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起因?入魔?
时间倒回一个月前——
深夜, 玄天剑宗后山之中。
一身墨色的少年手中持剑,正踏着月光,一遍一遍练习着剑法。
汗水从他的额头洒落, 甚至轻盈滴落在剑身之上,又被他下一瞬间迅速挥出。
覆盖在草地中的露水, 在月色中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辉。
明明是寂静的优美的夜景, 然而少年的表情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那双黝黑的眼眸深处,似乎燃烧着一点猩红的光辉, 随着他烦躁的咋舌的语气而越发浓郁。
“不对, 感觉不对。”
他喘息着,低声唾骂着,狠狠咬紧牙关。
这一个月来无论他如何勤加练习, 甚至获得了剑骨的加成,他也像是浑身不对劲那般无法自在地驾驭剑法。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明明是按照以往的方式修炼着, 可任凭如何努力他都没有办法进步半分。
可他身边的同期们却都一一突破了境界。
譬如说叶明风已然是筑基后期,陈满神不知鬼不觉也已经修炼到了筑基后期,就只有他跟齐运二人还在筑基中期苦苦挣扎。
甚至连他们之中进步最明显的江月白都已经开始突破金丹了。
前人落得他越来越远,后人轻松超越了他, 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踏步徘徊。
这对自尊心极强的莫语来说是一个强烈的打击。
更别提他心中还有着复仇的愿望!
想要获得超越一切力量的迫切心理令他最近倍感烦躁,可越是心境不稳,他越是能够感受到丹田的堵塞不顺, 就仿佛……他似乎修炼出了问题一般。
这种可能性他根本不愿意去想, 更害怕去想,只能不顾一切地挥洒着汗水勤奋练剑。
但他没想到的是,今夜注定是个解开谜题的日子,也注定是他迎来人生转变的日子。
在两侧的森林之中, 莫语敏锐地感觉到四周的草木正在微微晃动,那不像是风声,更像是有人存在于此。
他立刻警惕起来,冷声道:“是谁!”
那人被他一呵,草丛里的动静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就在莫语以为他不会出现之时,那人却轻笑一声,很快,从草地里便传来一声颇为熟悉的声线。
“不错的敏锐力,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注意到我。”
这声音不像是玄天剑宗认识的弟子,令莫语心中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越发警戒:“你到底是谁,出来说话!”
在他的紧张注视之中,两侧的藤蔓自动分离,从茂密的丛林之中逐渐走出一道人影。
那人有着一张儒雅的脸蛋,微笑的时候仿佛还能感受到其身上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气质。
但莫语的瞳孔却是倏地一缩,认出了来人。
“……是你?!”
莫语当然记得来者是谁,正是在那秘境之中一直与他们待在一起的那位药王宗的弟子籍关!
甚至对方还是因为他们才从炼气期的蟒蛇口中存活了下来,弱得很。
但很显然,眼前这个站在他面前笑盈盈望着他神色无畏之人,可跟秘境中的药王宗弟子的模样极为不符。
莫语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对方必定是有所阴谋。
他心中一沉,眼中越发凝聚出警惕,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籍关啊,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吗?”
面对着籍关那张云淡风轻微笑着的脸,莫语懒得多费口舌,紧紧攥紧手中之剑,剑尖瞬间抵在对方下巴上:“说别废话。”
“真可怕~”却不承想,即使莫语的剑已经架在了危险的地带,籍关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反而轻松地笑着,“我当然是来帮助你的。”
莫语皱眉:“什么?”
“最近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内心一般,籍关悠悠道,“无论怎么修炼都没办法进步,丹田仿佛被堵塞,哪哪都感觉不顺心,对吧?”
映着莫语陡然睁大的眼眸,籍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没错,就宛如走火入魔了一般。”
莫语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刹那间抬剑刺去:“闭嘴!”
但是尽管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籍关的速度却更快!
他不废弃吹灰之力,便后退一步躲过了莫语的剑。仿佛在对付一个只会哭闹发脾气的孩子。
任由对方如何泄愤的拔剑攻去,也只是轻盈地躲避。
“另外,我猜你最近应该性情大变,心中仿佛有一团火无法熄灭,郁郁寡欢,焦躁愤怒……”
“……你到底想说什么?!”面对他一一数出自己的状态,莫语咬牙切齿,眼底深处的猩红之光迅速闪烁着,这一刻,他的心底不仅有痛处被人戳到的痛苦,也有一丝恐惧涌起。
那是他打从心底畏惧的事实。
他曾经逃避过,想要无视过,可最终却被籍关一语中的,如同一把刀子毫不留情地狠狠插进他的心脏。
“我想说的是,恭喜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就算此时此刻,籍关也毫不在乎他的想法,将那刀子推得更深了一些。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魔修。”
“并非是什么药王宗弟子。”
“我所在的组织为天命。是由殉道人管理,全员魔修的组织。”
“而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们的同伴了。”
魔修。
入魔。
这两个字血淋淋的抛开了莫语心底的恐惧,让他几乎是愤怒的大喝一声,目眦尽裂:“闭嘴,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入魔!”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不是已经感觉到了吗?如今正道的方法已经没办法让你提升修为,甚至反而在阻力你。”
籍关用最平静的语气,将残酷的事实介绍清楚。
“因为你已经开始入魔转变,正道的修炼已经不再适合你了,你已经走火入魔了。”
吐出这几句话,籍关便不再继续解释,他知道莫语心底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只不过不愿意面对,选择了逃避而已。
所以他要说的不是理由,而是让莫语直面自己目前的困境。
“不过好在这只是前期的症状,暂时还没有人发现你的不同。”
“若是你不愿面对事实,拖了久了再留在这里……便会成为所有宗门弟子围攻的对象,一个彻彻底底入魔的背叛者!”
“你可要想清楚。”
他的话语令莫语心中一紧。
尽管不想承认自己入魔,但他忍不住顺着籍关的思维去想,若是他真的有一天入了魔,那么这样下去玄天剑宗弟子将会第一个发现他身上的魔气,而他的下场则会……
莫语的呼吸一滞,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很显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将会遭受什么。
而与这种聪明人说话籍关不需要浪费口舌,转而讲解入魔的好处。
“不用太悲观,不过是入魔而已,并非是你想象的那般全是坏处。”
“事实上除了被正道追击之外,基本上都是好处。譬如说你的修为会直线上升,并且绝大部分魔修在入魔之时都会获得自己的独特天赋,像是我就能够操纵植物。”
籍关一勾手,两侧的草丛就仿佛活过来一般在他的意念之中左右移动。
这不禁让莫语想起那日江月白在探索魔修卧底的过程之中,那个被花草吸干浑身血液的玄天剑宗弟子,恐怕便是眼前这人做的。
若是如此,那籍关的实力确实强到让人刮目相看。
籍关的介绍还在继续:“并且殉道人也可以教你屏蔽魔气的方法,就像我此刻潜入你们宗门,不也没有被人发现不是吗?甚至我隐藏在你们身边那么久,你们也找不到我是魔修的证据。”
“若是你天赋不错的话,殉道人还会教导你更多,给你各种各样的修炼秘籍,让你变得强大起来。”
越听他解释,莫语越是皱眉。
尽管对方说的这些事实确实听起来比正道的修炼还要好一些,可莫语却无论如何过不了心中那道坎儿,他一直都认为魔修是叛徒是天道难容之人,可如今他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魔修。
他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忍受!
可似乎抓住了他的心理,籍关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心中一震。
“怎么了?你不是为了力量什么都可以去做吗?现在入魔是你唯一可以提升力量的方法,甚至你可以一举超过所有人,获得前所未有强大的力量。”
“你那点可笑的自尊心,那点可笑的骄傲,难不成比获得力量更加重要吗?”
只此一句话,便让莫语猛然攥紧手中之剑,呼吸不稳起来。
他咬紧牙关脑中再次浮现出同期们一一超过他的修为、自己苦修却无法追赶上他们的模样。而随即,视野内又仿佛出现了他的叔叔正用嘲讽的轻蔑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模样。
最后映在眼帘的,则是父母死亡时,那不甘心的双眸。
……没错,他需要力量,他需要绝对的力量。
无论代价如何,只要能够获得力量,就算是入魔,他也无怨无悔!
“……如果我答应你,我真的能够获得力量?”
此时此刻,莫语的神色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的语气之中再也没有挣扎和痛苦,唯有平静和对未知的一丝颤抖。
“当然。殉道人说了,你天赋很好,他会亲自教导你,哦,他是我们天命的首领。”
“谁教导我无所谓,我只想知道入魔之后是否真的会修炼速度更快!”谁知莫语却对这种许诺不屑一顾,他只专注眼前最快的利益,那就是当他放弃挣扎选择入魔之后,他能否一瞬间脱胎换骨,获得重生。
这干净利落的问题也让籍关不用多费口舌。
籍关二话不说利用秘法让魔气充斥着莫语的丹田,让他体会了一把完全被魔气主导那种奇特的突然涌上来的力量。
莫语心神一震,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强大。
如此的迷人,如此的充满……快意。
仿佛举手顿足之间就能掌握世间的一切。
当他尝试挥出一剑之时,那堪比金丹期的恐怖力度,让他都充满畏惧。
这就是魔修吗?
他对魔修有了全新的认知,不由得眼睛发亮。
见他的态度已然改变,籍关便满足地收回了力量,并且没有着急将他招揽,而是说:
“加入天命就代表着要为我们而行动,有可能要对上曾经的朋友,而且还要叛逃师门。”
“你现在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跟我们走?五日之后我还会来找你。”
似乎也怕待得久了唯恐生变。落下这一句话后籍关的身影就隐藏在层层灌木之中。彻底消失了。
只留下莫语一个人沉默地站在原地。
任由乌云遮住,月光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下——
接下来的几日,莫语没有再试图修炼,而是静心坐在后山之中,感受着大自然的寂静,思索着。
思索着他到底想要些什么。
是正道的名声,还是强大的力量。
是光明正大地游走世间,还是与黑暗融为一体。
最终他得到了答案——
“我不畏惧任何事,只恐惧得不到复仇的力量。”
得出答案的这一刻,他的眼眸深邃了不少,瞳孔深处的猩红也越发旺盛。
但他的内心却变得坚定,不再迷茫,不再痛苦。
只有一点,他不知道魔修修炼是什么手段,是要杀死无辜之人吗?他能够下得了手吗?
