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也就是花烛夜的时候,季家非常的开心,但对外都低调得很。
是好事,但这会儿还不稳,都说事以密成,还是不要宣扬得好。
最开心的莫过于季翠翠了,好不夸张的说,她好像已经开心得有点儿傻了。
“嘿嘿嘿嘿嘿。”
“哎,”许易水看着站在自家门口,一会儿嘿嘿嘿,一会儿又呜呜呜的季翠翠,忍不住一巴掌拍了上去,“嘿嘛呢嘿。”
“我那儿还有点儿剩饭,不然给你装一点儿?”
嘿得像个吃饭都流口水的傻子了都。
季翠翠:“……”
“你骂得真脏。”
“嘿嘿,”季翠翠只严肃了一瞬,又笑开了,“不过我马上就是要做阿母的人了,本姑娘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不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
“嘿嘿嘿,我当阿母了,呜呜呜……”
许易水:“……”
倒好的薄荷柚子茶水已经冷透,倒是别有一番口感。
听到脚步,苏拂苓抬起头:“季翠翠说了什么?怎么听着又哭又笑的?”
“她约我进山。”许易水解释道。
若是普通的进山,也不用这么正式了,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季翠翠特地来约的,那便是要进深山了。
但没办法,上河村面朝易水河,背靠大小狸山,除了田地里刨的食,额外的银钱来源,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易水河里只有些野鱼,相比起来,山里的货,小到野菜蘑菇草药,大到野猪黑瞎子甚至老虎,要卖得起价格得多。
季翠翠笑,是初为人母的喜悦,哭,是因为养小孩儿太费钱了。
蕊香的身子要养,生产时的备用药要买,小孩儿的衣服鞋袜,若是不想让她也在地里抛食儿,那就还得供着去镇上的私塾才行,镇上的租房,届时的伙食,还有私塾的费用,光是那几片田地,就是全家人翻来覆去的伺候,也难以供养。
从怀上那一刻起,这就是个四脚吞金兽,吃的不是奶也不是米,纯纯是钱。
什么老虎啊狼啊的,季家没指望,她们此行是另一个东西——蜂蜜。
这也是季家的秘密,蜜甜,在镇上能够卖到十到二十文一斤,而季丽蓉知道深山里有个蜂巢,每年都会悄悄进山两次,差不多每次能带五十到八十斤的蜜出来,一趟少则五百文,多则八九百钱,抵得上普通农户两年的开销了。
以往都是季丽蓉和阿母阿娘去,后来季翠翠大了,就让阿母或者阿娘在家,季丽蓉带着季翠翠和王蔓红去,但这次蕊香怀孕了。
采蜜倒算不得多危险,防护得好的话,蜜蜂蛰不死人,怕的是遇上其他的意外。
蕊香现在是孕初期,不好声张,又正是其乐融融的日子,季家不放心只有季丽蓉和季翠翠两个人,思来想去,村里关系好能信任,做事情又靠谱的,莫过于许易水了。
“要去很久吗?”苏拂苓皱眉,“那我……”
“快的话两天就回,慢的话得三天。”
许易水道:“正好蕊香现在刚怀了身子,不是很稳当,季家看得紧,不让她走动,她待在屋子里也无聊得很。”
“这两天你就陪一陪她,等我回来了之后,去季家接你。”
缺钱的不止季翠翠,还有许易水。
她亲了苏拂苓,尽管……尽管前路未知,但到底是亲了。
她,如果,唉,反正如果只考虑她自己的话,是该对苏拂苓负责的。
修房子得花钱。
要负责的话,合该是得办一个体面些的酒席的。
正好天气暖和了起来,山里的那些动物也差不多该出来了,不说和季家分蜂蜜,便是互相照应着,能猎几只野兔,运气好些,能猎到白唇鹿的话,今年便不愁了。
许易水将“等我回来”四个字咬得极重,显然是对之前的事情心有余悸,苏拂苓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低垂的乱云从夜空缓缓掠过,鸡鸣声和犬吠声夹杂着些说不清的虫鸣鸟叫,宁静的村子里,点点灯火闪烁不定,时隐时现,像是错觉。
“要这么早吗?”
许易水正带着苏拂苓往季家走,晨露落在身上,还能感觉到凉意,丑时末寅时初,才刚起水汽。
“需要早些的。”许易水拉着苏拂苓的手腕,一边借着火把照亮,注意脚下的地面,火把做得很小,亮也有些微弱。
这么早倒也不是为了进山赶路,主要还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和跟踪。
每年春秋的时节,村子里盯着季家的眼睛可不少。
山村就是个方圆,方圆之外排外护短,方圆之内,总归是希望自家人能够过得比别家更好些的。
质朴,但也没有那么质朴,利益驱使之下,人心难免生出贪欲,都是普通人。
“来了?”季家婆婆站在门口等两人,手里只拿了个熄灭的柴火心儿,近看能有个红点儿,远看的话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看得出来,季家人保密的经验已经非常熟练了。
提前封了窗户,屋子里头就要亮堂多了,点了好几盏油灯。
季翠翠在检查弯刀和斧头的手柄,有点松的话就得加固一些,边上放着两个带底有盖的木桶背篓,正是用来装蜂蜜的。
季丽蓉正在往桶里装绳子和蓑树皮做出来的防蛰衣服,再加上一个套了纱网的斗笠,便是所有摘蜜的防护装备了。
见她俩到了,蕊香伸手挽住苏七,带她往边上坐。
“易水,”王蔓红拿出个布包,招呼着许易水,“这儿有些干粮——”
“不了不了,”那布包比人脑袋还大上不少,一看就实诚,许易水赶忙摇头,“我带了的。”
她昨天下午就炕了好些麦糠饼,还有之前那根大竹子做成的水壶,也派上了用场。
其实许易水平时进山的话,都不带什么吃食,山里都有现成的,靠山吃山的人,怎么可能在山里饿死。
“你带的是你带的,吃食而已,不嫌多。”
王蔓红才不管那些呢,强硬地将布包放进了许易水的背篓里。
这样的布包有三个,另外两个则放进了季翠翠和季丽蓉的背篓里。
“你进去了之后要小心一点儿。”
心里不安得很,蕊香拉住季翠翠:“蜜不是最要紧的,人才是最要紧的,知道吗?”
“若是遇上了什么危险,该躲就躲,该丢的东西就丢。”
“千万不要逞强。”
这人若是有了牵挂,杀手都得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命要紧,”蕊香将季翠翠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和孩子都在家等你呢。”
这才刚怀上,腰身还纤细着,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季翠翠却红了眼睛。
“我知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抱住蕊香,“你在家也要好好的。”
“有事情就找阿娘知道吗。”
王蔓红:“……”
“行了行了,”季丽蓉半眯着眼,看不得这种煽情的场面,搞得她都想哭了,“只是进山采个蜜而已,又不是要打仗了。”
“之前都去了多少次了。”
“都检查好了吗?”
