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枝本还羞的不行,可一听见姐姐二字,顿时恼了,跺了跺脚出是出来了,表情却气嘟嘟的。
婆婆还不知她生气了,唤宋渝归,“叫你妹妹别皱着眉,这样画出来要不好看了。”
宋渝归一边安抚的去揉沈惜枝后背一边温和道,“是妻子,并非姐妹,婆婆认错了。”
婆婆当场愣住,沈惜枝见她并不将错就错,隐瞒着,脸色才好看了一些,皱起的眉心微微放松,抿着唇露出一丝清浅笑意来。
婆婆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的神色是何意,带着歉意道,“是老婆子我老眼昏花,认错了。”
宋渝归摇头,“无事。”
反正时常有人认错。
沈惜枝听婆婆一边准备画她一边念叨着她们都生的俊俏好看,站在一起极合适,心中便高兴了,嘴角笑意愈是怎么压都压不住,连带着眉眼弯弯的。
画的糖人花费了许多功夫,她们等上一会儿才好了,宋渝归数出六文钱付了,才拉着妻子离去。
沈惜枝握着糖画的签子,连车都不帮着推了,跟在一旁,颇为惊奇的看着糖人。
还真与她有三分相似。
“不舍得吃?”
宋渝归辛苦一个人推着车子,回头问。
沈惜枝眼眸带着光亮,兴奋的嗯了一声。
要花钱时不高兴的是她,但现在钱真花出去了,她还挺高兴的。
“不吃等会儿化了,快些吃吧。”
她含笑望了一眼,催促,并道,“你若喜欢,下次还给你买。”
“嗯!”
从前每次说要给她买什么,她都劝着,这次倒是答应的很快,可见是真喜欢。
反派高兴她也高兴,一路上宋渝归嘴角的笑同样没下去过。
直到那分量不小的糖人出现在面前,“你先吃。”
沈惜枝舍不得吃,她若不吃掉一口,恐怕对方能捧在手里看一天。
于是宋渝归伸长脖子凑过去,在糖人的小脸上咬了一口,不知怎的,沈惜枝看着那缺口,莫名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颊。
耳朵渐渐便热起来了。
她没再说话,乖乖抱着糖小口舔。
如今天冷,糖人化的也慢,一路舔回家都还有的舔。
路过养猪场时,宋渝归就顺手把早上赊的两千五百文交了,手上还剩六千文。
每日的收成就算减去进货依旧不少,沈惜枝吃完了糖,在家里又数了一遍银钱,出来有几分欢欣道,“还有好多钱,明日去镇上扯几尺布,我给你做身衣裳吧。”
难得从她嘴里能听见花钱的话,宋渝归眼前一亮,“哟,你还会做衣裳?”
小姑娘矜持点头,“嗯,自己做比买成衣便宜多了,只是许久不做,怕手生了,要是做的不好看,你会穿吗?”
她仰着一张雪白到几乎发光的小脸看她
这宋渝归哪说得出拒绝的话来。
反正原主的衣服都挺难看的,她早已躺平,自家反派心灵手巧,做的再难看能难看到哪去?
我不信。
“穿,只要是你做的,袖子长短不一样我都穿。”
沈惜枝推了她一把,眉目带着小娘子的娇羞,有些不高兴嗔她,“哪会做的那样差。”
两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天便有些晚了,午饭没吃,肚子早饿的咕咕叫。
幸好有昨夜揉好的面团,沈惜枝取出来,又揉了一会儿,最后切成细细的条儿,锅里加了一点肉丝和两颗鸡蛋炒散,再加上水煮一会儿,汤便有些金黄的颜色。
煮的差不多了沈惜枝又下入白菜与中午买的些许胡萝卜丝,最后才放上面条儿。宋渝归远远就闻到香味了,炒鸡蛋是用猪油炒的,猪油汤面最香不过了。
很快一锅热乎乎的面条就好了,宋渝归过去将两碗面端到桌子上,嗅一下都要馋死了。
“惜枝的手艺越发好了。”
一被妻子夸,她的脸就控制不住发红,“你快吃吧,别说话了。”
“怎么,我说话你不喜欢?”
宋渝归眉心微皱,“真叫人伤心,现在我说个话你都不高兴了,日后是不是看见我就要不高兴?”
