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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他的桑师妹是个脚踏两条船……

冰棺中的女人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但三千青丝已化作丝线,延伸至地宫各处。

更可怕的是,她的胸口嵌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每搏动一次,就有新的丝线从血管中生出。

“这就是傀儡之主吗?”桑知抬起头,看向冰棺中的女人。

慕朝不偏不倚地看过去,手中剑已然出鞘,他将自己的剑递给桑知,说:“你来吧。”

桑知有些懵地看着他。

啥意思,我来吗?

慕朝甚至只是通知,将剑塞进她的手中后便退到一侧静静地注视着前方。

冰棺在一片血光中发出刺耳的龟裂声,桑知捏着剑柄有些犹豫,“真的让我来吗?”桑知回头看向慕朝,终于注意到少年脖颈处的黑线更加加重。

“我们都被控制了,杀不了她。”慕朝看着桑知,“如今能够动手的只有你。”

桑知被少年的话给激励到,双手颤抖,硬着头皮上前狠狠刺了下去。

可剑尖在离那个女如心口只剩半寸时,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开。冰棺轰然炸裂,寒气如浪潮般席卷整个地宫,将满地碎石冻出霜花。

“多久了……”

女人的声音像冰锥划过琉璃,清冷中带着诡异的回响。待到雾气散尽,露出那张与慕朝七分相似的脸——凤眼薄唇,只是右半边脸覆满蛛网般的傀儡丝,如同戴了半张银网面具。

桑知的剑“哐当”落地。

“你?”

女人赤足踏出冰棺,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冰莲,三千青丝已经变成银白的傀儡丝。

陈先在看清那女人面容之后,也微微瞪眼张大嘴巴:“老…老大,她…你……这……”

“这也太像了吧?”陈先喃喃道。

*

四周弥漫着血雾,视线一时间被遮挡。

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像是空洞的虚无。

慕朝看着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红纱暖帐,烛影摇红。

他瞳孔微缩,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间陌生的寝殿内,鎏金香炉吞吐着媚香,珠帘轻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渐渐的,泠泠作响的银铃声打破寂静。

一抹身影悄然靠近,带着清甜的荔枝香。

“慕朝!”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猛地转身,看见桑知赤足踏来,脚踝上的银铃随着她的步伐轻轻作响。

她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红纱裙,乌黑的长发垂落至腰间,眼尾泛红,唇瓣如血般艳丽。

慕朝的呼吸微微一滞。

“你受伤了?”

傀儡桑知靠近他,指尖轻轻抚上他的喉结,声音低柔似蛊。

慕朝眸光一沉,剑鞘抵住她的心口,面上划过一丝厌恶:“别碰我。”

她轻笑一声,不退反进,指尖突然化作锋利的刀锋,抵在他的颈侧:“你为什么这么凶,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慕朝猛地后仰避开,剑气如霜雪横扫,将傀儡桑知逼退数步。

“生气了?”傀儡桑知歪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妖异的红光,她突然跨坐到他腰间,俯身贴近,吐息间带着血腥的甜香:“你可以对我做,你想要对她做的一切……”

“我保证,我会比她更让你疯狂。”

傀儡桑知懵懂中带着近乎疯狂的艳俗,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在慕朝看来眼前的桑知却犹如一团恶心的腐肉一般。

他眼神骤冷,一把掐住了傀儡的脖颈:“我说了,滚远点!”

“呵……”

傀儡桑知低低地笑了,声音逐渐扭曲。她的身体如烟般散开,化作万千丝线,缠绕上慕朝的四肢,每一根丝线上,都浮现出一段记忆碎片——

月夜药谷,少女主动凑上来的吻。

藏书阁二层,少女飞奔而来的身影。

试炼台上,那柄向自己飞来的佩剑。

“承认吧……”心魔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如毒蛇般钻进他的心底,“你早就忘记了一开始的誓言。”

“你不是一开始下定决心要杀了她吗?”

慕朝徒手扯断缠绕在心口的傀儡丝,任由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捏碎了最后一块记忆碎片——

是那片竹林匆匆赶来的桑知,笑眯眯地蹲在他面前。

“你窥探得够多了。”慕朝的声音冰冷。

“幻象再像……”他低语,剑气轰然爆发,“也模仿不出她的笨拙。”

整个幻境如镜面般破裂。

等慕朝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跪在地面上,额头早已渗出冷汗,而真正的桑知与陈先同时昏睡在一侧,似乎还陷在幻境之中无法逃脱。

四周的傀儡丝已经开始渐渐缠绕住他们二人。

慕朝见状,蹙眉上前查看桑知的情况。

看着少女紧蹙的眉梢,他定定地看着她,脑海中又一次出现了傀儡桑知的模样。

慕朝松开手,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刚要想办法唤醒桑知,忽然听见沉溺于幻境中的少女喃喃出声:“凌千绝!”

一时间,整个石洞内寂静无比。

慕朝嘴角刚刚浮现的笑僵在嘴角,伴随着俯身的动作,眼中的柔情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死潭般的凝视。

凌千绝?

慕朝在心中重复着这三个字,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如同气笑一般,板着脸站直了身子。

他缓缓闭上眼,视线转向周围不断靠近的傀儡,心口中被勾起了杀戮的兴奋。

他蹙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差点忘了。”

他的桑师妹是个脚踏两条船的家伙。

桑知的幻境中并没有慕朝幻境来得刺激,相反更多的是一种苏爽之感,尤其是她看见凌千绝跪在自己脚边祈求原

谅时。

桑知觉得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她一连抽了凌千绝那可恶的家伙好几个巴掌,抽到后面手掌心都已经有些酥麻。

虽然明知道眼前的场景可能只是个幻境,但是架不住过瘾啊!

当她跃跃欲试还要动手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了一道阴冷狠戾的视线,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暗处紧紧盯着自己。

浑身不自在。

桑知有些不舍得从幻境中挣扎苏醒,刚一睁眼就被一股难闻而又粘腻的液体溅了一脸。

什么情况?

她大脑瞬间宕机了一瞬,紧接着便看见了傀儡们四肢飞溅的场景,整个地面上都溅满了黑色粘稠的液体。

像是机油,又像是某种血液。

慕朝跟疯了一般,拎着一柄血淋淋的剑站在那堆残骸上,他脚边缠绕着一团接着一团蠕动的傀儡丝。

自己就抽了凌千绝几个巴掌的功夫,这个慕朝又黑化了吗?

