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多嘴
桑知踮起脚想看个仔细,突然一阵阴风掠过耳际。
“沈姐姐,真的有……”话音未落,正房的窗纸突然“哗啦”破开,一道白影闪电般扑向沈枝清的后背。
而沈枝清却头也不回,只见剑光如雪,长剑直接背手反刺,剑锋与鬼爪相撞竟迸出火星。
那白影怪叫一声,飘退数丈,这次二人都看清了——是个面色青白的女鬼,十指漆黑如钩,嘴角裂到耳根,但最骇人的还是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
只有一片瘆人的白。
“来了。”沈枝清剑尖微垂,摆出青云宗剑修阁的起手式,“退后。”
桑知却僵在原地,这女鬼id形貌她太熟悉了——《百鬼谱》中的“发女”,专找年轻女子附身,而娘亲年轻时正是因为被其附身而伤了根骨!
“娘亲小心!”她脱口而出。
沈枝清诧异地瞥她一眼,但女鬼已经再次扑来。
只见沈枝清旋身避开爪击,剑锋精准刺向女鬼左耳后三寸,发女顿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身形突然虚化,竟然化作数十只银蝶四散飞逃。
“飞碟遁术?”沈枝清蹙眉,“不对,这是……”
“是傀儡!”桑知指着最大那只蝴蝶腹部——那里正缠着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正延伸向屋顶。
她突然就明白为何总觉得哪里违和了,这女鬼的行动太过于规律,像是被操控的木偶。
沈枝清足尖一点跃上屋檐,剑光闪过,黑暗处传来“哎呀”一声娇呼,一个鹅黄色身影从屋顶滚落,桑知连忙伸手去接——结果两个人摔作一团。
“林雾?”沈枝清飘然落地,剑尖抵着那人咽喉,声音却罕见地带着波动。
桑知从一堆裙摆中挣扎出来,只见被控制住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杏眼桃腮,发间别着串银铃,此刻正疼得龇牙咧嘴。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右手腕上还缠着傀儡丝,末端还连着几只残破的银蝶。
“几个月没见,清清你的见面礼还真是特别。”少女揉着后腰抱怨,声音甜得像蜜浸的枣子,“我这把老骨头都差点摔散架了!”
沈枝清收剑入鞘:“你在此作甚?”
“除妖啊!”林雾一骨碌爬起来,顺手还将桑知给拎了起来,拍了拍她裙子上的灰尘,“听说张家闹鬼,我特意从北荒赶回来……这小不点是谁?”
桑知仰头看向眼前这个活泼得过分得女子,突然想起了传闻中那个与自己娘亲和无名舅舅并列的三绝,以及自己娘亲的手帕之交——叛变宗门的慕朝娘亲林雾。
“这是我途中捡到的孤女。”沈枝清简短介绍,“知知,这是……”
“我是你沈姐姐最好的姐妹!”林雾一把抱起桑知转了个圈,“哎呀,这眉眼真像你小时候!该不会是你偷偷生的……”
“胡言乱语!”沈枝清耳根泛红,伸手就要抢桑知,“她不过五六岁年纪,我怎么可能……”
桑知被转得头晕,却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眼前的林雾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没想到自己剑痴娘亲的手帕之交竟然是个话痨。
更没想到,慕朝的生母竟然这般活泼。
林雾突然凑近桑知的脸:“我刚刚可是听见了,她喊你娘亲呢!”
桑知心跳漏了半拍,正当她绞尽脑汁想要找个借口的时候,远处突然又传来了管家的尖叫:“救命!又来了!”
三人转头望去,只见前院方向阴云密布,比方才浓郁十倍的鬼气冲天而起,林雾腕上的傀儡丝突然全部绷直,铃铛无风自响。
“糟糕……”林雾脸色骤变,“我们中计了!”
沈枝清已经飞身而出,桑知刚想要跟上,却被林雾一把拉住:“小丫头,你会法术吗就冲这么前面?”
桑知下意识点头,随即暗叫不好——自己一介凡人怎么会法术?
但林雾只是神秘一笑,往她手心塞了
张符纸:“待会我数到三,你就往槐树上贴。”说完又掏出一个彩绳编织的小傀儡,“这个给你防身,你就当他小主人吧。”
人偶入手温热,桑知震惊地发现这个傀儡背后竟然刻着一个名字——安生。这个名字映入眼帘的瞬间,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记忆开始一点点复苏。
没等她多想,前院已经传来了打斗声,二人赶到时,沈枝清正被五道鬼影围攻。
那些鬼物形貌各异,但是胸口都连着一根血红丝线,延伸向院中古井。
“五鬼运财术。”林雾倒吸一口冷气,“有人要抽干张家的气运啊!”
