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罚了那个嬷嬷也就算了,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南枝没有说完,除非愉美人一直得宠,否则有她后悔的时候。
储秀宫,西侧殿。
淑妃今日下令,让愉美人从后罩房搬到西侧殿,才安顿好,愉美人就等不及要吃饭。
冰儿伺候她,忿忿不平地抱怨道:“主子敲打了御膳房,没想到他们还不知趣。一碟子槽鱼都舍不得给,小气成那样。”
愉美人柔声说道:“好了,不过是槽鱼,当不得甚么,这碗酸辣汤面给你,别恼了。”
“还有那个林美人的奴婢,也硬邦邦的。”冰儿说,不过她到底没敢骂,林美人十天半个月能伴驾一次。
“他们就那样,狗眼看人低。都瞧不起我的出身,我的做派。”愉美人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她讨厌年轻貌美的林美人,厌恶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宠幸。
而她,节食保持身段,在冷天里跳上一两个时辰才能让陛下喜欢。就这,还要被人嘲笑不要脸面,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
可矜持,是会被欺压的。
谈着谈着,又聊到了淑妃。
淑妃以往专宠,所以想分来她宫里的人多,为着能见陛下一面。
后殿都住满了,夏天炎热冬日干冷,愉美人受过很多苦,自然也不喜欢淑妃。
她甚至恨她!
有一回,陛下来了储秀宫,那时她们几人在正殿给淑妃请安,陛下进门后明明看了她,想要翻她的牌子。
可淑妃一句“她这些天不方便”,便泯灭了她承宠的希望。
那日她压根儿没有来月事,淑妃却如此下流。
“她已经那么得宠了,还要抢我的。”愉美人黑着脸,她也有脾气,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让淑妃吃一个大亏。
第66章 第六十七章 时疫新入宫的八……
的八位妃嫔陆陆续续都侍寝了,唯有一个王宝林被剩下。
她长相只能算清秀,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实在不能引起旁人注意。
“陛下驾到——”
王宝林欣喜若狂地出门,却见陛下直直入了东侧殿,那是容嫔住的地方。
她也不嫌臊,往那边走,说想给陛下请安。容嫔带进宫的贴身宫女羞她,“亏你想的出来,陛下没传便是不用,这份心意奴婢会与容嫔说的。”
如此把她赶回西侧殿。
“啪嗒”一声,宫女怕她难受,把门关上了,还安慰她,“主子别难过,下回奴婢去宫门口候着,等陛下来了,您先一步行礼,她们也不能拿您怎么办。”
王宝林位份低,不能带丫鬟入宫,所以由内务府分配了一个宫女一个太监给她。
可那老太监最是滑头,见王宝林不像是能得宠的模样,早去了对面东侧殿巴结容嫔,经常见不着他人。
于是王宝林身边就只剩下这个十三岁的小宫女。
“贱人!”王宝林低低骂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杯盏想要砸,却又放下了,要是碎了,内务府可不能立马给她补上。
“你去打听打听,陛下是在这儿留夜还是只是吃饭?”王宝林说。
小宫女照做,半个时辰后回来,“陛下留宿。”
王宝林便吩咐小宫女明日早起,伺候她梳妆打扮,“开了箱子把最好的那身衣裙找出来,我明儿要穿。”
翌日,陛下还没出门,王宝林就在永福宫的门口等着,待陛下身影出现,她就跪下,“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嫔在皇帝身后,睨了王宝林一眼,暗骂她不要脸,甚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晨起的风还有些冷,也难为王宝林豁的出去,竟穿了一件薄薄的裙儿在风里站了两刻钟。
“你是?”皇帝记不清。
“嫔妾是宝林王氏,三月份入宫的妃嫔。”王宝林很是激动。
“嗯。”皇帝转过来看容嫔,说道:“快些回去吧,再睡一会儿。”说罢,毫不犹豫地上御撵。
“恭送陛下。”容嫔款款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是端庄稳重。
“容嫔姐姐。”王宝林起身,想与容嫔拉近乎,不料容嫔理都不理她,径直回去。
被下了脸子,王宝林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也没有表现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容嫔入宫就是嫔位,又被安排住进没有主位的永福宫,往后必定晋封为贵嫔,成为永福宫的主位。
既如此,她肯定不能得罪容嫔。
“伺候我换身衣裳,我要去找康贵人。”王宝林眯眼,她看得出来康贵人的赤城,便想着利用。
*
春夏交接,宫里不少主子病了,连大皇子也高热一场,陛下一连去了延禧宫好几日。
三公主也病怏怏,静贵嫔正抱着她,满脸心疼。
长春宫里,李安宁接待了江美人与沈才人。
“听闻你风寒,我们来瞧瞧。”江美人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才人活似一个锯嘴葫芦,半天都不会吭声的。
只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儿嘈杂,有小太监来报,“林美人,江美人,沈才人。昨儿储秀宫有个宫人暴毙,太医诊断后,说是时疫。陛下与熙贵妃下令,各宫的人都不能随意乱走,等太医们瞧过,才能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做。”
“时疫?”江美人失声,那可是会死人的!
登时,她与沈才人就各自回去,也不敢再四处串门。
永寿宫内,熙贵妃急得冒汗。
“这时疫初期与一般的风寒咳嗽相似,那些宫人不知道,直到那个小云子死了,他们才报上来。眼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宫人感染,请娘娘下令。”
熙贵妃吩咐道:“去与淑妃说,让储秀宫的宫人不得走动,情况危急时,本宫会让储秀宫封宫。再有,各宫如果有宫人不舒适,一定要立刻上报。皇子公主们尤其得看紧,别让身子不妥的人近身伺候。”
宫中一下子萧瑟,过了三日,储秀宫与钟粹宫封宫了。
长春宫的花朵儿没有了人打理,慢慢枯败,如同杂草。
南枝捧了冰冰凉凉的梨子喂给李安宁,还同她说道:“奴婢方才瞧见静贵嫔站在宫门口,望着钟粹宫那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李安宁风寒才好,声音还带有一丝丝的沙哑,“估摸着是想三公主。”
听闻三公主身边的奶嬷嬷染了时疫,也不知道会不会传给三公主。
“主子,奴婢给您做了一件肚兜。”翠竹轻快地说道,手里把那件嫩绿色的肚兜展开,上边绣了不少花儿。
“放那吧。”李安宁有些没精神。
翠竹瞧了瞧南枝,就出去了。
南枝过去,正想把肚兜拿起来,却忽的顿住,李安宁见她不动,问她,“怎么?”
“这肚兜?”南枝心里疑惑,没碰,而是蹲在李安宁身边,悄声说道:“奴婢记得,翠竹与我说过,她从安州来的,但她祖母是逃难才去的安州,所以把蜀中等地的绣法教给了她,她只学了那么一种,没学安州那处的绣法。”
“但那个肚兜的针脚绣法,是安州独有的。”
也就是说,这肚兜应该不是翠竹绣的。
“她,莫不是有甚么阴谋?”李安宁皱眉,她很清楚地记得,上一世的翠竹是忠心的,怎么……
“安全起见,主子还是不要用这肚兜了,我再给主子绣一件一模一样的。”南枝把肚兜夹起来拿去烧了,内室摆着焚烧着的艾草,肚兜丢进去,很快黑了一团。
南枝开了箱子,选了一块一样的料子,翠竹正好进来布膳,问她,“姐姐,这是干什么?”
