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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黎夜不也……

之芙:?

按人类的年龄换算, 她才二十多岁。谢应白差不多跟她一样大——还比她高那么多,为什么要叫她妈妈?你们人偶师和人偶的恩怨不要带上她啊!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抗议, 谢应白竟也跟着笑起来。

他那张颇有少年气的脸,笑起来像个清俊而朝气蓬勃的高中生, 嫩生生的脸有个小酒窝, 很容易迷惑人,让人被他的快乐感染。但不过片刻,笑意里多了点恶劣。

于是, 之芙眼睁睁地看着他张了张嘴, 吐出一句:“小妈。”

仿佛凭空一道雷劈下,之芙被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男高中生”谢应白已经蹭了过来。小狗似地环抱住她的肩膀, 沉重的脑袋搭在她的肩头。

“姐姐……芙芙……小妈……想让我怎么叫你都行。就是, 你别再走了, 好不好?”

他的声音闷闷的, 像是被抛弃的小狗抱着主人呜呜咽咽。好像她是什么抛夫弃子的负心人一样。

——似乎也确实是。之芙一哽, 莫名有点心虚。

谢应白察觉到了她的停顿,再接再厉:“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不在, 黎夜老是虐待我!”

黎夜在旁边冷笑:“我怎么虐待你了?”

“他、嗯, 他不给我买衣服!”谢应白抖抖身上的衣服, 理直气壮, “你看,我现在穿的还是别墅那件呢!”

黎夜冷笑x2:“大少爷, 你从谢家带过来那一百零八件、要用五个机器人偶抬的衣服穿完了吗?穿一件丢一件都穿不完吧?”

谢应白顿了顿又说:“他不给我吃饭!”

黎夜好心提醒:“你那嘴巴一张就是机械结构,米饭进去糊成一团黏住齿轮,还得拆开修。”

“……”谢应白哽住, 怒道,“他还不让我去找你!!!”

“……”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之芙下意识看向黎夜,等着他一如既往地反驳。但黎夜只是默默地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了。

之芙:“……”

之芙也心虚了。

“那个……嗯,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看这些人的反应和对话,现在的时间线应该就是别墅事件结束后没多久吧?

退出游戏之后,系统显示她打出的结局是一个挺稀有的完美he结局,但还不是隐藏结局。一般来说,玩家会默认自己打出完美的好结局之后,角色们就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但这只是笼统的说法!

她只知道在游戏的结尾,警察来调查了那些骸骨,最后应该会把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而时晴时雨他们,应该在接受治疗之后就回到了校园继续自己的大学生活,人偶最后跟着黎夜离开了。

但除此之外,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有个人找不到影子,也不知道抛夫弃子跑到哪里去了……”谢应白的声音里带起一股怨念。

之芙问:“你说的那个‘夫’是谁?‘子’又是谁?”谢应白不是不爱这么叫吗?

谢应白抬起头来,冲她一笑,像呲牙咧嘴的小狗:“你说呢?你想我当什么,我就当什么呗。我还能对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说不?”

“反正……”他拖长了声音,又冲她一笑,“小妈跟继子的故事,也很多人喜欢,是不是?——嗷!”

黎夜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把他从之芙身上扯开:“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谢应白捂着脑袋,气急败坏地说:“老头子你还要我怎么样!不是都按照你说的叫了吗!”

……老头子?之芙看向黎夜,这个目测大概只有二十六七岁的男人,面容冷峻,因为常年不问世事,甚至带着一些清澈感。谢应白居然叫他老头子?

但是……确实也很像。大概对于过于青涩、没有受过人类教育的,小孩子脾气的人偶来说,总是冷着一张脸的老古板黎夜,确实很像是他的父亲。更别说他还是他亲手做出来的。

“不跟你计较……”谢应白捂着脑袋,闷闷地说,“反正,就是你想的那样了。”

他似乎很不乐意谈论别墅里的事情,草草三两句带过:“我从别墅里出来之后,老头子收留了我和其他的人偶——哼,算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吧。谢家那两个人被抓了,应该是死刑了吧,他们杀了那么多人。”这段时间他在黎夜这里也恶补了不少人类的知识,知道杀人是要入刑的。

“至于我呢——”谢应白指指自己。

黎夜接话:“人类的法律管不到它,它现在关在我这里,干活或者做事赎罪。还有别墅里其他的帮凶警方也在调查中……还得多谢你拿出来的那个日记本。”

“比起问我们,不如问问你吧。”被拉开的谢应白又想贴上来,但被黎夜制止了,他只能抱着双臂站在原地,“说好的会回来看我……看我们。为什么一离开别墅,就找不到你的人影了?黎夜去找过你那些同学,他们说你已经退学了。”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小狗似的表情褪去,只留下浓浓的攻击性:“你不会是在躲着我们吧?为什么,你怕我?”

醋味冲天:“还是,你抛夫弃子,去包养别的男人了?”

明明都是游戏设定问题,什么搞得好像她的错一样。之芙无力地摆摆手:“我可以解释!”

“那你解释。”谢应白抱着双臂说。

之芙:……

问题来了,怎么解释?

她看向了黎夜试图求救,但黎夜对她求救的目光视而不见,反而对谢应白正色道:“她走了之后又去骗其他男人了。现在她的未婚夫要死了,她才找上我,想要我救她的未婚夫。”

之芙:“哈?”

谢应白:?!!他怒目而视。

“我真的可以解释!”之芙赶紧举起手里的照片,现场开编,“其实我离开你们之后回到了学校,有一天我走在大街上,却突然有一个男人冲出来,说我是他的未婚妻!”

她把之前对着黎夜编的故事重新编了一遍,只是这次加入了不少胡扯的细节:“他逼我做他老婆,我只能暂时屈服。后来我找到机会逃走时,却不小心用花瓶打伤了他!我没有办法,只能回来求助……”

她拿出照片,义愤填膺:“就是这个男人!”

照片上的男人静静地冲着画面外的她温柔地微笑,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如何被编排的。

黎夜表情不动,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听她讲故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了——毕竟之芙有前科在先。而谢应白表情狐疑,看看照片又看看她。

“不是我不想信你,但是这也太……我听说,人类社会是法制社会啊。”谢应白说。走在路上就被人抢了当老婆,还能算法制社会吗?编故事都这么不用心?