她十指翻飞,袖中飞出无数根银针,每根针尾上都缀着极细的傀儡丝。银针穿透鬼影,竟然暂时定住了它们的动作。
桑知趁机冲向槐树,却听见井中传来“咕咚”一声,一条湿漉漉的手臂突然从井口伸出,搭上井沿!
“知知!”沈枝清的喊声里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桑知咬牙继续向前冲去,如今的她毫无灵力,但是除妖的经验还在。就在井中怪物完全爬出的瞬间,她一个滑铲避开利爪,将符纸“啪”地贴在槐树主干上。
“天地自然,邪物退祟!”
林雾的咒语声与沈枝清的剑鸣同时响起,槐树剧烈震颤,树皮裂开处涌出黑血般的液体。
所有鬼影发出凄厉哀嚎,被强行拖回井中,最后消失的是那只井中怪物——它怨毒地瞪向桑知,腐烂的脸上依稀能够看出一位女子的五官。
当桑知以为这次危机及时化解,沈枝清也没有受伤的瞬间,眼前那只发鬼竟然拼尽全身力气爪抓向自己。
没事——
桑知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小傀儡,这是林雾给自己能够抵挡攻击的法宝,她试图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怎料眼前一个晃影。
“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让她心脏停跳了一瞬,她看着那只漆黑的鬼爪划过沈枝清的腰侧,鲜血瞬间浸透了月白色的剑袍,在衣料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沈姐姐!”桑知的哭喊撕心裂肺。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关键时候,沈枝清会出来护住自己。
沈枝清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手转剑,将黑雾连同女鬼一并绞杀得粉碎。
直到最后一片鬼雾消散,她才单膝跪地,剑尖抵着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铮”声。
“哭什么…”沈枝清喘息着看向哭成泪人的小女孩,冷冽的眼中泛起波澜,“你个没法力的小不点胆子这么大?”
桑知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衣袖想要给娘亲包扎,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血泊里:“因为……因为……”
她不能说自己来自千年之后,也不能说这道伤疤在千年后仍会隐隐作痛,不能说自己想要改变这一切却弄巧成拙,只能抽噎着编造:“因为我也想成为和沈姐姐一样的人!”
沈枝清怔住了。
血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渗出,可某种更温暖的东西却在胸腔里扩散。
她伸手想要擦去桑知脸上的泪,却忘了手上沾着血,反倒在桑知的小脸伤留下一道血痕。
“别哭。”沈枝清生硬地安慰,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柔软:“这点上对剑修……”
话音未落,善后的林雾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腕间银铃叮当作响。
看到血泊中的二人,林雾倒吸一口凉气:“我的祖宗!我刚刚去处理完张府的善后,你们怎么就……”
“发鬼的毒爪。”沈枝清言简意赅,“怨魄。”
林雾脸色骤变,一把扯开沈枝清的衣襟检查伤口,桑知看见了她的指尖在发抖——伤口周围的血管已经呈现诡异的蓝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见鬼了!这上面有尸毒!”林雾飞快地点了沈枝清几处大穴,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还好我带了这个……”
桑知认出这个东西与前不久无名给的短暂性灵丹一模一样,她下意识握紧包里的瓷瓶。
只见林雾飞速倒出仅有的三颗灵丹,全部塞进沈枝清的口中。
“你……”沈枝清想说什么,被林雾一把捂住嘴。
“闭嘴,现在立刻马上回青云宗找你弟。”
“这个毒再拖几个时辰,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剑了!”
桑知如遭雷劈,,她怎么也不知道当年娘亲中毒竟然如此凶险,看着沈枝清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无边的自责如潮水一般涌来。
如果她没有自作聪明地干扰,以娘亲的剑术本可以……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她颤抖的小手。
沈枝清即使在痛苦中仍分神捏了捏她的掌心。
那力道很轻,却像是一个无言的安慰:不怪你。
“走吧!”林雾着急要带沈枝清回青云宗,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还有桑知的存在,直到沈枝清抬手制止了她。
沈枝清回头看向桑知耷拉着脑袋,刚想开口。
“哦,差点忘记还有你这个小不点了!”林雾突然凑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你沈姐姐厉不厉害?”
“你想不想要跟我们一起回青云宗?”
桑知心跳漏了一拍,正想要摇头,害怕继续弄巧成拙,却见沈枝清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走吧,不是要成为和我一样的人吗?”