面条烫的很,她一边搅乎面条散热,一边无理取闹。
“你别胡说,我何时看见你就不高兴了,你这人……再这样说话,我可不理你了。”
见她眉宇间似有浅薄的怒意,宋渝归才笑眯眯认了错,“好好好,是我胡说,你可千万不能不理我,小枝儿要是不搭理我了,我非得每日伤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可。”
沈惜枝扭捏,“你净浑说,我可一个字也不信。”
昨日她也生气了,这人睡的香香的呢,哪有功夫理她呀。
现在说这话,可见不是真的。
两人闹了会儿,吃完香喷喷的面又在院子里吹会儿风,才提上背篓上山割猪草,今日池厢月不在左右,沈惜枝松了口气,虽然有她在事半功倍,但她话实在太多了些,听的人脑袋疼。
第46章 生病,不许出门
晚饭时,沈惜枝正在灶台煎鱼,栅栏外传来池厢月没有收敛的大嗓门儿,“惜枝,渝归,你们在吗?”
惜枝还在做饭,宋渝归迎了出去,念在这几日的互帮互助上,她弯了弯唇角,“池姑娘,怎么了?”
不能是又要来我家干活吧?
今日的活可都已经做完了。
谁想她出去后,竟被塞了一个小篮子,里面是好多个红色水果,仔细一看,“樱桃?”
古代水果可是个精贵物,樱桃更是昂贵,果然女主家就算现在遭难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池厢月笑眯眯的,“对呀,我爹说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宋渝归:……
是我们要谢谢你帮我们干活才是,毕竟这可是白嫖的劳动力,我都时常嫌自个儿不要脸。
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咳一声,“怎么好收你们这么贵重的东西,樱桃运送过来也不易,你们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说着又要还回去,池厢月也不要,连忙就说,“哎呀,是我爹要给你们的,就当我谢谢你们和我玩儿啊,我家里还有呢,你拿回去给你媳妇儿吃,樱桃可好吃了。”
她对磨镜一事接受度显然十分高。
宋渝归又与人推脱两遍,推脱不过,才自己留下了,神色颇为不好意思,“下次请你吃饭。”
她以前在现代的时候经常给自己买樱桃吃,但想想自家小反派估计没吃过呢,给她尝尝吧。
宋渝归送走了池厢月,回屋时眉眼竟带着笑意,沈惜枝见她这般神态,心里便是一个咯噔,什么意思,与池姑娘相谈甚欢?
她正又胡思乱想着,妻子便将一提红果放在灶台上,端了盛出来的鱼去里间。
沈惜枝静静望着灶台上娇嫩欲滴的红色果子,料想是池厢月送与她们的。
她家境好,这等稀罕物也只她家能弄到。
今晚有一道红烧鱼,还有一小盘素炒萝卜丝,也算是有荤有素。
宋渝归盛了饭坐下,“先吃晚饭,吃完了再吃点饭后水果。”
“水果?”
“嗯,我刚才放你面前,你应该也看见了,池姑娘送来的,说是她父亲谢谢我们对她的照顾。”
沈惜枝:……
露出了跟宋渝归同款无语的神色,照顾池姑娘是没有的,让池姑娘干活倒是真真儿的。
“这,池姑娘的父亲也太客气了些。”
沈惜枝颇为坐立难安,收这物好像收的十分亏良心。
“嗯,我也这么觉得,下回请池姑娘吃饭吧。”
“嗯嗯。”
沈惜枝眯着眼睛答应,模样乖乖的。
宋渝归开始动手动脚,摸了摸她的头,又去摸她的脸,最后拧了一下小鼻子,才叫她吃饭。
沈惜枝被弄的脸颊羞红不已,闷头吃米饭,菜也不知道夹,宋渝归顺手给人夹了一筷子鱼肚肉,这一块最嫩了,也没什么刺,好吃,又夹了一筷子红萝卜,“吃点菜,别光吃饭啊。”
光吃饭哪有营养。
沈惜枝小脸儿还红着,极轻的应了一声,沾着汤汁吃了几口米饭下去。
今日吃的也很舒坦。
吃完后,两人晚上躺在一处商量等春天了种些小青菜的事。
白菜好吃,青菜她也爱吃。
去年刚来的时候还打算种稻子呢,现在放弃了,哪里忙的过来。
樱桃颗颗水润,一口咬下去丰盈的汁水便充斥着口腔,甜滋滋的。
很好吃。
沈惜枝自己吃了一颗,便捻着一颗往妻子嘴里塞。
“渝归姐姐也吃。”
“嗯。”
两人分着吃了樱桃,又趁着天还没黑全出去走了走,回来便烧热水准备洗澡。
洗干净后带着一身清爽水汽上了床,床铺如今垫了一床薄被,比一开始软乎许多,宋渝归在床上滚了滚,等沈惜枝上床后,更是抱着她滚了两圈。
小姑娘唇角微微上扬,有些高兴,嘴上却不喜欢似的叫她别闹了。
冬夜寒凉,年虽过了,寒冷却半分不减,沈惜枝光着身子,饶是被人紧紧扣进怀里,还是不自觉咳了几声,但她并未在意,伸出手紧紧抱着近在咫尺的妻子。
赊账的日子直到第二日终于结束,这回挑的猪并不肥,反而有些瘦,进货只花了五千七百文,正正好,宋渝归手上有六千文,交完后自个儿还剩三百多。
不敢看杀猪的沈惜枝在外头站着,等妻子推了还冒热气的猪肉出来后,温声询问,“这回赊了多少?我估摸最近几日熬过去,就可以不用赊账了。”
欠着人钱到到底叫人心里不安,她以往住的家里,爹娘就总欠别人钱,有时过年都被人堵到门前要债,娘叫她去把那些人打发出去……
如今拿了她的聘礼,那些钱大约尽可还了吧。
宋渝归没发现妻子一瞬的情绪低落,她还在努力推车,顺便回了,“钱?今日已经没赊账了,直接便将钱交齐了。”
嗯?