于是当五日后籍关应约来到后山见他,他便将这个疑问问出口。
“当然不是,阴阳本是一体,魔道和正道也是一体。”
“杀人从那人体内汲取灵力是快捷的做法,但也会遭到天地惩罚,也就是说更为恐怖的雷劫。但你也可以选择普通的修炼方法,只是没有杀人快。”
说到这里,籍关好奇地看向莫语,“你似乎不像是会对敌人手下留情之人。”
莫语点点头,冷淡道:“我并非不杀人,而是不杀不该杀之人!”
“我不想做一个没有理性,没有人性的杀人魔,刽子手。”
“我只想以自己的意志行走这个世间。”
看着他坚定的眼眸,籍关耸耸肩,倒也没对他的人生选择批评什么。
毕竟今后的路可长着呢,就算莫语现在这么想,以后也说不准会得出什么样的答案。
“那么你的答案是?”
莫语深吸一口气。
这一刻,他脑海中闪过的是他人生中仅剩的那些光明的色彩,是他的朋友们留给他的友情和温暖。
叶明风齐运陈满以及江月白的脸依次在他心中划过。
最终砰的一声裂的粉碎,化作一道坚定的承诺:“我跟你走。”
“我要获得力量。”
与江月白的约定突然在他的脑海里闪现。
但如今,他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什么时候离开?现在吗?”
“现在?你只要踏出这座山峰,就会被人发现。玄天剑宗可不允许弟子随意进出,你忘记了?”
籍关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知为何莫语感觉这笑容里面夹杂了一丝狡诈的深意。
“半个月后是玄天剑宗每二十年一次集体祭祖的日子,届时留在山门的大多数都是筑基期的弟子。”
“我们会安排数位魔修一起去接你。”
数位魔修?
莫语感觉有些不对:“这么做会不会小题大做?只要安排一个人接应,我偷偷逃跑岂不是上策?”
籍关笑了笑,果然这理由骗不过莫语。
若是只是为了单纯将莫语弄出来,那他何必如此麻烦?
但这整场行动除了要招揽莫语之外,更是以复仇之名策划的让江月白陷入绝望的计划!
也不知道江月白到底怎么得罪殉道人了,想出个这么个损招,江月白最在乎的就是朋友,而这位朋友当着他的面与他一刀两断,会发生什么呢?
想起殉道人似笑非笑提出的让江月白坠魔的可能性计划,籍关眼底就止不住冒出来坏水。
这事可真有意思,就是为了亲眼见证这一幕,他才决定亲自来帮莫语入魔。
因此,若是江月白不在场,那还有什么意义?
但他不能跟莫语说,只是道:“你现在已经坚定了要修魔的意志,身上的魔气会肉眼可见的增多,单独叛逃的话会被瞬间捕捉到异常,从而逃跑失败。”
“所以为了制定一个天衣无缝的,你可以逃跑的计划。必须安排多位魔修一同前来接应你,你只需要帮我们缠住最棘手的那一个人就可以了。”
“最棘手的那一个?”
莫语微微一顿,如果说金丹期以上的弟子都会出门祭祖的话,那目前来说整个宗门最棘手的弟子岂不就是——“江月白?”
“便是他。”
籍关笑盈盈点头:“我们不想正面与他对上。”
莫语的表情一瞬间复杂起来,又很快冷静道:“那便不用担心了,江月白早已经闭关,不知何时才会出关。”
“他不会来碍事的。”
这件事倒是出乎了籍关的预料,籍关的表情刹那间有些僵硬,随后开始快速计算着该如何挽回计划。
毕竟无论怎么样,这场戏份必须要江月白在场才行。
“这样啊……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全面做好准备比较好。”
他若有所思地说着,然后对着莫语微笑。
“所以说江月白在哪儿闭关?可以告诉我吗?”
*
此时此刻,江月白以最快速度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一边跟着师兄走出熔岩秘境,一边若有所思地皱眉:“也就是说今年是每二十年一日的祭祀之日。”
“宗主领着金丹期以上的弟子出了门,明日才会回归,目前在宗门内的只有负责守山的弟子和筑基期的弟子。”
“而眼下,已知的敌人总共有六名,都是前来接应莫语的魔修。”
“莫语带着魔修将山门处的弟子打伤,已经离开了玄天剑宗,虽然有人去追击莫语,但人手还是不够,这才紧急召唤我来帮忙?”
说到这里江月白总感觉有些奇怪:“追击莫语的人还有谁?”
“还有一些筑基期中跟莫语实力相当的弟子,同样也是师弟你熟悉之人,比如说叶明风齐运陈满他们三个。”
负责领路的师兄开口道。
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不过江月白就是打从心底的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况且宗主竟然不远万里传讯给他,让他进行追击,那宗主自然也能够迅速赶来消除魔修,这一点岂不是画蛇添足?
他尝试着给莫语递出一传音符:【你在做什么?】
【听说你背叛了宗门入了魔,还打伤了宗门弟子,是真的吗?】
可一连传了几次音,他也没能收到莫语的回应,甚至他能够感觉到跟传音符的灵力链接已断,似乎是被人销毁了。
江月白顿时眼眸一沉,莫语不仅不回话还毁了传音符,岂不是坐实了叛逃的证据?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但他还来不及焦躁,前方的师兄就已经带着他与叶明风几人集了合。
“江月白?!你出关了!”
看见江月白的身影,原本因为莫语叛逃一事而心中沉重的三人都忍不住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
但很快,那抹光就黯淡了下来。
“你知道莫语之事了吗?”
而齐运则收敛了笑容,头一次用痛苦的语气开口道:“他、他叛逃了。据说他带着魔修打伤了不少弟子,逃离了宗门……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所有人都这么说!”
“那可是莫语,我们一起进入玄天剑宗一起拜师学艺,认识了他整整三年!尽管跟他有过摩擦,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入魔,不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修!一定不会的!”
齐运的声音有些崩溃,带着浓浓的哭腔。
即使他这几个月来几乎从未跟莫语好好说过话,但此时此刻,他却是最担心最挂念莫语之人。
甚至还自责起来:
“若是、若是我能够早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不跟他闹脾气,好好沟通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这个一向笑容灿烂的少年,此刻正抹着眼泪哽咽地说着心中的痛苦和后悔。
至于其他几人也都陷入沉默之中。
叶明风默默抓紧手中之剑,眉宇噙着浓浓的悔恨。
他不止一次感觉到莫语身上涌出的阵阵魔气,但却又一次一次当作错觉而没有在意。
……不,或许他在意过,纠结过,但最终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戳破那层薄膜。
害怕一旦戳破之后,莫语便会渐渐与他们远行。
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
但现在,他却得到了最糟糕的结果。
这都是他的错。
至于陈满则是深深看了一眼江月白,似乎在提醒着江月白“我曾经说过的……这样下去会很危险”这句话。
看见他的眼神,江月白也同样在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他确实也没把谈话当成很重要的事,总想着之后再说,之后再跟莫语谈谈,甚至做下了出关的约定。
在他心中丝毫都没有考虑莫语会叛逃这种可能性。
因为系统没有说过有这种剧情,他梦中的莫语也同样是正道的最骄傲的天才修士,所以他才会一厢情愿地笃定莫语的命运不会改变。
但命运本来就是可以改变的,他不是最为清楚的吗?
正是因为他的自大,傲慢,逃避,才到达今天这种最差的结局。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几人深吸一口气,纷纷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出彼此眼底的后悔和自责。
“我们去追他吧。”
“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把他带回来!”
“不能让莫语成为被正道所追杀的存在。”
众人点点头,这一刻四人的心连在一起,已然下定了决心。
“不过莫语现在在哪?目前局势太混乱了,应该怎么找?”
江月白等人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不过这时江月白突然想到自己还拥有系统,于是眼前一亮,立刻兑换了一个追踪符,向众人颔首:“跟我来。”
“我知道莫语所在之地。”
第92章 追击?分散?
溶溶月色, 苍茫的海面之上,江月白五人正在迅速御剑飞行沿着追踪符的踪迹方向寻找莫语。
一路上,五人都没有说话, 皆显得心事重重,沉默看向海面。
这一次追击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也不知道目的能否达到, 他们就如同在大海中彷徨漂泊的一艘小船,内心充斥着迷茫。
“……你们说莫语为什么会入魔?”
齐运忍不住率先迟疑道。
在褪去无尽的懊悔后, 他们便开始探究起莫语的心理。
在他们的眼里莫语身为天之骄子, 绝对的天才,那是顺风顺水一路高歌的存在,根本不可能有入魔的可能性。
“他最近一段时间就心情不好, 看起来跟之前判若两人,而且似乎修为也受到了阻塞。”陈满思索着回答道, 一一列举出莫语的异常。
但这只是表象, 而不是深层次的原因。
叶明风却是第一时间想起,曾经首次从莫语身上感知到魔气的那一日,不禁抿了抿唇,还是道:“在那座试炼之塔……莫语陷入幻境之中, 状态就不太对。”
“幻境?”齐运陷入疑惑和沉思,“你的意思是幻境带给了他改变?他会在幻境里看到什么?我们看见的都是最害怕的,最不愿回忆的过去。那他呢?”
江月白几乎是瞬间就思索出来:“或许他在幻境中看见的便是自己的父母被杀害的模样……他是为了复仇而拿起的剑, 他也是为了复仇才到了玄天剑宗求学。”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齐运的眼睛猛然一亮, “莫语是被魔修蒙蔽的!魔修许诺能给他无上的力量,他这才跟随对方走了,莫语是被骗了!!”
“这倒是真的很有可能。”小伙伴们纷纷露出些许笑容,对视一眼。
若是这样的话, 等到他们找到莫语揭露魔修阴谋,再带着对方回到玄天剑宗,说不定还有被宽恕的机会。
然而江月白却不确定地皱起眉,因为只有他知道入魔之后修为确实会快速增强。
至于莫语到底是迷恋入魔后的这股力量,还是被花言巧语所迷惑,他就无法得知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要见到他,才能知晓一切的真相。”
“快追吧,绝不能让他跑了!”
众人闻言都点点头,这便是他们四人决定追击莫语的动力。
“马上就要看见陆地了!”
