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明照临是逃不开的，当务之急是在这里试试他的卡牌到底有什么用。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最坏结果。

老天爷，对他好一点点吧。

路回在心里诚恳祈祷.jpg

他们没有等太久，电梯就终于开始从【3】往【3A】走了。

两个人都支棱了起来，三十秒的时间过后，电梯门打开。

让路回松了口气的是，不像上次那样开门“吕芝月”惊喜，电梯里只有齐白和游枝归。

见到他们，两个抱团取暖的人就像是见到了家人，齐白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哥！！！”

游枝归也一副放松了下来的模样：“你们没事就好。”

她目光落在路回怀里抱着的画册上：“这是？”

“待会再说。”

路回和朱绿走进来：“你们有看到什么吗？”

齐白很积极：“地下三层还是那样，什么都没有，游姐姐探了个头试了一下，也没感觉到什么。”

他说：“我们在【1】的医院‘折磨’了会儿，下去的时候还好，只是接受了很多目光洗礼，之前那个护士还跟我们说维修人员在路上了，要我们下来，好在她还有事，没怎么跟我们掰扯。但我们这趟上来，有病人要上电梯，那个护士推着病人上来就超重了，那个病人还说是要送急诊的，让我们赶紧先下来。我们就和他们拉扯了好久，还好NPC没有跟我们动手。”

因为游枝归个子不高，说话又细声细气地，有几分羸弱感，所以哪怕她说了自己也有点战斗力，齐白也还是担心的。

齐白：“然后【2】的巨人也还在门口，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我们动手。”

他挠挠头，到现在还很纳闷：“无论下去还是上来，他都在门口，但都没有跟我们动手。”

没动手？

路回扬眉：“没动手？那他有什么别的反应吗？”

齐白果断摇头：“没有，他就是坐在门口看着我们。”

说着，他就想起来和巨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画面，感到毛骨悚然地搓了搓手臂。

路回问：“【3】呢？”

齐白答：“【3】和之前一样，就还是一地的玩具，高高的围栏，以及什么都没有。”

齐白说：“哥，你说会不会‘吕芝月’跟我们玩了个反向思维，【3】真的是安全楼层？她故意跟我们说【3】是安全楼层，然后故意暴露自己是BOSS，是假的玩家，以此来让我们觉得【3】不安全。”

路回看了他一眼。

齐白有点困惑地眨眨眼。

路回心说小子成长得比他想象得快啊，这么快就能开始在副本里用脑子思考了。

路回：“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他说：“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在这么多可能性中，通过副本给的线索，找到最有可能的那一条路。”

他们这边没什么别的线索了，但路回和朱绿这边收获就很多了。

两个人大概讲了一下，时间就过去了十分钟，电梯也闭合后继续上行。

上面那一层是【小学】倒是不用担心会有NPC出现打断他们讨论副本内容，路回也觉得这个副本特意设置没有NPC出现的楼层就是给他们喘息和讨论的。

如果这个副本要再难一点的话，那就会减少能够沟通交流的时间。

路回的思绪散了几分。

最难的模式肯定不是除开特殊的地下三层外都有NPC，因为对于个人能力特别强的玩家，譬如明照临来说，要是是这样设置的话，他面临的难题只有BOSS。

所以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他们没有发现或者触发……又或者BOSS战会难到超出他们的想象？

但这是乌托邦的副本，不是针对核心区玩家的，所有副本的BOSS都会有弱点和应对方法……

“林路。”

朱绿的声音将路回的思绪拉回来，路回看向她：“怎么了？”

朱绿说：“这话该是我问你吧？”

她淡淡地看着路回，眼里的探究毫不掩饰：“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不过……

他真叫“林路”，这竟然不是他的假名吗？

——人只会对自己的名字有下意识地反应，一个临时编的名字，是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被肌肉记忆记住的。

路回哦了声，冲她歉然一笑：“我刚在想副本的事。”