沈枝清吃力地抬手,用干净的袖角一点点擦去那些桑知脸上的血迹,像是在修复什么珍贵的瓷器。
林雾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噗嗤笑了:“沈枝清,你这样子要是让宗门里的弟子看见,怕是要惊掉下巴。”
她促狭地眨眨眼,“谁能想到‘剑痴’沈枝清也有这么柔情的一天?”
沈枝清耳根微红,收回手淡淡道:“多话。”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桑怀枝
青云宗的山门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两侧古松犹如参天密林般,松针缭绕的云雾在夕阳下泛着金边。
“快到了。”林雾背着昏迷的沈枝清,声音有些发紧,“你可千万别睡着。”
桑知小跑着跟上,胸前林雾给的那个小傀儡随着步伐不断拍打心口。
眼前很快便出现了一片竹楼,最高处那栋古楼地处于禁山边缘,飞檐伤雕着几只青鸾。
桑知呼吸一滞,望着周围那陌生的建筑,顿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为何眼前的这片建筑,自己从未在青云宗见到过,就算是已经荒废也不应该消失得无影无踪,未留下一砖一瓦。
“沈寒舟!快过来!”林雾的喊声惊起一群白鹤。
竹帘猛地掀起,一个身着靛青色长袍的青年疾步而出。桑知看着熟人的面孔,忍不住有了落泪的冲动——这是无名!那个在禁山的守林人,自己的亲舅舅。
虽然比记忆中年轻许多,也没有那么沧桑,但那双微微下垂的凤眼绝不会认错。
前些日子,舅舅才刚刚给自己塞了一瓶灵丹。
“阿姐?”沈寒舟看到林雾背上的人,脸色骤变,“快送进药室!”他的目光扫过桑知时明显怔了怔,但救人要紧,也来不及多问。
药室里弥漫着苦艾与雪莲的气息,桑知站在墙角,看着沈寒舟熟练地剪开娘亲染血的衣衫。
那道横贯腰侧的伤口已经泛起诡异的蓝色,周围的血管如蛛网般凸起。
想到这个伤口是从何而来,桑知忍不住死死咬住嘴唇,愧疚地看着。
“尸毒混合了蚀灵散?”沈寒舟指尖凝出一根冰针,挑开伤口查看,
“这可不像是普通发鬼所伤。”
“你们遇到炼魂徒了?”
“是双生怨魄。”林雾递上染血的鬼爪碎片,“但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沈寒舟突然看向桑知:“小丫头,能不能去外面等?”
桑知知道这是要施展秘术了,乖巧地点点头。转身时却听见神寒舟低声问林雾:“这孩子是谁?为何身上总觉得有些……”
竹帘落下,后半句话听不真切了。
桑知坐在廊下地蒲团伤,望着远处起伏的云海。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既熟悉又陌生——那株歪脖子梅树,千年后会移到自己弟子居外;那片练武场将来会成为药田。
“你是何人?”
冷峻的男声忽然从身后响起,吓得桑知一哆嗦。
她回头看见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年抱剑而立,眉眼如刀削般锋利,右颊有道新鲜的伤痕。
桑知的手一个哆嗦。
爹?年轻时的爹?记忆中总是严肃刻板的父亲,此刻竟是个眉眼桀骜的少年郎?!
少年弯腰捡起小傀儡,在看到上面残留的沈枝清剑气时瞳孔微微紧缩:“沈师姐的剑意怎么在你这?”他蹲下身与桑知平视,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你叫什么名字?”
“知…知知。”桑知结结巴巴地回答,心脏快跳出嗓子眼。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印象中的爹爹总是皱着眉头批阅宗门公文,连抱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而现在这个会蹲下来与她讲话的少年相比,简直像个陌生人。
“我叫桑怀枝,青云宗剑修阁弟子。”少年将傀儡还给她,指尖有长期留下的薄茧,“你…是不是迷路了?”
桑知摇摇头,正想要说些什么,药室门突然打开。
沈寒舟走出来,看到桑怀枝时明显一愣:“桑师兄?你不是在闭关吗?”
“听闻……”桑怀枝语气一顿,神情有些不自在,但是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药室内。
“哦,我阿姐没事,你先回去吧。”
听到桑怀枝这话,沈寒舟一改原先温和的模样,双手抱胸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示意桑怀枝没事快滚。
桑怀枝抿唇,将手中的傀儡还给桑知后转过身离开。
桑知抱着傀儡,看着自家亲爹那孤单的背影,顿时还有些同情。
想必爹爹追到娘亲还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
药香缭绕的厢房里,桑知正躺在靠窗的矮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她与娘亲修养在同一间庭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体变小的缘故,桑知回到青云宗后竟然毫无征兆地发起了低烧。
“小丫头,过来喝药。”
门被轻轻推开,沈寒舟端着药碗走进来。她眼下挂着两轮青黑,衣襟上沾着药渍。
桑知乖乖坐起来,闻着那股难闻的中药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哆嗦了一下。
沈寒舟见她这副模样,到底是想到了她的年纪,从怀中摸出来了一盒桂花糖。
“喝完给你颗糖。”
桑知这才接过药碗,趁机打探道:“沈哥哥,沈姐姐好些了吗?”
