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愿望 叮铃叮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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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儿,她失去了丈夫,如果再失去孩子,她一定会崩溃的。”外婆自顾自地说,“所以我……向祂许了愿。”

她似乎陷进了回忆里,神色恍惚道:“我的丈夫是家里的幺儿,家里长辈都很喜欢他,尤其是他的老祖祖。老祖祖在去世前送了三枚铜钱给他,说是家里祖传的,千万不要弄丢了。他告诉我丈夫,如果有一天,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往状元井里投下一枚铜钱,诚心地向井神许愿,祂便会来帮你。

“我丈夫那时不过十二三岁,以为这只是老祖祖哄小孩的把戏,便没当回事。但毕竟是老祖祖留下的遗物,他没有随手丢了,一直好生收着。他成年后,得知了家里祭祀井神的秘密,才又记起了那三枚铜钱,想来老祖祖的话不一定是哄他的。

“那时,我因为月子里受了风寒,重病不起,药石无灵。我丈夫他慌了神,便偷偷跑进了后院,向井里投下了一枚铜钱,希望我康复起来,井神应下了。第二天,我就痊愈了。

“我丈夫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从没把这事儿和家里其他人说过,我也是直到他去世那天才晓得此事。他自知命不久矣,把剩下的两枚铜钱交给了我,告诉我铜钱的用处。我本想许愿留住他,可他说他已经老了,不要把这机会浪费在他身上。

“所以,当我听说女儿腹中的胎儿没有胎心时,我立马赶回家里找到了那两枚铜钱,我向井神许愿,希望我的外孙活过来。我等了许久,却没有听见回应,我就要放弃等待时,井底传来了一声叹息。

“祂告诉我「人死不能复生」,我当时就绝望了。本以为一切无力回天,可祂又开口了,「不过,谢谢你唤醒了我,你若不嫌弃,我……重新给你一个孩子吧」。我不嫌弃,我当然不嫌弃!只要有孩子在,我的女儿就能活下去。

“然后,女儿腹中的死胎奇迹般地有了心跳。”外婆停顿了一瞬,眼色痛惜,“我知道,其实我真正的外孙已经死了,而他……是我的另一个外孙。可是,到最后,我一个都没留住。”

程松年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有时在想,我们所许下的愿望真的只是用一枚铜钱换来的吗?”外婆叹道,“我的丈夫希望我痊愈,他自己却死于疾病。我希望外孙好好活着,最后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一个又一个。这就是代价,这就是报应。”

“外婆……”

“小年,外婆累了,想睡了。”外婆看向他,笑容和蔼,“你可以帮我拉下窗帘吗?”

程松年默然良久,“好。”

他起身扶着外婆躺下,旋即走向窗户,拉上了窗帘。

*

外婆的葬礼在柏村举行,程松年也因此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老人年逾古稀方才去世,是喜丧,葬礼办得很热闹。

程松年照旧借住在文俊家,仍是同一间房,不过已经重新粉刷装修了。

这一晚,他辗转反侧,总盼着能听到一点响动,可这夜太静了,落针可闻。

村子里,再无夜半敲窗声,安安静静,平平安安。

翌日清晨送外婆下葬后,程松年便回到了房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时文俊进来了,问他:“这个是你的吗?”

他说着便伸出了手,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猪存钱罐,曾经摆放在叶柏青的办公桌上。

程松年接过存钱罐,拿在手里放到耳边摇晃了一下,叮铃哐啷的。

他哽咽了一下,“是我的。”

——听见硬币落地的声音会让人心情好。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程松年恍然一愣。

还有一枚铜钱。

那么重要的东西,外婆一定不会给别人,一定会送给青哥。

程松年看着手里的存钱罐,猛地将它砸向地面,一触即碎。

这突然的举动吓得文俊飙出一句国粹:“卧槽!”

他正要质问程松年,却见对方蹲下身从碎片里摸出来一枚古旧的铜钱,原来是为了这东西。

“文俊哥。”程松年抬头问他,“那口井现在还在吗?”

“在啊。”文俊答,“它都成我们村的代表景点了。”

工作队没有一刀切地将井封存了,而是另辟蹊径地将它开放,打造成了一处村史景观。

一路走过去,行道两侧立着讲述古井历史的介绍栏,以及专门挂祈福牌的木栏。

井亭重修了,没了四面红布的遮蔽,敞敞亮亮的。

不过,井被栅栏围着,隔出一段距离,以免有人不慎落井。井上的红绳黄符都不见了,也没有血迹,很干净。

“你还真别说,他们搞旅游开发的确实有一套,专哄游客。”文俊摇头晃脑,摆出一副江湖骗子的模样,“往井里投币即可许愿,一币一愿,童叟无欺。”

见松年拿出方才那一枚铜钱,若有所思,文俊撺掇道:“要不你也试一下?”

“试试吧。”说着,他将这枚铜钱抛入井里,随即合上眼,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可祂说过「人死不能复生」,许这个愿望……有用吗?

果然,井里没有任何反应,难道井神也随着青哥的离去而消散了吗?

程松年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摇摇头转过了身。

文俊跟上他的步子,好奇道:“你许的什么愿望吗?”

“世界和平。”

“你这个愿望太大了,一口井可装不下。”文俊笑着说,“说起来,松年你知道吗?这口井是有名字的。”

“状元井。”

“我去,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本地人都是听那个什么教授讲的,他们专门来考据这口井的历史。”

“额……“程松年眼珠一转,指着介绍牌说,“上面写着呢,有个人向井里投币许愿高中,结果他真成了状元,所以这口井就叫,状元井。”

文俊尬笑了一下,故弄玄虚地继续说:“这个状元确有其人,你知道他姓什么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吗,程松年道:“姓柏。”

“不,他和你同姓。”看着程松年略显惊讶的表情,文俊心满意足地笑了,“他姓程。”

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

井亭檐角的铃铛无风自动,振鸣声清脆悦耳,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