“法制社会又怎样!”之芙理直气壮,“黎夜不也是我在路上抢来当老婆的吗!”

“噗——”黎夜一口茶水好险没喷出来。

“再说了!”之芙一叉腰开始展现自己胡编乱造的功力,“明明都怪你,好吧!”

谢应白:……

他满脸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我?”

“都怪你,要不是你急着催我回来看你,我怎么会上街,不上街就不会被人看到,不被人看到就不会被抢,不被抢就不会杀人——”

“咳咳。”黎夜打断她的经典吟唱,“不是要做人偶吗?跟我来吧。”

他转身,打开了侧面的房间,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室的,长长的道路。

第32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因为…………

这是一条通往地底的暗室, 四周的墙壁看起来黝黑湿滑,上面挂着一些昏暗的电灯,台阶层层连接, 前方却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一条看不到归处的无尽长路, 通往大山的心脏。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漆黑狭小的室内显得无比清晰。

“小心点。”黎夜回过头来, 拉住她的一只手。“这里台阶很多……但不能点太亮的灯。”

“为什么?”之芙问。她在来的时候,明明在正堂的隔壁看到了一间制作人偶的工具屋。为什么工作室要修在地底?掩人耳目?可这里又不是城市中,这里人人都会制作人偶, 难道还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吗?

——之芙想起了黎夜所说的‘传说’中的一句话:只有家主才会制作附有人类灵魂的人偶。

是这个原因吗?

之芙思考着, 忽然,她的耳边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一道不可捉摸的风, 穿透了四周厚重而潮湿的墙壁, 吹入她的耳中。

先是隐隐约约的, 如同雾气一般轻盈, 但随着他们愈发深入, 声音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呜呜……呜……”

好像是有谁在哭。

她的鼻尖隐约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来自一种奇怪的情绪,像是很多人类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发出的混合的味道。像潮湿的水汽那样的气息, 黏腻的, 厚重的, 发霉的, 湿漉漉如同溺死者顺着河流飘荡的发丝,缠绕在她的鼻尖。

……总之, 一定不会好吃。

之芙屏气凝神地嗅闻着,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放慢了脚步。

身后的谢应白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害怕吗?”他低声问。他的手冰凉而干燥, 表面滑腻腻的,一点儿也不像是人类的触感,但掌心宽大,包住了她一整个手,温和的气息从他的掌心渡过来,仿佛一种安抚。

他使了个巧劲儿,把之芙手里捏着的照片拿走了,之芙回头,瞧见他借着墙壁上昏黄的灯光,正在仔细而认真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走在前面的黎夜也放慢了脚步,他语带安抚地开口:“别担心,这些声音只是……一些不甘心罢了。”

他敲了敲墙壁,哭声霎时停歇,片刻后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没有那么清晰了,变得愈□□缈。

“所以别怕。”他淡淡地说,“应该是他们怕你才对。”

黎夜的掌心同样宽厚,温暖得仿佛泛起潮湿的水汽,牢牢地包裹住她的手,像一条坚定的支撑链。

之芙还在比较两只手的区别,忽然,身后的人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掌心。

小狗伸爪似地,轻飘飘地抓过掌心的纹路,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之芙一顿。

“怎么了?”黎夜问。

“没、没什么……”

是错觉吗?

……不是。身后的人又挠了一下,狡猾得像只一闪而过的狐狸尾巴。

之芙反手握住他的手。从别墅出来后,谢应白肉眼可见地开朗了很多,大概是环境影响人,毕竟死时还是个小孩子,这么多年也没人教过他什么。

本来她觉得黎夜管教得很好,终于收了那股恶劣的少年心性。

但其实……还是一肚子坏水,那股子属于怨魂的扭曲怎么也驱不散。

就像这样,鬼魅一般从身后悄无声息地贴上来,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连半点温暖的气息也没有,只有说话时带起气流冲入耳蜗。

“小、妈。”他一字一顿地,故意把这个奇怪的称呼念得很重。他说,“你要给我找新爸爸了吗?”

嫉妒像是烈火般烧透了全身的血液——话说回来,他真奇怪自己有没有这种东西,就像他第一次从之芙这里感受到属于自己的心跳一样——又烧尽了血液的氧气,迫使他张开嘴,急促地吐出一口口气流。

他想起别墅里的同床共枕,她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像抱娃娃一样抱着他的身体。骄傲的人偶来不及计较她的失礼,她一段白皙的藕似的手臂牢牢地抱着他。胸膛贴着胸膛,人偶的心跳飚得飞快,每一声都压过女孩轻柔的呼吸。

她姿势好熟练,在砰砰作响的心跳里,人偶默默地想。她会抱着其他玩偶睡觉吗?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她有这么多玩偶,可是他的心跳却只为她而响。这不公平。

“……”之芙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

谢应白又轻声地,像是撒娇一般问:“他很好看吗?你喜欢他吗?”

那张照片被他拿在手里摇晃着,原来刚刚他就是在看这个。

寂静的地道里,最细微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了。

恶劣的鬼魂原形毕露,愈发得寸进尺。他挨过来,咬耳朵:“你觉得他好看还是我好看?你们人类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就可以抢走的吗?”

“那我……也可以吧?”

“不……不行。”之芙说。人偶的眼睛在黑暗中视物也没有任何障碍,从人偶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偏过了脑袋,但因为找不到方向而显得有点茫然,瞳孔里没有聚焦也没有光亮,手指紧紧攥住他的手,长长的眼睫上挂着一点细碎的、昏黄的光。

“为什么?”谢应白发出了天真的疑问。他的声音从左耳换到右耳,轻轻地问,“你知道的,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你们人类社会的规则。”

“我什么都不明白,你能教教我吗。”他恳切地说,两只手缠绕了上来。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能抢走喜欢的人?为什么孩子不能喜欢自己的小妈?”

之芙回头,唇瓣开合几下。

谢应白专注地盯着那张唇,目光灼灼像是小狗在看自己的食盘。之芙的唇瓣是淡粉色的,说话的时候上下嘴唇一抿,像是花瓣般柔软。

他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脑子还没有想法,行动就先理智一步——

好想……好想……好想咬一口。吞进喉咙里,她的嘴唇会是他第一口食物。

然后,他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之芙的身后传来。

“因为……我还没死呢。”

旋即一道风声擦过耳边,刹那间谢应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文弱的人偶师该有的反应速度,但紧接着,他脸颊剧痛,砰地一声被一拳掼在墙上!

