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他轻轻一拱手,“属下只是担心少主之心有所动摇罢了。”
我气上心来,呛声道:“秋大护卫此等英杰,怎就屈居于秋原暗堂之中天天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若是闯荡江湖,这武林中必少不了你的名头,岂不是比给人当狗要好上太多?”
“少主多虑了,虚名于属下无益,属下亦不觉得在秋原有什么不好。”秋拾不为所动。
我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少主若是没其他问题了,便好生回去歇息着吧,至于庄主的安排,属下和秋文总管会替您处理好的,少主也不必忧心。您且自便吧,属下先不打扰了。”
说完他朝外唤道:“廿四。”
门被打开,正是那婢子。
秋拾侧身走过,并没有看她。
“你先继续跟着少主,待到替换的人选安排之后,再到刑室领罚。”
“是。” 她应道,又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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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廿四?”我抬眼看着这婢子。
“是。”廿四仍是垂着头,神色平静,一反之前的柔弱模样。
我倒不算意外,婢女是婢女,暗卫是暗卫,本就是两种不同的面孔。
“之前一直监视我的人,也是你吗?”
也许是我的话说得太直接,她蓦地抬头,居然显出几分无措。
“回少主,这不是……”
“是你吗?”她似乎想要反驳,但我心中因着秋拾尚且还存了几分气性,不耐烦地将她堵了回去。
她老实回答道:“庄主共安排了三人来保护少主安危,属下只是其中之一。”
“秋拾也是吗?”
她摇头,“不是,老大比较忙,没空天天来盯人的。”
我恍然,“原来真的是在盯着我。”
她眼睛微微睁大,似是有几分懊恼,而后又紧紧抿起了唇。
我意外于她外露的神色,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那为什么今天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是秋拾呢?”
她愣了愣,“老大一向起得比较早,可能是碰巧遇见少主了。”
“这样吗,那当时应该是谁盯着我呢?”
她讷讷道:“是属下。”
“你那时候在哪儿呢?”
“那时候,那时候恰逢轮班之时,属下刚离开,哪知少主正好离去,是属下擅离职守了。”
“所以他们要罚你?”
她点头。
“那你还记得你离开之前,我正在做什么吗?”
“属下离开之时,少主正在房中休息,所以属下才敢先行离去。”
我点点头,眼见着她偷偷松了口气,才开口道:“可我一夜未眠,也不曾回过房中。”
她呆住了。
“所以你还不是一时的擅离职守,你是一直都不在,是吗?”
“我,不是,属下……”她一下子被我问懵了。
“怎的,秋拾没教你怎么回答吗?”
她沉默许久后,颇有些自暴自弃地开口道:“老大让我少跟您讲话。”
“先前你拦我的时候可比现在机灵多了。”
廿四低着头,不肯说话了。
她既不开口,我也没有追根问底,继续逼问她,而是倚上身后的墙,拿起装有虫煞的木盒,复又打开,重新端详起来。
我伸手抚摸着那鲜艳的叶片,冰冰凉凉的,却并没有平复我心中的震动,我缓缓沿着叶脉一直触到根茎之处,紧了紧指尖,还是没有使下力气。
许是见我面上还算平和,又或是秋拾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吩咐了些什么,我不说话了,廿四反而又活络起来,试探地问道:“少主,此处空置许久,积灰甚重,您身体尚且需要休养,您若是累了,不如先行回观雪轩好生休息着?”
我仍是不说话,她便有些忐忑,“少主恕罪……是属下逾距了。”
“无妨。”我方才缓过神,抽出自己的手,又将木盒合上,“我等他醒来。”
她思考了一会儿,又愣愣地回道:“少主若是需要的话,属下这就将息虫的解药拿来。”
“不必了,让他睡着吧。”我抬眼,“怎的,你急着去领罚?”
她连连摇头。
“你不是说有三个人吗,其余二人呢?怎么不来替你?”
听到我的问话,她的脸却骤然苦了下来,“少主如今的情况,尚且还需要人贴身照顾,所以……”
“所以什么?”我奇道。
她轻叹,“其实照理来说,像我们这样时刻跟在少主身边的暗卫,是不能够现身于少主面前的,他们既未犯错,所以就不必同我一般这样在少主身旁侍奉,暗堂能取代属下的人多得是,待到少主不需要属下之时,便是属下去领罚之时。”
“所以你是因为犯了错才能出现在我面前?可真有意思。”
“属下既犯了错,便不能继续呆在少主身边,现不现身的,也不重要了。”她似乎还有些郁闷。
我有些诧异,“怎么,你似乎不太愿意?”
“那是当然啊!我之后定然会被安排做一些又难又危险的任务,我真的做不好啊……”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一时之间竟连称呼都忘了,这别说在暗堂,就连在秋原也是极为少见的,我沉思片刻,开口问道:“你不像是从暗堂从小培养的,这倒是挺少见的。”
她唰的一下白了脸,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疏忽,我还没表示什么,她就猛地跪在我面前,慌忙告罪。
“属下唐突失态,请少主恕罪。”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弄得无言以对,只能摇摇头道:“起来,我并无怪罪你的意思,你这样倒显得我是个恶人一般。”
她抬头看了看我,确定我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后才敢放心起身。
我笑了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我还以为暗堂净是些秋拾那种冷冰冰一点人味儿都没有的石头,你这样活络的,我倒是从未见过。”
这后半句,却不算是真话。
“回少主,老大平日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苟言笑。”她讪讪道。
“不提这些扫兴的,”我对秋拾兴致缺缺,“所以你真的不是在暗堂长大的?”
“少主明察。”廿四点头。
这下我是真的好奇了。
“那你是如何进到暗堂的?”
“回少主的话,属下原本并不是在暗堂的。”
“此话怎说?”
她犹豫了一会儿,仿佛在纠结什么事情,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开口回道:“属下其实并不是秋原中人,而是被老大救回到秋原的。老大原本也并没有打算带我进暗堂,而是将我带到敬事堂,做一些轻松的活计罢了,之后,是我自己找上老大求他让我进暗堂的。”
“……为何?”我不太理解。
“属下昔年为仇人所囚,受尽苦楚,临死之际被老大救下,这是救命之恩,老大当时又手刃了属下的仇人,这是报仇之恩,若是没有老大,今日属下早就不知白骨何处寻了,如此大恩,属下以毕生回报也不为过。”
我没有说话,我无法想象秋拾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属下也明白老大的好意,只是当时被安排进敬事堂之后,属下几乎再也没能够见到老大,更别说替他做什么事情,于是便在情急之下主动找到了暗堂,想要跟在老大身边,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暗堂也不是你说想进就进的地方。”我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