朱绿没表示什么，只抬了抬下巴：“看看你的战利品吧。”

路回没意见。

毕竟夏琼玉说的是不能当着她的面打开，没说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打开。

就是在副本里想要好好保管有点难。

路回在心里叹了口气，早知道有今天，他当初就该设计个游戏背包出来。

画册是那种厚厚的，里面的纸张用料也很厚实，而且还有塑封。

因为比较大，不好像书一样展开，最好是单页单页翻，反正也是活页画册，单页翻更方便。

路回打开了手里的画册，其余三人都凑到了他身后，和他一块儿看。

画册第一页，就是很简单的儿童画，而且是很幼稚的儿童线条。

草地、太阳，还画了三个小人，应该是一家三口，在中间的那个小女孩手上还牵着一个娃娃。

——能分辨出娃娃来，还是因为那个“人”是画的那种布娃娃的胳膊，而不是手，而且是双脚离地的，就是是“站”着离地的。

因为画得很潦草，细节上也难以辨别出来什么东西。

路回再往后翻了好几页，都是些没什么线索的画，还有画小动物的、房子的、花草树木的。

一直到中间了，画才出现了点不一样。

整张画都被涂成了粉红色，不过应该是先画的“人”，再用蜡笔铺的颜色。

人之所以要打上问号，主要是这画得实在是太难辨认了。

和第一幅不一样，这一幅两个对着坐的“人”都没有画手，都是胳膊，而且都画了两个小辫子。

路回勉强从上面的线条辨认着：“感觉像画的一个小女孩在跟一个娃娃玩。”

他能认出来，全靠其中一个人画了眼睛，另一个没有画。

这样对着坐…是在聊天，还是玩？

路回注意到画面上有些凸丨点，他翻过一面，往背后一看，就见上头写着：【禾口女未女末一O王元】

字迹十分稚嫩，有些字还很用力，能够从上面想象出来一个小女孩抓着笔，努力控制着笔写字。

“现在幼儿园到小班的时候就会训练握笔、写字了。”

齐白在这个副本的作用大概就是这一点：“她这个字，我妹妹两三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但现在夏琼玉很明显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了，估计是五六岁。

路回嗯了声，又倒回去看了看那幅画。

因为这幅画的线条实在是太简单，想要从中获取更多的信息是难上加难。

所以游枝归不由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路回说没有：“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有把自己的猜测和推论都跟他们说。

副本确实是有贡献度第一有额外奖励这一说，也的确因此会有玩家隐瞒自己探索到的内容。

可除非是自信到了极点，例如明照临那种，不然只要是个聪明人，就知道不能藏。

藏着藏着，只会把自己的命也藏掉了。

再说了，副本又不是根据击杀BOSS、完成通关副本的最后一步来决定谁是贡献第一，而是看整局表现。

偶尔还会有并列第一的情况出现……在路回看来，双赢总比都不赢好。

路回把这页彻底翻过去，心里还在想，整个背面都被涂成了粉红色，还有点粉色都画到了人和娃娃身上…是不是说明画画的人是很开心的？

他知道小孩子喜欢什么东西的话，就会在那个东西上涂上甚至是涂满TA最喜欢的颜色，这也是一种圈地行为。

再往后的画，都是小女孩和娃娃，而且画画的人都没有再画手，而是画的“胳膊”。

也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就是在各种场景里，背后也都写了字，字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慢慢地越来越好。

比如草地，比如家里，比如学校讲台什么的…看得出来，画画的人很喜欢这个“妹妹”。

背后都是什么——

【禾口女末女末在草土也王元】

【和妹女末在OO王元】

【和妹妹在学校】

【和妹妹在家里】

【和妹妹去公园】

也是这么几张后，画风就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画倒是没什么，主要是背后的字。

【教妹妹认字】

路回轻嘶了声。

齐白直接被这个吓到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路回又把画翻过去看了看，画上是真的没什么，依旧是画的两个小女孩在画上，而且选用的颜色也比较靓丽，画画技术好了一点，线条没有那么歪斜了，也能够看出来娃娃是娃娃，女孩是女孩了。