长时间御剑飞行消耗了众人的部分体力,不过众人心中都有一个坚定的目标,这股信念让他们的疲惫感暂时消退,只剩下迫切和焦急让他们肾上腺素飙升。
“也不知道莫语身边到底有多少魔修,你们说……”
齐运的话语刚刚落下,半空之中就似乎突然划过一道快如闪电之物。
那东西在月光之下亮得惊人,也快到了极致,嗖的一下就在众人面前滑了过去。
就算江月白下意识想要抓住它,却也扑了一空,只能看着那锋芒直直射向齐运的喉咙。
“齐运!”
叶明风焦虑的呼唤声响起的同时,齐运的身体却仿佛被吓到了一般,灵力失衡瞬间晃动了一下。
于是那道泛着银光的银针便堪堪擦着他的发丝飞走,却未曾给他造成半点伤痕。
“呼……”
被御剑飞行不稳差点掉下去的可能性而吓得呼出一口气,齐运根本没有察觉到那只暗器只是向叶明风抱怨:“你叫得这么大声干嘛,吓死我了!”
却不知其余几人也同时松了口气,果不其然,齐运就是幸运,这种暗器都不可能射中他!
放松过头,几人便警惕看向前方,投出暗器之人就藏在角落里:“是谁,出来!”
在他们的怒视下,一位魔修大摇大摆走了过来,其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好奇地打量着齐运:“你就是那个拥有仙筋的小子?确实有够幸运的啊!”
“什么?”齐运并不知道仙筋这件事,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而那魔修也自顾自地说道:“上一次设计进攻渔头村竟然没能逼出你,算是你幸运逃过一劫。这一次,我一定要亲手抽出你的仙筋献给天命首领,等着受死吧!”
看着他揉捏着拳头,肆意邪笑的模样,纵使众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也感知到了其中的危机。
江月白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明白他的意思之人,立刻冷着脸拔出剑,对齐运提醒:“小心,他是冲你来的。”
“哼,就算我再笨也能看出来,他的杀意都已经恶心到我了!”齐运冷笑一声,眼底满是被打扰到的怒火和不屑,“正好莫语那家伙私自抛下我们逃跑一事,我这满腔的怒火还没地方发泄呢,你既然主动凑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别大意,这起码是金丹期的魔修。”叶明风看他那张激动的脸,忍不住提醒他。
“放心,我有数。”齐运深吸一口气,给他们递了一个眼神,“你们先走,由我来对付他就行!”
“……”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样的方案,江月白等人先是一愣,又连忙否决,“不行,太危险了。”
“什么?你们不会以为我会输给这个大块头吧!”齐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再说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刻,有工夫跟他在这里周旋,还不如你们先去追莫语,替我狠狠地揍莫语一拳,就是我的全部愿望了!就拜托你们了!”
“……”
此话一出,顿时让想要帮忙的几人沉默了。
毕竟齐运说得没错,他们现在最要紧的目的就是争分夺秒地去追莫语。
而眼前这金丹期的魔修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他们一起上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说不定到时只差那么一点,莫语就已经从他们的视线里逃跑了。
那恐怕这次追击的目的就彻底失败——
……
江月白等人对视了一眼,目光落在齐运那露出的胜利者的灿烂笑容,最终点点头。
“赢了之后过来找我们。”
“还是你亲自揍莫语一拳比较好,你的拳头更有力。”
江月白落下一句仿佛是调侃一般的话语,但回过头时脸色却沉了下来。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追上莫语,再以最快速度回来帮助齐运。
因此……
“我们先走了!”
就这样三人的背影迅速御剑远去,将齐运和魔修留在原地。
这魔修倒也没有追击他人,似乎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齐运。
而对上他的视线,齐运则勾起唇露出一个堪称挑衅一般的兴奋的笑容。
“我会让你后悔惹上我。”
“尤其是愤怒的我!”
他的双拳碰在一起,几乎爆发出了重感十足的拳风。
“——扁你!”
这边江月白等人继续赶路,心中却更加沉重了。
叶明风忍不住道:“齐运他……”
“别多想。”陈满及时打断他的担忧,“我们只要相信他,等待他来找我们就足够了。所以,我们要完成我们的任务。”
“不错。”江月白定了定神,之前升起的一丝担忧被他彻底压下。
齐运再怎么说也是气运流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被一个炮灰给打败?
他心中十分笃定,齐运不会败在这个地方。
“嗯,那么,接下来也是。”叶明风深吸口气,眼眸重新坚定起来,“如果继续对上敌人,我们也要采取这个策略,相信同伴,将敌人留给同伴,剩余的人去追击莫语。”
众人同时点点头。
而就仿佛约定好的那般,在不远处的海岸线中又有一道魔修的身影大大方方在海边驻足回眸对上他们。
如果不是其身上的魔气汹涌到能被他们完全感知到,众人看那悠闲的样子,说不定会以为他只是个睡不着看向明月的路人。
但当他微微转身对这边微笑之时,众人的瞳孔却倏地一缩,几乎是快速向两边躲避而去:“小心!”
只见那汹涌的黑气,竟如潮水一般快速朝他们推来。
那不祥的气息就连三岁孩子都知道不能轻易触碰,陈满的身影立刻钻入地面,叶明风和江月白同时使出火焰将气体燃烧,这才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而下一瞬间,陈满的身体竟从魔修脚边钻出,并且猛然握住了魔修的脚腕,力度大得惊人。
那魔修原本微笑的神情顿时一变,一挥手便有黑气朝陈满袭去:“找死!”
但陈满的身影却再次以极快的速度钻入地面,成功躲过了一劫:“这人交给我,你们先走。”
对上他,陈满可以说是游刃有余,虽然说到目前为止还没能找出什么急迫的办法,可那魔修对他也同样是束手无策。
叶明风和江月白想起之前的约定,二话不说往前飞去。
甚至叶明风还勾起唇笃定道:“陈满可是我们之中实力隐藏最深之人,挑选他为对手才是找死的行为。”
再加上陈满已经成功研究出了自己的战斗体系,连江月白都想象不到对方败落的模样。
“你有没有察觉到?”江月白低声道,“魔修似乎在分散我们的人手。”
从刚才开始,魔修就好像是为了故意扯住他们其中一个人,所以分布得极为稀疏。
明明几个人在一起配合着进攻才是最优先击破他们的办法,可这些魔修却偏偏没有这般做。
叶明风点点头,也同样眼眸一沉,叮嘱他道:
“这么做必定有其道理。或许他们的目标其实并不是我们几个,而是……”
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江月白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同样颔首。
若是莫语的叛逃,是那个该死的灰袍人的计划的话,那么对方上次在他耳边说的那句‘陷入绝望’,或许就是今日计划的开端。
他得警惕起来才行!
而不一会儿,果不其然,又有一位魔修登场,他几乎是看都不看江月白一眼,就直接以强大的体魄进攻了叶明风。
叶明风被他的偷袭惊了一瞬,尽管第一时间拔剑阻挡,腰侧也被魔修的剑划出一道血痕。
然而叶明风却面色沉着,不慌不忙,掌心立刻燃烧起一团澄澈的火焰。
这火焰没有任何攻击性,反而相当温暖,在夜色之中摇曳生辉。
当叶明风将火焰放在腰间的伤口处,却只见这伤口竟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表面恢复如初,可谓是相当奇妙。
江月白知道这是朱雀血脉带来的治愈效果,此刻站在这里的叶明风再也不似之前那么无力,而是有了强力的进攻和保命的手段。
即使知道这是敌人的计划,江月白也只深深看着叶明风一眼,将敌人交给他扭头就走。
他们二人无需语言,无需动作。
此时此刻便已经心神相通。
就这样,江月白的身影在冥冥之中受到某人的引导,一路穿越海岸到达了森林深处。
清冷的月光高高挂在空中,映着江月白眼底的那双弯月也更加澄澈。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山峰。
有一模糊的影子就站在山峰之上,背对着月光朝他看来。
江月白的瞳孔猛然一缩,那熟悉的身影,清瘦的身形,眼底迸发出冷意的眼眸,都让他呼吸一紧,念出了对方的名字:“莫语!”
他的话语令那在山峰伫立的少年动作一顿,转而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漆黑的仿佛什么都没有的眼眸深处,那凝聚着猩红的光芒却似乎微弱了一些。
江月白眼中划过欣喜,刚要御剑飞去,便发现莫语的身边忽而又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虽然看不清容貌,却被一破旧的长袍拢在其中,半边脸上魔气四溢,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是他,灰袍人!
不知为何,看见那笑容,江月白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忽然间,他感到从后颈蔓延到天灵盖似的诡异的冷气迅速袭来,几乎令他无意间打了一个冷颤。
那是大脑自动预判的危机出现,江月白身形一震,几乎想也没想就想要跳离此地躲避危机。
却不承想,他所在的那一片草地范围之内,地面赫然泛起了明亮的光辉。
无数血红的光芒在地面穿梭,而后腾空升起,如同厚重的盖子一般,呈半圆状,将整个草地笼罩其中!
江月白飞到一半儿的身体陡然一僵。
这一刻,他察觉到身体里的灵气被突然封锁,丹田堵塞,根本使用不出一点力量。
令他只能无力跌落在地面上,还在利用强大的格斗能力稳住身形,这才没有受伤。
看着四周这熟悉的血红的阵法,江月白一瞬间就分辨出了这阵法的名字。
正是几个月前,魔修在洛合城内所使用的归墟阵法·血煞旗版本!
……不是,这是要做什么?困住他吗?还是想要不费吹灰之力杀了他?
江月白的脑海里刹那间就乱套了,他不知道魔修为何要把他困于此地,目的又是什么,只知道这归墟阵法除了自爆以外就只能靠外界人帮忙打开,他根本出不去!!
啧,如此歹毒的手段!
现在,浑身无力的江月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阵法困住,无法逃脱。
同时,也警惕地眺望着对面的莫语和灰袍人,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却不承想,在他以为二者会毫不犹豫杀过来的时候,莫语的身影却陡然一转身,朝着月亮的方向御剑离开,再也没有留给他一个眼神。
灰袍人的身影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深深看了江月白一眼,转身跟着莫语一同离去。???
江月白疑惑了。
不是,这两个人不打算杀他?就仅仅把他困在这里??