第33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两个男人……

“……”

“毛都没长齐的小孩。”黎夜居高临下地看着倚着墙面擦脸的谢应白, “知道什么叫‘爱’么,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那一下真是完全没有收力,人偶的脸上看不出伤痕, 但他的手背青了一大块,可以想见谢应白有多疼。

他甩了甩手, 抬起下巴, 慢条斯理地说:“之芙说我才是她男朋友,对你的小妈放尊重点。”

昏黄的灯光“噼啪”地跳跃了一下,谢应白倚着墙, 舌头抵住上颚, 一手摸了摸脸。

“不尊重,就不会让你这一次了。”

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 不该在地道里, 黎夜还在的时候勾引之芙。

但深渊里养出来的恶鬼, 良心也就这一点了。

他手指顺着脸颊滑到嘴唇处, 擦出一丝水泽, 在昏黄的灯光下闪闪发光,又顺着指尖被拉出丝一般的短短痕迹,在下一秒破碎无痕。

唯有唇边发亮的水泽证明方才的一切。

“这不就是‘爱’么?”他笑盈盈地看了一眼之芙, 随即挑衅地看向黎夜。

下一秒, 他敏捷地闪过——黎夜一拳砸在了墙上!

谢应白当然也不甘示弱!他只是黎夜的造物, 喊之芙叫“小妈”也不过是想留下之芙, 黎夜算老几在这里摆亲爹架子?他凭什么要听他的?

他只知道动物的法则,谁抢到就是谁的!

不就是打架么?黎夜都没有留手, 他当然也不会让着他。

狭小的地道其实不方便打架,但这里是黎夜的主场。从他手上的茧子就能看出来,他可不是什么柔弱的人偶师, 常年搬动沉重的人偶肢体和雕刻让他的力量和速度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即使是谢应白也要在狭小的空间里极力躲闪才能避开。

但人偶的身体可比人类要坚硬多了,虽然他谢应白会感觉到痛,但黎夜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两人交手过几轮,很快都意识到自己暂时没法把对方怎么样,只能停手,面带不虞地看向对方。

正待进行下一轮时,忽然,面前传来了之芙的低呼。

两人猝然回头,却发现之芙在他们打架时,自己走到了地道的底部。

“之芙!”黎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之芙身边,见之芙站在门口,愣愣地看向前方。

——面前是一间巨大的地下室。没有锁门,大门敞开着,墙壁上亮着昏暗的黄色灯光,尘土气息扑面而来,裹挟着来自深山心脏的潮湿气息。

灯光照亮了一部分物体,然而有更多的东西盖着布或随意摆放在地面、架子和玻璃柜里,它们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只留下一道道隐隐约约的线条轮廓。

最外侧摆放着一架钢琴,钢琴上的罩布落满了灰尘,上面则堆放着一个节拍器和一束插满花的花瓶。

而花瓶也落满了灰尘,也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可花瓶中插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鲜花,居然丝毫没有枯萎,还保持着鲜艳欲滴的模样,几乎可以闻到来自它的芳香。

忽然,空中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呜咽声。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掀开了罩布,落满灰尘的布罩以一种反重力的姿态漂浮了起来。放在钢琴上面的节拍器忽然“啪嗒、啪嗒”地响起来,指针左右有规律地摆动,花叶哗啦啦地抖动了一阵。

琴凳被拉开,接着微微塌陷,像是有什么人坐在了上面。

随即,钢琴的黑白琴键突然自行下陷、弹起,再重复,优美的乐声从钢琴的共鸣箱里流淌而出,组成了一曲不知名的乐曲。

那声音哀伤而忧郁,混合着呜咽声,尤其悲伤。很难想象在这样潮湿的而灰扑扑的地下室里久放的娇贵乐器,能发出这样和谐的声音。

呜呜咽咽的哭声伴随着乐声,填满了这间地下室。

而钢琴身边,紧紧靠着钢琴坐在地上的一只半人高的小熊玩偶也剧烈颤抖起来,片刻后它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朝着三人走来。

再往里,一颗篮球忽然滚动,一下子撞到了墙壁上,又猛地反弹回来,发出“砰砰”的声响;一个放在展示柜里的八音盒自行打开,水晶小人一边跳舞一边唱着歌;一本掉在地上的日记本浮在空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哗啦啦“地翻动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而更深处,身披夜色隐没在黑暗中的物品似乎也跟着活了过来,它们隐约的轮廓在看不清晰的颤抖着。

在小熊玩偶摇摇晃晃快要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黎夜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拎起小熊玩偶的耳朵,大步踏进地下室内,在小熊玩偶还在他手上挣扎的时候,他另一只手按住钢琴盖,往下推——

“哐!”

乐声停息了,沉重的罩布掉在了钢琴上,重新遮住了这台诡异的钢琴。

黎夜把小熊放在了琴凳上。

篮球滚到了看不到的角落,八音盒默默地关闭,日记本砸在地上,地下室深处蠢蠢欲动的物件也彻底安静下来。

耳边呜咽的哭声消失了,仿佛刚刚那诡异的一切只不过是他们的错觉罢了。

黎夜:“……”

他有些迟疑地转过头来。虽然从别墅里的表现来看,之芙并不像是会怕这些东西的人,但他内心还是有点忐忑。

——直到他转过身,对上之芙亮晶晶的眼睛。

她看起来不仅不害怕,反而眼里满是惊喜:“这是什么?是你的人偶吗?会自动弹音乐的钢琴?会走路的小熊?”

她也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双手插兜嘟哝着“好多人啊”的谢应白——跑到钢琴面前,伸手揉了一下小熊的耳朵,手指却穿过了小熊耳朵。

“嗯?”之芙惊讶。她眨眨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再次伸出双手想要抱起小熊,但手指穿过小熊玩偶,好似面前的玩偶只是一个投影。

——但刚刚,黎夜明明抓起了它的耳朵。

就像现在,黎夜再次拎起它的耳朵,放到了之芙的怀里。

这一次,之芙结结实实地抱住了玩偶:“好软!”