因为娃娃的眼睛画上了两个纽扣，O中间画了x。

之前看这幅画不觉得有什么，看了后面的字后再看，这画就透着一种恐怖谷的感觉了。

果然是文字的魅力。

路回把这一页翻过去，就见下一页是娃娃和女孩站在画的正中央，没有什么背景，但娃娃和女孩周围都画满了粉色的爱心，而且可以看出来，画画的人是有点激动的，下笔的力道比之前都大。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路回说着，把这一页翻到背面。

【妹妹会说话了！！！妹妹叫我姐姐了！！！！！】

这句话周围，也画了很多粉色的小爱心。

齐白看见时，实在是没忍住：“艹。”

路回看了他一眼：“齐同学，注意一下你的素质。”

怎么能大庭广众下说这种粗鄙之语呢。

齐白被他这句话噎到，一时间也忘了恐惧。

路回再往后看，发现画的画风骤变。

没有人物，也没有明亮的色彩。

整张画纸就像是被人用蜡笔随意涂抹了一般，全是乱七八糟的线条，好像凌乱在一起的毛线团，找不到始也找不到终。

甚至……

这张纸还被人用蜡笔狠狠地戳了好几下，力道大得都把纸戳穿了。

路回往后翻了好几页，都再没有画了，只有被蜡笔戳穿后留下来的印子——但塑封上没有印子。

好奇怪。

但他并没有就这样合上画册，而是再往后耐心地翻到了最后一页。

就见最后一页有端端正正地一行字。

【最喜欢姐姐了。】

黑红色的，还有点干涸感，不像是用蜡笔写的，更像是血。

还会写句号。

路回陷入了一些沉思。

齐白觉得吓人，但又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他努力地想要跟上副本节奏，想要调动自己的脑子。

齐白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至少这一次副本他还是遇上了比较好的玩家，他得快速地学习、支棱起来。

他想要活下去。

齐白越想，脑子就越乱。

他其实原本是有一点想法的，但过于紧张却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还是朱绿淡淡开口：“最简单的故事就是‘姐姐’遗忘了‘妹妹’，作为娃娃的‘妹妹’黑化了，要么是抢占了‘姐姐’的身体，‘姐姐’死了或者被它吃了，也有可能是被它关在了身体里；要么是它变成了‘人’，然后把‘姐姐’关在了这个精神迷宫里。如果是前者，我们看到的夏琼玉就是虚幻的；如果是后者，我们看到的夏琼玉就是真实的。”

齐白默了默，虚心请教：“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朱绿懒得多说，路回把画册合上，随意开口：“如果真是这个故事的话，那么夏琼玉和‘妹妹’就是两个派系了，我们可能会需要选择是‘妹妹’还是夏琼玉。选对了，才能找到安全楼层……这种情况下故事虽然简单，但通关难度会加大。”

路回捏着画册太高，让其和自己的视线齐平，他看着画册侧边：“不过也不一定就是这个故事，还有可能是别的……我们现在手里的线索不够。”

他眯眼，话锋一转：“少了几页。”

几人微顿，朱绿从他身后走到他跟前踮起脚要去看画册的侧边，路回体贴地放下来了一点给她看。

他虽然身高是穿鞋才有一米八，但现在穿着鞋呢，所以确实是一米八，而朱绿只有一米六出头，所以想要齐平看画册，当然需要踮脚。

“…谢谢。”

朱绿习惯了副本里大多数人更顾着他们自己，像路回这样的，在这个世界确实比较少见，加上路回一直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而且她还老觉得明照临和他很像，因此她才没有开口让他拿下来一点。

但……

朱绿看着画册的侧边，心说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也知道，可她就是总觉得两个人很像。