图什么呀?!
不理解,他真的不理解,按理来说,魔修一路千辛万苦将他独自一人引到这里,是要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结果就仅仅把他关在这里,不让他追击也不让他逃走,就把他晾在这里了?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要说江月白一脸懵逼,就连离开的灰袍人也咬牙切齿地看向莫语。
“你!是你说要血煞旗自保,我才将唯一一面剩下的血煞旗借给了你。”
“那里面凝聚着我多少的心血,本以为你会用到正确的地方,没想到你就仅仅只是关住了江月白,你怎么想的?!”
面对他不满的愤怒的眼神,莫语是半点没有好脸色给他,是冷漠道:“是你们说让我想办法对付江月白的,这就是我的办法。他现在无法追上我了,目标达成了,有何不妥?”
“……”灰袍人深吸一口气,他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他是想要促使莫语和江月白刀刃相向,发生争吵发生战斗,这才沿途派魔修一个个阻拦住了碍事之人,想把舞台留给莫语和江月白。
可是谁能想到,在他期待着好戏开场让江月白陷入绝望之际,莫语却神不知鬼不觉运用了这一阵法,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灰袍人甚至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失败了。
除非江月白能从那该死的阵法中逃出来,不然的话对方就再也没有机会与莫语对峙。
江月白会这么做吗?灰袍人并不确定!
因而,灰袍人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你很好,我记住了!”
莫语闻言,不禁心底冷笑一声,瞥着他愤怒的眼神,完全不想理会。
真以为他是好拿捏的吗?真以为他不知道魔修的计划是什么吗?
没错,莫语早就在魔修的一步步设计之中,明白了他们的真实意图,并且对自己被当成棋子一事,他心中也充满了怒火。
他是想要入魔,但是那只是为了追求力量。
想拿他算计江月白?
做梦!
于是他便趁着灰袍人说什么也想让计划成功对他百依百顺时,要了血煞旗作为礼物。
然后又趁对方不注意在这里布下了阵法,困住江月白。
这样,只要江月白跟他不正面撞见,魔修的什么狗屁计划都没办法实施。
莫语收回眼神,不再思考。
距离灰袍人所说的天命组织的接引地还有一段距离,他要快点到达才行。
*
而另外一边,江月白在尝试着几次突破阵法之后,无奈地意识到,果不其然,这阵法从里面没办法解开。
要想解开就得强行突破,但是那样会造成七窍流血,痛苦不堪,甚至一命呜呼。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这种痛苦找死的方式。
因而,良久后,他只能盘腿坐在地上,望着天空的圆月,一时间沉默不语,似乎放弃了追击莫语的想法。
系统在这时却不甘寂寞地跳了出来询问道:
【快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莫语就要逃到天命组织的地盘范围内了!】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江月白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眼神渐冷,“他明明看见我了,听见了我的声音,却还是没有走过来,不愿意跟我说一句话,甚至不愿意跟我做任何解释。”
“既然如此,我何必打扰他的好事,就让他离开好了。”
“这一切都是他自我的选择,就算以后他后悔了,也赖不得别人。”
这话虽然说得有理,却也冷酷至极,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若是以前的江月白吐出这句话,系统不会有什么意外,可这几年随着江月白逐渐成长,系统也见证了江月白性格的一点点改变。
他知道江月白开始在乎起自己的朋友。开始学会保护起自己的重视之人。
也正是这一点改变,让系统觉得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莫语逃走。
【如果莫语只是一念之间选错了方向呢?】
【如果莫语只是需要某人拉他一把,就能从痛苦的深渊里跳出来呢?】
【若你就是能够影响他的那道契机呢?】
【你真的放弃了吗?】
“……”系统的话语在江月白胸口之中泛起波澜。
这是江月白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情绪。
被朋友背叛、震惊、惶恐、彷徨……等等诸多负面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构成他心底无尽的痛苦。
若是不认识莫语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感受到这些痛苦了?
若是他一开始就不对什么友谊抱有希望的话,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
他长时间以来选择封闭自己的心,心底隐隐之中就是害怕着这一点,害怕着同伴带给他的伤害。
可同时,他又一次一次被同伴所拯救。
忽然间,江月白想起了近期做的一个梦。
让他有些感慨,久久难忘的梦。
那正是他想着要跟莫语好好谈谈时,梦境的主人公便变成了莫语。
而梦中江月白似乎遭到了正道的追杀,受了严重的伤。
他捂着伤口往前跑着,腰侧的鲜血却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追踪的大好线索。
但是他早已疼痛难忍,后面又有无数正道人士正在抓捕,没有办法处理这些痕迹,便只能躲进茂密的丛林里,在一棵树后等死。
也就是他狼狈地想要放弃挣扎之时,他一抬头,便看见一道人影逆着光站在那里,用一双清冷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就要凝聚攻击,却听对方在他涣散的眼神中低声道:
“所有人都在传闻你将仙骨偷走了。”
“仙骨被盗,万年基业毁于一旦,不知死了多少生灵……此乃罪大恶极重罪,仙界联盟发出紧急追捕令,要求所有人追杀你。“
听着他一字一句讲出前因后果,江月白顿时蹙起眉,只觉得这声音似乎哪里听见过。
他努力集中精神对上来人的目光,而后才在记忆中寻找到了那人的容貌:“……是你?莫语。”
“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多?”
江月白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冷笑道:“婆婆妈妈的,想动手就动手吧,还要数落我得罪行?”
“因为我讨厌没有脑子,只会听从命令的形式。”
莫语却冷静地开口着,他始终没有抬起手中的剑,反而淡淡地评价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说了又能如何?”
江月白此时此刻刚刚遭到魔修背叛,这罪名背到他头上,心中万念俱灰,不由得嘲讽起来:“就算我说不是我做的,你又能相信?”
“——我信。”
坚定的两个字从莫语的口中传来。
令江月白的神色微微一顿,几乎瞳孔紧缩,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
却发现那张脸上没有一丝虚伪,只是平静的笃定地注视着他:“我信你。”
“……为什么?”江月白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与莫语如今不过是第三次见面,对方却信誓旦旦地说相信他,简直如同开玩笑一般。
可莫语却一字一顿打开了他心中的那道防线。
“因为我了解了你的过去。”
“因为你告诉过我你从不杀人。”
“因为你曾经救过我的命。”
“这三条理由合在一起,让我笃定你并非是那种草菅人命,毁灭苍生之人。”
“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江月白沉默了许久,久到他脸上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神色,久到他的眼眶不知为何泛起一丝水雾,久到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稳住情绪道:“……谢谢。”
“能有人相信我,不管怎么说,我也感觉很开心。”
“从以前起信任这个词就离我很远。”
“就算我死在这里,我也会记住你的话。”
面对他宛若临死前发表的遗言,莫语却嗤笑一声:“谁说你要死了,有我的帮助,你怎么可能会死?”
“起来,然后跟我走,活下去!”
在江月白陡然睁大的眼眸中,莫语拉住他的手腕,首先帮他止了血,随后与他一起奔往森林深处安全逃离的地点。
也正是莫语的这一举动让他在绝境中存活了下来。
……
想起这件事,江月白的眼眸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该死的梦境。
总让他牢牢记住他想忘掉的东西。
那一日,莫语坚定的、信任的眼眸,无时无刻不在他眼前浮现。
连带着这一世,莫语担心他的目光,与他交叠的双手,一起战斗的样子,为他抵挡危险的身姿……都历历在目,浮现在他的眼前。
想忘也忘不掉。
江月白紧紧攥紧手掌,咬牙忍耐住心中如洪水般决堤的情感。
他明明讨厌这种不受理智控制的情感。
他明明一直努力维持着冷漠。
……可是他做不到。
正如上一世的莫语只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冒着危险带他逃走一般。
正如这一世的莫语将后背留给他那信任着的身姿。
他,想要回馈这样的感情。
他,想要回报对方的恩情。
“啧,而且我们还有约定。”
江月白抬起头,眼底的迷茫彷徨一点点化作坚定的火焰,重新沸腾地燃烧起来。
“约定好了,等我出关之后一定要好好谈一谈。”
“他也答应我了。”
就是现在。
若是现在不跟他谈谈。
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彼此错过吗?!
“系统,这归墟阵法破阵的方法只有一个吧。”
江月白声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问道。
“那就是冲破丹田的阻碍,虽然会造成七窍流血,甚至暴毙而亡,但是因为我有【忍耐】的天赋,绝对不会死!”
“这一想,还算划算?”
“呵,拼了!”
第93章 对峙?交谈?
在所有人中, 叶明风可以说是最适合对付魔修之人。
因为他所修炼的《纯阳烈焰诀》便是破魔之法,如果换成游戏数据的话,便是对魔修百分之两百的特攻效果!
因而在一行人中, 他也是最快结束战斗的。
但这也不代表着他的敌人实力弱,与他对敌的那位魔修是一位体修, 身体如同炮弹一般重拳砸向叶明风, 且速度之快,根本不给叶明风喘息的时间。
若不是叶明风靠着强大的体魄, 也就是血槽厚灵力多, 强行咬牙坚持了下来,并且在最后关头使用火焰迅速砍向魔修,一击击碎了魔修的防御。
这才在魔修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入见骨的血痕!
而叶明风虽说表面上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势, 但衣襟下的皮肤却是呈现出青紫色交织的痕迹。
正是被那魔修拳头所击中留下的伤痕。
感觉浑身上下都在疼痛,叶明风艰难地皱了下眉, 动了动身体, 却也没时间休息又马不停蹄的御剑追去。
他拥有江月白送的追踪符,直接定位了莫语的位置。
但因为他前进的路线跟江月白的路线并不相同,以至于半路上他根本没有发现江月白的身影,而是第一个真真正正追到莫语眼前之人。
看见莫语蹙眉扭过头, 冷漠注视他的身影,叶明风的心脏忽而一跳,满脑子的质问和疑惑在这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对莫语的第一句话便是:
“江月白呢?”
按理来说, 江月白应该是第一个追到莫语之人。
若是此时此刻见不到江月白的身影,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他已经被莫语击败;第二种,他在半路上与敌人纠缠,至今还未曾赶到。
不过这一路上叶明风也没有察觉到其他魔修的存在, 因此他明明不想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却也忍不住紧张地攥紧拳头。
“江月白在哪?”