“你今日拿来的肚兜主子已经穿上了,很喜欢,便吩咐我多做一件。”南枝扯谎。
“主子怎的不叫我,倒累着南枝姐姐的手了。”翠竹没甚么精神,却还是扯出一抹笑容。
“你们学着如何出入上下,过后我自有事儿要你们处理,绣肚兜帕子这些小事就交给南枝去做。”李安宁说起谎来更是想都不用想。
听着这话,翠竹脸上有了真实的笑容,“谢谢主子。”等主子重用她,她就能……
既然已经得知翠竹不太对劲儿,南枝就亲自盯着
她。
如今各宫的饭菜统一由御膳房的小太监小宫女送,南枝特意命翠竹去领膳,果然瞧见她与一个小太监眉来眼去,停留的时间还蛮久。
那小太监脸上还有一块黑斑,在唇边,倒是好认。
南枝先默默记下来,预备着私底下偷偷问金桂。
过了两日,永福宫却传来了容嫔染病的消息,还有延禧宫的安贵人,也感染了时疫。
这下子各宫就更加紧张,但凡有人有个头晕眼花,也必得报给太医院。
“容嫔怎么会染病?”南枝与李安宁说闲话,顺带观察她的神色,李安宁没有丝毫震惊,想来上辈子也有这么一件事。
“谁知道呢,或是运气不太好,或是有人故意使坏,都没准。”李安宁细细回忆。
前一世容嫔也染上了时疫,被隔在永福宫哪里也去不得。后面司马家的人上奏陛下,送了好些药物进来,她就福大命大挺过来了,没事。
不过时疫影响了她的容貌,在她脸上留下了两处不大不小的斑点,盖了粉能遮住,但陛下也许是见过她不上妆的模样,后面渐渐的很少召她了。
待她痊愈,陛下为了宽慰她,就会晋升她为贵嫔,再过一两年,会升她为妃。
入宫两三年就无子封妃,已经比原来的老人都出众了。
后面的事她就不清楚了,也不知晓容妃有没有更近一步,当上贵妃甚至是皇后?
“主子,您说,如果容嫔被人下毒手,会与害您的是同一个人麽?”南枝脑子飞速在转,思索谁动的手?
能干出这样的事,至少也要有强硬的家世亦或是手握管理后宫的权力,熙贵妃,德妃,淑妃,华贵嫔,是她们当中的哪一个?
前三位就不用说了,单是华贵嫔让人摸不透。她家里世代武将,祖父与父亲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所以华贵嫔很有份量。
可她那样的身子早不能侍寝了,害其他妃嫔有什么用呢?
宫中日子难过,煎熬了十来日,南枝见翠竹屡次打探李安宁,有一次她没有收敛神情,满眼都是失望。
“南枝姐姐,永福宫与储秀宫开了宫门了,说容嫔已经痊愈,无大碍了。”小高子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打听到这些,“钟粹宫还没有,听说时疫厉害着,三公主烧了好几场,差点坏了脑子。”
时疫在宫中闹腾了将近两个月,所幸已经平息。倒是皇宫外面,时疫依旧肆虐。
六月初三,各宫解了禁,能四处走动。
南枝去御膳房提膳,向金桂打听那个嘴角长黑斑的小太监,金桂站在树下,低声回答道:“他叫文安,在御膳房干了两年了,老实不多话,旁人叫他做甚他就做甚。姐姐怎的问起他,可是他得罪了姐姐?”
“有一回他送膳到长春宫,我观他做事挺沉稳的,主子有些心思,所以多问你一嘴。”
听南枝这样说,金桂还以为林美人瞧中了文安,想调他过去当差,心生羡慕的同时,他说道:“姐姐有好事可别忘了我,我小金子小桂子上刀山下火海都使得。”他拍着胸脯,眼睛亮晶晶的。
南枝差点笑出声,“行了行了,喏,给你的,我想吃酸辣鱼,这个能做到麽?”她拿出一锭银子塞入金桂手里。
金桂赶紧揣怀里放好,“我这就给姐姐拿。”
“诶等等。”南枝把他喊住,交代道:“先别走漏了,我得再看看他品性。还有,他一般往那处送膳?万一这是哪位主子使惯了的人,我们主子就不好夺人所爱了。”
金桂想了想,回答道:“挺多处的,像储秀宫、延禧宫以及咸福宫,他都送。不过姐姐放心,我看他这个闷性子,若旁的主子喜欢,早提拔了,也不用在御膳房任人使唤。”
“行,你去吧。”南枝有了成算,后头提膳回来,还找了小高子问翠竹的去向。
如此问到了,才与李安宁回禀。
李安宁听她一五一十说了,嚼着一口鱼想东西,“延禧宫,储秀宫。”
“她跟两个宫里的人都有接触?”李安宁沉思。
“主子,现在咱们有两个法子。一个,直接抓了翠竹诈她,也许能问出幕后黑手。第二个,给翠竹传一个错误的消息,咱们再看谁有异动,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出那人。”
但第一个法子有点不可控,万一翠竹咬死不说亦或是随意乱说了一个人,她们就会变得被动。
“咱们暂且留着她,慢慢想一个不会出错漏的办法去探一探幕后的人。”李安宁说,她赞同第二个法子,“况且,说不定咱们还能借她的手办成一些事。”
主仆俩达成一致。
“主子。”小卓子进来回话,神色焦急,“静贵嫔方才去了勤政殿求见陛下,不知说了甚,被陛下训斥了一顿,现下被送回来禁足。静贵嫔晕厥,这会儿正在正殿里等着太医把脉,主子可需要过去瞧瞧?”
李安宁深深看了小卓子一眼,对他的着急看在眼里,随后对南枝说道:“给我梳妆打扮。”
主位有恙,她是得在近榻边伺候。
“林美人。”西青给她行了礼,又对后边进来的江美人与沈才人说道:“两位小主请坐。”
“娘娘怎么样了?”江美人这会儿心急如焚,静贵嫔做甚要惹怒陛下!
要是连累了她不得陛下喜欢,那她还有甚么指望?
太医匆匆赶到,给静贵嫔扎针后就下去开药。
“呜呜。”静贵嫔醒了后也不理殿内的人,自顾自地哭着,声音凄厉,似是遭遇了最委屈的事。
“主子,您别哭。”西青安抚。
“陛下,陛下好狠的心……”静贵嫔捂着心口,脑子里又回想起在勤政殿的事。
她哀求陛下把三公主抱回长春宫抚养,字字珠玑。
“陛下,三公主还那样小,在钟粹宫就染病几次,华贵嫔没有尽心照顾公主。陛下,臣妾没有别无所求,只求陛下能让臣妾亲自养公主,恳请陛下开恩。”她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皇帝从一开始的耐心安抚到不耐烦,最终冷声说道:“当初是你说的华贵嫔性子好,不会薄待三公主,所以太后才下令让华贵嫔养三公主,现在你又后悔,朕看你是无理取闹。”
静贵嫔头晕目眩,她从没想过身份低微的自己能晋升为一宫主位,所以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第67章 第六十八章 中计永寿宫。……。
“陛下喝口茶消消气,静贵嫔也是爱女心切,这才在勤政殿口不择言,陛下千万不要恼怒,且看在她这些年都安分守己的份上原谅她吧。”熙贵妃替静贵嫔求情,站在女子与母亲的立场上,静贵嫔着实可怜。
“也是臣妾不好,倘若当初没有向陛下请求大封六宫,兴许静贵嫔也不会多生妄念。”要是这会儿还是嫔位,想必静贵嫔只会对华贵嫔心存感激,哪里会闹得不成体统。
茶水七分烫,入口正好。皇帝喝了好几口,这才说道:“也不怪你,你想让她们日子好过一些,朕都知道。”
譬如静贵嫔,贵嫔与嫔的待遇显然不可相提并论。再譬如安贵人,先前是安美人,给她晋封是为了脸面,旧人不至于向新人行礼请安。
“陛下。”能被皇帝体谅,熙贵妃多少有些触动,她劝道:“静贵嫔想必知道错了,等她禁足解了之后,大概也想通了。到那时,陛下再召她,给她个机会吧。”
只要能侍寝,静贵嫔就有再生育
的可能。
熙贵妃的心思皇帝清楚得很,“你呀。”他生不起气,正是因为熙贵妃内里柔软,他才会给她贵妃之位,还让她暂代皇后之权。
可也因这份心软,她不可能当皇后。
“她不懂得服软。”皇帝已经不大想见静贵嫔,“今天见了朕,只顾着开口求三公主,丝毫不顾及朕。”
熙贵妃叹息,知道皇帝不想再谈论此事,便主动转移话题,“永福宫容嫔,陛下打算给她甚么补偿?”
容嫔遭受无妄之灾,毁了容貌,这辈子该如何过呢?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容颜,容嫔当真能放得下?
