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那玩意儿显然也不是人，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所以他在听见了尖叫声后，又在听见了破门声，才敢睁眼。

路回站定在门口，看着那头没有角的羊：“…刘焓？”

羊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头。

几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那头羊：“怎么回事？”

被刘焓吓醒的玩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远离刘焓的地方：“他为什么会变成羊？”

路回眸色微凝。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大，也不知道杨千帆是不是听到了……

路回拨开明照临，上前一步：“刘焓，我问你答，你只需要摇头或点头就好，你要诚实回答，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让你变回来。”

有些玩家为了掩盖自己做了什么，在这种时候都不会说真话，这是人的逃避本性。

但要是明确告诉他老实回答能够救他，他说真话的可能性就能大一点。

路回：“是不是有一个女声问你吃没吃不羡羊？”

几人一顿，同时看向了他。

而刘焓点了点头。

路回的语速相较于平时都快了几分：“你回答她了吗？”

刘焓又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已经微微有些湿润，甚至有眼泪往下落。

路回没有理会，只继续：“你回答她吃了？”

刘焓摇了摇头。

路回正要问第三个问题，他背后就突然传出来杨千帆的声音：“你们在干嘛？”

姚皜皜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往旁边一弹。

明照临倒是不意外，虽然杨千帆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跟鬼似的，但他感觉到了杨千帆来了。

他偏头看了杨千帆一眼，正要动手，让路回继续问下去。

但路回回身拽住了他。

明照临微顿，垂眼扫了他一眼。

路回无声地摇摇头，示意他先别动手。

而他俩让开了点位置后，也让杨千帆看见了里面的羊。

杨千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那张总是好像没什么表情的脸有了明显的波动：“你们在我家里私自养羊？！”

路回微微抬眉。

养羊是什么大罪吗？

杨千帆上前一步，路回和明照临让开了位置，就见杨千帆看着瘦瘦弱弱，好像风大点，一吹就能跑的，却一把就擒住了刘焓，也就是那头羊的脖子，直接生生地将羊拉了出去：“我警告你们一次！我们这里不能养羊！”

路回挑眉：“为什么？”

他挡在杨千帆面前：“叔叔，晚饭的时候你不是还给我们吃过不羡羊吗？如果村子里不能养羊，这个羊是哪里来的？”

杨千帆对他的态度还是稍微要好一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警察证：“那个羊和这个羊不一样！”

他压低了声音，有几分急：“村子里不能养羊！会冒犯那位的！”

“那位”？

神吗？

路回扯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也不知道是讥嘲还是得到了线索的兴奋，反正有几分意味不明：“叔叔，你们不是不信这些吗？”

杨千帆微顿了下，却不再多说了，而是强硬地拽着羊要往外走。

路回不愿意跟他起正面冲突，但是刘焓……

他知道自己只能放弃，可他又做不到漠视一条生命。

他不是什么大佬，也不是什么习惯副本的人。

他只是个普通人。

路回别开目光，告诉自己，这是个小说世界，没有必要太去在意。

他不过一瞬就调整好了心态，在杨千帆把刘焓带走前，先开口问了句：“那叔叔你要怎么处理这只羊？”

杨千帆没有正面回答：“你不用管。”

路回的心却沉了下去，经历过几个副本的玩家也都知道，刘焓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尤其杨千帆还警告了他们一句：“这次看在你们不知道的份上就算了，现在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就不许在我这里、我们村子里养羊，如果再有下次，你们后果自负！”

几人没有说话，因为就路回问的问题来看，他们也无法保证他们之间还会不会再出现一头羊。

不过杨千帆也没有说非要等他们的回答，拽着刘焓就走了。

也不知道是他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住了刘焓，还是他力气太大，反正刘焓真的是没有半点反抗地被他拽走，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杨千帆离开后，剩下的几个玩家面面相觑了一瞬，路回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了。

齐白和刘焓是一个屋子的，有什么想问的问齐白就好了，别的没有必要，路回觉得他们中间肯定有人的身份很特殊。

——既然齐白和姚皜皜都有和这个村子相关的线索，明照临有没有路回不知道，但他猜有，而且很有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身份。

至于为什么，路回不知道至于他这个没有身份会不会反而成为更为特殊的那一个，路回暂时也不知道。

反正路回离开后，明照临第一时间就跟上了他。

他们进到路回的房间里，明照临先问的不是他问刘焓的事，而是背靠上了衣柜，双手抱胸，一边捻着发尾，一边若有所思地：“你来得有点迟啊阿满。”