沈惜枝眼前一亮,“没有赊账了吗?”
“嗯,还剩了四百文,等会儿给你买一身衣裳。”
她留着钱就记挂给媳妇儿买点啥,总觉得反派跟着她日子过得着实是不咋滴,委屈她了。
刚赚了点银钱又要买衣裳?
沈惜枝往妻子身上依了依,也是知道她在花钱方面十分固执,并没有劝她就不要买,只是说,“买几尺布我自己做衣裳就好了,何必买成衣,成衣价要贵上许多呢。”
“你不是许久未做衣裳手生了吗,先拿我的衣服练练手吧,我想给你买好看一点的。”
沈惜枝:……
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你嫌我衣服做的不好看!”
宋渝归不解,“没有啊,我哪里嫌你了,嫌你就不会让你给我做衣服了,以后我的衣服都给你做,好看不好看我都穿。”
她这话说的利索,既像嫌弃她又像不嫌弃的意思,毕竟她说了,无论做成什么样都穿,可她,可她又不会做的太难看,哼。
沈惜枝纠结的小脸皱巴巴的,看出她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也只得答应了。
心里却微微发甜。
她对我比自己还好。
她可以穿不好看的衣服,却一定要我穿好看的。
昨日刚赶集完,许多要买肉的人家都买完了,客流量大不如前,但也卖的还行,到午时,大半的肉都卖掉了。
只剩了一些排骨,猪血还没卖。
两人也不急,花两文钱请隔壁大婶帮忙看一下摊子,然后在附近准备找个地方吃点什么。
“我想吃米饭了。”
宋渝归眨了眨眼睛,米饭意味要点菜,便会更贵一些。
沈惜枝倒也没有这样小气的,她想着两人赚了许多,如今也是该花钱的时候了,不能让妻子因她舍不得花银子,就跟她过攒着银钱的苦日子,还是可以偶尔放纵下的。
“嗯,那就吃米饭,点几个菜。”
两人随意找了近处的店面,进去要了两碗米饭,要了一道四喜丸子,一道葱泼兔,一道翡翠白玉汤。
菜上来刚吃第一口,宋渝归就后悔了。
这手艺,不足我媳妇儿五分之一,这等水平也能开店?