面对他的质疑,莫语的神色微微一变,随后嗤笑道:“你还是真是眼里只有江月白啊。”
“就这么喜欢追在他身后,当一条乖乖的狗吗?”
这讽刺的带着羞辱意味的语气令叶明风脸色更加紧绷。
但叶明风却没露出其他表情,而是依旧语气沉稳解释道:“我追逐他,是因为我一直将他当成目标。”
“他的强大驱使着我逐渐进步。”
“我在追逐他的时候也获得了与他肩并肩的力量。”
“你不也是这样吗?”
如果说前几句话会令莫语稍显复杂,那么最后这一句反问,却顿时令莫语心中的自尊心炸开。
他几乎是眼中泛着怒意的,狠狠瞪了叶明风一眼。
“闭嘴。”
“我跟你不一样。”
“我永远不会追逐任何人!”
这一眼中带着十足的杀气,几乎可以说是让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空气中隐约有危险的电流不断流窜。
而刺客在一旁的阴影处静静看着这一幕的灰袍人左右打量着,忍不住饶有兴趣地一笑。
“快点把麻烦解决,我在前面等你。”
给莫语落下一句话后,灰袍人便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前方赶去,将舞台交给了叶明风和莫语。
而这两人谁都没有看向灰袍人,还在紧紧注视着彼此。
“你为什么选择魔修这条道路?”
“你被魔修蒙骗了?”
这时,叶明风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可莫语却没有心思回答他。
不如说他现在已经满身心都是火气。
“这是你的高见?”
他嗤笑一声,背对着月光将腰间之剑一点点拔出。
他的眼眸很亮,却带着化不开的深邃的墨色。
紧紧注视着叶明风,忽而道:
“为什么?因为在这里,我获得了可以杀了你的强大的力量,因为我从未像今天这般感到满足。”
“你不是问江月白在哪吗?”
“没错,我确实见过他。”
“而且若你再不去救他,恐怕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这话语令叶明风瞳孔猛然一缩。
在莫语和江月白之间,他的大脑一瞬间做出了判断:“他在哪?”
“想知道的话就动手吧。”
莫语的剑完全横在胸前。
锋利的眼眸中唯有挑衅和威胁。
“你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在这里跟我打一架,要么滚出我的视线。”
“——选择吧。”
面对莫语那决意的双眸,叶明风的内心陡然挣扎起来。
但很快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样抽出自己的剑。
……也罢,对于任何口头上的谈判劝导都不是他所擅长之事。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回去,那么就选择我最擅长的方法吧。”
叶明风眼睛一眯,已然下定决心。
“我要把你打醒,再带你回去认罪。”
“哼,那你就试试看吧。”莫语眼眸中划过一丝危险。
下一刹那,他的右侧手背上陡然浮现出一道黑色的如同藤蔓一般的纹路。
有无数魔气顺着那道纹路涌上,几乎眨眼间包裹了他的全身。
也让他那仅仅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正在肉眼可见的节节攀升!
这就是入魔带给莫语的力量。
他第一次使用这令他欣喜兴奋的力量。
感觉竟仿佛掌握了全世界一般酣畅淋漓。
然而他脸上兴奋的笑容映在叶明风眼底,就几乎等同于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叶明风的纯阳灵根令他在看向莫语时,看见的则是一团污浊的不堪的气息。
而被这团气息包裹的莫语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辉,面容也几乎扭曲在那黑气之下。
非人似魔!
这令他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的扭曲的魔气,令叶明风的心底越发不适。
因而他实在忍无可忍的率先使用出《纯阳烈火诀》,漂亮的仿佛能破开一切黑暗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在他的锋利进攻下刺向莫语。
而莫语只是随手一甩,剑身之上便笼罩着一层魔气,魔气之中又隐隐跳动着蓝色的雷光。
虽然他出手比叶明风慢,可是挥剑的速度却快到了极致。
蓝黑色的光辉在空中一晃而过,便砰的一下与叶明风的剑撞在了一起。
剑与剑的交接,灵气与魔气之间的碰撞,在这一刻猛然摇曳。
森林之中到处都是他们兵刃相接的嗡鸣之声。
二人的身形不断晃动,不断变换着角度进攻,不仅仅是剑法,拳头,腿部,偷袭,格挡……等等一系列的战斗疯狂展开。
而在一次一次的势均力敌的较量之中,叶明风和莫语竟同时心中一惊。
叶明风惊讶的是,他的纯阳灵根明明完全能够克制魔气,却没想到竟然无法撼动莫语半分。
而莫语则惊讶的是,他明明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却还是没办法击破叶明风的防御!
二人僵持了许久,至今还没人占据上风。
这样持续的现状,一点一点消耗的体力,都令莫语原本一度自大的傲慢的愉悦的心情,重新一点点变得愤怒变得痛苦起来。
在他眼底,叶明风已经不是他所熟悉地认识了三年的那个伙伴了。
而是陌生的,全新的,挑战他忍耐力的,让他忍无可忍的存在!
“你——这就是你隐藏的实力吗!这就是你的秘密吗!”
“叶明风!!”
在他的咆哮中,他的这些负面的情绪一点一点转化成了更加强大的魔气。
与正道修炼不同的是,之前莫语的修炼任何不稳的心态都有可能阻止他进步或者发挥实力。
而现在随着莫语不甘心愤怒以及嫉妒绝望等等情绪如潮水一般涌现,每一次都能成为他修魔的养料,也让他身体里的魔气越来越旺盛。
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战斗之中,以极快的速度提升修为,一旁沉默围观的灰袍人也不由自主露出过惊讶的眼神。
他之前之所以选中莫语,其一是想要让江月白陷入绝望,从而更好地入魔。其二是因为他听说莫语确实天赋很高,或许此人为他所用,能够成为他手中不错的棋子。
可是现在当他亲眼见证了莫语修魔的天赋后,他忽然间在心底产生一个更好的想法。
或许莫语的价值远远不止于此。
可以留在他的身边悉心教导。
他会成为魔道最锋利的剑,或许也是最强大的存在。
而等他完全成熟之后,灰袍人就可以享受这胜利的果实,亲自将他采摘下来,供自己食用。
这……岂不是更加美好?
“一切都源于他心中的恨,心中的复仇的想法。”
“只要他的复仇永不结束,那么他就会变得越发强大。”
灰袍人轻声呢喃着做出对莫语的判断。
而仿佛像是要印证他话语的真实性一般,强烈的不甘令莫语此时此刻的魔气增长到了一个相当疯狂的地步。
竟是在战斗之中直接突破了筑基后期,一举拉近了与叶明风的距离。
“什么?!”
叶明风并不了解魔修的修炼体系,因而当他看见莫语竟能够迅速提升实力后,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也就是他分心的这一刹那,莫语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在愤怒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冷静。
手中之剑几乎是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带着雷霆的光辉迅速朝叶明风的腰腹斩去——
尽管叶明风察觉到他的意图,想要躲避,然而那刺骨的魔气却仍旧如同锋利的小刀,轻松划破了他的皮肤,让他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上。
他想要快速站起身,可莫语的剑已经抵在他的喉咙之上。
让他瞳孔微缩,身体一瞬间肌肉紧绷。
他缓缓抬起头对上莫语那双冷漠的毫无感情的眼眸。
那持剑的手丝毫没有犹豫,只是静静地俯视着单膝跪地的他,仿佛何时都可以一剑捅入他的喉咙。
紧绷感,恐惧感不由自主弥漫。
叶明风从没有想过,他所经历的最为危险生死一线的时刻,竟然是他的同伴带给他的。
而这一刻,他看着莫语的身形,竟完全想不出对方留手的模样。
或许,在他看见莫语身上汹涌扭曲的魔气时,他就打从心底地认定,眼前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他的敌人。
“看来是我赢了。”
莫语冷淡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这就是我所获得的力量,现在,你的命掌握在我的手中,你还有什么话可言?”
“……”叶明风注视着他冷漠的面容,慢慢呼出一口气。
他浑身的肌肉终于放松了下来,整个人似乎不再挣扎,而是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江月白在哪?”
而他最后的弥留之话语,不是求饶,不是愤怒,也不是质问,只是一如既往询问着江月白的所在之地。
即使生死关头,他还在惦记着江月白的危机。
这样的一幕让莫语脸色微微一变。
他想要讽刺叶明风,真是一条江月白的好狗。
但是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并不是所谓的忠诚心能够解释的了。
那是一种超越友谊,超越同伴,纯粹到极致的守护之心。
是他无法理解的友情的升华。
最终,莫语沉默了下来,还是决定满足他的愿望。
“他被我关在归墟阵法里,除非有人去救他,否则他除了发疯强行突破丹田外,没有任何能够出来的方法。”
“但是突破丹田限制,也就意味着他选择了找死的这一条路,而且还会在极度痛苦和折磨中死去。”
随着这句话脱口而出,叶明风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然看向莫语,咬牙切齿地从喉咙之中挤出几个字。
“你这是在逼他,为了救你而死!”
“为了救我?”莫语嗤之以鼻,“难不成你认为那个江月白,那个高高在上不将所有人放在眼中的江月白,会为了一个叛徒而选择强行突破丹田,爆体身亡吗?可笑!”
然而在他不屑一顾的神色之中,叶明风却咬紧牙关,坚定严肃地开口道。
“他会的。”
“因为他是江月白。”
“因为他曾经跟你约定过,闭关之后要与你进行一场谈话。”
“他绝不会容忍你默默地转身离去。”
“他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来到你的面前。”
“即使面前只有一条充满绝境的道路!”
看着莫语那不禁微微愣住的目光,叶明风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破开他心中强硬的外壳,用一把锤子砸进他的心里一般。
“他一定会过来的,忍受巨大的痛苦。”
“你不能这么对他。”
像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那样,在森林后方遥远的距离外,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痛苦的呼唤:
“——莫语!!”
莫语猛然抬起头看向那惊起一片小鸟的森林之地,呼吸一滞。
他永远不可能记错这个声线,那是属于江月白的声线。
带着痛苦,带着不甘,带着愤怒正在朝这边赶来。
他突破归墟阵法了?
怎么突破的?
强行将丹田冲破,没有死吗?
