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索不出答案,那方唐寰已经近了床榻,然而有没有人的差别着实太大,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很难欺骗于人,她猛地定住脚步,在觉察到不对的瞬间就打算逃跑,但,为时已晚。
我不假思索地落了地,堵住她的去路,她回身见着我,脸上没有被抓住的心虚,取而代之的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凶狠,抬起手中的匕首就朝我袭来,而我心中早有防备,还没等她接近我,银雪就已经缠上了她的手腕,我一手拽住鞭身,另一只手则不留任何情面地劈向她的左臂,她的眉头狠狠皱起,右手却依然紧紧握着那把匕首。
我冷声警告道:“你不是我对手,最好早早束手就擒。要是还不死心,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是医者,这双手你还要不要,你自己决定。”
良久,只听咣当一声,匕首清脆地跌落在地。
“是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她闭上双眼,一副不愿与我多说的态度。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没有松开银雪,但也没有继续动手,维持着挟持的姿态,问出了我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你就这么想杀了我?”
我想起很久之前她对我的控诉,疑惑问道:“就因为我身上这莫名其妙的‘聚灵体质’?”
“你心中既然清楚,何必要多余问我?”她笑了两声,却越来越不甘,“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又等到一个机会,为什么你总能一次又一次地躲开,一次又一次地苟活下来?为什么?”
我想了想,认真答道:“不知道,大概是天都不让我死吧。”
“老天都没长眼睛。”她斥骂道。
她的恨意太过浓烈,甚至到了让我有些莫名的地步,我看不明白。
我问她:“这件事你谋划了多久呢?我甚至都要怀疑你跟着冯医师他们来秋原,到底是顺势而为还是为了重新接近我,故意而为的呢?”
她闭口不答。
我轻笑,“你今日还在说身负着恩情要报,转眼就翻脸不认人,朝着恩人动手,这又是什么道理?”
“所以我用火弹回报了,那些东西,换你一条命足够了。”她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
“单单一个‘聚灵体质’,至于让你如此恨我吗?”我想了想我们从前的过节,“还是因为初见之时我拒绝了你那么无理的要求?也许我当初的确出言无状,但你有必要这么恨我吗?”
“我恨你?不,”她却说,“我是厌恶你,但谈不上有多恨你,更算不上恨你到死的程度。”
这下我更不懂了。
“这世上我恨着,并且还活着的人,只剩下一个了。”她倚着墙根坐下,抬起头看着我,像透过我看着那个让她咬牙切齿的人,“秋成英,我恨的人,只剩秋成英一个了。”
我想通了她的道理,“所以你恨我爹,所以你想杀了我。”
她痛快承认,“是,你现在是他唯一的指望,没有了你的‘聚灵体质’,他所有的心思都是白费!杀了你,恐怕比直接杀了他都难受,待解决了你,再慢慢解决他便是,我有的是时间。”
“你杀了我,也许还有其他有‘聚灵体质’的人会出现,你也要一个个都杀掉吗?或许我不无辜,但其他人呢,你可以保证吗?”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她扬起自得的笑,笃定道:“秋成英活不了那么久,他的身体已经撑不到他等第二个‘聚灵体质’出现了。”
看着她突然变得开怀的模样,我缓缓问道:“你对他下手了?”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逃?”她说。
“你既然都能有对他下手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就这么让他死了,也太轻松了。”她恨声,“我要让他看到希望,然后再将他的希望一一打破,让他在绝望中慢慢死去,慢慢享受这种痛苦!”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一直以来所有对我展现出来的恶意,不过是从这最本源的仇恨之中蔓延出来的一些零碎情绪。
“可你为什么会这么恨他?”我想起她与唐飞远对峙之时说的话,“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和你的兄长被唐门追杀时,是秋成英救了你,你明明称他是恩人,你为什么会恨他?”
“恩人?我呸。”她狠狠唾了一口,而后冷冷将我瞧着,“当初救下我们的人,是邱晨。”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理清她话中的意思。
当初救了他们的人是邱晨,但邱晨最后是被秋成英害成了一个疯子。
一个疯子。
我心中骤然浮现出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一时之间甚至不敢再细想。
唐寰却像看透了我一样,完全不打算放过我,肆无忌惮地将恶意彻底扩散。
“怎么,秋少主终于想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