桑知在心里琢磨着,在思考自己现在是接着晕过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还是怎么样。

她压根就没有察觉到。

慕朝盯着自己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

桑知揉了揉太阳穴,看向身侧还呼呼大睡的陈先,想也不想就狠狠掐了他一把。

还在美梦中的陈先直接从地面上弹射起来,痛呼一声:“何人扰我美梦!”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引起慕朝的注意。

桑知装作悠悠转醒的模样,一脸吃惊地看向周围的狼藉,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陈先回过神来,很显然也被周围的场景吓到了,嘴角微微抽搐两下,吐槽道:“不明显吗?我老大疯了。”

“你也这么觉得吗!”

听到陈先的话,桑知还有些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如同寻找到了知音一般。

果然,不止自己觉得慕朝疯了!

周围的傀儡已经被处理干净。

慕朝从冰棺下回来,对着脚边的残骸视若无睹,他拎着手中的长剑,视线落在了桑知的身上。

接着,挪到了二人紧握的手上。

片刻之后,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沉声说道:“走吧,让这冰棺里的魔物逃了。”

这个石洞后面有一间密室,方才慕朝动手的时候专门留意了一下,那密室中有着不少青云宗外门弟子模样的傀儡。

看上去都是一些还未来得及做成傀儡的弟子。

在那间密室里,桑知甚至还看见了失散许久的木南风,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冻住了躯体,呈一种搞笑的姿势僵住。

好在这些简单的冷冻术对桑知而言并不算特别难,不出一个时辰密室中所有的青云宗弟子都纷纷醒了过来。

他们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看向桑知惊讶询问:“发生什么?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桑知的目光扫过密室里的所有人,甚至连角落都没有放过,她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这里并没有青瑶的身影!

那看样子,青瑶的情况似乎还要更加糟糕一些。

经过陈先的讲述,青云宗弟子们终于明白了他们此刻的境地,在听见他们所有人的期限只剩下不到三日时,一群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慌乱了起来。

木南风也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如梦初醒般嘀咕:“见鬼了,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去小厨房找吃的了吗?”陈先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懈下来,有些好奇地问木南风。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时木南风应该是去后院厨房才对,为何会与那群青云宗弟子一同出现在密室之中?

木南风身子一僵,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

他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空白,接着面露古怪重复道:“后院厨房、后院厨房……”

“你们有人看见青瑶吗?”

桑知觉得很奇怪,脱口而出问道。

周围的弟子纷纷摇头,表示他们有意识就看见桑知等人,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木南风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他着急地抓住慕朝的衣袖提醒道:“后院厨房还有不少我们同门弟子!”

“那些傀儡吃人肉!”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赏你个巴掌

与此同时,青云宗仙台之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位长老,原先沈钰与顾临风坐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

靠坐在主席的掌门捋了捋胡须,摇头道:“这个阿钰性子还是有些太急了。”

木长老难得板着一张脸,看向掌门的那位玄长老,语气肃然,一双清明的眸子难得压了下来:“所以青云宗就这么放任外门弟子落入险境吗?”

掌门似乎不明白木长老在说些什么,有些诧异地看向玄长老:“这…这是何意?”

“不是幻境试炼吗?”掌门不明白为什么木长老会这么动怒,扭头看向身后之人。

玄长老弯了弯唇,面上也不显:“掌门莫要担忧,此一切都不过是幻境罢了。”玄长老说得那般笃定,视线落在了巨大水镜之上。

水镜之中,千机古城的影像还停留在众多弟子昏迷的场景,丝毫也没有桑知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

千机古城,一行人从密室上重新回到厢房之中,将本就狭窄的包间挤得满满当当。

戏台上,唱曲的女子依旧藏在黑暗之中,只有天顶上落下的一束月光洒在她的脚边,婉转凄凉的曲调让人心生哀怨。

陈先原先想要留在包厢之中,但是看了看慕朝的动作,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跟随一同去了后院。

夜色渐浓,后院那些傀儡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最终定格成各种古怪的姿势。

“他们…晚上不活动吗?”桑知小声问。

慕朝突然驻足,桑知险些就要撞上他的后背。

少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抿唇看向那些傀儡,他声音紧绷:“不对,活傀儡不需要休息。”

仿佛回应他的判断,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咔哒”声,所有傀儡的头颅同时转向了四人所在的位置,空洞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绿光。

后院的边界开始无限延伸。

“跑!”

桑知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身侧慕朝的手腕冲向最近的建筑之中,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数十具傀儡正在蜂拥追来。

曲调的那一句歌词并不只是对应他们一行活人,同样也对应着活傀儡们。

桑知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越来越慢。

她咬牙推了推面前紧闭的柴门,“进不去!”

慕朝一剑劈开锁链,拽着她跌入黑暗。

沉重的门板在身后合拢,傀儡们的抓挠声不绝于耳,桑知累得双手撑膝,呼吸急促,心跳如鼓声般强烈。

“这些只是最低级的傀儡,没有灵识。”慕朝开口解释道。

桑知点燃一张符纸,微弱的焰光照出她紧蹙的眉头。

“你确定吗?”

慕朝透过缝隙查看着屋外的情况,并没有看向她,却清晰地应了一下:“嗯。”

火光映照下,桑知这才看清了这间柴房的诡异景象——整个屋子里站满了华丽的傀儡,她们全部都保持着梳妆的姿势,灰蒙蒙的帷幕拖曳在地上,积起厚厚一层灰。

隐约可见几个戏服傀儡定格在表演中途。

慕朝检查了一圈返回:“这里暂时安全,木南风他们应该也能够找到躲藏的地方。”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桑知靠坐在地面上,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我们刚刚到后院就……”

“有人操控。”慕朝从袖中取出一张眼熟的纸张,“这是今日的戏曲栏目。”

桑知凑近查看,那张不知道是什么皮制成的纸张背面竟然潦草记载着某种禁忌傀儡术,边缘还有干涸的血迹,其中最让人心惊

的落款——“林雾”。

这个名字让桑知觉得熟悉而又陌生,她的动作僵在原地,想要仔细回忆,脑海中就如同针尖穿梭一般,疼得她几乎要晕过去。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桑知倒吸一口凉气。

慕朝目光锐利,竟然露出一丝惊讶:“你确定?”