黑暗中,没有人发现小熊脸上的表情变得害羞起来,脸上有些不明显的红晕。

“这不是我做的人偶。”黎夜低声说,“这些……是人偶的灵魂。”

“人偶的灵魂?”之芙问,“人偶身上的灵魂,不是来自人类吗?就像是谢应白那样。”

黎夜轻轻地擦了下钢琴上的灰尘,答非所问道:“我已经很久不做人偶了。”

“在我的家族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拥有触摸灵魂的能力,就像这样。”他摸了摸小熊的头顶。

“作为特殊之人,我们在家族中受到更多的尊崇,在决定家族事务也拥有更多的权利。就像是,人类社会里称呼的‘家主’。说起来……”黎夜略一沉思,脸上多了些笑容,一些促狭的味道。只有这个时刻,他看起来才不像是沉稳的老者。“这个词还是我小时候,在漫画里看到的。”

“那时候轻狂,让其他人都这样称呼我。这也算是我们对人类社会的学习吧。”他话锋一转,“不过,后来我去到人类社会,才发现大家都不这样叫了……这个称呼听起来是不是很中二?”

“……你连中二这个词都学会了,你绝对是这个家族里最懂人类的人。”之芙说。

她忽然能理解黎夜,因为魅魔的社会和家庭结构跟人类的很不一样。作为人类社会的异类,她也曾痴迷人类的各种流行文化,其中也包括电影动漫小说之类的。

毕竟人类是这么有意思的种族。

黎夜轻笑:“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个称呼很奇怪。不过……这群孩子,大概也想捉弄我吧。所以他们才不肯改口。”

他继续往前,地下室里的大部分物品都用防尘罩盖上,那些防尘罩上也落满了灰尘。可见他们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里了。

“说起来,很多事就像这个称呼一样,总是因为年少轻狂而犯下错,只不过要等到很久以后,才能察觉到当时做错了什么。”

“我年少时很喜欢人偶,它们像是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我们家族一向人很少,小孩子总是需要朋友。”黎夜说。随着他的深入地下室,更深处的灯光被点亮,露出了摆满一整个地下室的奇怪物品,这些物品毫无关联,有些是小孩子的玩具,有些是属于大人的衣服首饰,颜色大小各异,这里简直像是个杂物间——但他们的主人分别属于一千个家庭。

“而且,我也迷恋这种操纵什么东西的快.感。很多人迷恋操纵人偶的丝线,但对于我来说不仅于此。”他自嘲地笑了笑,“很难想象吧?我也会迷恋这样的事情?”

之芙点点头——真的很难想象,像黎夜这种随时自慎自省的老古板也有这样轻狂的过往。

“把一个人的灵魂随意摆弄,就像是摆弄他们的人生。我知道人类社会有‘上帝’和‘撒旦’,他们一个创造生而另一个操纵死。我所做的,和他们有什么分别?”

“人类会对拥有上帝撒旦的权利上瘾吗?”黎夜说。

之芙认真地想了想,说:“如果他们不会上瘾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精彩的漫画和小说了。所以从这方面来看,这是好事。”

魅魔就是这样不会否认欲望的种族,所以之芙觉得这是好事。

黎夜不置可否。他朝谢应白伸手,手心朝上示意他。

谢应白装傻。

“照片。”他低声催促。

谢应白这才不甘不愿地把照片给到黎夜手里。

“要照片做什么?”站在旁边的之芙看着他们的动作,有些奇怪地问。

“做你想要的。”黎夜拿着照片走向更深处。

地下室的最里面放着一个工作台,上面也落满了灰尘,一旁的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工具。

工作台上除了制作人偶的工具之外,还散落着一些人偶和关节结构的图纸,连地上都滚着几个纸团,如果不是这些厚厚的灰尘,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主人急着离开,还没来得及收拾一样。

黎夜把照片钉在工作台上的一个造型非常奇怪的展示架上,拿起旁边一个制作出基本形状的人偶。他用两指摸过照片上微笑的人脸,然后凭空做了一个向外拔出什么的动作。

忽然,一旁的柜子打开,一个玻璃瓶子从里面掉下来,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之芙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根实验用的试管。

但是……刚刚那个柜子里,有这样的东西吗?之芙扫过一眼,里面放着的明明是一些制作人偶的工具。

黎夜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惊讶,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根试管,也没有弯腰去捡的意思。

还没等之芙发出疑问,忽然就像是刚刚那样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只试管漂浮起来,像是虚空中有一只手从地上捡起了它。

黎夜问:“他叫什么名字?就是照片上这个人。”

“夕同简。”之芙说,她在照片的背面见过这个名字。

奇怪的是,当之芙叫出这个名字之后,试管朝她漂浮了过来——就像那个人朝她走来一样。

“夕同简……好。”黎夜说,“那这个人偶也叫这个名字。”

之芙这才反应过来,拿着这个试管的“人”就是夕同简,这个试管,也可以跟之前在神庙外时,夕同简妈妈所说的研究所对应上。

“坐过来,我教你。”黎夜说。

“……我?”之芙左看右看,才确认黎夜是在跟自己说话,她有点奇怪,不知道黎夜这句话从何而起,“教我什么?”

黎夜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把她按到工作台前坐下。

那根试管也跟着默默地飘了过来。

“不是问我,要你这位女仆小姐做什么吗?过来,我教你怎么做人偶。”

“……”之芙瞪大了眼睛。

身后,黎夜弯下腰,握住她的手,拿起一个打磨工具。

“首先要把人偶的外形打磨出一个基础模型。”

黎夜身上有股香味,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味道。

随着他弯腰俯身的动作,一直都很淡的香味就这样流淌下来,把她包裹了起来。那是属于某种木材的香气,淡淡的,带着一点苦味。

他的体温也顺着单薄的衣物贴在她的后背,那温度简直可以用灼热来形容——之芙懵懵地转过脑袋,看到了黎夜表情冷淡的脸。

……真奇怪。她被烧得热气腾腾的脑袋里忽然就冒出这句话,真奇怪,这个冷淡的男人,也会有这样灼热的体温吗?和吊儿郎当地坐在一旁的谢应白完全不一样……

“发呆做什么?不是你要做人偶吗?”黎夜忽然说。他的目光仍然盯着之芙手里的人偶,然而唇角含着一点儿笑,“我就这么好看吗?”

之芙一呆,立刻低头,专注地听着黎夜讲解,打磨手里的人偶。

忽然,一点儿热气擦过她的耳畔。

“……就这么认真?你很喜欢这个男人?”

