难受至极,她宁愿师姐冷声反驳自己,也不想看到她默不作声地承受着自己的质问。

愁绪涌上心头,纪时钰轻轻叹息,忽然,方才走远的兔子主动靠了过来,柔软的兔毛蹭到她的手背,有些轻微的痒意,像是在安慰她。

纪时钰顺势摸了摸兔子,柔软的毛和兔子可爱的模样让她心中的愁闷少了几分。她不再去想,收起剑穗后躺在床榻上。

兔子也像之前的每晚一样,过来窝在床头,纪时钰只需稍稍抬眼,便能看到它。

“你说,师姐为什么不主动联系我?”纪时钰垂下眼眸,离开见神宗大半月她没有收到任何传音,记得先前傅离染明令禁止她下山除魔,可现在她偷偷接下除魔的任务,师姐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扪心自问,她希望傅离染在乎她,更希望这份在意不是为别的,只因为她这个人。但这一点于她而言已然是奢求,那些置气的话,冲动的质问更是将她们的关系推向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自言自语半天,纪时钰忽地发现床头的兔子正望着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在黑夜中尤为显眼。

心中闪过一抹异样,但这是一只未开灵智的兔子,怎么可能听得懂她说话纪时钰敛下多余的思绪,翻过身渐渐睡去。

在她熟睡后,原本趴在床头的兔子跳下床,淡淡的月光透进房中,映出床边逐渐显现的身影。

一袭白衣,似乎同月色融为一体,银霜般的淡淡月光衬出她冷淡疏离的眉目,方才趴着的兔子转瞬变作纪时钰口中念叨的人。

傅离染走近几步,目光落在熟睡的人脸上,清丽的容颜,眉眼间残存着一丝愁绪,青丝柔顺地披散着,有几绺被轻风拂到侧脸,比起之前,她的面容明显清减不少。

傅离染凝眸看着她,俯身想替她将那缕发丝捋至耳后,然而指尖径直穿过,无法触碰到她。

这里的她是分出的一抹灵识,没办法真正碰到纪时钰,傅离染缩回手,视线却依旧停在眼前人脸庞。

纪时钰接下除魔的任务后,她第一时间便得知,恰巧璇天境中出现异常,她抽不开身,只能分出一抹灵识化作普通的兔子跟着纪时钰。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怕直接过来后,纪时钰会刻意躲着她,化作可爱的兔子便能避免这种烦恼。

想到方才这人的自言自语,傅离染心中一痛,无法否认的是,一开始的照顾确实是出于师尊的嘱托,但后来她真的将纪时钰当作了自己的师妹,也是真心地关切。

她不想纪时钰知道实情后滋生负面情绪,毕竟无论是谁,如果提前知道自身灵根特殊,以后有可能斩杀魔气堕入邪道,都不可避免地会恐慌。

所以她选择了隐瞒,只希望纪时钰能专心修炼,可傅离染没想到最疼爱的师妹有一天会说喜欢自己,更没料到她知道了隐瞒的那些事,两人的关系彻底被推远。

这些事到底是怎么被透露出去的傅离染蹙紧眉,看向纪时钰的目光中带着担忧。

这一路上,她大概清楚了她们除魔的情况,前面都比较顺利,唯独这个逃窜的魔族……

不知为何,傅离染心中隐约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一抹灵识无法维持太久,消散之前她最后看了眼熟睡的人,决定一解决璇天境的事便赶来这里。

雪白的兔子跳回床头,慵懒地趴着,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虚虚闭上。

翌日清晨。

三大仙宗的学徒们齐齐聚在客栈门口,玉遂安凝起灵力,再度使用追查术,众人的目光紧盯着,期待着这次能有进展。

灵力丝丝缕缕缠绕着,浮在空中逐渐飘远,玉遂安紧闭双眸,嘴里无声地念着法诀。

约莫一刻钟后,原本平稳的灵力忽然开始剧烈抖动,众人眼神一亮,紧紧盯着,只见一缕几近于无的黑气慢慢冒出,逐渐变得明晰。

“是那魔族,追!”池音带上灵器,和鸣隐宗的学徒率先追了出去。

纪时钰握紧玄铁剑,正打算跟上她们,脚边突然传来窸窣的声响,她垂眸一看,是那只兔子,红色的眼睛盯着她,似乎想跟着她一起。

纪时钰抱起它放在另一边,轻声说了几句,尽管它听不懂。

“你就待在客栈里,别乱跑。”