没等桑知回答,这间柴房深处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鼓响,所有定格的傀儡头颅齐刷刷转向声源。

“欢迎来到,傀儡世界。”女人的声音沙哑,目光却没有看向他们这。

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桑知微微发抖,只见那女人纤长如青葱的十指牵动着无数根几乎不可见的银线,连向窗外的每个角落。

她忽然想起自己赶功课时,急匆匆扫过几眼的古籍,上面就有这种描述——傀儡大师的最高境界,以魂为丝,操弄众生。

桑知横剑在前:“小心幻术。”

果然,四周的景象又一次开始扭曲,周围变成了一片血色竹林,而他们身上的服饰不知何时也变了模样。

更可怕的是,桑知发现自己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动起来。

“月下相逢,天定良缘。”女人吟唱着,“第一幕——美人投怀。”

桑知感到一股无形力量操控着自己向慕朝靠近,她强迫自己抵抗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抚上少年胸膛。

慕朝看着与梦境相似的场景,冷笑一声,剑锋划过虚空斩断了几根无形丝线。

桑知顿时恢复部分控制,却因为惯性跌入慕朝怀中。

少年身上那清冽的柠檬香混杂着些许松木包围了她,耳边是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

桑知下意识想要同慕朝一起战斗,不像成为累赘,急忙想要挣脱却发现双腿仍被操控着缠上慕朝的腰。

“别动!”慕朝突然厉喝,“越挣扎束缚越紧。”

桑知僵住,明显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嘴里嘟囔着:“可是这样太近了……”

慕朝明显怔住,忽地又想到了桑知陷入幻境中所喊出的那个名字——那个幻境能够察觉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他突然解开一直系在腕间的白色布带,蒙住了桑知的眼睛,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这样行了吗?”

不知为什么,桑知总觉得慕朝的语气似乎冷了不少。

黑暗中她感受到慕朝一只手环住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持剑应对傀儡丝。

失去视觉后,其他感官异常敏锐——慕朝的呼吸频率,他肌肉的每一次绷紧,甚至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辨。

奇怪的是,那种羞耻感似乎真的减轻了。

“有意思。”女人的声音忽远忽近,“朝儿,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桑知感到慕朝身体一僵,听到那个亲昵称呼后,她又想起了冰棺中与慕朝七分相似的女人。

“相信我吗?”慕朝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数到三,往你右侧丢爆裂符。”

桑知听到丝线破空的尖啸,闻到慕朝身上渐浓的血腥气,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一、二——”

第三声被一个震耳欲聋的爆炸淹没,慕朝搂着她腾空而起,桑知感到至少三根丝线擦着脸颊飞过。

落地时慕朝闷哼一声,想必是伤口被牵动了。

“你左侧立柱。”他语速极快,“七步距离,有暗门。”

桑知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突然一轻——慕朝竟将她整个人抛向空中!桑知尖叫一声,精准地落在了他描述的位置附近。

近乎同时,她听到身后原先慕朝的方向传来地面破裂的巨响。

“摸到门了吗?”慕朝的喊声夹杂在打斗声中。

很显然,慕朝不可能会是傀儡大师的对手,尤其是当他身上还有着原先种下的傀儡丝。

桑知知道慕朝蒙住自己的眼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样并不会受到幻象影响。

她双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终于触到一道冰凉的金属门环。

正当她惊喜地回头腰喊慕朝的时候,一阵剧痛突然贯穿全身——发髻那簪子应声破碎,无数根傀儡丝刺痛神经。

桑知难免痛呼一声,手却牢牢抓住那门环不肯松手,几乎从牙缝中憋出一句话:“快来,我抓住门环了!”

“砰——”

只听见耳边忽然变得寂静无比,像是落入一片虚空之中,温柔的嗓音若隐若现在她耳边徘徊。

“小知儿,小知儿……”

“我是你的干娘呀……小知儿这个簪子喜不喜欢?”

桑知愣在原地,终于明白那股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了,她记忆深处的那抹身影与林雾重合在一起。

原文中,曾经简单一笔带过——

林雾与沈枝清乃是手帕之交。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桑知感到皮肤表面泛起细小的战栗——这是高阶剑诀引发的灵气震荡,可这里并没有神剑啊?

桑柘这么想着。

慕朝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回响:

“凌云!”

刺目的白光穿透布带,桑知被冲击掀翻,却在落地前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

慕朝的气息包围了他,毕平时急促许多,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解决了吗?”桑知颤抖着问。

“暂时。”慕朝的声音透着疲惫,他解开布带。

桑知眯着眼适应光线时,终于注意到少年身上那浓重的血腥味究竟从何而来了。

只见他左肩新增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间柴房已经变成废墟,原先林雾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大坑,慕朝顺着她的目光摇头:“不是本体,只是她的分身……”

话音未落,桑知突然瞪大眼睛——慕朝身后的影子正在诡异地蠕动!

与之前她在包厢内所看见的一样。

她直接一道符纸贴在那阴影上,随着火花炸开,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声消散在空气中。

方才与林雾分身对打显然已经耗尽了慕朝最后的力气,长剑哐当落地,他向前栽倒在桑知肩上。

“慕朝?慕朝!”

桑知慌乱地拍打他的脸,一时间没来得及收住力量,随着啪——的声响。

非常干脆的巴掌。

慕朝在她颈间沉默了一瞬,微弱地吐息:“…吵死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谁也不可以欺负你

桑知尴尬地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仰头看向头顶。

方才打斗过程中,二人早已将整个柴草屋顶给掀翻,如今天际皎皎圆月,本该守在外面的傀儡也早已消失不见。

“傀儡师呢?”桑知刚想要扭头询问慕朝,却在不远处忽然余光瞥见一道熟悉且诡异的身影。

只见那安生正静静地伫立在后院一侧石潭,一双琉璃空洞的眸子像是有了一丝生动。

伴随着咔嚓一声——

安生歪头,本该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狐疑:“姑娘,您怎么在这里?”

他身上依旧是男子衣服,女子面容,远远看上去头小身体大透着诡异之感。

桑知浑身一僵,很显然早已将这个安生给忘到脑袋后面了。

安生走近,跨过门槛停在了慕朝的面前,视线落在桑知肩上的脑袋,他语气唏嘘:“姑娘,您身侧这位是?”

桑知听后神色一僵,警惕地看向安生道:“传闻中的陈爷。”

安生垂首,低声说:“陈爷?”紧接着,他忽地嗤笑一声,似乎是觉得很好玩,若有所思地看向慕朝道:“姑娘,他可不是什么陈爷。”

桑知在心里腹诽:“我当然知道他不是陈爷啊!”

可下一秒,安生平静地抛出了一颗惊雷。

“小少爷这是在玩什么独特的戏码吗?”话音落下,安生身后一团扭曲的黑影悬浮在空中,像是心脏般有规律地跳动着。

随着每一次跳动,周围的场景开始灰败一分。

“什么意思?”桑知惊讶地回头,眼底划过狐疑地看向慕朝,企图从少年的脸上察觉到什么。

可此时的慕朝像是早已清楚了自己的身世,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神情,反而只是抿唇淡漠地看向安生。

“我并不认识你,也不明白你为何会称呼我为小少爷。”

话音未落,三具身着铠甲的武将傀儡突然从阴影中冲出来,长枪直指慕朝咽喉!