“臣妾让夏梨去看过容嫔,她伤心得很,时疫去了,但又发起高热,折腾了两日。”熙贵妃特意提容嫔,也是知道她身份不同。
司马家对皇帝忠心耿耿,而且族中不乏年轻有为的儿郎,先皇后又出身司马家,可见份量是不同的。
容嫔那样的家世,哪怕没有子嗣,一步步熬,都能熬到妃位甚至是贵妃的位子。
“便给她封个贵嫔,搬去永福宫正殿,再拨些补品,让她好生将养着就是。”皇帝说罢,又想起刚有孕一个月的沈嫔,“待沈嫔诞下皇子,便也给她晋升,到时候让内务府拟几个封号。”
“这是应该的。”熙贵妃说,沈嫔是太后的侄女,待遇自然不同。
要是论起来,容贵嫔与沈嫔的身份都比她要高,要不是她入宫早,只怕还比不得她们两个。
“你早些歇息,朕去看看容嫔。”
永福宫,西侧殿。
王宝林正喝着酒,小宫女菊儿劝她,“主子,小心容嫔发现您喝酒。”
“怕甚么,她只顾着自个难过呢。哪里管的着我?”王宝林浑身轻飘飘,舒坦得不行。自从东侧殿砸了几套物件之后,她就得知了容嫔毁容。
怎能不让她高兴呢?一直高高在上瞧不起她的容嫔,如今成了一个不敢出门的人。
“菊儿,你说,如果陛下再来永福宫,我能不能伺候陛下?容嫔那个样子,想必已经很难得到陛下喜欢了。”王宝林的脸色越想越红润。
“陛下驾到——”
王宝林再次欣喜若狂地冲出门——还是只能见着陛下入了东侧殿。
她喝了酒,酒气上头扰乱了思绪,便直接带着菊儿往对面走。
宫女们都不敢讨容嫔的嫌,守门的是个无甚经验的小太监,老老实实进内回禀,“启禀陛下,王宝林来请安了。”
皇帝正安慰了容嫔几句,可容嫔不声不响,连小太监说王宝林在门外,容嫔也冷冷淡淡。
“让她进来吧。”皇帝吩咐。
王宝林主动热情,容嫔冷淡自怜,皇帝的目光便偏移几分,落在秀气的王宝林身上。
脸颊两边的红晕为她增色,她娇怯着,时不时抬眸看他一眼,过后立刻停下,似乎很羞涩。
“容嫔姐姐不方便伺候陛下,陛下可要去嫔妾那儿?”见他们二人闹不妥,王宝林顺势抓住机遇,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
皇帝很意外她的大胆,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并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你好生养着,朕过两天再来看你。”
“恭送陛下。”容嫔有气无力地谢恩。
书画都急疯了,不住地说道:“主子,您为何不留下陛下?就由着王宝林抢您的恩宠?这,陛下明明是来瞧你的呀!”
容嫔捧着小镜子,“留陛下有甚么用?看我这张倒胃口的脸麽?”以色事他人不得长久,可在宫里,没有美色,是不能引起陛下的注意的。
“我的家世能让陛下垂怜我,可不能让陛下宠爱我。”容嫔还年轻,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当晚,王宝林侍寝了。
送走陛下后,内务府的小太监立刻送来了鲜花与新矮几,一脸谄媚地说道:“王宝林,内务府总管命奴才送的,说前儿忙,忘了王宝林这儿需要添置东西。”
王宝林冷哼,分明是怠慢,她端着茶水好一会儿才应声,“菊儿,收下。”也没说要给打赏,菊儿一个小宫女没有银钱,自然不会替王宝林出。
到了午时,御膳房送来的饭菜精致可口,还是热的,一共六道,远远超过宝林的份例待遇。
吃完,正得意地出门在院子里耀武扬威,见夏忠实到了,她赶忙上前,以为他是奉陛下命令给她送东西。
夏忠实笑着让容嫔接旨,宣完旨意,便恭喜容嫔,“贺喜娘娘,您可是新入宫八位妃嫔里头一个得此殊荣的。永福宫没有主位,娘娘直接搬进正殿即可,也省得麻烦。”
如此便走了,不知是忘了还是对王宝林不满意,陛下没有赏赐东西。
听着那些恭贺声,王宝林脸都气绿了,瞪着那边,梁子就结下了。
*
前朝事情多,皇帝忙,便不怎么踏入后宫,来也是去淑妃、燕贵嫔那儿。
林美人这儿也不来了,一副要失宠的模样,还好先前各处打点得不错,一日三餐以及供应都不缺。
“主子可要想个法子得宠才是。”见南枝出去了,翠竹凑在李安宁耳边悄悄说道,“您看看静贵嫔,陛下不来,又让她禁足,这几日供给她的饭菜都差了些,主子可快些做打算。”
先前李安宁就听南枝说过,莲叶与翠竹都有异动,她们就按兵不动,静等她们来献计。
“你有何法子?”李安宁蹙眉,美人捧心,“我是很急,毕竟时间久了,陛下就得忘了我了,你要是能让我复宠,往后大宫女的位置有你一个。”
翠竹满脸喜色,低声说道:“奴婢有一个同村的相识在勤政殿做事,若主子肯花银钱疏通,那必然能得到陛下的行踪,就能得见陛下了。”
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就心动了。
帝王出行的行踪那是谁都想要,李安宁也想,但她可不相信翠竹的相识,说不好被谁收买了。
“可那是御前的人,能听我的话麽?”李安宁似乎还有些犹豫,“翠竹,你这个相识信不信得过?甚么出身?”
翠竹一一回了,又说道:“主子,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儿,只要有了小利子,主子往后肯定能一直得宠。”
李安宁似笑非笑地瞧了她好几眼,摇摇头,“我还是再想想,你也知道御前的人见识多,我身上傍身的那点银子肯定不够贿赂他,我且再想想。”
翠竹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那好,主子想明白了便再寻奴婢。”
回头,亲自盯着莲叶的南枝回来了,莲叶常往咸福宫去,还与燕贵嫔身边的宫女到安静的地方说小话。
“我也有一事要告诉你。”李安宁把翠竹的提议说了,又猜测道:“我拿不准幕后人的意思,是想让我插手御前,让陛下发现,随后厌弃我。还是利用御前这个人给我传假消息,让我做些出格的事。”
“奴婢觉得,不管是哪个,最好不要沾染。咱们不能保证陛下会不会察觉翠竹与小利子接触,万一不走运被发现,不管咱们有没有得利,陛下都会震怒。”南枝说,皇帝来过几次,她暗中观察,摸出了一点他的性格。
和大多数帝王一样,皇帝专断、疑心病重,但凡有人忤逆他,他就会发怒。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允许有人把手伸进勤政殿?别说是等闲妃嫔,就说是皇后,只怕也是不可能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安宁点头,“可不管是哪一种法子,小利子这个棋子都要废掉,她当真舍得?我不过是个美人,值得大费周章对付我?”
她一直想不通,宫中比她有威胁的妃嫔多了去了,容贵嫔、沈嫔甚至是康贵人,这些家世比她高,身份比她贵重,她一个小宫妃,侍寝不过两三次,就要下手了?
南枝一时半会也猜不透,“许是未雨绸缪?主子貌美,往上晋升是迟早的事,那人怕您抢她地位,故而先一步让您失宠。”
“罢了,先不说这件事。翠竹与莲叶愈发不安分,咱们得利用她好好谋划一番,南枝,你有甚么好办法?”李安宁询问,“咱们一次两次不上当也就算了,次数多了,难保她们两个会起疑,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不如,咱们可以……”南枝想到了刚刚晋升的容贵嫔,拿她做筏子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莲叶暂且留着,翠竹背后的人我们不清楚,先动她。”李安宁眼珠子转了转,
“你把翠竹喊来。”
*
永福宫正热闹着,正殿有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替容贵嫔安置东西。
书画也忙得很,嘴上不停地说道:“娘娘,熙贵妃娘娘赏赐的东西放哪?德妃与淑妃娘娘派人给您送贺礼了。安贵人与周嫔来了,您可要见一见?”