语毕她转身欲走,不料兔子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像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她。

眼看池音她们的身影越来越远,纪时钰有些着急,但怀中的兔子也不知怎么安放好。

玉遂安缓步走近,她方才使用追查术耗费了不少灵力,不打算和她们一起追出去,提议:“要不给我暂时看管”

纪时钰觉得这个主意可行,想抱起兔子递给她,谁知兔子像是赖在她怀中,紧紧地扒着她的衣襟。

“这……”看到这一幕,玉遂安不免愣住。

纪时钰微微皱眉,再不跟上去就晚了,她想了想,别无它法,指尖凝起在兔子身上轻轻一点。

兔子身形一僵,而后便栽倒在纪时钰怀中,一动不动。

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兔子放在床上,随即御剑跟上其余人。

与此同时,见神宗内,傅离染倏地睁眼。

分出的那抹灵识归位,意识中仅存的最后一眼是那人御剑离去的背影,她立马察觉到不对,将璇天境中清出的魔气简单封存起来后,直接往望川城赶去。

*

幽深的密林被浓重的迷雾笼罩,那缕黑气最后消失的地方便是此处。

没有过多的犹豫,池音捏紧长箫,和其她学徒一起走进密林中,纪时钰恰好赶到,跟着她们进去。

一进去便感觉到各种浊乱的气息,纪时钰调动灵力护体,手中紧握着玄铁剑,不敢分神。

越往里走,周遭的迷障越重,为防意外,池音让她们尽量聚在一块,众人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边继续往密林深处行去。

纪时钰处在中间的位置,前后都有其余宗门的学徒,脚下的路一片湿滑泥泞,稍微不小心便有可能栽倒。

跟着她们一起往前走,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悸传来,纪时钰捂住心口,蓦地停住脚步。

也正是因为这一停,等那股心悸感褪去后她发现前后的人竟然都消失了。

纪时钰施以灵力传音,没得到回复,她扬声喊了几句,周遭静悄悄的,压根没有任何回应。

心中生出一股荒谬感,她“噌”地一声抽出剑,汹涌的灵力波动,飞出的数道剑气融进迷障中,不仅没能破开,周遭的迷障反倒愈来愈浓厚。

纪时钰深吸了口气,打算试探着往前走,可下一刻,她惊骇地发现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被困在原地,根本没办法行动。

此刻的境遇,和那次梦魇中一模一样。

第40章 堕魔

意识昏昏沉沉,周遭的迷障向这边汇聚,似是要将她笼罩其中。

隐隐约约中,一道嘶哑的声音靠近她,带着几分诱惑:“知道你的境界为何提升得慢吗?”

纪时钰心知这道声音不怀好意,默念着清心诀,避免自己沉沦其中。

“因为你适合修魔。”原本的一道声音分作数道,在她耳边轰鸣,无孔不入。

纪时钰的下颌绷紧一瞬,淡蓝色的灵力运转着,体内为数不多的清正之气竭力护住心神。

它继续诱哄:“若你执意修习正道术法,境界只会止于元婴期,你甘心吗?届时你的同门都会超过你,比试上你再也无法胜出,你的好师姐也不会再把目光放在你身上。”