此时的慕朝定然是没有一战之力,桑知蹿出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虽然还没有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桑知还是不会丢下慕朝一人逃生。

面对三具武将傀儡手中泛着寒光的长枪,她只能捡起慕朝握不住的佩剑防身,只是相比较于正式的剑修定然差别甚远。

安生原地拍了拍手,像是不满意桑知的行为,双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扭动了一下。

又一次将那个侍从的脑袋给取了下来,紧接着从身后摸出来了一个全新的脑袋。

木制的傀儡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当他安装好自己的脑袋后,乌黑如墨的长发似瀑布般散开,露出一张光滑立体的面容。

那张脸,与慕朝的脸一模一样!

“小少爷真会说笑。”安生笑着打趣道,可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只剩下冷冰冰的凝视。

他抬手轻挥,三道傀儡的身影如鬼魅般就要闪到桑知身前,剑锋划过一道冷光。

“锵”的一声,最前面的傀儡长枪应声而断,木南风低喝一声。

陈先的反应极快,身形一闪已经挡在了慕朝面前。他的剑招炫目,似孔雀开屏般在身前织出一片剑网。

“老大小心左边!”陈先突然喊道。

慕朝本能地侧身,正要反击,却发现自己的剑在桑知的手中用得好好的。

“剑给我。”慕朝背靠着她低声道,“我和木南风掩护。”

桑知点头,看向了安生身后的那团黑影,明白慕朝的意思,下一瞬咬破食指冲了过去。

鲜血从指尖涌出,在空中划过第一道符纹,刹那间,整个后院的丝线发生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拦住她!”黑影中爆发出一道沙哑的嘶吼。

安生神色骤变,几乎同时动了起来。

木南风抓住机会,长剑如龙,直取傀儡关节处的丝线。

“可以。”慕朝忍不住赞道。

正当桑知要落下第二笔血符时,意外忽然发生,消失匿迹的凤羽竟然出现在了她身后。

更过分的是,凤羽袖中寒光一闪。

“桑知,我来帮你!”凤羽嘴上喊着,手中银针却去势更急。

千钧一发之际,慕朝的身影突然插入两人之间。

他左手一挥,剑气精准地击飞了那根银针,同时转身将逼近的两具傀儡拦腰斩断。

“专心。”慕朝冷冷地看向凤羽,同时向桑知使了个颜色。

桑知会意,第三笔血符刚要落在安生身后那团黑屋上时,肩胛骨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安生也瞧出了不对劲,凑近的脸上突然裂开了诡异的笑容,血红的唇瓣拉扯到了脸颊。

“姑娘,你可要小心点了。”

桑知猛地停住脚步,扯开衣领,锁骨下方,一道蛛网般的黑纹正随着心跳若隐若现。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桑知猛地回头看向身后明明被阻止的凤羽,恰好瞥见了对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得意。

“你对同门下蛊?”桑知神色阴郁,不可置信,“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凤羽眼神闪躲,见下蛊成功手中又拿起了一个木盒,看着簇拥在桑知身侧的几道身影,几乎癫狂一般:“那又如何?”

“桑知,去死!”

凤羽的指尖在木盒锁扣上停留了片刻,凌千绝交给自己的这个东西,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寒意。

可是一想到桑知那得意的模样,她还是咬牙掀开了盒盖。

一缕黑烟如活物般蹿出,在空种扭动了几下,突然分成两股,朝着不远处的慕朝与桑知飞去。

而另一股,径直穿透了她的胸口。

伴随着噗嗤一声,心口处出现一个偌大的窟窿。

凤羽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只见钻进自己体内的黑烟正在不断吸附着她的血肉。

只来得及张开嘴喃喃道:“千绝……为什么……”

凤羽很快就被那股黑影吸干血肉,成为一具干枯的尸体跌倒在地上。

木南风看着血腥的场景,忍不住干呕了两声,扭开头沉声:“这就是害人终害己。”

……

一股刺骨寒意从锁骨下的蛊纹炸开,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桑知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条漆黑的隧道,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从身边掠过。

她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却只触到冰冷的一片虚无。

下坠,不断地下坠。

突然,一阵刺眼的白光袭来——

竹叶沙沙作响。

桑知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此时正站在一片竹林中,月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哪里?

桑知低头看了看自己,竟然发现自己身体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仿佛一缕幽魂。

“再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桑知循声走去,看到林间空地上,一个身形纤细坐在轮椅上的女子正手持细竹。

那女子面前站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那男孩瘦得惊人,背上布满青紫的鞭痕,却倔强地昂着头。

男孩的眼睛很大,却灰蒙蒙,像是下着一场绵绵细雨。

尽管如此,桑知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男孩——慕朝。

“剑招错了!”女子一细竹直接抽在了小孩腿上,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靠你这种错误剑式,你能在这世道上活下去吗?”

小慕朝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倒下。

他咬着嘴唇重新举起木剑,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我养你不是养废物的!”女子又是一棍,严厉道:“再来!”

桑知捂住嘴蹲在竹丛之中,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拦,却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看样子,自己似乎只是因为噬心蛊的原因能够看见慕朝小时候的场景。

那女子的脸终于出现在桑知的面前,她也一同认出了那人正是戏楼之中的傀儡师,也就是林雾。

自己娘亲的手帕之交。

即使眼前的林雾与原文中描述的大相径庭。

训练持续到了月亮西沉,当女子操控着轮椅离开时,小慕朝终于力竭地瘫倒在地,抱着受伤的右腿蜷缩成一团。

桑知跪在他身边,尽管知道碰触不到,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想要帮他查看一下伤口。

就在这时,小慕朝忽然扭过头,目光空洞地看向了自己的方向,给桑知吓了一大跳。

脑海中不禁冒出一个念头:莫非他能看见自己?

但是很快,小慕朝又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脑袋。桑知松了口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般。

一阵夜风吹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小慕朝艰难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竹林外走去。

桑知急忙跟上,看着他瘦小的身影穿过竹林,来到一间简陋的茅屋前。

屋内,林雾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单薄而又孤寂,本来清冷如月的女子眸中带上了阴郁。

小慕朝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摸黑找到卓上的凉粥喝了几口后,又从水缸里舀了勺冷水,小心地清洗身上的伤口。

“痛吗?”林雾冰冷的声音从小慕朝的身后响起,男孩瞬间绷紧身体,像只警觉的小兽。

他低头盯着水缸中自己的倒影看了很久,抿唇答道:“不痛。”

林雾身着素色长裙,腰间一块玉佩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操控着轮椅走近,伸手摸了摸小慕朝的脸。

“怎么可能不痛。”林雾的眼里噙着泪水,泪珠落在凉凉月色之下,桑知这才注意到林雾的手指都已变得扭曲。

“朝儿,你得活下去。”林雾此刻的柔情不像是作假,可幼小的慕朝却感受不到。

桑知见状,开始越发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场景又一次开始扭曲,刺眼白光一闪而过。

眼前的小慕朝似乎长大了一些,背着比他人都要高的箩筐走在青石小巷上,炎炎烈日之下,豆大的喊住顺着他稚嫩的脸庞滑落。

地面上的一颗小石子忽然出现在桑知的视野之中,等她停下脚步时,那颗石子直挺挺地砸在了小慕朝的膝盖上。

小慕朝顿住,有些迟缓地抬起头。

汗珠淌进

眼睛里,带着火辣辣的疼。他看向面前几个来势汹汹的大孩子,捏紧着藤条。

为首的孩子似乎非常不爽小慕朝的眼神,上前推搡呵斥道:“我不是说过,以后你见到我都要跪着爬过去吗?”