混乱的想法占据在莫语的心中,让他再也不想留在原地,心中只剩下一种想法。
他要离开,他要逃跑。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月白,也不知道对方要跟他说些什么。
他只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惧怕。
因而他收回剑,忽然指尖凝聚起一点剧烈的雷光。从上往下猛然一挥。
一道雷电就随心所欲地受他操控,猛然从空中降落,劈打在叶明风身上。
瞬间令叶明风,全身麻痹,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肌肉都蔓延上了一层电流,很快,雷击让他短暂的大脑一片空白,即使靠着惊人的意志力没有晕厥,可肌肉也松弛无力,瘫软在地上。
张了张嘴,竟连口腔都无法自如活动,更是说不出话。
解决完叶明风后,莫语最后看了他的模样一眼,便转过身,朝后方御剑飞行。
“快走。”他低声对灰袍人说着。
却不承想,灰袍人却在此刻露出了饶有兴趣一般的眼神,似乎在说好戏就要开场了?
“现在就要走?江月白可是好不容易前来见你的,你忍心吗?”
面对他笑盈盈的语气,莫语几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杀气肆意:“闭嘴,快点走!”
“呵呵。”灰袍人低笑几声,却再也没有之前的焦急和烦躁,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在空中踏着云飞去。
然后他不经意间向后方瞟了一眼,又再次笑了起来。
——他的计划最终还是实现了。
“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对不起那个浑身是血向你奔来的身影了?”
莫语的动作微微一僵,在他的话语中,忍不住僵硬地回过头。
顺着他的视线向后方看去。
下一瞬间,他瞳孔一缩。
只见一白衣少年的人影,正跌跌撞撞地朝他的方向飞来。
那人抬起俊秀的脸蛋,平日里白净的脸庞,此时此刻已被鲜血覆盖。
从他的额头上,嘴角处,甚至是眼角,都在不断往外溢出鲜血。
即使被少年抬起的手臂胡乱擦掉,也会在眨眼之间又往下滴落。
刺眼,鲜红。
而少年呼吸沉重,胸膛起伏急促,脸色苍白。
那永远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的衣衫上,也覆盖着一层暗色的干涸的血迹,隐隐可见外袍下的皮肤之上那曾经崩裂而溢出的血痕。
强行突破丹田,浑身的血肉就会在一瞬间炸开,就算有修复的药物,残留在皮肤上的血迹和皮开肉绽的疼痛也无法消除。
莫语从未见过此时此刻江月白狼狈的模样。
在他心中,江月白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优雅的,平静的。
不要说受这么重的伤,他连江月白狼狈的模样都没有见过。
或者说无论发生什么,江月白都不会让别人看见他狼狈的软弱的那一面。
可是现在,他却不顾一切地追赶着,咬牙拼命往前飞着,就是为了追赶他,就是为了阻拦他。
“莫语!!”
“你给我停下。”
“我们约定好了,不是吗?”
“你打算背弃许下的诺言吗?!”
随着江月白厉声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呐喊。
莫语的身形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他可以无视任何人。
他已经决定舍弃这段友情。
他也不会同心情泛滥关怀受伤之人。
可是,当他看见江月白为了他选择自爆丹田,压着痛苦强行追赶他的模样,他的手臂还是极大地颤抖了起来。
他再也没有办法装作看不见他,再也没有办法冷漠地转身离开,于是他深呼一口气,咬着唇,努力抑制颤抖的唇瓣。
终于转过身面向了江月白。
而乐见其成的灰袍人自然不会阻拦他,甚至跳到一旁,将舞台再次留给他二人。
就这样,江月白跌跌撞撞的、浓重喘息着擦干额头上不断溢出的鲜血,总算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月光下,寂静得无一点杂音的森林枝叶摇曳,笼罩着少年们的身影。
江月白和莫语遥遥而望,抬头对视着彼此,眼中都似乎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你……还活着。”
还是莫语语气有些干涩地开口。
“托你的福,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惨。”
江月白用自嘲的语气做了个深呼吸。
他感觉视线有些花。
忍不住再次擦了一下额角流出的血液,让涣散的眼眸逐渐集中。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是想让我怜悯你吗?产生愧疚吗?”
“不,我已经舍弃了友情的游戏,你无法动摇我!”
莫语嘴上冷漠地说着,却也同样在内心深吸一口气,他最为害怕的跟江月白对峙的环节,还是到来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内心在恐惧着什么。
每次看见江月白那坚定的倒映着明月的双眸、那如同镜子一般清澈的眼睛,他就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的所有嫉妒,愤怒,恨意,痛苦,绝望,等等情绪都仿佛映入对方的眼帘,也同样折射到他的心底。
每每这时,他就不禁厌恶起这个为了选择力量而抛弃一切的自己。
他只能一遍一遍重新铸造自己内心的壁垒,告诉自己,他的选择没有错。
——没错,他在害怕江月白动摇他的想法。
因为江月白永远是正确的,永远是正义的。
在那眼中看见的失望不堪的情绪,就仿佛在整个否决他的人一般。
但今日,他作出决意的这一日,是他深思熟虑,没有受到任何人影响的结果。
因此无论后续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他应该承受的果报,他并不后悔。
他不想否决自己的决心!
他终于看向江月白,再次讽刺道:
“你也想让我跟你回去?就凭你现在这样的身体?”
江月白的状况确实很不好,或者说前所未有的不好。
原本他强行突破丹田,就差点暴毙而亡,还好凭借着【天赋】忍耐,坚持保留了百分之一的血条。
然后他就立刻服用了各种各样治愈的丹药,足足喝了一大瓶猴儿酒,这才强行将那所剩无几的血条变成了将近百分之十左右。
他也从头晕目眩,浑身冰冷,呼吸急促的状态逐渐清醒起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有多个负面buff,都是强行突破丹田经脉逆流而造成的损伤。
比如说流血,五脏六腑都在疼痛,调动灵气丹田割裂一般疼,手脚发软等等。
这样的他几乎面对莫语,就是死路一条。
只要莫语想,随时都有可能收割他的性命。
但江月白还是来了。
“我来完成我们的约定。”
“在闭关之前我就说过要跟你好好谈一次。”
“所以我才站在这里。”
“……”莫语没能想到他竟然会信守这样的承诺,甚至拖着这样残破的身躯。
他沉默片刻,还是松了松手中之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选择入魔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那边那个灰袍人许诺你的什么利益?”
这个问题莫语已经听叶明风说过了。
他本不愿作答,但面对江月白,他还是下意识地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是我自己的抉择。”
“当我入魔的这一刻,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而我在名声和力量之中选择了力量。”
“我的人生中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
“因此我可以舍弃一切。”
“包括前途、未来、甚至是与你们的交情。”
“起码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我,不会后悔!”
他有想过江月白听到这句话会露出失望的愤怒的眼神,会痛斥他,大骂他,甚至拼命进行攻击。
然而闻言,江月白却只是点点头,神色平静。
“我明白了。”
这下轮到莫语不理解了:“你不是来劝阻我的吗?”
“我是想要劝阻你,因为你走的道路是一条坎坷的,痛苦的,充满绝境的道路。”
“我不曾见过下场好的魔修。”
“甚至,你或许达不到终点,一不留神你就会被所有人围攻,逃亡,身败名裂。”
江月白想起自己上辈子的种种经历,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
他同样能够理解莫语对实力的渴望和期盼。
正如上辈子的他一般。
【若我没有雷灵根的话,若我修为迟迟得不到进展的话,我也有可能会像你一般,选择魔道的道路吧……】
那一日,正道新星之光的莫语,曾经对魔修的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也正是这句话救赎了他,让他第一次感觉到选择魔道和正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平复了他心中的彷徨和痛苦。
魔道和正道是不可分割的两部分。
魔道修炼快,但一不小心就会被力量诱惑,误入歧途。
正道修炼慢,却是稳扎稳打晋升的道路。
两条道路之间其实并没有差异。
有所差异的,不过是人心而已。
就算修正道的也有心术不正之人。
就算修魔道也有出淤泥而不染之人。
最重要的是守住本心。
所以……
江月白的眼中闪过挣扎和犹豫,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会不会将一名天之骄子推落火坑,但起码此刻,他想堂堂正正地告诉莫语——
“我,能够理解你。”
“你不是孤单一个人。”
但他同样要强调。
若是有一天他变了,变得麻木不仁,变得只会杀戮,那江月白也会毫不犹豫的拿起剑,与他战斗在一起。
这是江月白对他的尊重,同样也是对他的诺言。
第94章 救援?死亡?
阴冷的风吹过墨黑色的森林。
莫语的身形踩着剑飞, 在森林之中快速穿梭。
身侧的灰袍人脚踏一片黑色浓雾,神色看不清喜怒,但却绷着脸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随行, 一言不发。
莫语却不曾理会他,甚至是懒得理会他。
与江月白的交锋比他想象中的要轻松, 要惬意, 也要简单。
甚至都没有像叶明风一样一言不合动手。
方才,江月白只是深吸一口气, 便抬起那双比明月还要清澈的眼眸, 一字一顿道:
“我支持你的选择。”
“我不会阻拦你离开,但时你也要与我做一个约定。”
“就算选择魔道,也要恪守本心, 绝不做危害众生之事,绝不生灵涂炭, 绝不杀人成瘾。”
“每一次挥剑之前再三思索, 杀该杀之人,守该守的心。”
“若有朝一日,被我发现你违背了这些诺言……”
江月白的眼底第一次迸发出危险的光芒。
即使浑身气息不稳,即使额头上还在溢出鲜血, 他也毫不犹豫的抽出寒霜剑,横在身前。
一瞬间,恐怖的让人窒息的威压猛然袭来。
“那么, 无论你在哪, 无论你有什么苦衷。”
“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用这把剑,斩掉你的性命。”
江月白杀意迸发,低沉着声音,威胁道:
“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莫语, 你只不过是一个披着莫语皮的非人之物。”
“我要为今日放走你一事赎罪。”
“这是我的诺言,也是我的威胁,你敢答应吗?”
在他那冷漠的目光之中,莫语的眼眸却陡然睁大,呼吸一瞬间不稳起来,胸口迅速起伏着。
他听着江月白的话语,竟不可抑制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堪称兴奋的笑容!