路回随口回了句“没事”，然后继续跟齐白说：“比如还有可能是‘姐姐’出了什么事，或者‘妹妹’出了什么事……”

他说着，又没了后续。

路回微微耷拉着眼皮，细长浓密的睫毛像是鸦羽般投下了一片阴翳，模糊了他眸中的色彩。

正好这时【5】层的十分钟过去，他们继续往上，电梯闭合着，气氛也倏地无端有些压抑。

齐白呃了声，小心地问了句：“哥，怎么了吗？”

路回看了看手里的画册：“只是想到一种最糟糕的可能性，希望不是吧。”

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简单略过了：“怎么样？是不是少了几页？”

他后面那句是问朱绿的。

朱绿嗯了声，没说他做谜语人的事，而是道：“撕得很整齐…整齐到与其说是撕了，还不如说是直接给变没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根本看不出来是哪里少了，但能够通过画册闭合上的空隙看出来确实是少了……这几页肯定是关键。”

朱绿：“如果把这个画册看作是夏琼玉的日记的话，记录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偏了？”

除了一开始有记录日常，剩下的就都是和“妹妹”了。

父母工作忙没空陪她的话，可以理解不常出现在画上。

但学校的事呢？

她为什么只记录和“妹妹”，而没有记录幼儿园的其他朋友，还有她喜欢的小廖老师。

齐白：“说不定就是后面想记录跟妹妹的小秘密呢？”

朱绿：“那为什么不拿个新的画册？”

“……小孩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

齐白壮着胆子开口：“你可以在一个本子上看见她练字、画画、做数学题…甚至是写日记。”

路回：“小孩子确实是这样，这个画册也的确有这种可能性，但也有可能是副本设置，在暗示我们，这几页记录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看销毁的是夏琼玉，还是“妹妹”了。

又或者夏琼玉其实才是那个娃娃？

娃娃和她在精神宫殿里身份互调了？

嗯……

这种可能性比较弱。

因为现在副本已经走到了往返的第二趟，相当于进程即将过去一半，却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支撑这一点。

齐白哦哦了两声，默默把路回和朱绿说的话记住了。

之后他们一路往上，在【7】的【高中】不出意外地遇上了物理老师他的两个铁皮保安。

而且那两个保安还修复好了破损的地方，电梯门开的瞬间就攻了进来。

饶是朱绿早有准备，也还是有点狼狈地下腰躲过。

路回眯了下眼：“…怎么感觉比之前要快很多了？”

事实证明，不仅是快了很多，甚至还凶猛了许多。

他们也不得不想办法插丨手帮忙，好在游枝归也有点战斗力，她辅助朱绿，到底还是成功把这十分钟拖了过去，电梯门合上的刹那，两个女生都有些气喘，游枝归更是捂住了自己的胳膊，眼里有生理性的泪花在闪烁。

齐白：“你没事吧？”

游枝归轻呼出口气，红着眼摇摇头：“我没事，只是砸了我一下。”

是那个铁皮保安之一。

电梯到底空间有限，发挥起来困难，反倒是方便了那两个不会痛的NPC。

还好这个副本有齐白拖着难度，往上没再遇上什么事。

然后就是背面开电梯，以及——

抵达了【12】。

岳猗和徐坚山消失的地方。

电梯开门的刹那，就有一道黑影贴上了电梯门。

门才打开一道缝，那人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电梯。

几人的神经都下意识地绷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这破电梯会不会叫。

然后才在安静中朝大口喘气的人看去——

是徐坚山！

朱绿第一个皱眉：“徐坚山，岳猗呢？”

徐坚山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岳猗怎么不在？

这一层有什么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危险吗？

徐坚山吞咽了下口水，有点被吓懵了的呆滞，又带着浓浓的惊恐和挫败：“岳猗…小猗她……她被怪物吃掉了。”

作者有话说:

注①：这里的童谣改编自邓丽君的《泥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