慕朝眨了眨眼,似乎在思索。

接着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竟然作势真的就要跪下来,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桑知的眼睛,她咬牙一把握住了小慕朝的手腕。

将已经快要跪下去的男孩给拉了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桑知发现自己似乎能够触摸到眼前场景中的人。

面对突然出现的桑知,除了那几个小孩被吓了一跳,小慕朝却像是根本没有任何意外般。

就连明显的情绪起伏都没有。

“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妖怪!”为首的那个大孩子故作镇定地大声道。

视线落在桑知姣好的脸上时,喊:“我知道了!你是狐狸精!”

“俺娘说这种漂亮的女人都是狐狸精!”

桑知眨了眨眼,歪头双手抱胸:“不是哦,我可不是狐狸精。”

“那你是什么?”

已经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被吓得不行,抖着腿就想要落荒而逃。

但是碍于他们的老大,也就是那个为首的孩子还站在原地,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做好。

“我啊?我是小慕朝的神仙姐姐,你们欺负他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桑知只是动用了一个小小的咒法,随手一挥便炸出一团小火花,或许并不能吓到大人,但是对付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绰绰有余。

这下,就连胆子最大的孩子王都被吓到了。

张大嘴巴一边哭一边朝着家里方向跑去,像是四散开的雏鸟。

桑知转过身,就看见小慕朝那原先灰蒙蒙的眸子突然闪着光亮,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想到自己突然出现这件事,她下意识蹲下身,与小慕朝平视:“我……我不是坏人。”

小慕朝缓缓眨了眨眼,似乎在反应这一句话,接着又快速低下头。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桑知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只能硬着头皮圆谎:“当然是因为我是神仙啦!”

小慕朝纤长的眼睫垂下,轻轻哦了一声,并没有再回话,背上那偌大的箩筐就要走。

“你为什么要乖乖听他们的话。”桑知回想起当时小慕朝那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心口一阵绞痛。

从未想过慕朝的童年会是如此。

可小慕朝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明白的东西,他歪头认真答道:“这样,不浪费时间。”

这次,桑知懂他的意思了。

意思就是,他顺从地任凭他们欺负只是为了不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听到这话,桑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只能认真地看向小慕朝的眼睛,摸了摸他脑袋:

“不管怎么样,不管浪不浪费时间,都不是他们可以欺负你的理由。”

“以后受欺负了一定要百八十倍地还回去。”

这一句话,深深烙印在了慕朝心中。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北境魔骨出世

噬心蛊带来的眩晕感还未消退,她又一次跌入一段陌生的记忆中,眼前是条泥泞的乡路,夕阳将地上的水洼染成血色。

争吵声从不远处传来——

“没爹没娘的野种!”

“把你的神仙姐姐喊出来啊!”

“打他!”

桑知循声跑去,转过草垛的刹那,心脏猛地揪紧。

七八个半大孩子围成一圈,正用树枝抽打中间蜷缩的小小身影。

那孩子死死蜷缩着身体,任凭抽打也没有任何反应。

即使满脸泥污,桑知也一眼认出了那双眼睛——八岁的慕朝。

“住手!”

桑知想要像上次一样阻止这一切,可不知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自己怎么也无法触及他们的身体。

“啧——这种野种就不应该留在我们村里!”

小混混一哄而散,只剩泥泞中瑟瑟发抖的小慕朝,他警惕地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嘴角还挂着血丝。

似乎在隐隐有一丝期待。

可在茫然环顾四周之后,又垂下眸子缓缓爬起来。

桑知鼻子一酸,想要帮他擦拭一下渗血的额角,下一瞬却又一次消失在了原地。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桑知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发现自己所在一片茫茫雪原之中。

远处群山匍匐连绵,如同巨兽般陷入沉睡,近处只有几株挂着冰棱的枯树在风中颤抖。

雪地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蜿蜒向前,尽头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孩子单薄的衣衫已经被血和雪浸透,裸露在外的脚踝冻得发紫,他面朝下倒在雪地里,右手却仍死死攥着什么东西,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这应该就是掌门捡回慕朝的那一个雪夜。

桑知上前跪在他身边,明知触碰不到,还是徒劳地想要拂去他发间的积雪:“再坚持一下……”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桑知抬头,看见一队身着白衣服饰的修士踏雪而来,为首的男子玉冠束发,面容威严中带着慈悲——正是现任青云宗掌门。

“宗主,前面有动静!”一名弟子勒马禀报。

掌门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独自下马走向雪地里的孩子。

当他翻过小慕朝的身体时,桑知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慕朝胸口一道剑伤深可见骨,嘴唇因失血过多而有些灰白,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证明他还活着。

掌门突然低语,手指轻触在慕朝的脸上,“真像啊……”

他迅速解开锦袍将孩子包裹起来,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就在他试图掰开慕朝紧握的右手时,小慕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告诉我,你娘亲是谁?”

小慕朝艰难地睁开眼,目光涣散。他的嘴唇嚅动了两下,却只发出气音:“救……”

“立刻封锁消息。”掌门转头对弟子们厉声道,声音很沉:“这个孩子的事,不得外传。”

他又恢复了温和表情,轻拍小慕朝的脸颊:“别怕,跟我回青云宗。”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桑知知道这场幻境即将结束,在彻底退出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掌门将小慕朝安排在了外门院落。

而窗外,青云宗后山在雪中巍然矗立。

现实世界中,桑知猛地坐起,大口喘息。却发现自己如今正躺在一处安全的厢房中,窗外仍然是深夜。

锁骨下的蛊纹灼热异常,而脸颊上一片冰凉——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醒了啊?”