晋位让容贵嫔心情转好,也不苦着脸了,让书画给她上妆,遮一遮憔悴的面容,提着心思处理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儿。
“娘娘,长春宫的林美人、江美人还有沈才人来贺您。”
容贵嫔毫不意外,这些天那些小妃嫔都往她这里来,一些待了许久都不肯走,言语间还透露出想要倚靠她的意思。
“请她们进来。”容贵嫔吩咐。
李安宁是来送贺礼的,她让南枝把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件衣裳,“这是嫔妾让身边的宫女加紧绣的,用的是容贵嫔喜欢的颜色花样,您瞧瞧可喜不喜欢。”
一般贺礼是不会赠送贴身物件的,万一出了差错有口难辩。
可林美人反其道而行之,倒是让人稀奇,“南枝,打开让容贵嫔细细看看。”她在拖延时间。
“诶。”南枝照做,衣裙被几个宫女捏住一角,能让在场的人都看见上边的金线,似是流动的花纹。
“金丝融入线里面绣出来的。”李安宁解释。
容贵嫔眼神微动,刚想开口说让书画收起来,忽的听闻外头唱道:“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到——”
一众妃嫔诧异,没想到她们亲自来了,容贵嫔领着几人行礼,又让人上茶。
“这么热闹呢?看来本宫来的正是时候。”德妃先是扶起容贵嫔,坐下后又拉着她的手说道:“本宫与淑妃念着你头一次住进正殿,许多事情不懂料理,便一齐过来看看,顺便瞧瞧你。”
“劳两位娘娘惦记。”容贵嫔规矩学得好,只是笑容很勉强。德妃一番话让她想起了脸上的斑点,上了妆才遮得住。
“本宫看都顺顺当当,德妃杞人忧天,这儿哪儿需要我们?”淑妃瞧不惯德妃装模作样,嘲讽过后便又看向那作贺礼的衣裙,“哟,谁出手如此大方?往后有那等机会,让容贵嫔也送礼,她会不会也送这般好的礼品?”
“娘娘。”李安宁起身,“容贵嫔晋升之喜,嫔妾没有其他物件可送,便送了这个。”
德妃眼神落在上边,“本宫看着倒是有些新鲜,这花样的绣法挺别致,拿到本宫跟前。”
永福宫的小宫女捧着衣裳上前,不料手一滑,衣裳掉在地上,还被踩了一脚。
“你怎么做事的。”容贵嫔训斥道。
小宫女哭丧着脸把衣裳拿起来,“奴婢也不知,娘娘,奴婢一拿起衣裳手就不受控制,衣裳自个滑下去了。”
“糊涂,你这话岂不是说衣裳不好?”德妃沉着脸,“浮云,你上去拿。”
李安宁嘴角有一抹隐秘的笑意,她算是知道了,翠竹是德妃的人。
中计的德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拆穿她。
第68章 第六十九章 晋封为贵人一日……
,翠竹偷偷与延禧宫的一个宫女见了面。
“果真?那林美人胆子这么大?”德妃将信将疑,“她连小利子都不愿意用,怎会有胆子对容贵嫔出手?”
与翠竹接触的小宫女叫九儿,她是德妃身边三等的宫女,正想立功往上爬呢,闻言立即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方才也是这般问翠竹的。翠竹说,林美人想搭上小利子的,只不过担心小利子要的银钱多,她出身不高,父亲不过一个小小县令,给不了她多少钱。林美人带进宫的那点银子差不多花光了,家里又没那个本事托人捎进来,这才不得不放弃小利子这条路子。”
“不过对容贵嫔,想必林美人是嫉妒的。”九儿说得在理,“娘娘您想,都是同一批进宫的,容贵嫔一来便是嫔位,如今又成了贵嫔,比她这个美人有前程得多,林美人自然嫉妒。”
“况且,林美人入宫就承宠,侍寝的次数也比容贵嫔多,可陛下没给她晋封,最近更是少去她那儿了,她怎么能不急?”
德妃细细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后宫女子不就是见不得他人好?
“原来她不是胆小,是没那本事。”德妃冷笑,“本宫还以为她多善良的一个人,陛下还说她娇憨,哪里憨了?”
“除了林美人,还有没有人对容贵嫔下手?”德妃问道,她不止在一处安插了人,宫里好几处都被她放了探子。
“没呢,都在观望,毕竟容贵嫔身份不一般……”
是了,她姓氏司马,只要司马家一直在朝中得力,陛下肯定会善待容贵嫔。
召她侍寝,抬她位份,甚至最后,容贵嫔有可能生下皇子。
一个母亲高贵的皇子,会不会把她的大皇子比下去?
德妃很想装作甚么都不知道,让林美人陷害容贵嫔,最好害的她无法生育。
可她不仅忌惮容贵嫔,还忌惮任何一个得宠的妃嫔,包括林美人。
甚至在她看来,林美人比容贵嫔更要有威胁,无他,林美人容貌最盛,能讨陛下喜欢。
前些日子大皇子病的时候,陛下到延禧宫住了两晚,她主动提起后宫事宜,陛下聊及几个妃嫔,熙贵妃,淑妃,容贵嫔,华贵嫔,沈嫔,愉美人,林美人。
几位旧人便罢了,那些新人也在逐渐占据陛下心尖的位置。
她们年轻貌美,勾的陛下魂都丢了。
“既然林美人要下手,那本宫定当利用此事。”德妃阴狠地说道,容贵嫔毁了容貌,短时间内是得不到陛下关注的。
林美人却不同,假以时日,她怕林美人有孕。
皇子一多,也就不矜贵了。
有了这个前提,故而第二天,德妃邀上了淑妃,一同前往永福宫。
又假模假样让宫女动手,以此揭穿林美人。
“娘娘,奴婢也拿不稳。”浮云手一抖,那华美的衣裳就掉在地上皱成一团。
容贵嫔眼神惊疑不定,“林美人,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害怕,该不会这衣裳不干净吧?
“娘娘甚么意思?嫔妾不明白?”李安宁懵懵懂懂的模样,“不过是奴婢们办事不利索,怎么还与嫔妾有干系呢?”
内室一时安静了,众人心思浮动,就连淑妃都看着衣裙沉思,似乎在想甚么。
“娘娘,奴婢有话要说。”是伺候容贵嫔的宫女,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曾听过,如果在衣裳里缝入诅咒的物件,就能使衣物变得邪气,还能让穿衣的那个人耗费岁数。”
南枝抿唇,她们向翠竹漏了底,说林美人要以诅咒谋害容贵嫔,可实际上并没有诅咒,不过她在衣裳上下了一定的药,能让人手抖心惊,以此让这场戏更加真实。
江美人蹭的站起来,离脚边的衣裙远远的,脸色黑漆漆,欲言又止,恨不得立马质问林美人。
“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嫔妾岂会谋害容贵嫔?”李安宁起身,指着小宫女怒骂道:“倒是你,冤枉我,有何居心?”
“奴婢也许说错话了,可奴婢也是为了娘娘。”小宫女把头磕得砰砰作响,一副忠仆的样子。
“嫔妾绝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李安宁红着眼睛说,“这衣物是嫔妾让宫女绣了好几日才成的,废了不少心血,
一片心意。若娘娘不信,可以把它剪碎看看,只是若里头干干净净,娘娘又待如何?”
她这样说,德妃已然察觉到不对劲,刚想出口安抚林美人,却被一旁的淑妃及时抢去了话茬,“既如此,定要依了林美人的话,还她一个清白。”
“天见可怜的,无端端被冤枉一通,若是真的那就是好事,可若是假的,叫林美人往后怎么作人?”
容贵嫔一听,正是这个理,不管是与否,都要把衣裳剪烂弄个明白,于她、于林美人都是好事。
“嫔妾等也赞同。”江美人壮着胆子说,她们仨都是长春宫的,如果林美人有不轨之心,她也无法忍受这样一个人与自己同住。
另一方面,倘若林美人没有动歪心思,她肯定也要帮着她,不然林美人手脚不干净,她也要被其他妃嫔耻笑。
小宫女捧上剪子,李安宁便看着刚才开口的宫女以及浮云,说道:“你们两个觉得有异样,便由你们来剪吧,若是有东西,也算是亲手解个明白。”
可,没有的话……
骑虎难下了。
“嗤嗤嗤”,布料被剪子撕裂开的声音很清晰,两个宫女把一件华美的衣裳剪得七零八碎,一些厚实的地方被特意照顾,撕成薄薄的碎料——但是,甚么都没有。
只有布料,一清二楚!
