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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之后,我没有再见到过小黑,房门也从外面被锁得紧紧的,我试着以各种方式闹出动静,却仍旧没能见到任何一个人,维持温饱的饭菜倒是顿顿不落,和来送饭的人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送来的饭菜勉强称得上是温热,且伴随着劣质而刺鼻的药味,始作俑者明晃晃地炫耀着他的意图,我甚至不用思考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不过是一种拙劣的嘲讽和挑衅,我并不在意,我的心神已经完全被来自外界未知的不安所占据,静待几日之后,我也意识到急躁没有任何作用,只能静静按捺住自己,边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边思索着,眼见着父亲到达南疆的时日渐近,我没等到秋文,却终于见到多日没有出现过的小黑。
当门外隐约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我便已经察觉,正常来说,能被派出来的暗卫内家功夫都不会差,断不会露出如此大的破绽,故而我初时才以为是秋文终于出现了,但当门被缓缓打开时,我的警惕瞬间全都化为了惊讶。
小黑扶着门框,他的脸色极为苍白,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似乎是一直没有换过,如今已经脏得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他进了门,二话不说就拉着我作势要离开,我没动身,他也就没能拉动我。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少爷,我找到离开的法子了,我们先走。”他用力喘着气,仿佛用着全身的力气在讲话,吐露出的字句却断断续续,连不上气,显然是跑脱力了。
他出现得突然,说话亦是没头没尾,我虽然不至于怀疑他要对我做什么暗害之事,但也不会就这样贸然跟着他离开了。
外面日头正盛,我朝门外看了一眼,刺眼的白光令我不禁眯了眯眼睛,目光所及之处,见不到任何人影。
“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我转头说道。
“我,我被秋文叫人关起来了。”他攥着我的衣袖,“我是不会离开少爷的。”
我问他:“他为何要把你关起来?”
“因为我叛主了。”他嗫嚅着。
“他指的是哪个主,我吗?”
他面色一白,我看着他黯然的模样,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朝着门口位置正坐了下去,眼睛只是朝外盯着,嘴上问道:“你既然已经被关起来了,现在又是如何被放出来的?还有,据点里的人都去哪里了?”
从小黑进来到现在也过去了片刻,我却依然没听到任何动静。
“我不是被放出来的,我昨日偷听到说庄主那里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发了急召令,今日我发现看守的人果真全走了,于是我便自己逃了出来,四处的院子我都看过了,现在据点里确确实实是没人的。”他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见不我回答,又显出一些惶恐来,“少爷还是不信我吗?这要我如何证明才好,少爷,我是真知错了。”
“不必多想,我说过原谅你了,过去也有很多事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我也有错处。”我叹了口气,“只是你方才说的这许多事我并没能想通其中关窍,到底觉得有几分蹊跷,但此时若再追根问底好像又有些不合时宜,因而一时有些踌躇,不是疑心于你。”
他微微张口,却哑然无语,歉疚已是更甚了。
我定了定神,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来。
“罢了,横竖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机会确实难得,不如先行离去,等到了安全之处你再与我解释清楚可好?”
小黑重重点了点头。
再次站在阳光之下,我居然感到了一丝陌生,被关在屋子里时我从没觉得有多阴冷,直到此刻重新被暖意包裹,才发觉四肢原来早已被冻得发僵。
小黑固执地走在我身后,时不时紧张万分地四处张望着,我意识到他的全神贯注是因为什么,也就没有开口扰乱他。我亦放轻脚步,耳听八方,边快步朝着外院方向走去。
秋文算是谨慎,将我关在了据点正中心的内院之中,我若是想出去,便要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廊道,到了外院,才能瞧见据点之外的光景。
刚开始正如小黑所说,我们走过的一路都寂静无比,到处死气沉沉,毫无人气。眼见着将要越过最后一道廊子,离外院不过一步之遥,我陡然停下了。
我这突然一停,让小黑犹如惊弓之鸟,他飞快地又扫了一眼四周,但他没发现任何异状,不由无助地看回了我。
我没理会他,闭眼静静地感受着逐渐逼近的气息,熟悉又讨厌,如果不是我的错觉,恐怕此时再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睁眼后立马抓住小黑,拉着他快速地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