听到这个称呼,沈寒舟挑了挑眉。自从这孩子在青云宗安顿下来,就自来熟地称呼起宗门里的人。
不过看在她是自家阿姐带回来的,沈寒舟倒也没有抵触,只是揉了揉太阳穴道:“余毒已清,就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那我可以……”
“不可以。”沈寒舟戳穿她的小心思,“我阿姐需要休息。”说着从袖中取出个草编的蚱蜢,“喏,玩这个去。”
沈寒舟前脚刚走,桑知就有些按耐不住,溜到回廊上,正当她蹑手蹑脚朝着沈枝清修养的屋子摸去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转角传来。
那是剑修特有的步伐,起落间带着锋芒毕露的韵律。
桑知迅速躲在廊柱后,看到一个玄色劲装的少年端着药碗走来。少年身姿挺拔如青松,束发的缎带随动作轻扬,
晨光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柔化不了那眉眼间的锐气。
桑怀枝,她年轻的父亲。
桑知屏住呼吸,静静看着。
桑怀枝在屋子门前停下,突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他把药碗换到左手,右手迅速理了理本就一丝不苟动用衣领,又抿了抿鬓角。
这个紧张的小动作让桑知瞪大眼睛。
“沈师姐。”桑怀枝叩门的声音都比平时轻柔三分,“我送药来。”
屋内传来沈枝清清冷的回应:“放在门外就好。”
“药需趁热饮。”桑怀枝的耳根微微发红。
一阵沉默后,门“吱呀”开了条缝。
桑知踮起脚,只看到娘亲披着件月白外衫靠在门边,长发未束,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桑怀枝明显怔住,递药的手悬在半空,活像尊石雕。
“不是要我趁热喝吗?”沈枝清挑眉。
“啊?哦!”桑怀枝这才如梦初醒,结果手一抖,药汁洒了大半在沈枝清袖子上。
桑知捂住嘴才没忍住笑出声。
她还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印象中他永远威严沉稳,连端茶时杯盖都不会响一声。
“对、对不起!”桑怀枝慌得去掏帕子,结果带倒了剩下的那半碗药。
黑褐色的药汁在沈枝清素白的衣摆上晕开,像一幅笔墨未干糟糕的水墨画。
沈枝清叹了口气:“桑师弟。”
“在!”
“你比魔修可怕多了。”
桑怀枝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最终,桑怀枝用玉简重新喊人送药过来,落荒而逃后还不小心撞翻了廊下的花架。
桑知正犹豫自己要不要现身,就看见沈枝清望着少年仓皇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出来吧。”
沈枝清的声音惊得桑知差点从台阶上摔出去。她本以为自己的潜伏天衣无缝,没想到娘亲的感知如此敏锐。
“早就发现你了。”沈枝清的声音清冷。
桑知磨磨蹭蹭地挪了出来,小脸上还沾着廊侧海棠花瓣。阳光下,沈枝清斜倚在栏杆边,未束的长发流水般垂落。
手侧是刚刚一饮而尽的汤药。
“上来。”
沈枝清朝她招招手。
桑知有些犹豫,毕竟自家舅舅说了娘亲需要静养,自己这么过去会不会打扰到娘亲?
“你不是想来找我吗?”沈枝清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寒舟说你一天到晚问他能不能来找我。”
桑知这才忐忑地挪了过去,发现沈枝清坐在矮塌上,桌上打开的食盒整整齐齐码着六块红豆糕,一块都没少。
“这是桑哥哥送来的吗?”话一出口桑知就后悔了,这不是自曝偷看的事实吗?
沈枝清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勾了勾唇,“药苦,吃甜食影响药效。”她拿起一块糕点,“不过小孩子可以吃。”
红豆糕递到眼前,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桑知接过咬了一小口,熟悉的味道让她忍不住鼻尖发酸——是她记忆中独有的味道,多加了蜂蜜与少许陈皮。
“好吃吗?”沈枝清问。
桑知用力点头,嘴里含着糕点含糊不清道:“沈姐姐,这个糕点为什么与其他配方不太一样?”