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因为江月白完全理解了他的行为,并且给予了他支持。
从没有这样一个人比他自己更懂他自己。
就算现在,他也仍旧处于彷徨中,迷茫中,对自己的选择纵使内心坚定,却也只是一厢情愿的执着着。
但江月白的话语却仿佛破晓的黎明一般给他注入了一线希望。
告诉他,只要他在规则之内行事,就是被允许的。
同样,江月白也有自己的底线,他的底线就是这一切都是出于莫语自身的想法,自身的意志。
到现在莫语还是那个江月白所熟悉的莫语,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恪守本心,绝不会伤害一个无辜之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危险之徒。
所以江月白愿意放他走。
——即使江月白背负了可能造就一个天下最危险的叛徒的罪名。
然而一旦莫语变了,他变得为了追求极致的力量而放弃了本心,他变得杀人如麻助纣为孽,那么江月白也会毫不犹豫地用这把剑,斩断他曾经亲手造就的罪孽!
“……我答应你。”
莫语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腔中前所未有的喜悦和轻松,坚定的回复道。
“若我有一日,真的变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你就走到我的面前,将这句话说给我听。不必脏了你的手,我会在你面前亲自自刎赎罪!”
半空之中似乎有一声轰鸣的雷响赫然炸开。
映着莫语半点没有虚假的眼眸,这宛如誓言一般的承诺,便在二人之中、在天道的注视下悄然成立。
这一刻,无论是江月白还是莫语,都在遥遥对视之中,忍不住勾起嘴角。
二人之间的想法无需继续言说,因为最了解他们的便是彼此。
“保重。”
江月白拱手一礼,头一次以拜别的心态告别莫语。
而莫语的眼底闪过复杂,闪过欣慰,闪过决意,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只点点头,便沉默转身离开,继续御剑飞行朝着月亮而走。
可这一次他的胸中只有畅快,只有惬意。
他仿佛不再是背井离乡无家可归的孩子。
而是勇往直前,前往新的世界,面对新的未知挑战而跃跃欲试的少年!
属于莫语的波澜壮阔的人生终于开始了!
……
然而,这样和谐分别的一幕,映在灰袍人眼中就有些茫然了。
……等一下,说好的绝望呢?
说好的让江月白感受痛苦呢??
他的计划好不容易回归,还等着两个人诀别战斗,然后撕心裂肺的感受痛苦呢!
怎么就突然结束了?!!
甚至两个人都在笑??
笑?!
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灰袍人发现只要遇见江月白,他的所有计划就会变成脱缰的野马,完全朝着无法预测的方向跑偏。
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毕竟……谁家好人入魔,他的朋友反而前来恭喜的呀!
不对劲,不对劲!!
一时间,灰袍人的脸色黑如锅底,真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也不打算跟莫语说话了。
他现在只想狠狠的浇灭这心中燃起的怒火,这仿佛被江月白所戏耍的怒火!
至于莫语,等到回去之后,他有的是折磨对方的办法,甚至可以以修炼为借口,正大光明的暴揍对方。
但是江月白这个混蛋……是不是自己对他太仁慈了?才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底线!
一团黑色的魔气在他阴冷的神色之中慢慢凝聚,并且悄然无息的向西边的方向扩散而去。
也正是这时,正在不远处待命的黑发魔修,察觉到了这团魔气所在,于是深处苍白的手闭眼感知了一会儿。
等到发现这团魔气的内容是什么,他的嘴角这才咧开了一抹危险肆意的笑容。
“江……月……白!”
他念出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都让他倍感愤怒的名字。原本胸口的怒火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消散,而是越积越深。
而今日终于可以不再克制,正大光明的出手了。
“你们几个,新的命令。”
他看一下身侧聚集的参与这次行动的魔修,冷笑出声:“我们现在就去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殉道人说了,只要留一口气,其他的怎么做都行。”
“你们刚才想必也没有闹够吧,走吧,满足你们的时刻到了。”
五位魔修同时诡异一笑。
身形立刻化成一团团雾气消失在了原地。
而此时此刻,正将那抹不舍的心情慢慢消化掉、想要离开去寻找其他小伙伴的江月白,也陡然感觉到危机将至。
透着淡白色的月光,他隐隐约约察觉到昏暗的深林中突兀的飞来许多用魔气凝成的利刃。
几乎是冲破一切障碍,狠狠地刺向了他的位置。
在黑暗中视野本来就不好,江月白为了分清这些利刃从哪边袭来也迟疑了一秒钟的时间。
按理来说,平常这些攻击他可以轻松躲开。
可现在他的状态非常不好,负面Buff还没有消失。
失血过多,让他的反应神经都变得有些迟钝。
因此当他立刻选择跳离原地之时,还是有一把魔气做的飞剑迅速擦过他的小臂。
江月白神色一变,即使他的皮肤拥有龙鳞的一些防御度,没有被这利刃划破,但这魔气却诡异到了似乎只要贴着皮肤就能够钻进身体之中。
令他的手臂经络里流动的灵力一瞬间断开,竟忽然没有了知觉。
于是,江月白本想召唤寒霜剑的右手,就这样像失去控制一般无力的垂落了下去,错失了进攻的第一次机会。
等到他终于从诧异中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接二连三的魔气又从不远处的森林里袭来,不给他喘息时间。
江月白咂了下舌,胸口前的灵珠立刻化作荷花形态。
花瓣燃烧着旺盛又明亮的火焰,就这样自动分开数片,与魔气狠狠撞击在一起。
激烈的碰撞之声自半空中传来。随后爆发一阵不小心的冲击波。
江月白躲在爆炸之后,注意到片刻后垂落的右手这才重新恢复了灵力的流动,终于可以成功控制。
他动了动完好无损的手臂,有些迟钝的大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应该是敌人魔气的特殊效果。
——只要魔气进入皮肤就会割裂经脉和灵气,在产生痛苦的同时,还无法控制肌肉。
这种进攻方式倒是颇为棘手。
但当他刚想以躲避为主,逃离魔修的攻击范围内时,从他的后方又悄声无息弥漫出白色的雾气,几乎形成一个湖泊的形状散在他的脚下。
等到江月白想要逃离之时,于是这才面色一变发觉到了异常。
那雾气已经化作无数只手牢牢抓住他的脚腕,让他双脚紧紧贴在地面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而前方的黑气所凝聚的利刃也在刹那间像是算准了一半,朝他的位置大量射来!
“敌人绝不止一个!”
江月白的大脑终于得出了结论。
他在还未思索出该如何应敌之时,身体便已经比大脑先一步行动起来。
寒霜剑被他用灵力操纵拉到胸前,随后剑身一瞬间覆盖层恐怖的霜雪,其周身也逐渐凝聚出无数晶莹的冰凌。
就这样随着剑身挥去之时,那些锋利的冰凌便与前方的利刃怦然撞击在一起,相互抵消了伤害。
江月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一次崩裂,一条条血痕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有些甚至打湿了他的衣襟。
最重要的是江月白感觉视野阵阵发黑,再一次产生头晕目眩的debuff。
他忍不住朝系统瞥了一眼,果然血条已经降到8%,负面影响又多了一条“头晕耳鸣”。
对于本来就已经重伤的江月白来说,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而他深吸一口气,脚下往地面一跺,地面上的白雾就已经被他的霜雪彻底冰封。
他气喘吁吁抑制着几乎要崩裂的伤口,本想去拿储物袋里的猴儿酒回复血条,却不承想,此时从天空竟忽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凝聚出一团黑雾。
这黑雾乍一看上去就跟乌云没什么区别,可当它忽然以不符合乌云行动规律的速度猛然往江月白的头顶降落之时。
一道前所未有的重力威压,便仿佛小山一般压在了江月白的肩膀。
“什么?!”江月白猝不及防被整个压下,本来就脱力的双腿倏地一弯,直接单膝跪地,重重摔在地上。
虽说他及时用手臂支撑地面,才没让自己完全倒下,但头顶的这片黑云带给他的重力却让他脸色发白,额头伤口更加崩裂,血液也滴落得更加迅速。
血液的快速流失,力气的枯竭,混沌晕眩的大脑,三重困境几乎令江月白面色惨白,只能用单纯的力量苦苦支撑。
还好他有着天赋【力大无穷】,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被敌人压趴。
而他很快意识到了,黑气凝聚的利刃,冻结他身形的白雾,已经这重力的黑云……很好,现在是有一万个人正在围攻他啊!!
他用几乎有些变得朦胧的视线迅速打量着四周,发现竟是一个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不禁忍不住冷笑一声。
“怎么,你们都已经不要脸的多个人围攻我一个了,还不想现身让我看看你们是谁?”
随着他略带讽刺的声线传递四方,顿时立竿见影的令森林深处的草丛动了起来。
很快,从森林里就传来一道声音。
“呵呵,嘴硬也就只有这时候了。”
“江月白,当初你碍我好事之时,有没有想过如今会栽在我的手中?”
江月白朝那森林深处看去,便看见一模糊的黑衣人影逐渐朝他走来。
他的目光涣散到辨别了好一阵儿,才隐隐意识到此人应该就是洛合城操纵七头妖兽离去的黑发魔修!
此时此刻,这位黑发魔修正用大仇得报的快意眼神看着他,居高临下的眼神之中唯有如同看随时可碾碎的虫子一般的快意。
而在他身边又有四位魔修接连走出来。
竟是比他预测的一万个人还多了一倍!
江月白都要气笑了,这灰袍人看来是恨死他了,竟然派五个人跟奄奄一息的他进行战斗,这是怕他死的不够绝吗?
但是确实此刻大概是江月白人生中最为危险的一日。
血条仅剩无几,面前还有五名甚至都是金丹期的魔修对他虎视眈眈。
真要是能从这群人手中活下来,那可真称得上是神迹了。
江月白深吸一口气,他不想死,也觉得自己没那么容易死,实在不行就用特效吓唬吓唬对方,总之他需要让自己恢复一下拖延一点时间。
他看向那名黑发男子:“你……是谁来着?”
发现他竟然连自己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黑发魔修瞬间面色一怒,眼底似乎浮现血色。
“记住了,杀你的人,叫封十!”
他不像其他反派炮灰那般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儿给江月白喘息的时间。
而是二话不说,右手一抬,一像是鹰爪似的黑雾便在空中凝聚,猛然朝江月白挥去。
它挥动的速度极快,伴随着凌厉的风声,头皮发麻的冷意。
江月白都不用细看便能够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战栗,拼命叫嚣着这一击很危险,非常危险!必须要躲开!!