“东西带齐了的话,咱就出发吧。”
季丽蓉站起身。
视线从苏拂苓身上挪开,许易水拉了拉自己的背篓,甩上背,点了点头:“好了。”
“我走了——”
话音刚落,许易水的手便被拽住。
“你,”苏拂苓灰白的眼里,有着明确的担心,唇抿了又抿,周围安静了一瞬,可能季家的人也在看她,“你注意安全。”
犹豫着,苏拂苓还是说了出来:“我等你回来。”
许易水:“嗯。”
声音听上去冷冷的,也不知道需不需要她这样的关心。
苏拂苓松开了手,脸上还是带着笑。
下一瞬,头上却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温暖力道。
许易水揉了揉:
“走了。”
苏拂苓一怔,脚步声渐行渐远出了门,才反应过来。
不由自主的,就伸出手摸了摸头顶,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手掌的重量。
“噗——”
见她一副痴痴的模样,蕊香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方才的担心和关切都淡了不少,压低声音:“我就说她开窍了吧。”
苏拂苓抿着唇,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只是另一边,刚走进林子的许易水三人,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季婶。”
浅月的露气里,季翠翠走在最中间,许易水断后,目光向前,耳朵却在注意着听声。
“有人跟着我们。”
“靠!”季翠翠一惊,“属狗的吧?!”
“都这样了还能被她们盯上???”
第47章 “它好像要生了。”
“我们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啊,”季翠翠不由回忆,“她们是怎么盯上的。”
“之前也没有被跟过啊。”
总不可能天天不睡觉,光盯着她家了吧?
“可能是我的问题,”许易水想了想,“过来的时候燃了火把,还是太惹眼了。”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抹黑走倒也无所谓,但带着苏拂苓,万一摔了,不像她皮糙肉厚。
“得了吧,”季翠翠摆了摆手,“你那个小火把就跟萤火虫屁股蛋子那么大点儿,什么你的问题。”
“明明就是某些人的心眼儿问题。”
季翠翠现在很想要钱,某些人要想损她的利,那就是要损蕊香和还没出世的宝宝,忍不了一点儿。
“我倒要看看,”季翠翠撸了撸袖子,从背后的木桶里抽出弯刀,“什么脸皮这么厚。”
“不行。”许易水一把抓住要往后走的季翠翠的手。
“不能见着人。”
现在还有一层脸面隔着,跟她们的人多少还会收敛一些,若是直接把这层窗户纸戳破,对方无赖一些,能直接面贴面的要跟着你,到时候才是真的不好办。
“行了,”季丽蓉的脸上是见怪不怪,“之前不是没跟过,是你没发现而已。”
“赶紧趁着夜色深,找个机会甩开。”
天又黑,不燃火把的话,森林里五米之外人畜不分,山这么大,只要注意着抹掉痕迹,就算是真的狗来了也不一定能够跟上。
三人加快了动作,天色的黑底慢慢清透起来,蓝色变得更为澄澈。
“甩掉了吗?”季丽蓉只顾着带路往前走,不太确定身后的情况。
季翠翠倒是认真地听了好一阵儿,什么都没感觉到:“应该甩掉了吧,好像没人了。”
许易水看着脚下被踩过微微塌下的枯木树叶。
“季婶儿可知道迎客山?”
“那个有迎客松的迎客山?”那山是狸山里的一座,没有名字,只是村里爱这么叫,因为有个崖壁边儿上长了棵崎岖的松树,枝丫出来,像是在招手迎客一般。
“对。”许易水道,“我们现在进山还不算深,周围多少都有痕迹,我们分开走,就在迎客山的那棵松树汇合。”
身后的人显然也是深山常客,如果不在山外就甩掉,进了深山里,那些树啊草啊的,自由疯长多年,短时间里有人走过,是很明显的,更何况她们有三个人。
季丽蓉显然也明白了许易水的意思。
“行,”一巴掌敲在季翠翠的脑门儿上,“分开走,迎客松汇合,知道吗?”
“注意安全。”
……
暖融融的太阳走到天空的正中,万里无云,晒在身上已经开始有发昏的感觉了,是个好天气。
因为有客人,季家今天的午饭煮得很丰盛,用腊肉和蚕豆闷了饭,额外还蒸了鸭蛋羹,炒了个小菜,又将过年时候弄的腊肉香肠还有豆腐干切了一盘。
季家的豆瓣酱是用蚕豆瓣做的,指头大的豆瓣,稍微剁一剁,再放在油里酥过,加小半碗清水,煮沸后将汁淋在蛋羹上,吃起来也就有滋有味了。
不过苏拂苓还是更喜欢许易水弄的猪油蒸蛋。
许易水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样,好像任何饭菜经过她,都会变得更好吃些。
“姐!”正吃着饭,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有点耳熟。
“蔓青!”
听到王蔓红应答的声音,才想起来这是王蔓青。
“给你拿了鱼。”王蔓青的话音里带着股爽利,十分干练。
“吃饭了没?”季家婆主招呼着,“正煮好了,一起吃啊。”
“又拿这么多鱼来,谢谢你了呀。”
“不了不了,”王蔓青摆手,“家里正好下网,还行,捞到了一些,就是死了好多,我还得给其他人送些去,不然不新鲜坏了不能吃了。”
这段时间汛期涨水,王家就住在易水河边上,近得很,正是捕鱼的好时候。
“是用的流刺网吗?”
一旁坐在桌边,正要吃饭的苏拂苓忽然开口。
“流刺网?”王蔓青一愣,见苏拂苓脑袋转过来,灰白的眼睛似乎在看向她,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
“是绞丝网。”
王蔓青不知道什么叫流刺网,只知道自家的网是用绞丝做成的,这种丝是从绞麻杆里抽出来制成的,很细,易断裂,要经常补洞。
那就是流刺网了,绞丝做成的,因为容易断,所以一般都会将好几层,这种网杀伤力比较大,因为细会缠住鱼的鱼鳃,好几层又会将大小鱼都网住。
“可以试试棉线网。”苏拂苓道。
“那不行,”王蔓青摆手,“棉线网倒是稍微结实点儿,但太容易烂了,而且轻得很,下沉太慢了。”
“棉线网可以泡猪血或者桐油,”苏拂苓认真道,“既能防腐又能增重。”
“好好好,那我下次试试。”
不过显然,王蔓青没有把她的话太当一回事,“行,鱼我送到了,我先走了哈!”
“哎哎,”季家婆婆点头,“慢点儿哈,谢谢啦!”
“棉线泡猪血真的能防腐?”大概只有蕊香把苏七的话听了进去,“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苏七不是失忆了么。
苏拂苓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但就是知道。”
失忆本来就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事情,有些人失忆,只是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但认人和生活常识却完全没问题,有些人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会变傻,连生活常识都没有了,甚至听说还有些人失忆,只忘记某一个人。
“可能,你以前家里是住在湖边或者海边的?”