“嗯?”沈枝清望向那餐盒上独有的图案,顿了顿,“大概因为这是桑师弟自己做的?”
“你若是喜欢,下次我问问看他配方?”
桑知愣了一瞬,眼眶忽然又有些发涩。
她就说为什么后来在青云宗吃过那么多次红豆糕,再也没有小时候记忆里的味道。
原来那些红豆糕都是自家爹爹亲手做的。
只是后面沈钰与爹爹决裂,自己又性情大变,于是再没有机会尝到这个味道。
桑知敛起自己的情绪,低头假装研究糕点上的花纹:“桑哥哥真厉害。”
“你这几日在宗门里东跑西跑,可有什么收获?”沈枝清突然倾身,一缕发丝垂到桑知脸颊旁,带着淡淡的雪松香。
桑知手中的糕点差点掉在地上。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娘亲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糊弄。
于是急中生智道:“我这不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神仙们嘛!”
第43章 第四
十三章神仙
“神仙?”
沈枝清挑眉。
“嗯!”桑知越编越顺,“沈姐姐你们不都是神仙吗?”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是胜在符合孩童天马行空的思维。沈枝清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拂去她脸上的花瓣:“小孩子少乱跑,多睡觉。”
危机暂时解除。
桑知悄悄舒了口气,继续小口啃着红豆糕。
院中忽然传来收剑破空的声音,桑知不自觉坐直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盒边缘。
“沈姐姐。”桑知突然问道,“你觉得桑哥哥怎么样?”
沈枝清的手指顿住了,阳光下,她耳根泛起淡淡的红晕:“什么怎么样?”
“就是那种呀,那种不同于师姐师弟的……”桑知不依不挠,“沈姐姐你别装傻了!”
“没有。”沈枝清别过脸,却藏不住唇角微微的弧度,“小孩子别关注那么多。”
桑知正想反驳,院中的桑怀枝突然抬头望了过来。阳光描摹着他挺拔的轮廓,汗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朝窗口挥了挥手。
沈枝清迅速后退半步,隐入窗边的阴影里。
“沈姐姐讨厌桑哥哥吗?”桑知故意问。
“不讨厌。”
“那喜欢?”
沈枝清被呛到似地轻咳一声:“小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我懂的!”桑知晃着脚丫,“就像我喜欢沈哥哥的桂花糖,喜欢林姐姐的小傀儡,喜欢……”她偷偷瞄了娘亲一眼,“喜欢沈姐姐一样。”
沈枝清的表情柔和下来,她伸手理了理桑知的碎发,刚要开口:“回去……”
一阵急促的钟声突然响彻山巅。
桑知的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望向宗门的方向,这是宗门警讯!
她干脆利落的动作被沈枝清看在眼里,但是女人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沉声道:“看样子出事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个山峰都为之一震。
是护山大阵被攻破的动静!桑知踉跄着跑到窗前,只见青云宗东侧天空被火光染成血色,护山灵兽青鸾的哀鸣声响彻云霄。
“所有弟子听令!速往青云宗仙台集结!
庄严的声音在山间回荡,桑知抿唇想要理清楚这次动荡发生的时间,就见沈枝清已经拎着剑冲出院落。
月白色的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沈姐姐!”桑知大惊失色,赶忙追上去拽住了她的衣角。
“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一道玄色身影御剑而来。桑怀枝挡在沈枝清面前,剑鞘横挡:“掌门有令,负伤弟子不得参战!”
“让开。”沈枝清剑尖点地,青石板伤立刻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我青云宗剑修,岂有避战之理?”
桑怀枝寸步不让:“你余毒未清,强行运功会伤及根基!他声音突然放软,“师姐…信我一次。”
这句话让沈枝清剑尖微颤。
远处又一阵爆炸声打破了僵局,沈枝清突然剑走偏锋,一招游蛇走位直刺桑怀枝咽喉。
桑怀枝仓促抬手,却见那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剑锋在半空划出优美弧线,轻轻点在他手腕穴道。
“照顾好小知。”她的声音混在风里。
桑怀枝凌空抓向那道远去的身影,却只握住一缕被剑气割断的发丝。
他死死攥着那缕青丝,指节泛白。
战况比想象中要更加惨烈,桑知趁机躲在角落,看着各峰长老结剑苦撑。
她本以为是魔界来袭,怎料在看见攻山的人竟穿着各派服饰——她认出其中甚至有后来号称“正道楷模”的玄天宗剑纹!
“轩辕子!”一个披着血幡的老者凌空而立,“交出《逆道剑典》,饶你不死!”