这番话似乎产生了些许影响,纪时钰的心神动摇一瞬,但很快镇定下来。

见普通的诱哄无用,它似乎失了耐心,周围的迷障迅速聚拢,丝缕的黑气从浓重的迷障中浮现,向这边而来。

脚下像是生了根,纪时钰无法离开,像是魇着一般也没办法发出声音。那些黑气涌至脚边,逐渐向上,不顾一切地疯狂涌进她的四肢百骸。

撕裂般的疼痛在经脉间展开,像是要把整个人碾碎,纪时钰痛苦地皱紧眉,默念的法诀却不再发挥作用,那些涌进的黑气直接阻断了灵力的运转,渐渐的,将最后一抹清正气息蚕食殆尽。

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黑气的涌入,纪时钰心中多了几分绝望和无力,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府从一开始的推拒到现在的主动接纳黑气。

普通的修士绝不会这样,按理说灵府是会排斥黑气的,可她……纪时钰痛苦不已,修炼了数年的灵力逐渐消散,被另一股力量所取代,原本明澈的灵府充盈着各种混杂的气息,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恐慌和无助爬上心间,浑身上下传来阵阵剧痛,纪时钰抿紧唇,清楚地知道一股混杂的气息正在一步步侵入她的身体,可她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修炼的一切被无情摧毁。

魔气入侵,她会堕魔吗?纪时钰不知道,意识浮沉间,她忽然想起刚拜进照影峰的时候。

彼时的她,一心想着提升修为,只愿有朝一日能除去妖魔,像宗中其她师姐那样除魔卫道。可现在,魔气疯狂地钻进她的体内,她可能再也无法继续那时天真的想法,可能再也回不了见神宗。

还有师姐,如若堕入魔道,师姐又会怎么看待她

心一点点沉下去,纪时钰绝望地闭上眼,她不知道这些魔气会把她的身体变成什么样,也许……是她自己都陌生的模样。

*

客栈中。

玉遂安打量着陷入沉睡的兔子,眼神疑惑。不知为何,这只兔子已经睡了半个时辰,纪时钰施下的术法压根没有这么久的效果。

她正欲细看,突然,强大的剑气破开客栈的门,玉遂安吓得一激灵,看清来人后她立刻站起来。

“傅师姐,你怎么来了?”

傅离染眼神冷冽,平日里齐整的发丝凌乱些许,分明是匆然赶来的样子。

“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玉遂安隐约感受到她的焦急,话不多说,连忙指了方向。

见状,傅离染当即御剑往所指的方向而去,等玉遂安追到客栈外时,她的身影早已化作一个虚点,消失在天际。

她匆忙的样子让玉遂安有些担心,池音她们是出什么事了吗?

而此刻,队伍中有学徒跑到领队的池音面前,慌忙道:“不好了师姐,见神宗的纪道友不见了。”

她们刚刚穿过迷障,正停下步伐清点人数,别的学徒都在,唯独纪时钰消失不见。

莫名其妙少了一人,池音不打算带着她们继续深入密林,当机立断道:“大家在附近找找,不要再往前。”

语毕,池音眼中浮上几分担忧,此次任务由她负责,若莫名少了一人,回去后她不好向另外两宗交代,更何况消失的人还是见神宗的纪时钰。

片刻后,学徒们搜寻了一圈,仍未发现纪时钰的身影,池音也觉得奇怪,当时她留意过,纪时钰的位置处在队伍中间,穿过迷障后前后左右的人都没事,唯独她竟然凭空消失了。

周围的雾气又开始聚集,池音准备带剩下的人先退出密林,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御剑赶来。

灵剑降落之际带起了一阵疾风,清透的剑身映出那人冷冽的面容,池音认得她,连忙上前问好:“傅师姐。”

“她在哪?”傅离染没心思同她客套,直截了当问。

池音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犹豫片刻,向眼前人说明了实情。

“你是说,她在这里凭空消失了?”傅离染紧蹙着眉,凝起灵力在周围简单探查一番,没有发现纪时钰的丝毫气息。

她心下一沉,闭上眼,直接放出灵识。强大的灵识瞬间笼罩整片密林,但密林的迷障颇多,纵使用灵识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你们先回去。”