蕊香猜测道:“说不定就是捕鱼为生呢。”
……
另一边的许易水也在吃东西,还得翻两座山头,才能到和季翠翠她们约定的迎客松。
肚子饿了,眼睛忽然被一蓬结着红果的刺藤吸引。
刺莓。
一个个小拇指大小的莓果挂在带刺的藤蔓上,绿的黄的橙的红的黑的,颜色越深,越是成熟。
摘下来用水简单冲一冲,夹在季家准备的馒头里,杂面馒头也多了一些酸甜的滋味儿,吃起来别有一番乐趣。
若不是赶路,许易水可能还会生点火,再找一块儿薄些的石板,烤点儿蘑菇之类的,把馒头也分成片,烤一烤,吃起来就会外脆内软,要香得多。
杂面馒头夹刺莓果,咬两口,就得灌一口水,一个馒头还没吃完,许易水就感觉到有些撑了。
耳畔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手撑在地上,许易水立马站起身,另一只手摸上了身后背篓里的弯刀。
如果说许易水家有什么最值钱的东西,那就当属她特地改过的弯刀了,刀尖是一个翻转的镰刀模样,二指宽,带着钩子,双面的刃,再往下是慢慢扩到五指宽的刀身,刀柄处接了四尺(一米二)长的木棍,还是钻洞用铁浇筑着接在一起的,远攻近防都相宜。
有些分量的刀握在手里,心里顿时有安全感了不少。
声音是从坡下传来的,有个山上的地表流水冲出来的小山沟,两三尺宽的样子,一个跨步就过去了。
森林里这样的小山沟边最容易有动物去喝水。
但是什么动物,就不得而知了。
走?还是去看看?
许易水望了望天色,握紧了手里的弯刀,果断选择了后者。
蹲在比人还高的蕨草里,许易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一圈。
两圈。
三圈。
怎么什么都没有?
“簌簌——”
福灵心至,许易水低头往下一看。
红土,枯枝烂叶,苔藓,蕨草,好似十分正常,然而仔细一看才能发现,就在蕨草的边上,有个拳头大的黑洞。
许易水伸出弯刀,放在蕨草上,一个用力。
咔嚓,有什么木头清脆断裂的声音。
哗啦啦啦,蕨草方圆六七尺的地面,轰然往下掉落坍塌,露出个比人还高的洞坑,以及坑底削尖的竹子。
伪装的倒是不错,地方也选的不错,就是挖坑的像是个新手,猎熊或者野猪的话,这洞得挖得再大再深一些才行。
“簌簌——”
一个麻灰色的脑袋从刚才掉下去的那些枯枝烂叶里钻了出来。
“兔子?”
居然还没挖洞跑了,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还是这只野兔子运气不好。
灰麻色的,跟周围的烂叶子一个颜色了,这样的兔子其实没有白兔值钱,但许易水还是将它抓住放在了背篓里。
大小也是个收获,给苏拂苓加餐一顿兔肉也很不错。
崖壁边上,一棵本该正直的松树七扭八拐地长着,却还努力地往上伸展枝丫。
树下,穿着褐色衣衫的女人正在一边东撇西瞅,一边碎碎念:“怎么还没到。”
季翠翠是最先到的,然后是季丽蓉。
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有看见许易水,季翠翠不由担心得来回踱步。
“再过一阵儿,太阳就要下山了。”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少乌鸦嘴。”
话音未落,就被另一个从背后传出来的声音打断。
不是许易水还能有谁。
“来了。”季丽蓉站起身,“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季婶。”许易水点头。
一边扭过身体,将自己的背篓给两人看。
“丑兔子?”季翠翠伸出手,从背篓的空隙里戳了戳兔子的脑袋。
“这兔子怎么蔫儿巴巴的?”
“你从哪儿抓到的?”
野兔难驯,一般都是会疯狂爬蹿跳跃的,这只兔子却乖巧得很。
许易水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看见陷阱的全过程。
几人也没太在意,收拾了一下,准备接着上路。
这回季翠翠在后面。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只蜷缩在背篓一角的兔子身上。
“你这兔子,肚子好大啊。”
季丽蓉站在一个陡坡上,伸出手将许易水拉了上去,听见季翠翠的话,斜着眼往背篓里的兔子看了一眼。
“易水,你这兔子好像不大对劲啊。”
许易水:“啊?”
兔子还能有什么不对劲的,耽误吃兔肉么?
“它好像要生了。”
“啊???!”
第48章 “这崖壁上怎么会嵌了刀刃?!!!”
许易水赶忙放下背篓,却见灰麻色的兔子尾巴地下,已经冒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灰色东西,带着点又黄又红颜色奇怪的水。
“不是,”季翠翠一边帮忙接背篓,还不忘吐槽,“你确定它是生孩子不是拉屎啊?”
“怎么是这个颜色的?”
“哎哎哎!快!找草找草,要掉出来了!”
为了轻便,许易水背的背篓是带着两指宽洞的那种,这种背篓装不了蜂蜜,也是在用这个行动告诉季家自己的不贪图。
但这可苦了兔子,刚生下来的也就两只宽,甚至细瘦些的还没有两指。
“手!手!”
季翠翠拖着背篓尖叫:“啊啊啊!它生我手上了!!!”
又热又凉的水隔着背篓底子滴在手上,季翠翠害怕那小兔子真漏出来,又只能拖着。
小兔子蹬腿,踩在季翠翠的手上,而母兔子还在一边半侧着身翘着后腿往外生,一边扒拉着要舔小兔子身上的粘液。
“来了来了!”季丽蓉看见兔子要生了,扭头就去找干的草叶子树叶子之类的了。
一大捧放在地上,许易水和季翠翠再将背篓放在干草上。
季翠翠看着自己的手,不由凑近闻了闻:“咦——”
又嫌弃地拿开,挥了挥。
“那边有水,”季丽蓉指了个方向,“你去洗洗,顺便接点水回来。”
“母兔子刚生完的话,是要喝水的。”
兔子可是个好东西,兔肉可食,兔皮可卖,喂养的话除了臭些,倒也不算太麻烦。
更重要的是,母兔子很能生。
只是这会儿兔子正在生小兔子的话,就不适合颠簸赶路了,得缓一缓,也等母兔子恢复恢复。
虽然已经春末夏初,但夜里还是有些凉,小兔子娇贵,得多弄些干稻草之类的保暖,免得冻死了。
“它生完了吗?”季翠翠守在背篓边,歪着脑袋正在看,“我怎么感觉这兔崽子是被吓出来的呢?”
“多半都是。”
季丽蓉在边上找了个地方坐下:“兔子一般都是在晚上生产,快的话三刻钟五刻钟就生完了,这只大下午就生,还生了这么久,多半都是受惊早产了。”
“许易水今日这运气也算是踩了狗屎了,”季翠翠不由憧憬,“这胎小兔子若是能够保下来,养起来,可就有吃不完的兔子了!”