吃亏了吃亏了。
沈惜枝倒没觉得不好吃,她对吃食的要求并不高,能入口即可。
两人吃完后,又将肉卖到下午,才算卖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剩下些许排骨,打算带回家自己吃了。
今日卖的晚,天色也暗下许多,宋渝归牵着人去买了一件厚实裙襦,与前面那件正好可以换着穿,这次是嫩黄色的。
沈惜枝知道她决意要买,没再与人闹脾气,叫她去试一试,乖乖便去了。
新衣服比身上那件暖和多了……
颜色也好看,她很喜欢。
本打量着妻子的宋渝归察觉妻子周身围绕着浅浅的愉悦气息,没有犹豫,直接道,“这件我要,一百一十文。”
原价是一百五十文。
掌柜的都认得她了,方才刚想与她说最低价,闻言嘴角抽了抽,“你也算我的老顾客了,我还能多要你的不成?一百二十文,不能再少了。”
宋渝归佯装犹豫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勉勉强强答应,“好吧,一百二十文就一百二十文,你别脱了,穿着就行,我看你穿的好看。”
沈惜枝听她说好看,黑润的眼睛亮了亮,软软应上一声。
“这件藏青色也好看,渝归姐姐……”
“你喜欢?喜欢就去试一下,今儿给你买两身。”
沈惜枝跺了跺脚,嘟着红润唇瓣,外头温暖的光落进来,衬得她眉眼如花儿一样娇艳。
“哪里是我喜欢了,你给我买了,自己也要买呀。”
她觉得这身长裙适合妻子穿。
然而宋渝归却摇了摇头,“不用,我穿你做的,再给你买一身吧,藏青那件不适合你,你小姑娘家家的要穿鲜艳些的颜色,我看这身粉的就很衬你。”
她又指了指旁边的粉色棉襦裙,摸着也挺厚实,看着也好看,刚刚一眼就扫过,心中记挂着,也不想再等来日了,直接道,“拿去试试。”
沈惜枝听她还要买一件,顿时哎呀一声,小脸上满是不情愿,是个小气鬼。
但看她态度坚决,也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没用,还是去了。
粉色衣裳果然极衬她,即使里头加了棉绒,还是将少女苗条纤长的身姿完美勾勒出来,她本就肤白,穿上粉色后便更显娇嫩,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沈惜枝本还想说不好看,劝宋渝归别买了,可……看她这副看直了眼的模样,手指紧张的在袖子里攥了攥,垂下眼睫害羞想,她很喜欢,那还是要了吧。
这一身竟比方才那身嫩黄的要贵,掌柜的张口就是二百文,宋渝归险些便要骂人了,脸黑成一片,掌柜见状连忙改口,“那二百文是给旁人的价格,你们若真心想要,一百四十文便是。”
一下少去六十文,这溢价竟如此严重。
沈惜枝觉得有些贵,手指轻轻摸了摸衣裳的面料,走到宋渝归旁边一头抵她手臂上,十分依赖的模样。
宋渝归摸了摸身边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道,“那便要这两身。”
粉色的衣裳上了身,就没再让她脱下来,两人又去买了几尺布才往家里走。
从镇上回去的路上冷风呼啸,沈惜枝喉间麻痒,咳了好几声。
“感冒了?”
问话的声音都微微绷紧。
小姑娘茫然抬头,显然是不知道感冒的意思。
她便换了个说法,“风寒入体了?得热病了?”
这我哪儿知道呀,又不是大夫。
沈惜枝心想着,面上乖乖摇头,又安抚道,“渝归姐姐别担心,我从前时常如此,想必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会好的。”
古代医疗设施这么落后,随便一个风寒都能要人性命,她怎能不担心?
“我明日去镇上看能不能给你买些风寒的药。”
“啊”
沈惜枝惊讶的檀口微张,乌发随风打在脸蛋上,眼睛乱瞟,声音又小又心虚,“可我,可我只是咳了几声,用不着喝药吧?”
她自小也得过风寒热病,但从未吃过药,药是家中兄弟才能吃的东西,吃了药,病就好的快了,不似她总要熬个十天半月,但听说买药很贵的,咳嗽而已,没有那么难受,忍一忍也可以。
“咳嗽也不能忽视,好好的怎么会咳嗽了,可是被子不够暖和?”
沈惜枝摇摇头,“大抵是给风吹的吧。”
她这样说,宋渝归就想起来了,她们起的早,几乎是夜间起的,而夜间温度往往最低了。
可不得将人冻着了?
宋渝归面色一肃,两人刚走回家,她准备去喂喂鸡,结果却听见了晴天霹雳,“从明天起,到天气暖和之前,你都在家里等我卖完猪回来,别陪我去镇上了。”
沈惜枝:???!!!
她想也不想便出声反对,“不行!”
可宋渝归不是在与她商量,为了她的身子,再多不行也不成。
“就这么说定了,我起的太早,你身子弱,经受不住的,在家里等我就是了。”
“经受的住,我只是咳了几声罢了,这有什么,哪个人冬天不犯咳嗽呀,只是不发热便是好的,我不管,我要去。”
沈惜枝扭着纤细小腰到她身边,却不看她,水润的大眼睛瞪着地面,小嘴也气鼓鼓的。
“别以为咳几声就没有大碍。”
宋渝归无奈极了,媳妇儿是一点也不担忧自己的身子。
“反正不许去,我以后不卖到下午了,只卖到午时,能卖多少就是多少,尽量早点回来陪你好不好?”