之芙转头,却见不知何时,黎夜的笑容消失了。他紧紧地抿着唇,带得下颚的线条也崩得紧紧的,锋利异常。

“……刚刚,为什么一个人走了?”他轻声质问,低下头,一下咬住之芙的耳垂,又在之芙发出惊呼之前撤离,留下一个湿润的牙印。

之芙的眼角余光中,那根漂浮在一旁的试管忽然颤了颤。

然而黎夜没看到。他还在问:

“两个男人为你打架这种事,也比不上你这个死人未婚夫重要?”

第34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因为已经……

“两个男人为你打架这种事, 也比不上你这个死人未婚夫重要?”

“呃……”之芙偷偷瞄黎夜的脸色。

现在黎夜绝对是她心里‘最爱吃醋的老婆’排行榜上的第一名,这个排名还要远远超过看起来最爱吃醋的谢应白。

平常装出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好像根本不屑于跟其他人争风吃醋……

其实心里默默地把仇都记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地问上一句,好一副逼宫的模样。

就像……呃, 现在这样。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 只是在认认真真地教她做人偶,但是……之芙的耳垂还很痛。黎夜咬她也完全没收力,把她的脆弱的耳垂啃得湿漉漉的, 潮红爬上耳廓, 简直……

简直分不清楚谁是野兽谁才是人类……

之芙支支吾吾地“唔”了一声:“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黎夜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之芙心里被盖章“冷酷”、“爱吃醋”,还在质问, “因为你是个薄情寡义的小骗子, 骗了一个又一个, 根本不在乎这些被你骗的男人?”

“不是啦……”之芙小声抗议, “你心好坏, 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那为什么?”黎夜问。

“因为……”

因为这种情况也很常见嘛,两个人打架什么的……之芙的眼神又开始飘忽了,乙女游戏里有雄竞修罗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作为乙女游戏的骨灰级玩家, 已经司空见惯了。

比这打得更惨烈的, 血肉横飞的, 私下设计要人命的, 她都已经见过了。

所以,在黎夜和谢应白打架的时候, 她就显得有些薄情了。

但是她要怎么回答他?说:因为已经有很多人为我打过架了?

想也想得到,黎夜肯定会冷着脸,追问她是谁?

她又答不上来……难道要说, 是其他游戏里的角色?话说回来,黎夜看过那么多动漫小说,他一定也能理解吧?唉,说到底都怪她实在是太有魅力了,这些食物上赶着让她吃,她也没有办法啊。

唉,就敷衍一下他吧,她这可是为他好!免得他又吃醋。快想想该找什么借口,嗯……要不就说她是被楼下的钢琴吸引了……

“在想什么借口?嗯?”黎夜的质问声把她从思绪里拉了出来,他轻嗤,“几分钟都不够你想,说出来我听听,勉强信一下你。”

之芙张了张嘴,信心满满,就要说出自己的借口,但刹那间她的余光看到了虚空中正在震动的试管,脱口而出:“因为已经有很多人为我打过架了!”

“……”

“……”

空气寂静了两秒钟。

之芙大脑空白,深恨自己这张嘴,怎么就不听大脑使唤呢!眼角余光里,试管被人一上一下地抛起来。

半晌,坐在旁边凳子上,没个正形的谢应白撑着脑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得更努力了,是不是?”

“……”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谢应白那双恶犬似的眼睛,正牢牢地盯着她呢。

之芙尬笑了两声,绝望地闭上眼想要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但黎夜却不肯让她得逞,他低下身来,高大的身躯带着沉重的压迫力——

之芙:“喂喂这是事实不许恼羞成怒太有魅力难道是我的错——嗷!”

黎夜低下身,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她的脸颊上。

之芙眼泪汪汪地瞪着他,白皙柔软的脸颊上留下了一枚牙印,跟另一边耳垂上的牙印相映成趣。

“现在好了,你开心了,你这个冷漠狠毒的男人——嗷!别咬了你是狗吗!”

黎夜又凑下来,这一次却没有咬她,只是含着她一小块脸颊,像是在吃果冻一样吸。

——到底她是魅魔还是他是魅魔啊!怎么看他都比较像魅魔吧,这个人类简直倒反天罡,不乖乖等着被吸还主动来吸她。

黎夜的表情倒是真的开心了不少:“不是咬。”他认真地纠正。

“那是什么?”黎夜不会真的是魅魔变得,是来吸人的吧?

黎夜声音里带着点笑:“是我在努力啊。”

“努力把其他人比下去,怎么样?够努力了吧?”他说着,又要凑下来。

“够了够了够了!”之芙立刻说,“你不用努力也可以!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

“嗯?”黎夜被哄好了一点,面带期待。

“你是所有人里最爱吃醋的!”之芙说。

黎夜:“……”果然不应该对她有什么期待!

之芙眼神乱飞,眼见着黎夜的表情越来越无语,她垂死挣扎,试图转移话题:“那个……”

“哪个?”

“那个!你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试管一直在飞吗!”

之芙挣扎着从黎夜的怀抱里逃出来,指向一旁的试管。

透明的小玻璃瓶正在上下翻飞,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把它抛起又接住。

说到这个,站在一旁的谢应白忽然面露厌恶:“有人在那里拿着,当然会飞——对了,我忘记你看不到了。”

黎夜静静地凝视片刻,也说:“不用管它。”

但之芙还是无法理解:“什么?有人?等等,这是什么意思?黎夜,你刚刚不是还让那些东西安静下来了吗,不可以让它也安静吗?”

黎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然他顿住了,直直地看向之芙,他坐在了之芙身边,环住了她。贴着她,声音带了点笑意。

“认不出来了吗?”

“什么?”

“这就是你的未婚夫啊。你手上,不还拿着给他做的人偶吗?”

“……”之芙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控诉,“黎夜你怎么被谢应白带坏了!”

“明明是你,把我带坏的。”黎夜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试管被高高地抛起来,然后再次被接住,紧接着停滞在空中不动了。

之芙莫名地心虚……她为了骗黎夜和谢应白,编排了很多谎话,难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夕同简都听到了?

当着人的面编排人家,她有些脸热。

她瘪起嘴,转过身认认真真地拿起人偶,专心地按照黎夜的指导打磨起来。

“我要认认真真做人偶了,不要干扰我!”