“现在的这个行情,兔肉抵得上猪瘦肉,卖两文钱一斤,成色好的兔毛,能有三四百文。”
“这么算下来,若是这一窝兔子能够都养大的话,倒是比采蜂蜜还划算!”
“那也得能活。”天色已经沉了下来,许易水看着背篓里蠕动着,往母兔子怀里疯狂钻着要喝奶的小兔子,有些担心。
就像季翠翠说的,这是一笔财富。
但无论是打财还是守财,其实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然天下的穷人就不会这么多了。
因为小兔子这一耽搁,三人的脚程也放慢了不少,再找到蜂巢崖壁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嗡嗡——”
“嘶——”季翠翠的腿略过一株草,而后忍不住发出痛呼,又伸手去抓了抓裤腿。
“还没到吗?”即使是生活在村子里,也有人是不大认路的,季翠翠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
“你们两都不疼吗?”季翠翠跟上走在前面的两人,“这一片好多藿麻。”
那是一种让人又爱又恨的植物,爱是因为它算是草药,用途很多。
恨是因为它通常只有人的膝盖高,偶尔能长到腰高,绿色的叶片上,背面带着灰白的粉末,整颗植株都遍布细密的短刺,扎在人身上,一下就是一个鼓包,而且奇痒无比,还会有一种被火灼烧的痛感。
“嗡嗡嗡——”
空气里隐隐带着股腥甜的蜜味儿,混杂着花草香气,并不太引人注意。
“到了。”
嘎吱一声,季丽蓉踩在半截枯树枝上,停住脚步。
伴随着她的声音,许易水抬头望去,不远处青翠的崖壁上,裸露出了小半片黑色的岩体。
就在这些岩体之上,交叉挂着十来个大圆盘状的崖包,乍一看还会以为是什么形状比较怪异的岩石,细看就会发现,这些岩石的表皮在不规则的起伏涌动着。
那不是岩石,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蜜蜂在来回飞舞爬动。
有什么亮亮的东西一闪而过,像是太阳的反光。
季丽蓉和季翠翠放下自己的背篓,开始套上待会儿要用的衣服。
如果不想被叮成**皮的话,现在就得先做好防护了。
许易水往回又走了一些,这才将背篓放下,还往上面盖了些草,这窝小兔子一共生了九只,目前为止,有七只活了下来。
蜜蜂发狂的话,沾染了人气儿的兔子也有可能会跟着遭殃。
但是比起季丽蓉和季翠翠,她就没有专门防叮的衣服和斗笠了。
好在,正所谓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季翠翠用手里的弯刀割了一些霍麻,放在石头上捣成碎渣。
“藿麻汁往身上擦一点,蜜蜂很讨厌这个味道。”
“只要你不主动招惹,一般它们就不会来叮你。”
割蜂蜜这个事情,两个人或者三个人都可以做,主要是需要一个人在地面看着绳子,这也是唯一的安全措施。
“咱得先看好位置,大概从哪儿下。”
季丽蓉从背篓里掏出绳子:“四根绳子,两根绑人,两根绑背篓,待会儿我们上崖顶,易水你就负责绑好绳子。”
“你记住,左边的是人,右边的是蜜。”
“我们喊你的时候,一定要先拉蜜上去。”
“易水?”
“易水!”季丽蓉说了半天,没听见回声儿,不由伸手拍了一把。
“嗯?”许易水回过神,“好的,我知道了,都听见的。”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那个,”许易水伸手指向崖壁下方形状怪异的植被,“那个地方怎么长得这么怪?凹进去的?”
“那是个潭。”因为她们现在的位置比潭底,所以看不见,只知道崖壁底部往内凹了进去,让整个崖壁看着更陡峭危险了几分。
“都说水深则绿,”季翠翠之前割蜂蜜的时候,也是见过那个潭的,“那潭水可绿了。”
三人到崖壁顶的时候,日头已经是正午。
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有两颗松树,寻着事先看好的位置,季丽蓉将绳子绑好,放下山崖,看好长度后,又在绳子贴着山崖的地方裹了几层布条。
岩石壁厚实,这是为了防止人在采摘蜂蜜的过程中晃动,绳子被磨断。
就只是做些准备工作,许易水在树边上等她们,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蓑皮衣已经蛰了十多只死掉的蜜蜂。
“先吃饭,吃完饭再下去。”
季丽蓉招呼着两人。
采蜂*蜜是一项艰难与危机并存的事情,一旦挂上了崖壁,除非将蜂蜜采完了,不然就很难再下来一趟,所以,保持充足的体力是非常重要的。
“少喝点水,”季丽蓉看着一边啃馒头一边喝水,还在一边傻乐的季翠翠,不由叮嘱。
“下去采蜜之前,先上个厕所,不要到时候半道上有三急。”
挂在空中,想救急都没有办法。
季翠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次我们出来的有点久了,好在收获很大!”
不止有蜂蜜,还有兔子,晚个一两天的也没事。
“你阿娘她们这会儿,指不定得多担心我们。”
让两人先吃饭,一边望了望天。
以往的这个时候,她们差不多都到家了。
“回来了吗?”
正如三人所料,家里,王蔓红,蕊香和苏拂苓三人,已经有些担心了。
王蔓红陪着蕊香,一人手里拿着跟针,正在绣虎头鞋,一边看向刚进门的婆母。
季家婆母摇了摇头:“村头还没见着人。”
“嘶——”忽得,王蔓红指尖一痛,绣花针失了准头,竟然刺出点血来。
下意识的将中指放在唇边抿住,不知为何,王蔓红心里泛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崖壁上,季翠翠和季丽蓉已经将背篓送下合适的位置,又将绳子尾套在腰上,再顺着垂坠下去的绳子,慢慢往崖壁下滑动。
到了合适的位置,就可以将绳扣打结,让自己固定在半空中,拉过绑着背篓的绳子,便可以采蜜。
手肘有点疼,不知何时被崖壁的石头划破了一个口子,季丽蓉没太在意。
许易水在最上面的树边,为了防止蜜蜂误伤,也没靠近崖壁边,只等着听指拉绳子。
“易水!拉——!”
“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已经有些西斜,许易水终于听到崖底传来季丽蓉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
先右后左,许易水一边拽住背篓的绳子往上拉,一边往崖壁走过去了一些,方便把背篓提上来。
嗯?
手里的力度忽然一轻。
不对!
“季婶!季翠翠!”
许易水抓着绳子立马跑到崖壁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背篓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断了!
季丽蓉此时正半悬在崖壁上,另外两只手死死拽住套背篓的绳子!
“这是……”
许易水目力极好,山石崖壁之间,隐隐几道银白色的流光痕迹。
是先前看到的反光。
“这崖壁上怎么会嵌了刀刃?!!!”
第49章 七天了,她们还没回来。
“什么刀刃?!”