“嫔妾终于得了清白。”李安宁哀泣起来,先安慰她的是不善言辞的沈才人。
淑妃高高在上地看着软成一摊泥的宫女,视线左移,又看着浮云,嗤笑道:“啧啧,看来不是林美人的问题,而是你们两个有问题。不知是受人支使还是装神弄鬼?”
不等她们给个反应,淑妃立即对着身后的石榴说道:“去勤政殿请陛下,还有永寿宫,熙贵妃得空的话,请她到永福宫一趟,今日这事没完没了了,得让陛下做主。”
说罢,她看了看神色微微变化的德妃,笑起来,“德妃,你说是吧?不查清楚,总是心里不安。林美人证明了自己清白,为着你的清白,请陛下来一趟不过分吧?”
淑妃就差明着说:这事是德妃闹出来的。
德妃揪紧了手帕,几双眼睛盯着她,她压下心里的不虞,轻轻吸气,“淑妃说得不错。”
永寿宫离永福宫挺近,熙贵妃便比皇帝要早到一会儿,她神色不佳,有些恹恹的,圆圆的眼眸一扫,“石榴都已经把事情说了,到底怎么闹的,只不过来送礼,竟冤枉了林美人?”
“陛下驾到——”
“臣妾等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皇帝在上首坐下,沉着声音问道:“如何?”
“臣妾刚到,才问了两句。”熙贵妃回答,“此事古怪,还得陛下定夺。”
来之前夏梨还劝她不要插手此事,因着她这一胎怀的不是很好,怕冲撞到。
不管干不干净,到底闹出事端,这就于她养胎不利。
“先把事情原原本本与朕说一说。”皇帝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单看神情看不出异样,只是他瞥了德妃一眼,眼里已然有了不悦。
前因后果一一重现。
皇帝敲着桌子,说道:“紫儿,浮云。”
两个说有异样的宫女立即磕头,下一刻,她们就瞪眼,张嘴想要求饶,可粗使嬷嬷上前捂住她们的嘴带下去,任凭她们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们听见皇帝说,“拖下去,杖毙。”
不管是容贵嫔的人,还是德妃的人,只要扰乱后宫,只能得一个“死”字。
“朕绝不允许有人在宫中使这些卑劣的手段,你们可明白?”皇帝是冲着德妃说这话的,“德妃,延禧宫事务繁忙,你暂且不用协助熙贵妃管理六宫了,管好你自己宫里就行。”
他从阴谋诡计中厮杀上来的,一眼就看出了原委,只怕德妃要害了林美人,林美人或是知情,所以没中计。
对于德妃,看在大皇子的份上暂且绕过这一回。
“陛下!”德妃失声惊叫,万万没想到就这样轻飘飘被剥夺了管理六宫的权力。
“容贵嫔,由你帮着熙贵妃与淑妃管理。”皇帝看向满脸惊喜的容贵嫔,“朕相信你的能力。”这是一早想好的事,容贵嫔出身大族,学过管家,自然更能镇得住。
熙贵妃听着容贵嫔谢恩的声音,想起昨夜陛下到永寿宫时,与她说,容贵嫔的哥哥在南边治水有功,是个可造之材。
只凭着家里的功劳,容贵嫔在后宫便能舒舒服服,甚至入宫不久就能沾染宫权。
“林美人。”皇帝又望向李安宁,往日里这个娇俏动人的美人这会儿低垂眉眼,颇像霜打得那般,蔫蔫的,不复活泼可爱。
只是不曾想,她也有利爪,平日里像一只懒洋洋的狸奴,一有威胁就亮爪子抓挠人。
还挺有趣的。
“夏忠实,传朕旨意,长春宫林美人素有柔明之姿,性资敏慧,人品贵重,着升为贵人,再从库中挑些好玩意赐给她。”
李安宁没想到捡着便宜了,她即刻下跪领旨,心里揣度,估计皇帝心情还不错,不然哪里能给容贵嫔宫权又让她晋位?
不管如何,这一世开头走得顺顺当当。
南枝衷心为李安宁感到快乐,她升了一级,作为她的奴婢,待遇自然也更好一些。
皇帝还有事儿先走了,熙贵妃留下与容贵嫔说了好些东西,“明儿你到永寿宫,本宫教你怎么管事。”
“谢娘娘。”容贵嫔笑得灿烂。
回长春宫的路上,江美人明显更热络,“林贵人,不若到我那边坐坐?”
“不了。”李安宁摇摇头,“静贵嫔还禁足呢,咱们可不要太放肆,免得她不快。”
江美人这才想起静贵嫔,“也对,你瞧我,为你的喜事正高兴着呢,忘了这一茬。”得罪了主位,她在长春宫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待回到东侧殿,李安宁让南枝把翠竹找来。
“今儿德妃被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力,身边的浮云被杖毙,你可知是甚么原因?”李安宁捧着齐大厨刚做的饮子在喝,声音轻柔,话里的意思却让翠竹如坠冰窟。
“主子……”翠竹哀求。
“翠竹,我有哪里待你不好麽?衣食住行,在长春宫的宫女里头,你也算是第二批了吧?只比静贵嫔的宫女差一等,你还有甚么不满足,要背叛我?”李安宁质问,“粗活重活都不用你干,你只需要去御膳房领膳食,去内务府领月例,如此轻省的活计你还不知足?”
“主子,主子,求主子饶命。”
在“砰砰砰”的磕头声中,李安宁慢慢说道:“你可知,但凡我不知道你的来路,今日我就会被算计,永远失宠,万劫不复。你还有脸让我饶你?”
翠竹被她的冷言冷语吓到了,片刻后才沙哑着嗓音说道:“主子,奴婢也不想的,可是德妃威胁奴婢,她把奴婢的相好调去延禧宫,还说奴婢不听话的话,就把奴婢的相好配给太监作对食。”
“她自小身子就不好,干不了粗重的活,在延禧宫便辛苦得很。奴婢看不得她过着那样的日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许配给太监,糟践一生,所以,所以只能答应了德妃。”
“奴婢刚入宫一年,先前都在内务府学规矩,头一次分配地方便到了长春宫。一开始,奴婢也暗自高兴,觉得上天眷顾,让奴婢得了伺候主子的机会,可后头德妃寻奴婢说话,奴婢才知道,能分给贵人您,也是德妃操作的。”
她的相好早入了延禧宫,随后德妃把她在名单上的名字挪到长春宫这儿,顺理成章让她服侍林贵人。
原原本本把事儿讲清楚了,翠竹虽然年轻可也不蠢,知道此时坏了德妃的事,她俨然得罪了她,别说她的相好,便是她自个,也大难临头了。
如今,她与林贵人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求林贵人救救奴婢,奴婢今后肯定效忠主子,如果奴婢有半句虚言,就叫天打五
雷轰,下十八层地狱,让阴司地狱烫奴婢的灵魂。”翠竹的额头因为磕头而渗出鲜血,“主子就相信奴婢吧。”
能起这么毒辣的誓言,也代表了此刻翠竹惊惧不安的心思。
南枝悄悄在李安宁耳边说道:“主子,不如咱们反过来利用她?她的相好在延禧宫呢,若能为我们所用……”
是了,德妃能用她们两个设计,那么她自然也可以利用。倘若真像翠竹所说,她的相好过得不如意,甚至面临着要给太监作对食,那么必定对德妃不满。
而德妃被去了宫权,想把翠竹的相好调出延禧宫也暂时不能。
她就能以此得到一个眼线。
第69章 第七十章 王宝林有孕“原……
我想着把你退回内务府,可看你这个样子,我倒是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李安宁慢慢悠悠地说道,翠竹猛地抬头,喜形于色。
“不过,你要帮我策反你的相好,让她帮我传一些延禧宫的消息出来。延禧宫住着不少人,大皇子,安贵人,曾才人,这些我都需要。自然,最重要的是,德妃的动静。”
那相好已经得不到德妃的信任,必然会被调去干最下等的粗活,可也正是这样,她有了更多观察的机会。
现在她手里无人可用,自然不可能放过一个探子。
“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考虑,若你有把握说服你的相好,我就暂且放过你。如果不能,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南枝打开火折子,点燃了一柱安神香。
李安宁闭目养神,静待香烟飘起。
“主子,一柱香燃尽了。”南枝轻轻出声提醒,又过去盖上兽形镂空香炉盖子。
“主子,奴婢愿意。”翠竹忙不迭地表忠心,“奴婢等下就去寻奴婢的相好,仔细问她愿不愿意。”
此事便往旁边放一放,南枝开了门,见橙云与莲叶一脸喜色地安置各宫送来点赏赐与贺礼。
“熙贵妃娘娘送来了好些布料呢,够主子做几身衣裳了。”橙云说,“还有王宝林方才来了,不过我说主子才歇下,她就说晚些再来。”
“还有我,各宫的礼我已经登记在册了,南枝姐姐,你看看。”莲叶很想越过南枝去找林贵人邀功,可是她明白定然不能这样做。
讨了主子喜欢,但让南枝不喜,照样不能出头。
“我先清点一下,你们两个帮我,先别进去吵着主子,她正醒神。”南枝说。
长春宫内人来人往,不停地有宫人捧着礼盒进入东侧殿的耳房。
虽然只是一个贵人,可却是新入宫妃嫔里第二个晋位的,既不是王公贵族的女儿,也不是高门大户的千金,那便只能是陛下喜欢。
故而她们也要讨好一番。
“甚么声音?闹得我头疼。”正殿内,才喝了药入睡不久的静贵嫔被吵醒了,怔怔地听着嘈杂的声响,问西青,“是谁来了?三公主麽?还是陛下?”