从疗养院那个副本就可以看出来，路回睡得并不沉，甚至可以说是很有警戒心的。

明照临本来还以为“君朝满”会和他同一时间抵达，没想到他是到的最慢的一个。

路回嗯了声，没否认：“我应该遇上了和刘焓一样的情况。”

正好姚皜皜和齐白也过来了，路回就把他刚刚遇上的事简单地说了。

姚皜皜思索：“所以不回答才是对的？”

路回却摇了摇头：“也不一定，有可能是因为一晚上只需要一头羊，刘焓已经变成羊了，所以她也没有再纠缠我。”

是不是真的不出声就没事，也还不能下定论。

“……如果每天晚上一定有一个人出事的话，是不是代表这个本也限制了时间？”

姚皜皜问。

路回微微扬眉：“但是你没吃不羡羊，而且……”

他说到这里时，微微一顿，看向了门口：“你们要不进来听吧，在外面也听不太清楚。”

姚皜皜和齐白同时朝门口看去，就见罗冶一脸不好意思地带着剩下两个还惊魂未定的玩家冒了个头。

罗冶虽然看上去不好意思，但走进来可是没有半点的迟疑：“君哥，大家也是想活下来。”

路回嗯了声，他是真的不在意：“你们进来就是了。”

他继续分析：“刘焓是吃了不羡羊，而且他还有一个前提是他跟那个‘女人’说谎了，所以现在能够确定一定会出事的就是吃了不羡羊后说谎，并不能确定吃了不羡羊后没说谎老实回答女人的问题会发生什么，也无法确定是不是不说话就没事。”

路回：“所以如果明天白天我们还不能出副本的话，那第二天的晚上就要开始赌了，是不说话还是老实回答，就看你们自己了。”

路回补了句：“但我提醒你们一下，在她出现前，你会感觉到很冷，而且她摸上去是有实体的，以及她会问你问题，不停地问，从这儿能看出来她出现的时候，你会和她隔绝在一个队友不知道的‘空间’里，这个空间究竟是梦境还是别的什么，我也无法确定，所以你们能不能扛住就看你们自己了。”

几人都能够听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现在路回作为没有回答的人好好活下来了，也没有变羊，所以大家要是遇上他的情况的话，一定会想要学他。

因此路回再说了句：“而且不是我自信，我是真的装睡装得很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也没有身体僵硬或者疯狂冒冷汗。”

言尽于此，他们想要怎么自救，就是他们的事了。

路回很明确地跟他们说：“后续你们随意，也别偷听了。”

他微微歪头，笑得看似温和，但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我觉得我应该也没有那么好说话。”

罗冶和另外两个玩家走了，齐白问要不要关门。

路回说不用：“有事交代你。”

齐白立马一个箭步蹿到了路回跟前。

他没经历姚皜皜那差点被明照临砍一刀的事件，所以虽然有点怕明照临，但也没有那么怕。

毕竟村口路回和明照临打起来的时候，也没有怎么伤到齐白，只是用物理手段把齐白劝退了战场。

而明照临望着蹿到了路回身边的齐白，想到了之前在副本里看见的一个NPC养的特别听话的一只金毛，轻哂了声，也懒得动手。

没睡好，困。

路回：“之后要是再出现变羊的情况，得麻烦你问话，万一我赶不及，村长先到，就完了。”

齐白也不是个脑残，瞬间就明白了路回的意思。

他的能力还可以使用七次，最起码可以用三个晚上。

齐白连连点头：“哥你放心。”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路回笑，揉了把他的脑袋：“你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这屋内的灯不是很明亮的那种，而且是暖黄色的灯光，也因此让路回的面容看上去更加柔和。

他笑起来时，原本像是人偶般精致到不真实的脸瞬间就生动了起来，尤其是他右眼眼尾下那两枚竖列并排的小痣，鲜活灵动到让人恍神。

但不是像明照临五官给人的蛊惑危险感，而是一种奇异的神圣感，让人恍惚间想跪拜在他的脚边。

还是姚皜皜出声，才让齐白回神：“那明天你打算怎么安排？”

齐白回魂，忙移开了目光，同时脸和耳朵都涨得很红。

他怎么能盯着“君朝满”走神！！！

路回像是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一样，想了想，回姚皜皜：“先确认一下这是不是阵营战吧，这个村子里也还是有几个青壮年的。”

那些人，有可能是玩家。

姚皜皜嗯了声：“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间了。”

估计今晚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路回没意见。

齐白：“那、那我也回去了……”

路回：“等下，你要是可以的话，想办法看看刘焓的包里有什么，尽量避开罗冶他们，如果你不确定什么有用的话，你就用手机全部拍下来。”