这声音让桑知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与她有三分相似的俊脸,剑眉星目,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嫌弃。

沈钰——她同父同母的兄长,正用一根手指戳着她的额头。

“哥…?”桑知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火烤过。

沈钰没好气地放下手中的厄雾剑,顺手从旁边端起一碗药:“怎么把自己搞这么狼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噬心蛊、记忆幻境,雪地中奄奄一息的小慕朝……

桑知忽然挣扎着要坐起来:“慕朝呢?其他人——”

“闭嘴喝药。”沈钰一把按住她肩膀,将药碗凑到她嘴边,“你那几个同门都没事,木家小子断了三根肋骨,青师妹昏睡过去了,至于你念叨的那个慕朝……”

他故意拖长音调,看着自家小妹瞬间绷紧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那小子被宗主亲自带走了,说有什么话要谈。”

药汁苦得惊人,桑知却浑然不觉,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幻境最后——小慕朝在雪地里蜷缩的身影,掌门将他抱起的画面,如果那些就记忆都是真实的……

“哥,你们怎么会来?我们又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她轻声问。

沈钰用手帕擦掉她嘴角的药渍,动作看似嫌弃却又轻柔:“你们队伍里那个凤羽当真是自作自受,竟然与魔界勾结解开了千机古城的封印。”

沈钰顿了顿,接着道:“若不是我与顾临风提前发现了异常,专门跑了一趟,恐怕你们早就成那些傀儡的养料了。”

他指了指房间角落,桑知这才注意到那里堆着几件染血的衣衫,正是她进来时所穿。

而摆放在一侧的厄雾剑剑鞘上布满了划痕,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你昏迷三天了。”沈钰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那蛊毒不简单,连木长老都有些束手无策,好不容易才把你从幻境中拉出来的。”

三天?桑知心头一跳。

她明明感觉在幻境中只待了几个时辰。

“慕朝他…有没有受伤?”

沈钰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他背对着桑知,肩膀线条绷得极紧:“一醒来就问那小子,你可真是昏头了!”

“哥…”

“他好得很!”沈钰转过身,眼中怒火与担忧交织,“你老实告诉我,这两次试炼异常是不是都是因为他?”

桑知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自家兄长失态。作为青云宗剑修阁第一,情绪外露是大忌,因此沈钰向来是宗门里最恪守沉着的那个。

沈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攥住了一侧的厄雾剑,“他的生母可是传闻中的傀儡师千机之主林雾?”

桑知错愕地点了点头,总觉得今日的沈钰似乎不太一样,她还想要多问些什么,可沈钰却已经站起身。

声音压得极低:“林雾从前也是青云宗弟子,与咱们娘亲是手帕之交,后来犯的是叛逃之罪,炼化了整个古城的百姓……”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要告诉你,和慕朝有牵扯,对你没好处。”

说罢,便抽身离去。

*

三日后,当桑知要去参加内门分派大典时,沈钰那句警告仍在耳边回荡。更让她不安的是,慕朝自从那一日后音讯全无。

“青云宗弟子听令!”执事长老根据每一支队伍的表现进行了排名。

虽然桑知他们这支队伍出现了突发情况,却依旧还是根据一行人在水镜中的表现来排。

“桑知,入符修阁,拜玄长老门下!”

这个宣布引起一阵骚动,玄长老是青云宗最神秘的长老之一,常年闭关,极少露面。

桑知抬头望去,高台上那位一袭黑袍的年轻男子头戴银边面具,正在冷冷地俯视着她,眼神如毒蛇般令人不适。

“木南风,入剑修阁!”

“青瑶,入医药阁!”

“慕朝,入掌门门下!”

最后一个名字宣布时,全场哗然。青云宗掌门已经百年未亲自收徒,这破例之举意味深长。

桑知在人群中搜寻着慕朝的身影,却只看到了凌千绝意味深长的神情。

典礼结束后,桑知便被玄长老门下的弟子领到了一处僻静洞府。

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各种符文咒法,桌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弟子服以及一枚玉简。

她往玉简中注入灵力,玄长老冰冷的声音响起:

“明日辰时来玄机殿。”

桑知敛眸,刚想要拿着弟子服转身离开,忽然看到凌千绝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身后。

男人一改往日里温柔的模样,正倚靠在石洞口把玩着一枚黑色棋子。

“真巧啊,知儿。”他勾了勾唇,眼中却毫无温度,“听说凤羽自作自受,永远留在了千机古城。”

桑知眯起眼:“是你指使凤羽下蛊的。”

“证据呢?”凌千绝轻笑,上前半步贴近,“你给的仙株是假的——”他忽然俯身,呼吸喷在桑知耳畔:

“你不是真正的桑知。”

此话音刚落,桑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掌心微微出汗。

“什么?”她强自镇定。

凌千绝轻笑一声,指尖凝聚一点灵光,在光芒映照下,他本就俊美的面容更添几分妖异:“自从慕朝受罚雷鞭那日,我的未婚妻就像是变了个人。”

他踱步上前,“从前满心满眼全是我的人,偏偏与慕朝走很近…”

每说一句,他就逼近一步。

桑知后背已经贴上湿冷的墙壁,雨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空隙。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凌千绝突然伸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另一只手举起桑知脖颈上挂着的那枚玉佩。

“有意思。”他轻声道:“我们本该是一类人。”

桑知呼吸一滞,虽然早就想过自己会被人发现破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就说你身上多了什么。”凌千绝打断了她,声音忽然冷下来,“你身上这枚玉佩是哪里来的?”

桑知如坠冰窖,下意识抓住脖颈处的那块暖玉,本以为是原主一开始就戴着的,但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说完他便退开,若无其事地向门口走去,“对了,慕朝那小子被掌门派去北境了,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

雨势渐大,水帘将二人与外界隔绝。桑知握紧了袖中的防身匕首:“单凭你一番言论,何人会信?”

凌千绝停下脚步,神情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他沉吟片刻,终于道:“重要的不是信不信,而是你已经暴露了。”

虽然凌千绝这么说,但是在桑知听来,反倒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正如他发现了自己不是原主这件事。

若是凌千绝发现了,那么宗门里的其他人可能也会察觉到。

经过今日凌千绝这么提醒,桑知只得更加注意一些。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凌千绝半边脸庞,那一瞬间,桑知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蓝光。

“我没有帮你。”凌千绝已经转身,声音飘散在风里。

桑知总觉得今日的凌千绝着实有些奇怪,按照原定剧本来看,凌千绝应该毫不留情地揭穿自己才对。

待他身影完全消失,桑知才脱力般滑坐在地。雨水混杂着冷汗流进衣领之中,她颤抖着摸出衣襟中的玉佩握在掌心。

穿书这么久,她开始认真思考一个被刻意忽略的问题: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穿到这具身体里,因为什么契机?