主打一个不听不看,这件尴尬事就没有发生过。

可以说非常掩耳盗铃了。

……

进来的时候,之芙就发现了,黎夜是住在庭院的最里面的。

当晚,在结束了地下室的工作之后——打磨人偶真不是个轻松活,之芙只干了半小时就手酸眼胀的,终于明白了黎夜为什么需要一个“女仆”来帮她干活了。

只是,她这位女仆到最后也没帮上什么忙,黎夜见她累得气喘吁吁,就接手了她的工作,让她坐在一边看着他工作——还让人偶给她端茶倒水。

看起来,黎夜倒是更像她的‘男仆’。可惜男仆体验卡是有时间限制的,到了下午,结束了工作之后,黎夜就带着她回到了小楼里,给她安排了一个位于二楼的房间。

他的小楼看起来不大,但里面的空房间不少。对于他的安排,谢应白试图抗议——因为之芙和黎夜都住在二楼,只有他住一楼。

但抗议无效,黎夜本就住在二楼,当时还是谢应白自己说不想见他,才自己选的一楼房间,这下他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至于之芙为什么要住在二楼,黎夜轻飘飘一句就堵了回去——女孩子住一楼,洗漱换衣服都不方便吧。

于是,谢应白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憋回去的怒气很快在晚上,之芙跟着黎夜去其他人那边吃饭的时候平复了回来。

位于深山的人偶师家族已经很少有外人踏进了,今天为了庆祝这件大喜事——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大喜事,之芙发现所有人都对她的来历和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一整个晚上她都被缠着讲外面的故事——其他人特意办了宴会,在席间,之芙不免被问到“为什么要来这里”和“黎夜之间的关系”这样的问题。

之芙在经历了白天的社死之后,不敢再胡说八道,认认真真地表示她只是黎夜的女仆,她来这里是为了救自己的未婚夫。

——丝毫没有意识到,黎夜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

谢应白本来还因为住处的事情生着气,他也吃不了什么东西,但还是执意来参加宴会,就为了粘着之芙。现在一看,黎夜也没比自己好多少,于是又散了气,又能乐滋滋地看着黎夜吃瘪了。

到了晚上,席面散尽了,黎夜拖着之芙这个被其他人灌醉的小醉鬼回了小楼,把她推上二楼推进房间,留下一套睡衣一套工作服后就嘱咐她好好洗个澡早点睡觉,随即就离开了。

“为什么要早点睡觉?”之芙捧着衣服,脚步虚浮,脑袋还不太清醒。

黎夜堪称冷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明天还要早起做人偶。”

之芙:“……”

黎夜这个冷酷无情只会剥削魅魔的资本家!

之芙哼哼唧唧地走向浴室,冲了个澡后她清醒了不少。人类的酒对于魅魔来说本来就很难喝醉,而且这里还是游戏,醉意大概就像游戏里附加的buff一样,让人脑袋晕晕,看不清楚眼前的事情,但过了这段时间就好多了。

她套上睡衣,却发现这身睡衣的尺寸刚刚好,而且布料也非常柔软,很暖和。

不愧是人偶师……只是之前在别墅里抱过几次,就能精准猜出她的尺码。

之芙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睡衣单薄,黎夜还给她送了一件第二天穿的工作服,装在袋子里。

她准备试一下工作服合不合适,打开袋子,把袋子里的衣服倒了出来——

一套黑白色的裙子掉出来,最上面滚落出一个条状的头饰。

之芙捡起来——一个女仆装的耳饰。

之芙:“……”

看不出来啊,黎夜居然是这种人!但为什么是她穿女仆装?不该是黎夜穿男仆装吗?

她捡起衣服,再仔细一打量,却发现这套衣服根本不是她的尺码,虽然是裙子,但裙长已经拖地了,即使是最长的女仆装也没有这样的吧……而且肩线又很宽,款式也跟那种色/情的女仆装不一样,反而是那种裹得严严实实的那种。

黑色的长裙,实用的围裙,没有多余的花边和蕾丝。

之芙陷入了沉思:这不会是……黎夜给自己准备的衣服吧!

这就是他的“努力”吗?

之芙把衣服收好,准备明天去找黎夜让他穿上,直径走出了浴室。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之芙只觉得自己整个手臂都在哀嚎。

那些人偶是树脂做的,又沉又重,打磨很费力不说,还得按照照片上的样子雕刻。

虽然后面都是黎夜在忙活,但她今天又是干活,又是编故事,又是装哭的,也累得不行。

虽然这里是陌生的地方,但这也是黎夜的小楼,之芙对他是百分百信任的,是以,她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黑暗的小楼里,她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或许……不是人。

一个试管无风自动,漂浮在空中,偷偷潜入了她的房间。

也没有注意到——

月上中天之时,一个人影打开门,悄悄地溜进了她的屋子。

“……”

“唔……”

好热。之芙半睡半醒之中迷迷糊糊地想。

是被子太厚了吗?可今晚的天气不冷不热,明明是刚刚好啊。

什么东西……

好像在她的身上钻来钻去的。好痒……

黎夜养狗了吗?她怎么没见到……

呜啊……别舔她了……

之芙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是晕晕乎乎的。她看向天花板,勉强睁开眼睛,还觉得头顶的天花板摇摇晃晃。

然后,她低下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谢应白那张清俊的脸,正从她身上的被子里探出来,笑盈盈地看着她。

之芙:“……”

之芙:“谢应白你是狗吗……你在干什么……”

因为刚刚睡醒,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睡意朦胧的柔软。

谢应白歪头,笑得天真又灿烂:“我在努力啊。”

“努力……比过其他男人。”

第35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穿着及地的……

“我够努力了吗?”

谢应白的玻璃眼睛, 在黑暗中也显得亮晶晶的。

他的手脚像是藤蔓一样缠绕过来,四肢都牢牢地缠住了她的身体,人偶身体像蛇一样冰冷滑腻……

之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嗯?”谢应白眯起眼, 轻轻地对着她吹气,“你害怕我吗?”

眯起眼的样子, 更像是一条阴冷湿滑的蛇。但他又很快变了眼神, 瞪大了眼睛像是小狗一样可怜。

“对不起,不要害怕我好不好。”他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脖颈处,微凉的发丝扎过, 痒痒的, “我只是好想你。你今天跟黎夜说话,都不理我, 我想努努力。”

“我一个人住在楼下, 很害怕。”

之芙还困得迷迷糊糊的, 好半晌才恢复清醒。人偶的身体渐渐染上了余温, 她打了个哈欠:“你想跟我一起睡觉吗?”