齐白说好，这才离开。

路回看向没有要走的意思的明照临：“？”

明照临慢悠悠道：“你想知道我这边有什么身份线索吗？”

路回当然想，但他狐疑地看着明照临：“你能说？”

明照临扬唇一笑：“为什么不能说呢？”

明照临今天被魂穿了？

这么好说话？

路回不信。

所以他搜寻了一下，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那个死沉死沉的军用水壶，指着明照临：“妖魔鬼怪快离开。”②

明照临：“？”

路回嘻嘻：“好奇是什么吧？”

他放下水壶，有几分得意：“来，互换。”

把自己坑进去了的明照临：“……”

他轻哂了声，这一次却没有选择动手，而是道：“我的故事背景里有一句话是‘终于抵达了魂牵梦萦的卷娄村，希望能揭开这里的秘密，得到真相’。”

明照临语气漫不经心的：“以及我的包里有一张卷娄村的照片。”

路回：“！”

他唰的一下就起来了：“给我看看！”

明照临本来就比路回高，还非要抬抬下巴示意路回，他垂着的眼就更显睥睨，看着就让路回很想……嗯，其实也没有说到很想给他一拳的程度。

主要是这张脸长得太好了，路回完全按照自己审美点捏的，明照临要是不那么壮，这张脸都会很适合女装，会是那种秾丽英气的感觉。

路回走了半秒神，才说：“我说的是《成龙历险记》的台词，里面有个角色叫老爹，是气魔法师，他经常拿着一个河豚说‘妖魔鬼怪快离开’，是驱邪的。”

他勾勾唇，笑得有几分恶劣：“你突然这么好说话，我看看你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明照临懂了，又低嘲了声：“你下次可以直接扯我头发试试看我是不是被附身了。”

路回：“……”

他抬起自己的手给明照临看：“漂亮吗？”

明照临：“？”

他勉勉强强地瞥了眼。

不得不说，路回的手确实很漂亮，虽然他的指腹和掌心覆着茧，不是那种少爷般的娇嫩，但也就是这样，才能让明照临多看两眼。

而且路回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得刚刚好，这双手……杀起人来会很漂亮，也很适合抓点什么，玩蝴丨蝶丨刀时也很惹眼。

“嗯。”

明照临实事求是。

路回收回手：“所以你就让它好好待在我手臂上行吗？”

扯明照临头发，轻则断手，重则断头。

明照临垂眼睨着他，倏地低笑了声。

路回不知道他笑什么，但他知道明照临这声笑是真心实意的，不是什么冷嘲热讽……怪新奇的。

他上回写明照临好好、【正常】的笑，而不是那种杀了人后的癫狂兴奋……没有。

噫。

路回不太适应，且有点不爽。

明照临脱出他掌控的东西太多了。

不过明照临到底还是拿了照片过来，递给了路回：“就这一张。”

路回：“……你不强调这一句的话，可信度可能还高一点。”

明照临抬抬眉，一脸诧异：“这样吗？”

路回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故意强调这一句了。

幼不幼稚啊。

多大的人了，也二十五岁了啊，怎么就这么幼稚。

路回指指点点.jpg

他把照片翻过来，这个照片其实还挺新的，上头还有塑封，看着应该也就是这几年或者十年左右的产物，不至于几十年前的照片，因为最多就是边角有一点卷和黄。

照片上确实是卷娄村，而且是卷娄村的入口，和他们见到的没有什么区别，甚至照片里，卷娄村后的山头，也是遍布迷雾。

雾气的浓厚程度也和他们进山时差不多。

照片里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别的特殊的东西，唯一有的，是这张照片上有时间留档——

【2023.04.27】

路回微微眯眼：“去年的今天。”

他勾起唇：“这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姚皜皜包里的工作日记，也是在四月二十七号到的卷娄山，假设他们没有在山下歇一晚就直接进山了、在山里也没有多停留一晚，那他们应该也是四月二十七号进的村子。

……这个日期有什么特殊的吗？

路回：“你包里没别的东西了吗？”

明照临摊手：“没有了。”

路回：“真的？”

明照临不是很懂他不信为什么要问：“要不你去搜？”

“搜有什么用，你要真想藏，早藏起来了。”

路回没动，而是盯着手里的照片：“一般来说到达一个地方后，除了拍这个地方的正面照，应该还会拍合影，没有合影…难道是一个人来的，或者同行人是副本线索？”

明照临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路回：“？”

他无语：“这里还有别人吗？”

明照临微扬眉，语调有几分懒散：“说不定呢。”

作者有话说:

注①：出自歌曲《阳光开朗大男孩》

②：出自《成龙历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