桑知心头剧震。
《逆道剑典》不是后来掌门所立的竹简吗?被封为禁术。
“做梦!”轩辕子白须染血,手中清宵剑光茫大盛,“青云宗弟子听令!剑在人在,剑亡……”
一道银光突然刺穿了轩辕掌门的胸膛,桑知眼睁睁看着那根熟悉的银丝从背后透体而出——那是林雾最擅长的傀儡丝。
“抱歉啊,师父。”林雾的声音轻巧,手上却残忍地拧转着傀儡丝,“玄天宗长老许诺我最好的傀儡材料。”
桑知整个人怔在了角落,这就是为什么娘亲后来绝口不提林姨?也是为什么后世天下之人所嗤之以鼻的堕魔弟子——林雾?
“林雾!”沈枝清的尖叫撕心裂肺,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挚友,却被三个魔修拦住去路。
剑气纵横间,桑知看到娘亲的招式开始凌乱——尸毒未清的经脉承受不住这么剧烈的灵力消耗。
一道血光突然穿透屏障,直接朝着沈枝清后心攻去!千钧一发之际,桑怀枝如鬼魅般出现,长剑格开血光,自己却被余波震得口吐鲜血。
他单手结印,地面骤然升起剑招。
“带她走!”桑怀枝朝赶来的沈寒舟吼道,“把她灵力封了!不然她会把自己耗死的!”
沈寒舟二话不说点了沈枝清的穴道。
可此时,不知为何沈枝清体内的尸毒又一次发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师姐!”桑怀枝想要冲过去,却被更多剑修缠住。
桑知看着娘亲踉跄的身影,心脏几乎停跳。
突然,她发现自己的掌心泛起了微光——这具孩童身体里,灵力正在缓慢苏醒!
没有时间思考原因,她本能地冲向沈枝清。
扑到沈枝清身边,在触碰到女人手腕的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灵力的枯竭——就像即将干涸的溪流一般。
桑知没有任何犹豫,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将自己刚刚恢复的灵力输送过去。
“你……”沈寒舟震惊地看向她。
可如今已经不是考虑那么多的时候了。
桑知一面给沈枝清输送灵力,一面快速地扫视了一圈青云宗如今的情况。
四处硝烟刀光剑影,桑怀枝单手拎着剑挡在最前面,可另一只手喷出的血花格外刺眼。
桑知心口一紧,忽然明白了为何后来父亲从未再拿起过剑。
眼见沈枝清苍白的脸色好了些许,桑知只能快速捏着自己藏在心口的魂符冲了过去。
只是刚刚输送完灵力,再加上如今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于瘦小,孩童的身体压根就没有办法承受那么强大的灵力波动。
“小丫头!”沈寒舟从方才开始就意识到眼前的桑知果然不是一般人。
看着她瘦小的身影穿梭在战场上,沈寒舟刚想要上前帮忙,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前日还与他一同饮茶,今日却显然站在了对立面。
沈寒舟头疼欲裂般看向眼前的少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林、雾!”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此刻的林雾似是已经有些走火入魔,昔日里洁白的傀儡丝都沁着血,远远看上去整个人如同被血雾簇拥。
腕间的铃铛依旧清脆,当她踩在地面时发出阵阵声响,一步一动,却像是最后的通牒。
沈寒舟拳头上青筋凸起,深吸一口气:“那些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能够让你杀师叛道?”
林雾不语,原先娇俏的面容上满是肃杀,她垂眸轻轻瞥向昏迷的沈枝清。
“我帮他们拿到剑典,他们帮我生魂炼丝,我便不用再屈服于你姐的名号之下。”
林雾的声音在沈寒舟的耳中忽远忽近,像是穿越了时空一般,同时传入了桑知的耳朵里。
只是如今的她自顾不暇,压根不知道沈寒舟那边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桑知的魂符在最后一秒贴在了桑怀枝的脊背上,孩童的小手在触及衣袍的瞬间,竟然直挺挺地穿了过去。
因为惯力的作用,桑知整个人竟然穿过了桑怀枝,有些无措地往前扑去。
“这!”