绳子刚才都是检查过的,背篓的绳子为什么会忽然断裂?!季翠翠正惊疑,听到了许易水的声音,立马抬头向上望去。
这一看,那几缕被青葱草木掩盖住的银白色,就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季翠翠目眦尽裂:“阿母!!!”
因为割蜂蜜的关系,季丽蓉这边的绳子也被刀刃磨得还剩下一点芯子。
许易水极力往下探身,不够长,抓不住。
想了想,将之前背篓被割断的绳子往自己的腿上缠绕:“季婶儿你别动,稳住!”
“绳子!”右手裹着绳子缠了两圈,季翠翠的左手也在解自己腰间绑住的绳尾。
“阿母,抓住我的绳子!”
解开的绳尾奋力甩向季丽蓉。
“阿母!抓住我的绳子!”
季丽蓉选了两处下绳子采蜜的地方,靠左的这边蜂巢比较密,崖包有足足8个,靠右的另一边只有三四个崖包。
季丽蓉去了左边,季翠翠去了右边。
左边的崖壁上有刀刃,右边的崖壁上没有。
季翠翠是相对安全的。
啪嗒。
绳尾终于搭上了季丽蓉的肩。
“阿母!快!”季翠翠眼眶通红,已经憋出了泪,整个人全靠右手吊住绳子,绞紧的手臂已经有些红肿充血。
许易水在将季翠翠那边的背篓往上拉,断掉的那根绳子还是太短了,她下去也不太妥当,三个人都挂在崖壁上,行动受限。
季家带的这种绳子差不多能拉三百多斤的重量,季翠翠一百多斤,季婶也是一百多斤,一根绳子是能够吊住两个人的。
只是,得放弃季婶的那背篓蜂蜜。
“阿母!你在干什么?!!!”
崖壁传来季翠翠几近崩溃的尖叫:“你过来!不要蜂蜜!!你过来!!!!”
季丽蓉没说话,只是咬着牙,将手里背篓的绳子绑在了季翠翠甩过来的绳子上。
本就岌岌可危的拽住她的绳子,因为季丽蓉的这番动作应声而断。
“阿母!!!”
“季婶——!!!”
七天了,她们还没回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第五天的时候,王蔓红就忍不住了,想去找村长,让村长带村民们进山帮忙找人。
大不了就是采蜜的地点暴露到全村人眼皮子底下。
但她的人,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拂苓和蕊香将人拦住了。
“再等等。”
“阿娘,再等一等。”
蕊香和苏拂苓将人拦了下来。
“再等一等。”
苏拂苓不慌?不可能。
蕊香不担心?不可能。
但还没有到最差的那一步。
赌一把。
“相信她们。”苏拂苓抓着蕊香的手,也在告诉自己。
相信许易水。
她自小在这山里长大,直觉敏锐,身手矫健,头脑也很聪明。
采蜂蜜的路,季翠翠和季婶已经走过那么多次了。
就算出了什么事情,她们也一定能应付得来。
越等,王蔓红的心就越慌得厉害,左右寝食难安,带着蕊香和苏拂苓,借着给蕊香看身体的名头找祝玛,一边带了些香蜡纸钱,进了祠堂。
“祖宗保佑……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家妻主……”
穿着深青色衣服的女人双手合掌,跪在蒲团上,叩拜得十分虔诚。
蕊香也受了王蔓红的感染,正想跪,又被王蔓红拦住:“你还怀着身子呢。”
“保不齐这就是翠翠唯一的……”
“呸呸呸,”王蔓红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又赶忙转移话头,“这儿有阿娘在就行,你和小七,去找祝玛吧,让她帮你看看胎。”
屋里燃香后烟尘气大,确实不如去祝玛那儿坐会儿。
蕊香其实一直都不怎么相信祝玛。
之前就知道上河村唯一的巫医是住在祠堂的祝玛,但一直没见过,直到先前怀孕,家里请祝玛过来瞧。
见到的第一面,蕊香更确定了,祝玛只是个装神弄诡的神婆罢了。
她从前做奴婢时,也是在大人物手底下讨生活,世家大族里,见过的类似坑蒙拐骗,游医术士众多。
只是她也不是多事的人,自己不信就行了,没必要也争着嚷着让大家都别信。
所以,当蕊香带着苏拂苓到了祝玛那儿,祝玛换上了一件藏蓝色红白腾纹的袍子,又将火笼里燃着的锅扯开,摆开阵仗给她烧了个蛋。
“五起五里,五五二十五里,赎取五方之魂……”
嘴里念念有词的祝玛,将蛋用青线缠绕了七圈,而后用纸钱包裹住,埋进了火笼里。
指尖还剩下最后一张纸钱,指尖又蘸取了不知道是血还是朱砂,总之是某种红色的液体,在纸钱上画了奇怪的图案。
引了火,符纸被烧成灰烬落进了碗里。
祝玛又从边上的吊锅里舀了两勺热汤,冲入碗中,符灰遇上水便融做一团,清水立马浑浊成了黑灰色。
“哝,”祝玛将碗递向蕊香,“喝吧。”
祝玛黑褐色的指缝里,还残留着方才画符的红色液体。
蕊香:“……”
“我去一趟茅厕。”喝是不可能和的,蕊香果断选择了尿遁。
苏拂苓一直坐在角落的桌边,听到蕊香的话,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提议:“那让祝玛陪你去吧。”
可别摔了。
“不用。”蕊香果断拒绝,“祠堂的茅厕稳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蕊香说完就走。
看出对方并不信任自己,祝玛挑了挑眉,也并不强求。
“南无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
不得不说,有时候的确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蔓红在祠堂祈祷的时候,山林里的季翠翠,背着一背篓蜂蜜,翻上山崖,也在念念有词。
“千万别走错路了啊!”
季翠翠看着周围好像不一样,又好像一模一样的林子,双手合十对着天上的太阳拜了拜。
脚下是一刻也不敢停,赶忙往上河村跑。
家里还等着她报信儿!
许易水和阿母也还指望着她回去接应呢!
伴随着哗啦的一声,季丽蓉摔下山崖,却是落入深潭。
从小上山下河,季丽蓉水性不差。
看见她缓过神来,已经开始挥着手臂在游水,许易水和季翠翠都松了口气。
季翠翠顺着绳子往上爬,许易水也在拉她和蜂蜜,翻上山崖,两人又带着背篓和蜂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崖,找到了谭边。
然而,潭边却并没有季丽蓉的身影。
“阿母——!”
“季婶儿——!”
“阿母!阿母——你在哪儿?!”
扑通一声,还没来得及卸下背篓的季翠翠跪在了潭边,慌乱无助地哭了起来:“怎么办,许易水……”
“我找不到我阿母了……怎么办……”
“绳子也不见了,”许易水也很急,在潭边跑着看了一圈,“没有。”
“没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许易水看向深潭:“潭边并没有水痕,如果季婶从潭里出来了,这么短的时间,边上肯定会有痕迹的。”
抬起头,季翠翠眼里带着痛苦和茫然。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季婶还在水潭里,没有起来。”
想到这个可能性,许易水心里一寒。
季翠翠也是浑身一个哆嗦。
她们从崖上下来的时间,阿母若是在潭里……
“阿母……!”