她被关着,已然有些不知白日黑夜。
“娘娘。”西青叹了一口气,担忧地说道:“是林美人,她晋升为贵人了,其他妃嫔给她送贺礼。”
“贵人?”静贵嫔喃喃自语,“才几个月?前两日容嫔才晋位了,怎么就轮到了林美人?”
陛下如此大方,怎么不把三公主还给她?
“您别多想,娘娘,要养好身子,三公主还等着您呐。”西青忍不住提起三公主,唯有这样,神志不大清明的静贵嫔才会有斗志。
“三公主,三公主。”静贵嫔念着,精神逐渐好了些许,她问西青,“三公主有没有生病?钟粹宫有没有缺少她的吃喝?华贵嫔对她好麽?”
屋外传来了陈云海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不真切。西青奉命去打探,回来与静贵嫔说道:“娘娘,是陛下今夜召林贵人侍寝,陈公公过来传旨的。”
静贵嫔沉默良久,忽然问西青,“你说,如果本宫许林贵人好处,能不能让她替本宫向陛下求情?本宫不得宠,所以陛下不肯应允,可换了得他心意的林贵人,说不定陛下就答应了。”
西青劝她,“娘娘,别入了魔。”
可静贵嫔已然听不进去了。
*
第二回来勤政殿,林贵人陪着皇帝吃了一顿晚饭。
饭后,两人还在勤政殿的后花园走动消食。
“朕记得你父亲是县令?”
“是。”李安宁心里一突,皇帝从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人与事,她父亲莫不是犯事了?
她这么想,也就直白地询问出来。
“没有。”皇帝说,李县令无甚大本领,却也没有犯错,“你家中祖宗都在,为何分家了?”虽然这样的情况也有,但各自缘由大多不同。
“是祖母想让伯父们以及父亲各自立一番事业,便分家了。至于再多的,嫔妾也不清楚。”李安宁斟酌着话语回答。
“嗯。”皇帝没有再多问,“你的伯父伯母与你们家联系如何?”
甚么都逃不过皇帝的眼睛。李安宁在心里哀叹一声,说道:“回陛下的话,分家之后的几年,没见伯父伯母捎信捎东西到家里。还是祖母身子不适,写了信到鄞州,父亲母亲才带着嫔妾回去了一趟。”
“自进宫来,嫔妾便不知家里的事,一直到今日,家中递了信儿,说伯母带着祖父祖母投奔家中,正乱着。”
信中语焉不详,李安宁却猜到了,尽管许多事情有了改变,可李知州插手盐务一事还是被揭发了,李府动乱,李知州就让妻子带着老小前往鄞州,去弟弟那儿避难。
皇帝点点头,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宫中但凡有信件往来,必定是先让小太监瞧过。
“只怕你伯母住不了多久了。”皇帝轻描淡写,显然不打算放过李知州。
鄞州。
张氏刚送走妯娌,与李县令说道:“他们那一房犯那样的事,我们如何敢收留?一个不好就连累我们家,可使不得。”
她嫁给李县令才多少日子?半分大房点益处都没有享受过,这会儿却还要安置这一大家子。
“我让你呈的奏折,不知到了天子近前没有?”
二月三月份时,她在京城见到了李夫人,觉她不是个好的,所以让在江州的管事盯紧了她。知州府上收拾行李的动静不小,管事快马加鞭把消息汇到了鄞州,她就得知有大事发生。
等李夫人一启程,她就把利害关系与李县令说了,生怕他犯浑。
哪儿知李县令比她还精,觉出味儿来,与她商讨后写了一封奏折上奏陛下,话里话外都是撇清与大房的干系。
原本能把李夫人拒之门外,可她还带了两位老祖宗,父母上门,李县令和张氏若是不让他们进门,第二日就得被骂不孝。
只能接受了。
“你听听她方才说的话,让林美人替他们求情,真是做梦!”张氏啐骂,“他们家的前程是前程,林美人的前程就不是前程了?”
后宫不得干政,但凡林美人开口,下场就是失宠,最后老死都没有人关心。
“我自然知道。”李县令说,“折子里明明白白写了,我与大房老早就脱干系,这次留他们住,只不过因为父母俱都在,不好回绝。”
“盼望着陛下能明白,我大哥的做的事跟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牵扯。”李县令说着说着,忽然庆幸起前几年分家了,“若是没有分家,我们就遭难了。”
张氏点头,“可不是,保不齐还连累宫中的美人,本来咱们就给不了她助力,如何也不能再拖后腿。”
“这是自然。”李县令摸须。自从得知大女儿成了宫妃,岳父就对他耳提面命,提点他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把他那颗飘飘然的心压回去了。
“对了,我先前让你清点的铺子可点好了?有多少银子?”
张氏对数额熟悉,不用多想就说道:“一共五百三十二两,是年初到现在的盈利,再有我母亲给的五百两,抹去零头,一共一千两。若时候合适,咱们给捎进宫里,处处都要花钱呐。”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李县令文邹邹地念了一句,“岳父岳母有心,我私库里有些个好东西,你回头挑挑,给他们送过去。”
他都明白,张家能这样帮扶他们家,一方面是看中林美人往后的前程,一方面,则是张氏说了不少好话。
*
一个月后,七月初六,容贵嫔册封礼风光大办,林贵人的册封礼也在这日,捎带的。
美人晋封为贵人没有派头,在熙贵妃跟前听训,又受了内务府送来的宫女,也就礼成了。
“主子,容贵嫔身边的棉儿送礼来了。”
“奴婢见过林贵人,容贵嫔命奴婢给您送两批妆花缎,做衣裙体面得很。”
待棉儿走后,新来的宫女织花把缎子收好,南枝与李安宁说道:“容贵嫔对主子很上心呢。”
“她想来是猜到了事情前后,所以谢我。”李安宁说,陛下还没责罚之前,众人猜疑不定,可陛下下令去了德妃协理六宫的权力,又给她晋升,那么大家大抵就察觉到此事同德妃脱不了干系。
容贵嫔能得宫权,与这件事有关,加之她拿去的贺礼被剪碎,于情于理,容贵嫔也该有所表示。
莲叶在一旁说道:“主子,容贵嫔怎么谢你都是应该的,没有你,她也不能……”
“咳咳。”南枝打断了莲叶的话,“去瞧瞧内务府给制的秋衣送来了没有?催催他们。”
“诶。”莲叶颇有些不情不愿。
不管是南枝还是李安宁,都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没有昨日的事,容贵嫔迟早都能沾染管理的权力,家世摆在那儿。
“主子得了容贵嫔的善待,倒是意外之喜。”南枝说,凭李安宁单打独斗,显然是不成的。能搭上容贵嫔,不可多得的机遇。
“我明白。”李安宁挥退其他宫女,问南枝,“又过了一个月,我现在得吃药了吧?”