桑怀枝看着面前突然近乎透明的女孩,瞳孔微微紧缩,瞥向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他下意识伸手。
修长的指尖却穿透桑知的手臂。
看样子,自己的形体似乎已经撑不了多久。
桑知突然意识到自己消耗灵力过多,如今留下魂符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周围的一切开始迅速旋转。
桑知在剧痛中醒来,身下是温热的石板,万魔窟的寒风呼啸而过,镜妖的碎片布满裂痕。
“醒了?”慕朝的声音由远及近。
桑知怔怔地看着天空,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她看向来人的身影。
“怎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慕朝双手抱胸靠在一侧石壁上,狭长的眸子低垂,视线落在了她身下。
桑知顺着他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下正垫着一件做工精良的华袍。
瞧上去似乎——正是慕朝的外袍。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将衣袍递了过去。
虽然这次太过于匆忙,但是到底也并不是没有丝毫的线索。
至少她发现了青云宗原先应该有位叫轩辕的长老。
不远处传来了青瑶的呼喊声,桑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该回去了。”
她扭头最后看了眼镜面,镜中倒映出她成熟些许的面容,和身后一株破土而出的嫩芽——在原本寸草不生的万魔窟,竟然长出了一株幼苗。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和亲?
青云宗的晨钟敲到第三响时,桑知正对着铜镜打理着自己的发带。镜中自己似乎有些不同——她下意识看向自己胸口那块碎掉的玉佩。
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林雾送给自己的那个名叫安生的小傀儡,断断续续的片段一闪而过,却叫她怎么也无从寻找。
腰间的青玉铃铛随着动作轻响,里面正缠绕着一缕发丝若隐若现。
“桑长老,你们青云宗掌门好像找你!”门外传来老五的通报。
桑知手一抖,发带松散开来。
青云宗掌门素来深居简出,连宗门里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老都难得召见,为何突然要见她这个新任长老?
穿过重重殿宇时,桑知注意到巡逻的弟子似乎比平日多了不少。更奇怪的是,他们身上似乎都带着一种有些古怪的气息。
“进来吧。”庄严的声音从阁内传出。
推开门,药香扑面而来。掌门背对着桑知站在药柜前,掺着白丝的乌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完全不像一宗之主的派头。
“很意外吗?”掌门笑了笑,“坐吧。”
桑知僵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若是她没有见过轩辕长老的模样,恐怕还不会有丝毫地怀疑,可如今眼前的掌门与自己在幻境中看见的轩辕长老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胸口的玉佩,却见掌门的衣袖中滑出一物。
“这东西,似乎应该物归原主。”
掌门将已经破旧的小傀儡放在案几上,“这东西你还记得的吧?”
“为何会在您那里?”桑知心跳加速。
掌门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柜中取出一套茶具。当他倒水时,桑知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一个青色纹身——被剑贯穿的傀儡?
“玄天阁的标记……”她脱口而出。
茶壶微微一颤,掌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你在万魔窟镜妖的碎片中得知的事情,比我想象中要多。”
窗外传来仙鹤的鸣叫,衬得室内越发寂静。掌门慢条斯理地盏茶,突然问:“你可知当年青云宗为何会招致灭门之祸?”
“因为《逆道剑典》……”
“错。”掌门打断她,“是因为我们发现了魔教的秘密——”
茶水在杯中形成漩涡,渐渐浮现出画面:一处千年前的遗址,而那个地下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青铜罗盘,盘面刻满了古怪的符文。
“这是……”
“逆道。”掌门抿了口茶水,“魔族想要逆转时空,复活上古魔神。轩辕长老发现后,才设下那个局。”
桑知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画面——
“可如今仙魔和平共处,掌门今日唤我前来说明此事又是为何?”
“那当然是,需要你彻底破坏大阵。”掌门从怀中取出一根定魂钉,“这是林雾当初遗留下来的东西,她没能完成这个任务便被封印在千机古城。
“仙界需要你,去魔族和亲。”
掌门缓缓转身,那张看似慈祥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桑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是很快恢复平静:“弟子不明白为何是我?”
“你当真不知为什么?”掌门似是试探的轻笑,在察觉到桑知脸上的茫然后,还是开口解释道:“你修为高深,与魔主本就是旧相识,便更容易接近他不是吗?”
桑知的指尖微微发冷。
“当然,此行另有要务。”掌门看向桑知手心的定魂钉,“魔主体内有上古魔君血脉,乃是林雾与魔君苟且而来,若是完全觉醒恐怕危及两界平衡,这枚定魂钉需要在他最不设防时——”
“钉入他的心口。”
桑知不动声色地行礼:“弟子谨遵掌门之命。”
仙魔两界和亲一事,很快在三界都传开。
速度比桑知想得还要快,当她刚刚回到自己宅院时,便已经被青瑶给堵在了门口。
“你怎么来了?”桑知刚想回去整理行装,在看见青瑶时忍不住叹息了一下。
“你还问?”青瑶突然拔高声音,“整个宗门都传遍了!你要去魔界和亲!嫁给慕…嫁给那个魔主!”