“季翠翠。”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没见到尸体前,都不是哭丧的时候,许易水两巴掌打在季翠翠的肩膀上,将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出来。
“你听着。”
许易水放下背篓,一边将先前季翠翠采蜂蜜的绳子绑在潭边的石头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身上。
“我下去找季婶,你在上面守着。”
“拉住这根绳子。”
“两刻钟。”许易水伸出两根手指头。
“若是两刻钟之后,我还没有上来,你就拉绳子。”
“可是,”季翠翠抬袖,擦了一把眼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两刻钟。”
没有沙漏,也没有日晷,度日如年的时刻,实在难以知道过了多久。
“……”好像也是,许易水哽了一下,而后道,“数数。”
“你数,从一到一百,数二十个。”
这个季翠翠会:“好。”
心急如焚地守在潭边,季翠翠每从一数到一百,都会抓一颗石子放在一边。
石子放到第二十颗的时候,季翠翠赶忙就将绳子拉了上来。
“许易水——!”
然而,绳子的另一头,却是空空如也。
不够长,是断开了的。
“许易水!阿母!!!”
空旷的山林里回荡着女人惊嚎的呼喊。
季翠翠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绿得已经有些发黑的潭水,脑海里又回想起阿娘和蕊香。
回去?还是找许易水和阿母?
两筐蜂蜜搬到崖下,季翠翠给它们盖上了木盖子,若是阿娘找来,也能发现。
咬了咬牙,季翠翠一个跺脚,跳进了水潭里。
再醒来的时候,是因为胸口猛地一痛!
“噗——!”
许易水的左手成掌状,放在女人的胸口,右手握拳,猛地敲上左手!
噗得一声,死鱼一样的季翠翠嘴里一下子喷出水来,人也呛声着,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
“您看,我就说她会跟着跳下来吧。”
“您还不信。”
季丽蓉靠在一边的石壁上,满脸的不争气:“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这种时候,你跟着跳下来干什么?!”
“连个绳子都没绑!”
“你死了,你阿娘怎么办?蕊香怎么办?!!”
明明她教的一直是,如果自己遇到了什么不测,季翠翠就立马回去搬救兵来。
刚才她还在和许易水打赌,季翠翠是会回去,还是会跳下来。
她赌回去,许易水却是赌的跳下来。
没想到季翠翠还真跳下来了!!!
“阿母?”
季翠翠从地上爬着坐立了起来:“许易水?”
“这是哪儿?”环顾着四周,季翠翠的脑子泡了水还不大清醒,“阎王殿吗?”
“不对不对。”
刚说完,季翠翠又摇头。
周围这都是石壁和土墙,边上染着一抔火堆照着亮,还能听到水流声,怎么也不像是阎王殿,倒像是某个岩洞。
“阿母!”季翠翠的视线再次转回季丽蓉和许易水身上,这下终于看出了不对劲。
“你的腿!”季翠翠赶忙跑到靠着石壁的季丽蓉身边。
腿上缠着木棍和布条,显然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了。
许易水倒是没什么事,还在往火堆里架柴,边上烤着湿衣服,给季丽蓉绑腿的布条,似乎也是从她的衣服上撕下来的。
“具体伤成什么样了不清楚,我只简单止了血。”
“疼得很,暂时走不了路。”季丽蓉摸了摸季翠翠的肩膀,安抚她。
当时绳子快断了,看到崖底的水潭,她就决定了自己掉下去,因为她会水,潭够深,她也摔不死,但蜂蜜如果掉进潭里,那就是彻底没了。
事情一开始也确实如她所料,她掉进潭里,没什么大事,就是一开始被水拍晕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往谭边游。
没想到的是,她急着游,忘了腰上还拴着的断掉的大半截绳子。
“潭底有个漩涡,估摸着是绳子沉下来,被绞进了漩涡里,我本来都快到潭边了,结果一下就给我拉下来了!”
“估计是在暗流里撞到了什么,腿就这样了。”
季丽蓉说着,还在尝试去动自己的左腿,但瘫在地上的腿却丝毫不听她的使唤。
“刀。”许易水道,“刚才我潜水下来的时候,在潭壁上看到了不少兵器,刀枪剑戟都有。”
“我身上的绳子,也是被那些兵刃给割断的。”
“然后就被漩涡和暗流给冲到这里来了。”
许易水下来后,就听到了季婶儿的惊呼声和呛水声,摸着黑将人捞到岸上,又顺着找了一圈,点了亮,这才看清楚自己是在个什么地方。
“那边是个瀑布,崖很高,”许易水伸手左指了一下,那里有一星点儿的亮光透进来,而后又指向右手边漆黑的一片,“那边拐出去才是洞口。”
“这里有很多钟乳石,但窄小的口子的石壁上,有凿刀的痕迹,应该是个被人发现,还加以处理过的半天然岩洞。”
“本来我怕你担心,跑回去找人来,你阿娘那个性子,只怕要急死,又得带一群人过来,暴露我们采摘蜂蜜的地方。”
季丽蓉叹气:“我是打算让易水背我出去的。”
“结果易水说,以她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会下来,让我先等一等。”
许易水十分笃定,又找了柴什么的来生火,还帮季丽蓉处理伤口。
期间季丽蓉一直在嘀咕和担心,最后两人还说好,如果天黑了季翠翠还没下来,她们就出去。
“我话音还没落呢!你丫的居然还真下来了!”
说着说着,气不过的季丽蓉一巴掌拍在了季翠翠的肩膀上。
“我真是,教你的那些东西都喂了狗了!”
“这种时候你逞什么能?!”
“万一这潭底不是和漩涡,万一是其他什么要死人的!那我们三个不就都死在这里了!”
越说越气,季丽蓉边说边锤。
季翠翠却不躲,只是一味的看着季丽蓉傻笑:
“嘿嘿。”
季丽蓉:“……”
季翠翠:“嘿嘿嘿。”
季丽蓉:╰(‵*′)╯
撒完气之后,三人商量着对策。
时间已经拖了五六天了,蕊香她们肯定心急如焚,但季丽蓉的这腿,山路这么难走,要赶路就只能背着出去。
许易水和季翠翠两个人,一背篓兔子,两背篓加起来估摸着已经上百斤的蜂蜜,再加上一个季丽蓉,怎么也不可能一次性带出去。
最后便是季翠翠带着多的那背篓蜂蜜先出去报信儿,许易水照顾着季丽蓉,如果缓一缓之后,季丽蓉的腿能动弹,两人就慢一点出山。
季翠翠报完信儿,再回来接她们。
幸好许易水当时接了王蔓红准备的扎实的干粮,超出预期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三个人还有余粮。
坏消息是,许易水把兔子搬到溶洞后,小兔子只剩下了三只。
好消息是,在季翠翠离开一天之后,季丽蓉能慢慢站起来了。
季丽蓉背兔子的背篓,许易水则背蜂蜜背篓。
“您看这是什么。”
许易水将背篓里季翠翠“落下”的衣服拿出来,递给季丽蓉。
疑惑的展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已经黑红的“遗书”两个大字。
“这个混账!”季丽蓉又气又怒,又哭又笑,“我还当她的手是不小心划破的!”