次日辰时。

玄机殿地下的符咒室里,血腥味与朱砂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桑知跪坐在矮几前,手腕悬空,笔尖凝聚的灵力在黄纸上勾勒出复杂的纹路。

这是玄长老今日所教授的“镇魂符”,据说是上古时期用来镇压魔物的顶级符咒。

在原文中,原主并没有拜入玄长老门下,如今她也算是产生了蝴蝶效应,改变了既定轨道。

只是凌千绝那古怪的态度还需要她再观察一段时间。

桑知分神一瞬,玄长老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冰冷的手指搭上她腕骨:“手腕压低三分。”

“魔族画符讲究力透纸背,你这轻飘飘的笔触,连个低阶魔物都镇不住。”

桑知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周身似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烬香,还夹杂着阴冷的魔气,虽然转瞬即逝,但她知道那魔气正是来源于自己身后的这位宗门长老。

有机会自然是要试探一下。

桑知不是蠢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拜入玄长老的门下,既然对方主动要接近自己,那断然没有错过机会的理由。

“弟子愚钝。”桑知故意让笔锋一抖,刚刚画好的符咒顿时灵力溃散,“还请师尊示范。”

今日这个偌大的符咒室里除了桑知以外还有两三个弟子,皆是来自青云宗外门弟子。

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玄长老即使知道桑知是故意的,也不好当场发作。

他眯起眼,轻飘飘看向桑知。

少女面露乖巧的神情,可只是表面恭顺,学习上却总是“恰好”差那么一点火候。就像现在,明明能够画出上品符纸,偏要假装力不从心。

玄长老站起身,“前

些日子看试炼中你的符纸不是极其熟练吗?”

那些符咒都是桑知临时抱佛脚学出来的,自然算不上正统,可如今即使她会这种咒法,也要假装不清楚。

桑知温顺地垂眸:“只是凑巧,学海无涯,弟子还需要学习更多。”

“看好了。”

玄长老闻言,不语只是执笔沾朱砂,手腕翻转间,一道血色符文跃然纸上。

桑知瞳孔微缩——玄长老画符的起手式有一个小习惯,会不自觉地弦点一下符纸左下角。

这个特征,与她在藏书阁中所看见地古籍记录一样,是传说中的点鬼门。

“师尊。”她假装不经意地问,“这符咒若由魔族来画,会有什么不同吗?”

玄长老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魔族画符,往往会在收笔时多一个回勾。”他完美地演示了这个动作,“因为他们的灵力运转方式与人族相反。”

桑知点头称是,心跳如擂。

就在刚刚,玄长老解释魔族画符特点时,演示回勾动作极其娴熟……

“今日就到这里。”玄长老突然收起所有符纸,“明日考化魔阵,回去多加练习,不合格者禁足半月。”

其余弟子纷纷应和,收拾东西离开。

进入内门之后,桑知的住处也由外门的院落搬到了统一的弟子居中,只是今日她并没有急着回到住处。

禁地后山的雾气比上次来时更浓,桑知握着防身的匕首重新来到了那处小木屋前。

“无名师兄?”她轻声呼唤。

木门后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在看清桑知的一瞬微蹙眉头。

“你来这里做什么?”

桑知注意到他的锁链符文已经暗淡无光,似乎随时可能断裂,她毕恭毕敬行礼:“前辈可与我谈论一下我娘亲之事?”

“你娘亲?”无名歪头,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嗤笑一声道:“你娘亲的事我为什么会知道?”

“前辈守在后山多年,想必一定听闻过后山禁地那处墓碑的主人——沈枝清。”

无名浑身一僵,喉结滚动,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你刚刚说什么?”

桑知被他的反应惊到,赶忙后退半步警惕地拉开了距离。

可无名却十分激动地上前半步,一把攥住了桑知的手腕,问:“你是沈枝清的女儿?”

桑知盯着那双泛起光亮的眸子,强装镇定:“没错。”

眼前的男人终于像是回过神来,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盯着桑知的脸似乎在寻找着某些痕迹。

“进来吧。”半晌过后,无名转身走进木屋,示意桑知跟上。

相较于上一次桑知来时,无名前辈这间小木屋似乎变化很大。

原先摆放杂乱的兽爪被整齐地堆在架子上,桌面打扫得一尘不染,陶瓷瓶内插着几朵路边随处可见的花骨朵。

很显然,自己上次那番话被无名听进去了。

桑知看着无名,目光已经不自觉地软了几分,男子靠在一侧屋檐柱子上,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狗。

“沈枝清……也就是你母亲……”无名清了清嗓子,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清晰,“沈枝清的剑,时当年九州仙界最快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粗布,小心地展开,里面包裹着一片枯黄的桑叶,叶脉竟然泛着金属光泽。

“这是她二十岁那年,一剑削断三百外桑树时,被我接住的叶子。”

桑知屏住呼吸,从未听说过自己的母亲还有这等修为,像是打开了往日尘封的记忆般。

无名的手指轻抚过叶面,“那时候,青云宗有‘三绝’。”他苦笑一声,锁链随之哗啦作响,“傀绝林雾、剑绝沈枝清、药绝…就是我。”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暮色渐沉,山雾染上血色,桑知听着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二十年前的仙界大比上,沈枝清以外门弟子的身份挑战剑修魁首,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笑话,直到她以一柄普通的剑挑飞了剑道魁首的本命剑。

“她说持剑走天下,自而渡厄,进而驱雾——”无名低笑了一下,扭曲的手指微微蜷缩,“那一战后,她与她的厄雾剑名震天下。”

无名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那年冬至,我与林雾、沈枝清三人一同约在断魂崖围剿魔族。”无名的声音越来越低,“但那晚我的茶里被下了散魂散…”

“等我醒来,只赶上看到最后一幕……”他的声音哽咽了,“林雾炼化了古城百姓,堕魔成邪祟。而林雾的剑断了……”

无名的描述中,桑知仿佛看到了那一夜的惨烈——母亲白衣染血,手中长剑已断,站在好友的对立面时究竟在想什么呢?

“那……为什么会这样?”桑知声音颤抖。

无名的视线触及桑知发间的那根发簪,瞳孔微微紧缩,他抬起手。

桑知下意识往后避开,对上了他苦笑的脸:“你头上那根发簪,是林雾赠给你的。”

“这根簪子?”

发簪在暮色中泛着幽光,桑知鬼使神差地伸手。

那根发簪原以为只是原主毫不起眼的一件饰品,是桑知偶然在梳妆盒中找到的,原主并不怎么佩戴她。

可桑知看到的第一眼,就对这根簪子异常喜欢,便天天戴在头上。

桑知有些不解。

若是林雾真的叛变成魔,为何自己娘亲还会将她给的簪子留给自己?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无名久久叹息一声,接着抬起眸看向桑知,轻笑着递给她一样东西。

桑知顺着看了过去,只见那是一颗色若珠白的灵丹,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辉。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无名看着与自家阿姐有三分相似的脸庞,忽然开口,眼眶不自觉地湿润。

“这是我耗尽一生炼制的,本来应该救下阿姐一命,如今只能转赠给你。”

桑知接过那枚灵丹,眼底变幻几分,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你……”

无名也抬头看向桑知。

“嗯。”无名淡淡地说,“按照辈分,你应该唤我一声舅舅。”

桑知:“!”