桑知进屋,放东西的手停顿了一瞬:“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骗鬼呢!青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魔界山高路远,你一个人怎么能行?”
桑知轻轻抽回手,转身从柜中取出茶具,水温刚好,她沏了两杯云雾白茶。
屋内的茶香立刻弥漫开来。
“喝点茶水,冷静一下。”
青瑶盯着递到眼前的茶杯,第一次生气地推开:“桑知!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魔界那是什么地方?”
“慕朝百年前叛变,你根本不记得他,你也对他没有任何情感!你为什么要不明不白地嫁给他?”
茶水溅在桑知雪白的衣袖上,晕开一片淡黄,她静静看着那片污渍,轻声道:“这是掌门的命令。”
“掌门掌门!你就知道听掌门的!”青瑶的声音发抖,“我认识的桑知何时是这般听话的人?”
桑知眼神骤然变得晦暗不明。
青瑶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却依旧倔强地昂起头:“就算你不爱听我也偏要说!为什么偏偏是你?宗门这么多女弟子,为什么掌门非要你去?”
窗外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在桑知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她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青瑶瞪大眼睛,“你知道掌门利用你……”
“青瑶,你不是一直问我记不记得慕朝吗?”
青瑶愣了一下,“是啊,但是你当初在北荒经历了重伤,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
“是啊,我在北荒经历了什么,才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
桑知自言自语地低喃了一句。
接着转过身,眼中闪烁着青瑶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我会去。”桑知声音很轻。
青瑶猛地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不行,这还是太危险了!我…我去想想办法!”
“没用的。”桑知摇头,“此事已定。”
“那至少让我跟你一起去!”
“别傻了。”桑知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实的笑意,“医药阁天才擅离职守,就算掌门答应了,木长老也非得气疯不可。”
青瑶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桑知,后者身体一僵,却没有推开。
“那你一定要回来。”青瑶的声音闷在桑知肩
头,“答应我。”
桑知迟疑片刻,轻轻拍了拍青瑶的背:“嗯。”
青瑶松开手,抹了把眼泪,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歪歪扭扭符文的香囊:“给,我特制的——里面有些应急丹药。”
桑知心头一暖,接过香囊,指尖触到里面的硬物,疑惑地拆开——一枚青玉平安扣静静躺在药丸中间,玉上刻着精细的防护阵法。
“这是……”
“我祖母传下来的。”青瑶故作轻松地说:“据说能抵挡一次致命攻击……”t她突然哽住,别过脸去,“反正你戴着吧,比那个已经碎了的玉佩强多了。”
桑知紧握玉扣,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钟声——四更天了。
“你该回去了。”桑知迅速恢复平静,“你不是天亮前还要在药堂巡查吗?”
青瑶不情不愿地走向窗口,又转身道:“你记住,无论如何都要以自己安危为主。”
桑知点点头,看着青瑶消失在门口的身影。
“出来吧。”她对躲在角落里不知偷听多久的老五老六喊道,随后将玉扣贴身收好,却没有换下那枚破裂的玉佩。
*
传送阵的光芒渐渐散去,桑知此时正站在一座黑色的石台上,四周是赤红色的天空,仿佛背火焰灼烧过一般。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与她熟悉的仙门清气截然不同。
远处,巍峨的黑色宫殿群如同巨兽的獠牙。
“恭迎准魔后。”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桑知抬眼望去,石台下方整齐列着两排魔族士兵,个个身披黑甲,面容冷峻。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魔族将领,暗红色眼眸如同两簇跳动的火焰,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
“在下苍溟,魔主座下将军。”将领抱拳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毛病,声音里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奉魔主之命,特来迎接魔后。”
“我去,怎么老古董来了?”老五吐槽的声音在桑知身后响起。
桑知微微颔首,缓步走向石台。
看样子,魔界收到的消息也很快。
她能够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芒在背,那些魔族士兵虽然站得笔直,眼神却像刀子般刮过她浑身。
那些目光中大多数都是探究,厌恶以及一丝幸灾乐祸。
“魔主已经在永夜宫设宴,请随我来。”苍溟转身引路,黑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桑知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魔界的景象。
这里的灵气与仙门截然不同,更加混乱、狂野,却蕴含着某种原始的力量。
“准魔后初次来魔界,感觉如何?”苍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
“与想象中不同。”桑知平静地回答:“不过你可以喊我桑长老。”
“毕竟,我现在还没有与你们魔主成婚。”
苍溟冷笑一声:“若不是因为你是魔后的身份,你觉得你能安稳地站在此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