“居然还以血写遗书!”
“真难为她还读了私塾认识这么几个字!”
【阿娘,香香,阿母采蜜绳断坠潭,易水入潭救阿母未果。
【我也下潭了。】
【对不起。】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翠翠一定会下来?”
季丽蓉将季翠翠的遗书收好,准备带回去给王蔓红和蕊香好好瞧一瞧,届时再给季翠翠来一套混合三打!
“三人入山,一人归。”
许易水扶住季丽蓉,慢慢往洞外走:“这种事情,活下来的那个人,需要有巨大的勇气。”
“翠翠性子柔善,难以独活。”
她面对不了王蔓红向她追问她阿母去哪儿了,也面对不了苏拂苓问她许易水的下落。
她会日日夜夜梦到今日的场景,然后疑惑和质问,死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为什么自己没有抢在阿母前面下左边的山崖,自己的阿母,又为什么让许易水下了深潭去寻找。
季翠翠就算回去了,也很难活下来。
她也是在脑海里想了这些,所以才也跳进了深潭。
许易水嘛,就是太了解季翠翠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撅个屁股都能知道彼此中午吃了什么饭菜。
“季婶。”
“嗯?”
出了山洞,天光大亮,许易水看着洞口的蹄印,有些疑惑:“这是鹿蹄印吗?”
这山间倒是有鹿,但这个印子看着也不像是鹿啊。
“不是,”季丽蓉顺着许易水的目光低头往脚下瞧,“鹿哪儿有这么大的蹄印。”
“看着比驴蹄印而还大些,倒是有点儿像马蹄印子。”
只是狸山没有野马,如此深山老林,更不会有家马。
奇了怪了。
许易水半眯起眼。
天然的钟乳石溶洞。
人工开凿的石壁痕迹。
崖壁上的刀刃。
潭底的兵器。
马蹄印。
以及,溶洞里,那几个她没有往下再走再探的洞,又通向何处呢……
“嘭——!”
火钳夹着蛋,从灰里刨出来,啪得又是一个裂响。
“什么声音?”苏拂苓猛地转过头。
“没事,”祝玛闭了闭眼,安抚道,“蛋烧炸了。”
苏拂苓皱眉:“炸了?”
“嗯,”祝玛点头,“如你所见。”
“炸了。”
“蕊香这一胎……”苏拂苓的语气有些忐忑和迟疑,却还是问了出来,“胎相如何?”
“早夭。”
祝玛吹了吹手里的蛋,十分实诚地回答道。
“怎么会?”苏拂苓眉心紧皱,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你问我?”
祝玛斜睨了站在房间角落的人一眼:
“您不知道?”
苏拂苓:“我怎么会知道?”
“行,”祝玛将蛋放在桌上的盘子里,“不知道便不知道吧。”
房间里一时沉寂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苏拂苓缓慢开口:
“之前你绑在我手上的青绳好像断了,有什么解释吗?”
“呃……”祝玛想了想,“不太吉利。”
“做神这一行的呢,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苏拂苓灰白的眼看向祝玛,沉默着,依然有些安静,只是表情好像冷了不少。
祝玛似乎毫无察觉,换下了自己的神婆袍子,十分自如地开始收拾屋子。
“祝玛,”苏拂苓站在门边,头朝向了夕阳的方向,“你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吗?”
“应该吧,”祝玛在收草药,“晚霞很漂亮。”
“那后天呢?”
祝玛:“不知道。”
“那今年呢?”苏拂苓追问,“今年会是个好年吗?”
祝玛:“……不知道。”
后天她都不知道,更何况今年。
“祝玛,”苏拂苓好像不是在追问,更像是以问的形式,在陈述,“你会预言吗?”
祝玛斜睨了她一眼:“我不会预言。”
“难道你会?”
“我会。”苏拂苓却回答。
祝玛:“?”
不对,这话她是不是在哪儿听过来着?好耳熟啊!
“今年是鼠年,”苏拂苓道,“历书上说,鼠年多瘟病灾祸,很坎坷。”
“祝玛,如果可以的话,祈求少些雨水吧。”
祝玛:“?”
“殿下。”
祝玛漫不经心地扒拉着还未晒干的草药:
“那是拜龙神要做的事情。”
“不归我一个巫医管。”
第50章 你知道这七天,我是怎么过的么?!
“拜龙神?”
“对,”祝玛解释,“狸山这边的传统。”
“会在每年的夏满节举行仪式,祭拜龙神,祈求一整年的风调雨顺。”
原来如此。
苏拂苓点了点头:“你刚刚是不是还说下?”
“什么下?”
祝玛歪了歪头,视线落在苏拂苓灰白的双眼之上:“你现在才想起来打补丁?”
苏拂苓:“什么补丁?”
“行,”祝玛转过身去,继续收拾自己的草药,“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吧。”
“您随意。”
那草药晒在簸箕上,扒拉翻面儿后,还得把簸箕都端进屋里。
一次一个簸箕,跑得来来回回。
苏拂苓好像没听懂祝玛在说什么。
“蕊香怎么还没回来,”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了,苏拂苓后知后觉,“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祝玛倒是十分淡定:“应该是怕喝我的符水,跑去和她阿娘一起拜菩萨和祖宗了。”
比起灰不溜秋的符水,闻点儿香灰,不算什么。
“既如此,”苏拂苓站起身,手也摸上放在旁边的竹拐棍,“那我去找蕊香她们了。”
祝玛:“您请便。”
“……南无阿弥陀佛……”
走到祠堂大殿的门口,就能听见里头传出王蔓红的喃喃祷告声。
“菩萨保——”
“季大娘子!”
一道女声忽然打断王蔓红的话音:“你家翠翠回来了,在村口背着你家那个蜂蜜桶呢!”
“好大一个,今年估计又收获颇丰!”
“你还搁这儿拜祖宗干啥?还不快去接着去!”
“你说什么?!”王蔓红簌地立马站起身,跑着冲出了大殿和祠堂大门,看向那个过路的马家家主。
马家主被她吓了一跳:“我说——”
刚开口说两个字,王蔓红便一溜烟儿地略过了她,往村头那边跑了去!
马家主:?
“这人——”撞鬼了这么着急?
马家主正疑惑呢,身边儿又过去两道互相拉着的身影。
这不是季家的新媳妇和许家的那个瞎子么,马家主本想问问什么情况,但没拦住,两人互相拉着,健步如飞,根本不带搭理她的。
马家主:???