得到这句话,池音才放心地带着学徒们先行离开。

她们离去后,林间又恢复了静谧,傅离染薄唇紧抿,前些日子她分出一抹灵识化作兔子,现下又使用灵识大范围地探查,多次的使用灵识是一种极大的消耗,但她此刻顾不上那些。

偌大的密林静悄悄的,静得她有些心慌。

傅离染控制着灵识一寸寸地搜寻,一刻钟后依旧没发现纪时钰的任何踪迹。可这片林子除了迷障、怨气多之外并无别的异常,纪时钰无缘无故消失只可能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心中焦灼、懊恼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她应该早点来的,如果她在纪时钰身边,暗中窥探的人肯定无法得手。

那晚纪时钰突然表明心意,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她以为师妹是将信任依赖之情误当做了别的,所以她故意疏远,希望彼此都能冷静下来。

刻意的回避疏远,傅离染看着纪时钰对她的态度逐渐变冷淡,看着那个全心全意信赖她的人变得不再事事都告诉她,看着曾经句句有回应的人开始主动躲开她,看着纪时钰心灰意冷地搬离照影峰,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远。

她想,师妹应该已经冷静下来,认清了这份情意,可她却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冷静。

纪时钰在落月峰的那段时日里有谢无诀帮忙照顾,这本该是一件很好的事,傅离染心中却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害怕纪时钰永远不会再回照影峰,害怕纪时钰会亲手做剑穗送给谢无诀,害怕那两人的关系会取代她们之间的情谊。

傅离染不清楚这些情绪因何而生,数年以来她再次感到了迷茫,她不知道对师妹疏远的举动是对是错,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可在这些举动之后,每一次纪时钰遇到危险她都没能及时赶到,包括这次。

自责感涌上心头,夹杂着一丝刺痛,傅离染睁开眼眸,搜寻的范围逐渐缩小,她却依然没能寻到纪时钰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过多的消耗让她的唇色苍白,傅离染握紧剑鞘,其实此刻只要有一件和纪时钰相关的东西,她便能轻易地寻到那人的气息,可惜剑鞘上挂着的剑穗早就被她冷漠地归还回去。

唯一一件和师妹有关的物什,被她亲手还了回去。

傅离染气息微乱,灵力也跟着紊乱几分,她最引以为傲的术法在此刻也有了逐渐崩坏的趋势。

她想像往常那般静下心,却怎么也做不到,密林的大部分都被灵识探寻过,眼看灵识即将搜寻完整片密林,傅离染攥紧手,掌心里一阵刺痛。

突然,有一抹极其微弱的气息出现在搜寻的范围中,微弱得让人难以察觉,却极为熟悉。

傅离染记下那处,左右不过几十里的距离,她立即调动身法,约莫半刻钟,她来到那抹气息出现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断崖,周遭被迷雾笼罩,白茫茫的一片。

傅离染默念法诀,强大的灵力以她为中心向周围四散而出,将浓重的迷雾破开了些许。

迷雾逐渐褪去,前方的景象变得清晰,在看清的那一刻,傅离染的瞳孔猛地一缩。

熟悉的人此刻正背对着她站在断崖边,仅需往前一步便会坠下去。

傅离染不清楚她此时的状态,不敢贸然喊住她,悄然往那边走去。

一阵风拂过,眼前人的发丝被风轻轻扬起,在清风消失之际又慢慢落回。

傅离染不动声色地缓步靠近,就在二人间的距离仅有十余步时,眼前人忽然动了。

傅离染心中一紧,想要冲过去抓住她,但纪时钰站在崖边,动作比她更快,稍微往前一步,整个人立马坠下断崖,消失在眼前。

“师妹!”傅离染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面前消失,伸出的手落空,连她的半片衣角都没碰到。

纪时钰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像是被人操控了般,但傅离染此刻无暇多想,她冲到断崖边,往下一看,底下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道道罡风呼啸着,像是要将人撕碎。

没有过多的犹豫,傅离染纵身一跃,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