一开始桑知听到无名讲述当年往事,尤其是从无名口中感受到了自家娘亲的风姿,还以为是娘亲的追求者。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关系。

“可当年那件事,错不在你。”桑知开口飞快地抓住了重点,“很显然,当年那件事应该另有隐情,否则我娘亲也不会一直留着林雾姨送给我的簪子。”

这句话其实不是对着无名说的,更多的是对自己说。

她在心底不断确认着某些细节,开始不断回忆。

如果林雾是慕朝的生母,那按理来说他们本应该是青梅竹马才对。

更何况,她通过噬心蛊所看见的场景,林雾并不像是传闻中那般丧心病狂。

更多的是一种……

无名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桑知觉得他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本以为无名会接着与自己聊那段尘封的往事,谁料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那个臭小子呢?”

“为什么这些日子没有看见过他?”

一开始本来觉得慕朝那小子还算是可靠,当个朋友还是很不错的,他甚至还抽空打趣过桑知他们二人。

但是如今知道桑知的真正身份,无名忽然心中有一些不爽,他磨了磨牙齿,看向桑知:“你离那个慕朝远一点。”

——怎么谁都让自己离慕朝远一点。

桑知在心里默默嘀咕着,在与无名告别之后,刚要踏出木屋外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扭头问道:“无名舅舅,你知道玄长老是何人吗?”

无名缓缓垂眸,似乎仔细思索了一下,很快摇头否认:“不知。”

看样子从无名舅舅这里并没有办法找到什么其他线索,桑知决定还是待在玄长老门下想想办法。

“等等——”

身后的无名突然喊住她,桑知回头,只见九尺男儿忽然有些忸怩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桑知轻笑,忽然也有些落泪的念头:“舅舅,我下次会带兄长一同来看您。”

无名的眼眶早已湿润,他微微仰头,带着些许不屑,口是心非道:“我才不需要那小子来呢。”

接下来几日,桑知都忙着完成玄长

老布置的功课,甚至都没空去探望一下刚刚痊愈的木南风。

她每天都会下意识路过慕朝的那间小木屋,空旷的木屋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过一般。

“搞什么嘛,一点消息都没有留给我。”桑知嘟囔了一下,没好气地一脚踹开了慕朝的木门。

大摇大摆如同入室抢劫一般,四处环顾了一下家徒四壁的住所,少女歪着头想了想,伸手用朱砂在桌上挥笔留下一句话:

“速来弟子居阁香院!”

干完这一切后,桑知悠闲地往弟子居赶,刚刚踏进院门就与一道娇小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那人是桑知一个偏院的弟子,同样也是玄长老门下的,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诶,你回来了正好,有人在找你呢!”袁圆揉了揉发僵的腮帮子,急忙说道。

桑知一听,瞬间来了精神。

莫非是慕朝看到了自己的留言,这么快就来找自己了吗?

想到这里,桑知的脚步加快,往自己的寝居赶。远远便看见了一道高挺的身影,身着一袭青衫,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

“慕……”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桑知紧急刹车停在了原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木南风?”

木南风笑眯眯地转身,怀中抱着的不正是剑来吗?毛茸茸白色一小团,见到桑知还兴高采烈地叫唤了两声。

本来心中雀跃的心情荡然无存,桑知慢慢挪上前,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木南风一看到桑知垮下去的脸,自然也猜到了她的想法,没忍住道:“干什么,一副我欠了你三千灵石的样子?”

桑知坐在院落中的石桌旁,抱着剑来放在怀中,单手托腮道:“我倒是希望你欠我三千灵石。”

“啧,好歹也是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你能不能给点情绪价值。”木南风看着桑知那一副恹恹的模样,倒是没有再忍心便编排她,“这几日我也得去一趟北境,剑来没人照顾,可能得拜托你了。”

桑知听到北境这两个字,瞬间坐直了身子。

听凌千绝的好意提醒,慕朝似乎也是去了北境。

木南风见桑知露出疑惑的神情,耐心解释道:“北境八荒,属于南宫门派管辖,前些日子出现了前任魔主的踪影,特派我们等人去支援一下。”

“青瑶也要去?”

桑知问道。

木南风闻言,点了点头,指着桑知怀中的剑来:“不然呢,要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让你帮我照顾几天。”

桑知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就连木长老也得一起去吗?”

“是啊?你们符咒阁没有收到消息吗?”木南风皱了皱眉,反问道。

北境异样,可玄机殿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这件事究竟是玄长老故意拦下了,还是说真的并不需要符修过去帮忙这得打个问号了。

木南风匆匆嘱咐了两句,跟变戏法一般从身后变出来两大袋子的吃食放在桌上:“你记得,每日三顿,一次两勺。”

“知道了知道了。”桑知摆摆手。

*

等桑知抱着怀中的剑来回到寝居的时候,袁圆恰好也已经洗漱完毕,看到桑知怀中的白色小狗,还有些好奇地问道:“这狗哪来的啊?”

剑来平日里虽然总是耀武扬威,但是面对生人还是有些胆小,蜷缩在桑知的怀中发出呜呜的声响。

“朋友拖着照看几日。”桑知不太喜欢与人聊过多的私事,搪塞了两句。

好在袁圆性格开朗,为人大大咧咧。

见桑知没有再应她这话,便又顺其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聊到了近几日宗门内发生的大事。

“你知道吗?我们北境南宫家似乎出了大问题!”

瞧见袁圆一脸故作神秘的样子,桑知俯身将剑来的窝挪到自己的床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问:“你知道什么?”

袁圆缓声道:“好像是说,南宫家二娘子生下了转世魔骨,引起了魔界的广泛关注!”

桑知抬头看去,蹙眉道:“魔骨?”

袁圆点点头,说话一点也不含糊,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桑知闻言,整理被褥的动作一顿。

“是啊,听说那魔骨一出生便带有寒毒,生母生出他那一瞬间便被冻死在了床榻之上。”

另一位弟子居的弟子从屋外走了进来,听见袁圆的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胡说八道什么呢?还寒毒冻死在了床榻上。”

“好歹也是个符修,有点常识行吗?”

这一位说话的弟子名叫赵宁,也是玄长老门下弟子之一,只不过并不是桑知他们那一批外门弟子升上去的。

袁圆性子软,听到赵宁这么开口讥讽也只是撇撇嘴,倒也没有跟她再争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