她是什么时候得罪这家人了?
“呼——”季翠翠佝偻着腰,嘴里喘着粗气,眼见着到了村口,才敢稍微放松下来。
只是先前精神还高度紧张,这会儿一松,就感觉到了浑身上下的疲倦与酸痛。
身上的衣服从潭里起来之后就忙着回家报信儿,就没换过,湿了又干,干了又被汗水打湿,如此反复。
路上还有好多石头啊草啊之类的,给裤腿划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口子,整个人狼狈极了。
“翠翠!”
眼前一花,季翠翠被一把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闻着熟悉的味道,季翠翠鼻尖一酸,用力地抱了回去:“阿娘!!!”
“妻主!”
“季翠翠!”
苏拂苓和蕊香也紧随其后而至。
见到蕊香,季翠翠便松开了王蔓红,耷拉着脑袋可怜着脸走了过去:“娘子……”
“你还知道回来!”蕊香通红着眼,一拳砸在了季翠翠的肩膀上,而后又将人抱住。
“不是说两三天么,说好的两三天。”
“你可知你这一去走了多久?整整七天!”
“你知道这七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我担心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季翠翠喃喃着急忙道歉,一边抱着蕊香的腰,另一只手又在拍着蕊香的背,舒缓她难以自抑的情绪。
“许易水呢?”
旁边苏拂苓的神情却是另一种的惊慌:“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许易水呢?!”
苏拂苓的厉声吓了季翠翠一跳。
“对啊!”王蔓红也反应了过来,“你阿母呢?”
“你阿母和易水呢?!”
“没事!”季翠翠赶忙解释,“你们放心,她们都没事!”
“只是还在山里。”
王蔓红:“怎么会还在山里?!”
季翠翠用尽量简短的话将这七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几人,也包括许易水她们的安排。
“既然如此,”季家婆主和婆婆听到说人回来了,便开始煮饭,这会儿已经煮好了,王蔓红赶紧给季翠翠舀了一大碗,“你快些吃,然后休整一下,待会儿还是得进山接应易水和你阿母她们。”
季翠翠:“好!”
“这次收获怎么样?”季家婆主见季翠翠吃上了饭,一边伸手去开放在旁边的蜂蜜桶的盖子,“满了吗?那感觉是比先前要多一些。”
“等等——!”季翠翠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就想拦住奶奶,奈何慢了一步,季家婆主已经打开了木桶的盖子。
“怎么了?”
季翠翠看着只有蜂蜜的木桶:“嗯?”
她的遗书呢?
对!
季翠翠猛地想了起来,自己写了遗书后,有个桶有些满,于是就放在了另一个轻一些的背篓里了,但是自己回来的时候,特地挑了重的背篓背。
也就是说,现在遗书在山洞里的那个桶里!
苍天!!!
季翠翠心里发出一阵哀嚎!
啊啊啊啊!苍天保佑!自己的遗书可千万不要被阿母看见了!!!
只是,显然,她现在的许愿,已经有些晚了。
……
“我腿疼,你背我吧。”
季翠翠是在林间遇到许易水和季丽蓉的。
两人虽然走得慢,但是季丽蓉的腿也确实一直是勉强在走着,不想让家里太过担心,强撑着在努力往回走。
好在季翠翠来得也比较快,她这才放下心。
人的劲儿一松,疲倦劳累苦痛,什么都席卷了上来。
“好!”
季翠翠二话不说,直接背起季丽蓉!
风和日丽的林间,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次的艰险。
聊着聊着,就容易勾起一些行差踏错的事情。
“就这些?”季丽蓉在季翠翠的背上,声音里带着威胁,“你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和我说了吗?”
“什,”季翠翠了太了解季丽蓉的语气了,心里莫名一虚,“什么啊?”
“你说呢?!”
季丽蓉一个抬手就揪住了季翠翠的耳朵,“你个小兔崽子,胆儿肥了?!”
“居然还敢写遗书!”
“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
“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做?”
“还对不起!”
“你以为写了对不起,死了,就能对得起了吗?!!!”
“哎!”
“嗷——!”
“痛痛痛!!!”
平时如果季丽蓉要揍季翠翠,季翠翠都是撒丫子似得满地乱窜,打都打不着,可这会儿季丽蓉就在她背上,躲都没地儿躲,揍起来简直不要太方便。
许易水走在两人身后,一边走,一边摇头,脸上却又不由自主的挂上了笑容。
只是笑意并不能盖过眼里的怀念。
当初她可比季翠翠要皮得多,常常惹得她阿母阿娘满院子追着打。
她还聪明,一被打就往树上爬,她爬得又快又高,阿母阿娘经常被她气得直跺脚,又拿她没办法。
真奇怪,人为什么会怀念自己挨打的时候呢?
大概是。
想念那个人了吧。
“咚——!”
白嫩的包子似得拳头一圈砸在许易水的肩膀上。
“你还知道回来!”明明苏拂苓才是打人的那一个,可话音刚出口,便欲语泪先流。
“抱歉,”见她哭得伤心,许易水只觉得喉头发干,连带嘴里都泛起了苦涩,“让你担心了。”
“不是说两三天么?”
苏拂苓不听,只顾着宣泄自己的惶恐和不安情绪:“说好的两三天……”
“你可知道你这一去走了多久?”
“整整七天!”
“你知道这七天,我是怎么过的么?!”
“我的心,好像被掰开揉碎了,痛得简直不是自己的了!”
“我担心地快要死了!!!”
话音像带着钩子,从脚底蹿到脊背骨,许易水一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对不起……”
如果蕊香和季翠翠在的话,就会知道,此时此刻的这个场景,这个对话,有多眼熟。
除了对不起就没有别的了么?
苏拂苓闭眼,只觉得许易水木头到没救了。
她话都说得这么满了。
许易水都不抱一抱她,亲一亲她,安慰她的吗?
季翠翠怎么就知道抱蕊香呢!
苏拂苓不语,只一味垂泪。
“那么深的潭,你说下就下。”
“许易水,你可想过,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呢?”
情绪平静了些,苏拂苓这话说得推心置腹。
“那是季翠翠的阿母……”
私心里,苏拂苓只想说,那是季翠翠的阿母,该季翠翠去救,退一万步讲,死了就死了。
只有许易水才是最重要的,许易水不能死!
可想到许易水和季翠翠的感情,又想到季翠翠和蕊香。
说着说着,苏拂苓噤了声,再难开口往下继续。
“我的水性比季翠翠好些。”
不是许易水夸大,她大概是整个上河村,水性最好的年轻人。
带着薄茧的手落在了苏拂苓的发间,许易水顺着柔软的黑发轻轻往下捋着:
“晚饭想吃什么?”
“我给你做。”
吃吃吃!就*知道吃!
苏拂苓又担心又心疼又气许易水不解风情,哪儿还有心思想吃饭的事情!
气都要气饱了!
真的是!
我想吃你!给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