她问的是避孕的药丸,南枝自己捣鼓出来的。她进宫的时候把药混在香囊里带进来,李安宁又借口不舒服,让太医院开药,这样她就能挑拣药材制成丸子。
南枝倒了水,伺候李安宁喝了药丸子。
以李安宁现在的位份,的确不适合生孩子。生了也只能抱给别人养,哪怕过了几年能当主位,也可能像静贵嫔那般,要不回来孩子。
*
翌日请安,长春宫住着的几人是由林贵人带头往永寿宫去。
到了地儿,只有些小妃嫔到了,王宝林主动与李安宁说话,张口姐姐闭口妹妹,好似她与谁都很亲热。
“王宝林,怎的你跟谁都有血亲麽?对康贵人叫姐姐,对林贵人也叫姐姐。”安贵人嘲讽,“该不会不久之后,就叫我为姐姐了吧?”
“说不好,要不是家世不相当,恐怕她都想叫容贵嫔为姐姐了。”曾才人也笑着说,她最恨故作懵懂无知的人,能进宫的,哪个会天真单纯?
熙贵妃出来之后,扫了一圈,“德妃呢?”
“德妃今日告假,说是身子不爽。”夏梨说。
“这夏秋交接的舒适好日子,她怎的病了?”淑妃逮着机会就踩德妃,老恩怨了。
跟着德妃住的安贵人不敢得罪淑妃,装作鹌鹑不说话。
没人接她的话,淑妃讨了个没趣,便百无聊赖地斜靠着,不时摸摸耳坠子,瞧瞧手指上亮色的寇丹。
熙贵妃忙着关心沈嫔,“沧澜馆住得可舒适?昨儿本宫还同陛下说,如若沧澜馆太小,给你换一个住处。”
沈嫔清冷,闻言也只是规规矩矩地道谢,“嫔妾已经习惯了,暂且不挪动比较好。”
众妃嫔皆艳羡地望着熙贵妃与沈嫔,尤其是沈嫔,不少嫉妒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质问:她凭甚么?
忽的,端着茶水的王宝林发出了声响,吸引了宫妃们的注意,安贵人瞅她,“若是身子不爽就向娘娘告假,免得出门染了其他人。”
王宝林放下茶盏,起身行了个礼,随后抚着胸口说道:“嫔妾正要回禀娘娘,今日晨起身子不适,就让菊儿去请太医,刑太医给嫔妾把脉,说嫔妾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果真麽?”熙贵妃询问,“本宫不是不信你,只不过事关皇嗣,自然得慎重对待。刑太医不是擅长妇科千金的,夏梨,去把毛太医还有包太医请来。”
两位太医小跑着到了永寿宫,以为熙贵妃有恙,一听是替王宝林把脉,动作不自觉缓下来。他们轮流看诊,皆说王宝林有孕。
“本宫记得,你只侍寝过一次,这便有了,真是个有福气的。”熙贵妃也面带喜色,“容贵嫔,王宝林是你宫里的人,你切莫照顾好她,要是缺了少了物件,只管回了本宫,本宫让内务府送去。”
容贵嫔怔了怔,过后应了一声“是”。
王宝林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一脸得意。瞧瞧这些个,哪个比得上她?
便是淑妃,承宠多年也没个动静,可见是个没福气的。
请安散了之后,王宝林回到永福宫。陛下与太后的赏赐来得很快,各宫贺礼也流水似的进入西侧殿。
“王宝林,陛下吩咐了,往后小主便是贵人的待遇,各处不得怠慢。”夏忠实亲自走了一趟。
等离了永福宫,这才摇了摇头,这位王宝林,瞧着不像有大造化的。
第70章 第七十一章 收用金桂“南枝……
,先别忙活了,这天还是热,你瞧瞧脸上的汗。”西青拿出汗巾子想替南枝擦汗,被她躲开了也不恼,而是说道:“我那边有酸梅汤,吃上一碗正解渴得很。”
“劳姐姐准备这些,只是主子吩咐了我给她绣荷包,那颜色好,她急着要,我先不喝了,免得耽搁差事。”南枝寻了一个借口,等西青点头,她就越过她走了。
“唉。”西青愁眉苦脸,连林贵人身边的宫女都避着她们,更别提林贵人了。
南枝没空搭理西青,她把家里捎来的信看了几遍,这才提笔写下回信。
姐姐在福州安顿下来了。在师傅的帮忙下,姐夫开了一个烧烤摊子,姐姐得空时就去帮忙,更多时候在写话本子。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宫女们都住在后罩房,南枝与其他三个宫女同住,翠竹见没有别的人在,等南枝写完了信,就凑上来说道:“南枝姐姐,我那相好答应了做探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投靠林贵人,德妃也不会放过她。
“她不是被罚作扫马桶的宫女了吗?能传递消息麽?忘了同你说,主子不是那般好性子,如果你那个相好随意敷衍,你肯定留不下。”南枝头也不抬地问道,“况且,她恐怕怀疑了,肯定防备你的相好。”
德妃被反将一军,怎么可能还用翠竹的相好?
翠竹急急忙忙地解释道:“能的,当初她帮过德妃房内的一个宫女,私底下认她作姐姐,只要不是甚大事儿,叶儿都能帮着传出来。”
“这事之前你倒是没说。”南枝嘴角噙着一抹笑,先前翠竹留了底线,如今被她逼着问倒是问出来了。
“之前,之前……”翠竹咬唇,叶儿瞒她瞒得紧,也是她追问了两回,叶儿才说的。
见翠竹心神不宁,南枝软了声音,安抚她,“好了好了,我不过多嘴问一句,你不必觉得不安。随我去见主子吧,大抵你没事了。”
“谢谢南枝姐姐,谢谢姐姐。”
明明她被吓了一顿,明明眼前的人方才还在恐吓她,可翠竹完全没察觉,还对着南枝感激涕零。
*
又到了十五,在熙贵妃的带领下,众人去寿康宫给
太后请安。
这回,太后把沈嫔与王宝林都招上前说了一会儿话,又一人赐了一柄玉如意,用来安枕的。
“你住在靠池子的地方,难免潮湿,可要换一个住处?”对于亲侄女,太后甚是关心,“不利于养胎。”
沧澜馆不大,只住着沈嫔与另外一位常年失宠的更衣,太后也是怕沈嫔心情不佳,影响身子。
“回太后娘娘,那儿安静,嫔妾没甚么不满意的。”沈嫔摇摇头,姑母已经跟她说过,她生下孩子就能晋位,到时候肯定迁宫。既如此,也就不必现在搬动。
“也好。”
听着太后对沈嫔的关心,王宝林咬了咬唇,心中满是不甘心。
等请安结束,王宝林邀了康贵人去雀屏池附近走走,李安宁故意走得慢,果然,王宝林顺势请了她。
刘美人见她们聚在一起,便也跟着一起。
论起来,她们这一批入宫的,刘美人的家世还算不错,她父亲官至从三品,祖上曾出过侯爷。
可……刘美人目光放在前边的王宝林身上,又移开目光瞧了瞧身侧的林贵人,总有些不甘。一个有了身孕,一个位份比她高,似乎都比她要有前程。
南枝在后面走着,正巧看见刘美人眼中的怨恨与嫉妒,对王宝林的,对林贵人的。
她一下子就警醒了,不动声色地紧盯着刘美人,见她眼睛时不时落在王宝林的腹部,她就知道,兴许刘美人想做甚麽。
“多出去走走是对的,身子更加健壮。”康贵人说,她待王宝林倒是好,说的都是些利身体的法子。
“是呢,太医也是这样说的,月份越大,多动动容易生。”王宝林拔高声音,不自觉地得意。
“待回宫之后,我会让内务府送些好料子来,试着做小人的衣物,我一个人想必难拿主意,到时候还要康姐姐帮着掌眼。林姐姐,刘姐姐,你们也一起来吧?”