“可以吗?”小狗继续摇尾巴。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不少, “你还要给我讲故事吗?我喜欢听。”

之芙又打了个哈欠:“可是没有故事书了。”果然还是个孩子。

“那、那不讲也可以,你要跟我睡觉。”没有故事,谢应白也还是很高兴。他凑下来, 在她的鼻尖亲了好响亮的一下, 微凉的唇舔舐着她的脸颊。

白天被黎夜咬出来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了, 白皙柔软的脸颊像是一颗软软的蒲公英, 离得如此近,连脸颊上最细小柔软的绒毛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和人偶完全不一样的肌肤。柔软的, 鲜活的,会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上面那些不太明显的瑕疵毛孔, 也显得生动极了。

他着了迷一般凑近了,冰凉的唇在吻上之前——

之芙突然翻身,把他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谢应白骤然惊醒,简直像个做坏事被发现的毛头小子似的,呼吸急促,心脏砰砰乱跳,他定定地盯着之芙睡着的脸,好一阵才缓缓顺着她的怀抱躺下。

这就像是别墅里的那一晚……这不是错觉。

他还以为是因为第一次被人这样抱住,才会产生心跳和呼吸的错觉。

但他发现原来不是。不是因为被抱住,而是因为她。

忽然,之芙侧身换了个动作,像是抱玩偶一样把他牢牢地抱在怀里。

“晚安……”她迷迷糊糊地,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确认了身边的人是他之后,又很快陷入沉睡。

寂静的房间里,他只听到她规律而均匀的呼吸声,像是一阵轻飘飘的风,又像是循环往复的潮汐,手臂小小的一段,却牢牢地抱着他,压着他的脊背。

除了呼吸声,还有……

谢应白贴近了她的胸膛。那里微微起伏,沉稳的心跳声像是一曲乐章,有节奏地拍打着名为“之芙”的曲目。

好小的声音。他想,他的心跳声,大概会比她的大许多——即使人偶根本没有心脏这个奇怪的东西。

这不公平。他又想。

为什么他心跳声这么大,她的心跳声却只有这么一点点?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公平过。

谢应白大晚上来,本来是想闹一闹她,逼她承认自己最努力,最爱他的。还想再问问她和他那个未婚夫是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他只是贴在她的胸膛上,听着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也永远不会公平的心跳声,渐渐陷入了静止中。

……

之芙以为前一天黎夜说得那么冷酷,第二天必然是天都没亮就把她这个可怜的小女仆从床上抓起来干活,结果——

第二天之芙自然睡醒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日上三竿了。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帘,昨天睡前忘记关窗帘了,灿烂的阳光正肆无忌惮地顺着窗户泼入房间,柔软的地毯上,有什么东西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但阳光太盛,她眯着眼去看也看不清楚。

索性从床上坐起起来,才发现自己头发也睡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她站起身准备跳下床,忽然绊到了身边的另一人——人偶。

谢应白躺在床铺间,黑色发丝散落着,半边脸枕入柔软的枕头里。

白枕、乱发、睡颜,阳光毫不吝啬地落在他的完美毫无瑕疵的脸颊上,映得那张脸白得几乎在反光。高鼻梁和长睫毛打下一片阴影,让他看上去像个温顺无害的小天使,美丽静谧的睡美人。

之芙的大脑却足足宕机了一分钟。

她坐在床边,看似是在看着谢应白的脸发呆,内心却已经是《呐喊》里河边小人的尖叫形状:谢应白?他怎么会出现在她床上?现在的乙女游戏这么贴心,还会把老婆送到床上?!

不对不对,这是她的房间还是谢应白的房间?

不会吧!难道她半夜梦游跑到谢应白床上去了?!最近不是吃得很饱吗,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几分钟后,因为刚起床而过分迟钝的大脑终于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是谢应白自己爬床上来的。

但是,人偶是要睡觉的吗?她疑惑,大大地松了口气,又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后,终于想起了地毯上那个奇怪的东西。

跳下床,她又呆了一下。

——换了个角度,她终于看清楚了地上的东西,那分明是一根试管。

就这样明晃晃地落在地上,而之芙记得昨天离开地下室的时候,她明明是看到黎夜把试管锁进了柜子里的。

根据黎夜的说法,那个地下室里的所有东西,上面都有人类的灵魂,它们是无法离开地下室的,只能在人进去的时候作怪,就像她昨天见到的那样。

为什么这根试管会出现在这里?

之芙可不认为黎夜小楼里能出现这个东西……唯一的解释就是,昨天,夕同简跟着他们一起上楼了。

可是谢应白不是能看到他吗?他昨晚没有注意到吗?

之芙捡起试管回头看,谢应白睡得正熟。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人偶也要睡觉,但她想了想,还是把试管揣进兜里,在衣柜里找了件黎夜准备好的衣服——这个房间里衣服家具和装饰品一应俱全,一看就是为她准备,只等着她来住的。

看到卫生间里换下的衣服,她想起什么,掏了掏衣服的兜,发现自己的包里居然还有几张钱。

她抽出书桌上的一支笔,唰唰写了两行字,连着钱一起压在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她从卫生间里翻出昨天黎夜给她的男仆装,兴致冲冲地下楼了。

……

身后,没关上的大门里,谢应白睁开眼,那眼睛里,哪里有丝毫刚醒的困意?

他有些懊恼地戳了戳自己的脸,对于之芙醒来之后居然没有被他刻意摆出来的姿势和漂亮的脸蛋迷倒而感到疑惑,喃喃自语:

“不对吧……难道真的是我不够努力?不应该爬床?是不是冒犯她了?”他知道,有些女孩子比较在意这个,会觉得是被骚扰了。

就这样思考了半晌也没有思考出什么答案,他闭上眼一头钻进被子里,嗅着之芙身上的淡香在被子里滚来滚去,像撒欢的小狗。

又半晌,他满脸通红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表情像醉了酒似的。

忽然,他注意到了床头柜上放着什么东西——

那赫然是被压在一起的几张百元大钞,上面压着的纸条上写着一行龙飞凤舞,潇洒异常的字。

……好像是之芙写的。他有点印象,听到之芙走之前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兴致勃勃地拿起来一看——

“服务周到热情,睡得很香。五星好评,下次再来!”