他咬紧牙关,几乎是在残血的时候爆发了洪荒之力,迅速吐出一片龙息,便在自己身前凝聚了厚厚的冰墙。
于是那恐怖的利爪便直接划向了冰墙之上,竟是轻松一击就击碎了厚重的冰墙。
江月白瞳孔微微一缩,好家伙,这利爪是真的锋利至极,竟然连如此厚的冰墙也能轻松割开。
他没有其他方案,只能继续吐出的龙息保护自身。
但这利爪破坏冰墙的速度却比他还要快!
江月白冷汗直流,生死一线,几乎是前所未有的神经紧绷,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降临。
但就在他决定强行挤出灵力突破重力的压制闪躲之时,一道身影却忽然诡谲地从地面钻出。
如同沉默的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一般,猛然袭向了封十的后背。
“啊!!!”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嚎叫,江月白眼前凝聚的利爪刹那间消散。
甚至连头顶那片重压的黑云,竟也悄声无息的被撼动了几分。
江月白微微睁大眼眸看向那神秘的影子。
在那熟悉的脸庞上一扫而过,顿时眼前一亮,充满惊喜:“陈满?!”
——前来救援之人正是陈满。
他一如既往露出心累的郁闷的神色,但手中却稳稳持着一把锋利的蓝色匕首刺入封十的后背。
虽然其原因也是封十过于注重江月白而忘记了身边存在的危险,因而才被他得手。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击却令封十背后深可见骨,伤的不轻,也同时激起了他更加的愤怒。
“你敢偷袭!!”
“杀了他!”
其他几位魔修闻言,连忙打算攻击。
但陈满却就地一缩,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到他再次出现之时,已然神不知过不觉到了江月白身边,伸手将他拽了起来。
“怎么这么惨?”
陈满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江月白如此狼狈,忍不住蹙眉,心中极度警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能把江月白伤的这么惨,一定是实力极为强大之人,他恐怕也搞不定,需要再定制策略。
江月白却只是苦笑道:“不是别人,这是我自己非要强行突破阵法,差点就死了。刚才也差一点就死了,还好你来了。”
“别太开心。”陈满看着前方虎视眈眈的五位敌人,也没料到敌人会如此之多,“五个人,不一定能打过。”
这句话倒是事实,陈满的战斗策略更像是偷袭游击,单打独斗的话是王者,但是要是一群人作战的话,优势就会大大减少。
况且现在江月白的伤势连逃跑都做不到。
结局要么就是他们全军覆没,要么就是陈满独自逃跑。
时间紧任务重,江月白看着对面已经拿出武器即将进攻的敌人,提出了唯一一个可行的计划。
“你牵制他们,我有非常强大的一击,也是最后的一击,但是不能被人打扰。给我一炷香时间,若是能把他们聚在一起,我就有信心干掉他们。”
陈满扭头看着江月白。
看着江月白几乎已经站不稳的身形,被他扶着的手臂隐隐发抖,甚至额头还在滴落鲜血。
这样一个几乎马上就要咽气的人,却说他有能够一击杀死五人的手段。
若是以前陈满根本不会相信。
不过这毕竟是江月白。
从未说过假话的江月白。
陈满打从心底的想要相信他。
更何况……他难道能够做到眼睁睁的看着江月白死亡,自己一个人逃跑吗?
陈满深吸一口气,他做不到。
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答案都只有这一个。
即使他的理智疯狂劝告他这样做无异于自投罗网自取身亡。
可他仍旧想要站在这里,站在江月白的面前。
因此他会克服他的恐惧,他的谨慎,他的理智。
——完成江月白的任务!
陈满的眼神逐渐坚定下来。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颓废和悲观。
“一炷香时间,我能做到。”
“好。”
二者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战斗却一触即发。
江月白的身形快速脱离战场,而陈满却挡住了第一个前来追杀的魔修,冷静的挥动手臂,抵抗住了所有进攻。
其他魔修有的朝他涌来,有的却想要朝江月白追去,但他们的身形却突然间又被陈满所拦截。
封十的眼眸头一次映出些许震惊。
他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个正在驱动火焰对抗他的少年,又看了看不远处挡住其他魔修的另外一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年。
好半天都没反应过神。
而也就是在他大脑茫然的这一刻,陈满抓住机会拦住了所有挥向江月白的进攻。
“……操,这是怎么回事?”
封十的口中最终憋出一句话:“双胞胎?不对,刚才只有一个人。”
两个陈满的身影分工协作,挡住眼花缭乱的进攻。
并且一个陈满擅长近距离格斗近战,一个陈满擅长使用法术作战。
二者几乎没有眼神对接,却仿佛默契一般总能相互配合,抵挡住魔修的进攻。
这时,封十总算是注意到,他眼前的这个陈满,纵使是被魔气包裹切割灵力,也不会对其身体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甚至根本就不曾避开这魔气,坦然无畏地迎上。
但是另外一个陈满却小心的避开了所有魔气,谨慎到了极点。
这显然有些异常。
于是通过种种现象,封十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是……傀儡之术?”
“据说是已经失传的法术,你怎么学会的?!”
“哼。”就算被他叫出了术名,陈满也没有露出什么其他的表情,冷静的就仿佛在讽刺——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这样刺眼的眼神可以说是再次刺动了封十的神经。
“决定了,在消灭江月白之前先杀了你!”
“上!”
封十眼眸一动,顿时下了命令。
“我面前这个不怕魔气,交换。”
魔修迅速配合的进行了交换,而且主力都来到了陈满真人的这边。
可当他们邪笑着用各种各样的魔气包裹陈满真人时,却发现……咦,这人也不怕魔气啊?
就这么硬生生的承受着魔气进攻,丝毫没有受到魔气的影响。
“等会……这是怎么回事?”
封十本来就不聪明的大脑瞬间凝固了。
那边那个傀儡不怕魔气也就算了,你怎么也突然不怕魔气了?
好在他的大脑都快要烧短路的时候,另边对付傀儡的魔修们突然喊道:“我这边的才是真人,他害怕魔气。”
“什么?”
封十大吃一惊,只能再次纳闷地与其他魔修进行交换。
他只想对付真人,可不想去费心对付什么傀儡,消灭了傀儡又有什么用?
可是等他交换完毕后,又又又又发现,面前这个真人竟然还是不怕魔气。
而一段时间后,隔壁的魔修再次高叫一声:“不对,我这边才是真人!!!”
封十:……
封十彻底凌乱了。
在他们崩溃之时,陈满忍不住微微勾唇。
蠢货。
他在心底暗骂道。
自然是因为他学习了替身这个法术,可以随时与傀儡进行交换,并且让其他人根本不会察觉。
所以他可以随时躲避危机,让傀儡帮他顶上。
若是魔修没办法分辨他跟傀儡,那么就只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是一炷香而已,马上就要过去了。
陈满这边游刃有余,但他能够抵挡魔修,却没办法给魔修致命一击,一切还要等江月白的进攻。
不知道江月白那边怎么样了?
他有些担忧的想到。
……
而江月白呢?
则使用了一个屏息符,隐藏自身气息,站在了视野比较清晰的一棵树上。
确定其他魔修都被陈满吸引了视线无暇顾及他,江月白深吸一口气,脖子上的灵珠立刻将源源不断的灵力渡给他。
待到他灵力差不多恢复后,灵珠又很快化成一只银色的长弓。
正是灵珠的最终武器形态——弓箭!
江月白之前就用过一次弓箭形态,当时的他便觉得凝聚的灵力集中一点时力量非常强大,而且穿透力极强。
或许可以偷袭的时候一击毙命使用。
不过他没能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演示的时机。
再配合上【小宇宙爆发】这个天赋能够在血条极低的情况下爆发出一倍的力量。
然后火焰对魔修特攻再增加一倍力量!
最后,为了保障可以在来一点龙精血的力量。
这样层层交叠起来,一击捅穿五个魔修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他只要让魔修没办法行动就行了,可以说江月白心中有很大程度的自信,这才是他跟陈满许诺需要一炷香的原因。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慢慢拉开弓。
将全身的灵力全部转变成纯粹的火焰,凝聚成极为耀眼的箭支。
随着他灵力的不断注入,他眼前的箭支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
且因为压缩在一点,力量十分集中,即使还没有射出去,就已经能够听见空气中锐利的嗡鸣之声。
其周身灵力的波动也相当恐怖,几乎是灌注了江月白浑身上下的所有灵力,甚至混合着江月白的血液,再加上了一地龙血,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最后一击!
好在江月白的屏息符能够让他再多隐藏一段时间。
随着灵力被掏空,江月白本人也感觉到了身体不适,浑身剧烈疼痛,丹田可怜兮兮的灵力几乎在压榨着痛苦的冲撞。
他的手臂抖得越发厉害,额头的伤口也越来越破裂。
但他的眼眸一直非常亮,亮到了极致,耀耀生辉。
他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确定再也没有灵力可以注入,确定他身体的一切都已经被掏空,这才立刻给陈满传音,让他做好准备。
收到传音的陈满几乎是当机立断,立刻调动了傀儡的灵丝。
下一瞬间,只见那原本跟陈满一模一样的傀儡竟陡然间变成了巨人那么高。
力量也仿佛不再受到限制,直接增强了两倍。
在魔修谁也没能料到,陡然睁大双眼之中,那傀儡已经长臂一伸,将所有的魔修紧紧抓住,聚拢在一起。
也就是他牺牲自身,控制住魔修的这一刹那。
江月白强大的箭支赫然弹出——
那泛着银色恐怖光辉的箭支,以蛮横的消灭一切的灵力,刹那间飞奔而出。
所有与它接触的物品,包括树枝,包括叶片,都会在眨眼之间被碾得粉身碎骨。
这箭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太恐怖了。
陈满的瞳孔猛然一缩,几乎是本能的缩在土地里规避危险。
而那箭支堪堪擦着他的身侧射出去,带着呼啸的风声,带着恐怖的威压,精准的击中了与傀儡聚拢在一处的魔修。
几位魔修连叫喊的话语都没能吐露,便已经在刹那之间灰飞烟灭,在白光之中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