刘美人的笑都要绷不住了,见林贵人推拒不去,她也跟着说,“我宫里还有事,没空去,下回吧。”
除了康贵人还能忍她,其余人借口散了。
待回了宫,南枝把刘美人的神态与李安宁说,猜测道:“奴婢觉得,王宝林这胎怕是难生,她这般高调,又没有人护着她,万一遭了算计……”
“这不是必然的事麽?”李安宁用轻佻的语气说,似猜疑,又似肯定。
容贵嫔年轻,自己都没有生育过,怎么照顾宫里的王宝林?那王宝林又整日往外跑,坐不住,不出事都难。
也就是说,王宝林这胎确实没有生下来?南枝暗自记在心里,又得了未来的事儿。
“如果王宝林到长春宫,你就说我在歇息,不便见客。”李安宁说,她想了想,避免被王宝林栽赃,她还是少接触她为妙。
“是。”南枝正了正脸色,自然明白事情轻重。聊罢王宝林,又讲到延禧宫,“叶儿说,大皇子常被德妃叫去正殿,过后便拿着书籍去勤政殿找陛下。”
“不是卖弄学问就是给母妃求情。”了然地说了一句,李安宁又蹙眉,“有个皇子总归是好的,大皇子是陛下的长子,不管德妃做了甚么事,陛下都会考虑再三再责罚德妃,等于一块免死金牌。”
“咱们可要想法子对付德妃?”南枝询问,“德妃此次吃了亏,断不会容易放过我们,要是等她缓过气,指不定又谋算甚么歪心思。”
“我明白。”李安宁点头,“只不过,我一无人脉二无地位,要对付德妃,得细细筹谋。”不然宫女太监哪里肯替她做事?
“主子,要是有人脉,咱们可以下药达成目的。”南枝手里捏着不少药物,能使很多计谋,端看李安宁怎么想。
“你先前说,御膳房的金桂还不错?”
南枝想了想,回答道:“是,他与周厨子都是被人欺负的那种,不过是不是别人的人,暂且不得而知,如果主子想要金桂,奴婢可以试他几回,不出意外,就能试出真心。”
“嗯,且交给你去做。”御膳房那样的地方,合该有个自己人。
南枝领了这份重要的差事,不敢耽搁,立马想了几个法子。
第一个,试金桂是不是碎嘴子。
得了李安宁首肯,南枝故意捏造了一些关于她的事儿说给金桂听,无外乎就是给谁送礼,与谁亲近。
若金桂是个卖消息的“贩子”,那么过了些日子,这些消息就该传出去了。
如此过了十日,依旧风平浪静,便算他过了第一关。
第二关,测他办事利不利落,消息灵不灵通。
南枝寻金桂,故作为难地让他出主意,“主子想请江美人与沈才人等妃嫔到侧殿一聚,正纳闷该怎么置办一桌宴席,你可有好的法子?”
“花多少银钱倒是其次,主要是面子上过得去,况且,我们主子也不大知道江美人还有沈才人的喜好,一时叫这个绊住了脚。我作为奴婢,得替主子分忧呀,只是不好暗中打探,譬如在长春宫小厨房,厨子们想必是了解那两位主子的口味的,可我要是花银子去探问,人家未必肯告诉我。”南枝故作为难,问金桂,“你如何看?”
金桂名字里头有个“金”字,大抵上辈子是块金子,这一世投胎成人,竟是个财迷心窍,见南枝手里上下抛着一锭二十两的银子,眼睛都眨不动了。
“姐姐,这事哪儿用得着你费心?要是你信得过我,只管把差事交给我,我保证给林贵人安排一桌上得台面的宴席。”金桂笑眯眯的,又往热火朝天的御膳房看了一眼,瞅见周厨子正望出来,有些担忧的神色,他便低声说道:“姐姐还不知道,御膳房的厨子待遇不错,寻常小主子们要想弄上几个菜,他们还看不上。不过若是林贵人需要,我肯定使法子让御厨们漏两手。”
林贵人是新宠,但不算顶顶热灶。御厨们势利眼,有地位的那些个都不肯轻易巴结她,所以要让他们松口动手,那得花上一番心思。
“那我把这事交给你,可等着结果了。”
金桂连连保证不会出差错,待过了两日,便把那席面捧来了,定睛一看,果然菜式都极好:酒炖八宝鸭子,鹿筋万字肉,烧狍肉腊肋条攒盘,素佛跳墙,翡翠蒸三丝,燕窝鸡丝汤,荷叶莲子粥,凤尾酥。
三荤二素,一个汤一个粥,还有一份糕点。
江美人稀奇,“哟,平日里可少吃这些,今儿咱们有口福了。”有几道是她爱吃的。
“是呢。”沈才人应了,对着李安宁说道:“让林贵人破费了,这些菜色,怕是不便宜。”
虽然都是寻常的材料,可要让御厨们烧制这些个,单是花银钱也还不够,得有人脉呢。
“咱们可得多吃些,不能浪费林贵人的心意。”江美人说,她嘴上说得好听,为内里遮羞。
美人还有才人位份不高,她们不得宠,静贵嫔又不得陛下垂怜,那起子人瞧不上她们,使银子也不肯为她们两个侍弄饭菜。
今日这一顿,已然是意外之喜。
由着橙云与莲叶布菜,南枝出去送一送几个小太监,“主子知道你们不容易,喏,拿着。”她给每个人都递了荷包,又单独把金桂叫到一边,“我看那菜色,先前给得二十两怕是不大够,你自己垫了?”
“一点。”金桂实诚,没有瞒着。
“行了,等回去后我给主子说一说,给你额外的奖赏。但是奖赏归奖赏,肯定不包括另外花的钱,我给你报销了。”南枝自己也有钱,毫不犹豫就拿了十两给金桂,“你在御膳房不容易,人情往来不是用银钱能衡量的,我心里有数,且拿着,日后咱们相处的日子多着,我再慢慢待你好。”
先前的二十两只是小钱,金桂花精力去求御厨们,又跑前跑后打听江美人与沈才人的喜好,这些都是背后的开销。
她一开始没提这些,也是想看看
金桂品性,看他是个敷衍了事的,还是个老实有成算的。如今看来,是后者。
“头一回有主子这般信任我,我当然不敢含糊。也谢姐姐给我这个机会露脸,我都明白的,亏得姐姐肯举荐我,否则林贵人哪里信我?”金桂年纪不大,但人精,从袖口里夹出一个靛蓝色的小荷包,“姐姐待我好,我没有什么能送的,这个给你。”
南枝捏了捏,感受到里头是两颗花生,不大,估摸着是银的,约十两。
她给她的,他送他的。
“行,你去吧。”南枝点头,她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做事。
小太监们在等金桂,其中一个与他相熟,问他,“你忙活这次,好不容易攒得钱都花的差不离了,值得麽?”
“事情未定之前,我也说不好,可现在看麽,值!”金桂定定地说道。
御膳房小太监不少,杂七杂八加起来二十个出头,还与其他宫里的大太监掌事姑姑沾亲带故,不是干爹就是干娘,好事让他们占了去。
熙贵妃、淑妃等宠妃宫里他攀扯不上,换了小妃嫔们,得宠两日没了下文,他又看不上眼。
如今押宝林贵人,倒有起色了。
南枝回去的时候,三人正开了酒来喝。
不是同南枝吃饭,李安宁话就少了许多,只听江美人说,“林贵人,我资历比你深,给你带一句,趁这会儿陛下还疼你,你也该抓紧要些东西,甭管是甚么,往后肯定用得着的。”
哪怕是玉镯子金簪子,能换成银子,都是好的。将来失宠了,想吃上好饭好菜,就指望这些个“俗物”了。
“姐姐说得有理。”李安宁说了句客套话。
宾主尽欢,如此就散了。
桌上饭菜没剩多少,南枝指挥宫女们收拾,同李安宁说道:“主子,静贵嫔还没解禁足,咱们就喝酒,会不会不大好?”
“无妨。”李安宁摇摇头,总不能因为静贵嫔,她们就吃斋念佛?
再说,以静贵嫔这样温吞的性子,不会计较的。
聊罢此事,又讲到金桂。
“他聪明,想来也看出奴婢在试他。”南枝说,“瞧他那样,怕是也想搭上主子,到您身边做事呢。”
“今儿这事他办得不错,是个可用的。”李安宁有了想法,“不必再试了,先用着他。”
至于他背后还有没有人,那都不重要。谁都有变心的时候,或是因为利益,或是因为情谊,宫女太监们就反水了。
眼下,只要金桂得用,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