后面跟着一个Q版小人吐舌头点赞的表情。

谢应白:“……”

谢应白足足看了五分钟,终于醒悟过来。

原来被骚扰的不是之芙,是他。

……

之芙抱着衣服下了楼,就看到黎夜坐在楼下,几个人偶在旁边端上早饭,他捧着一杯热茶,颇有老干部冷静沉稳的风范。

——如果不是看到她的时候,他挑了挑眉。

“醒了?刚好,吃饭吧。”他的视线顺着之芙的脸滑到她手上拿到的东西上面,有些疑惑地问,“衣服不合身吗?”

之芙:?

她三两步走过去,把衣服放在了黎夜的面前。打量着黎夜疑惑的表情不似作伪,她问:“这是你昨晚给我的衣服。”

黎夜点点头。

“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衣服吗?”之芙问。

黎夜感觉有些不对,他说:“我只是吩咐他们去买……”他的声音骤然止住了。

因为之芙把衣服从袋子里抽出来,抖落在他面前——

黑裙白围裙的女仆装,没什么多余的装饰,但光看裙子本身的设计就已经够奔放了。

黎夜:“……”

没见过这场面的老古板目瞪口呆,瞳孔地震。

他呆立原地半晌,骤然一扭头,猛地站了起来,“你你我我”地支吾了半天,耳根子都红透了,憋出来一句:“不是我,我没让他们买这个!……抱歉,你给我吧。”

他伸出手来拿,但之芙没让他拿走。

她抖抖裙子,往自己身上比划:“你看,这个裙子不是我的尺码。”

黎夜……黎夜根本没敢看。

半晌他在之芙的坚持下侧过脸看了一眼——真的不是之芙的尺码。裙长和肩膀腰的地方都多出一大截,比划在她身上的时候几乎能把她整个人都盖住,绝不可能是她能穿上的衣服。

“……可能是人偶听错了。”黎夜还是侧着头,想要拿过衣服。

“不!它们没错!”之芙义正言辞,拒绝了他的手,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比划划,笑眯眯地说,“这是买给你的呀。”

“……别开玩笑了。”

“真的!”之芙赶紧说,“你看这个尺码,你看这个肩宽,你看这个裙长……这不是你穿的衣服是谁穿的?”

黎夜的身材确实很特别。他是那种看起来斯文瘦弱,但其实肌肉紧实有力的人,他手臂和腰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肌,加上他又高,导致身材特别好,是和谢应白那种发育中的男高身材完全不一样的身材。

之芙拿起衣服在黎夜身上比比划划,黎夜满脸羞红,但也没反抗。

“黎夜,你穿上看看吧!”

“……不要。”

“穿上吧,买都买了,不穿多浪费呀。”之芙笑眯眯地说,“再说了,你不是我的男仆吗,这就是你的工作装呀。”

“……先吃饭。”黎夜一只手拿过衣服放在一旁,另一只手无视她的反抗招呼人偶给她拿碗筷。

“好吧好吧。”之芙就知道没这么简单,黎夜这种老古板不可能随便穿这种“伤风败俗”的衣服的,他一般说不要,就是真的拒绝,不会再考虑。她还得再从长计议。

她戳着碗里的饭菜,一边嚼嚼嚼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劝说黎夜穿这件衣服。

吃完饭,黎夜让身边的人偶去叫谢应白出来,准备去地下室举行昨天的工作。

之芙说:“不用叫他了,他还在睡觉。”

黎夜一顿:“你见过他了?”今天他起得很早,怕之芙尴尬,就一直坐在楼下,根本没见过谢应白,之芙怎么会已经见过谢应白了?

之芙没有成功让黎夜穿上男仆装,兴致缺缺:“他昨天晚上摸到我房间里来,说要努力……哎你别生气呀!”

黎夜满脸“做人怎么能如此轻狂”的,怒气冲天又大受震撼的表情。

“我在别墅也经常哄他睡觉的呀,还是个孩子。”之芙赶紧解释。

黎夜默了默,突然轻声说:“那让他睡觉好了,你先去换件衣服吧,在地下室门口等我就好。”

不是才换的衣服吗?之芙不明所以,但觉得黎夜估计是觉得她这身不好干活。

打工就要有打工的态度!她赶紧去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再次回到楼下,却发现黎夜不在这里。

大概是已经去地下室了吧。之芙顺着昨天的路,走进地下室。

忽然,她发现隧道的门前站着一个人,正想打招呼时,那个人转头过来——

穿着及地的黑裙子、白围裙,黑发上带着黑白相间的女仆头饰。

满脸通红,双手抱臂。

——赫然正是黎夜的脸。

第36章 《人偶回魂夜:人偶之心》 不是你让我……

“……”

沉默在寂静的地下走廊里回旋, 没有人说话,只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回响。

之芙悄悄地看向黎夜——

对方满脸镇定,如果只看脸的话, 除了有些脸红之外,表情跟他平常的冷淡没有什么区别。

看得出来, 他正极力装作镇定, 耳根却已经变得通红了。这种事情大约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人生里过,他连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之芙:“……”

本来是之芙觉得大受震撼,但现在看到黎夜这么别扭, 心里倒不觉得尴尬, 只觉得觉得好笑了,她偷偷地瞄他。

却忽然被抓包, 刚巧对上他也望过来的眼睛。

两个人都像是被人火烫了一下似地转过头去。

好半晌, 之芙才说:“你……你不是不穿这个吗?”

之前在饭桌上的时候, 还说得那么坚决。结果一转眼就自己穿上了。

好啊, 原来让她去换衣服, 是要支开她自己去换衣服啊。

“你……”黎夜转头不看她,只是嘴里说着,“你不是想看吗。而且, 你都说了, 谢应白都努力到你床上去了, 我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不是你在暗示我吗?”

冤枉啊, 真没有!她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但是,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听话的黎夜……大概跟性格有关, 黎夜走路的姿势很端正,挺胸抬头,每一步都跟测量过似的标准, 但架不住长长的裙摆顺着他的步伐摇摇晃晃,像是散开的一朵花。

这衣服套在他身上简直不要太合适,胸前的扣子把脖子以下遮得严严实实,但却修身极了,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他的蜂腰窄臀,极有力量感的倒三角身材上修饰着朴素的白色花边,衬得他冷峻的气息都温和了不少,配合着他的冷脸红耳朵,很有反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