她知道沈惜枝一人待家里会孤单害怕。
薄薄的唇瓣被雪白牙齿咬出一排整齐的齿印来,即使对方承诺要早点回来,她仍是不同意,闷闷任性道,“不要,我就要和你一起去镇上。”
小鼻子都皱起来了。
可见有多不高兴。
“镇上有啥好去的,起的这么早又困又累,留在家里睡觉不好吗?”
她凑近人,温声哄着。
沈惜枝根本不觉得起得早如何辛苦,这几日虽然都起的很早很早,可她就是很高兴,每天都过得很高兴,她喜欢的,喜欢这样。
脑袋也撇去另一边,只留一张气鼓鼓的侧脸给她,“我要去,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跟在你后面去。”
……
之前还觉得大反派被养的愈发乖巧了,半点没有原著里狠戾的模样呢,现在……额,狠戾是没有的,但小脾气也大,乖巧见不着半分。
“你还咳着呢,不能再受冻。”
沈惜枝走到她面前张开手臂转了一圈,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你给我买了新衣服,不冷了。”
她不想在家当呆呆的望妻石,因此便暗搓搓将责任推给从前的衣裳不暖和上,半分不记得晨时她还不乐意买新衣服呢。
宋渝归还真给噎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沈惜枝见她不说话,纤长如玉的手指不禁握住她的手腕,撒娇般晃了晃,一双黑润的眼睛巴巴儿看着她。
犹豫许久,她才说,“那明日再看吧,如果天很冷你就在家待着,我给你买点治咳嗽的草药回来。”
沈惜枝知这已经是最后的退步了,虽还是不满,却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小嘴嘟了嘟,默默应下。
可惜,天不遂人愿,当天晚上,沈惜枝便发了热,身子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本还想去洗碗的,可刚站起来又一下坐了回去。
双眸呆滞片刻,心中便道不好,她还瞒着,不愿叫人知道,可身体不舒服,这哪能瞒得住啊。
宋渝归从她一屁股又坐下时便抬头了,神色疑惑,“怎么了?”
沈惜枝抿了抿唇,做饭时便觉恍惚,吃饭也没甚胃口,但好歹吃完了,现在忽而所有的不适之症都体现出来,她自觉得难挨极了,咬牙勉强笑笑,“没事,我一下没站稳。”
这话骗骗旁人也就算了,骗枕边人?
宋渝归一下看出有些不对来,抬手摸了摸一点点爬上红晕的脸,惊的猛然站起来,瞪大眼珠子,“怎么这么烫!”
沈惜枝垂眸,渐渐都要没力气说话了。
她也来不及问什么,忙将人打横抱起,一把塞进被窝里,眉头皱的能夹死小飞虫,“我去请个赤脚大夫给你看看。”
村子里是有赤脚大夫的,她曾经还见过,只是不知道住在哪里,匆忙去问了李大娘,李大娘一听沈惜枝得了热病,顿时急了,热病若不好好医治,也是要死人的,连忙带着宋渝归去找了村里的赤脚大夫,开门的是她女儿,见宋渝归站在门外,还吃了一惊,“你,这是……”
宋渝归面色焦急,难露笑意,只道,“我妻子可能得了热病,能否请你母亲去给我妻子看一看。”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忙去寻母亲。
她母亲是宋家村本土的人,旁人看见都唤一声宋大夫。
宋大夫本在后院收拾草药,被女儿急急叫过来,才知道有人得了热病。
正好家里有些治热病的药,她收拾一些带上,便跟宋渝归去了。
沈惜枝一个人在家里,即便厚厚的被子将她裹着,她也不由感到风雨飘零,孤单凄苦,抱着妻子的枕头泪眼盈盈。
热病让她思考不了太多东西,但她知道,渝归姐姐肯定不许她再跟着去镇上了,呜呜……
宋渝归一回来打开门,便对上妻子湿漉漉的眼睛,她安静的望着她,过一会儿好似才反应过来这是谁,不由在床上向她蠕动了两下,语气委屈,“渝归姐姐。”
宋渝归连忙坐到床边将人扶起,手指心疼的摸了摸沈惜枝的沾染水意的眼睫,“怎么哭了?我已经尽快赶回来了。”
宋大夫一个劲儿叫她走慢点呢,她都不听。
宋大夫这时才进去,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道,“病了,身子不舒服,自然会哭。”
“那,那您快给她看看啊,可是很不舒服?怪我,早知如此一开始便不该带着你起那般早的。”
沈惜枝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在她怀里扭着身子睁开,开口的声音竟十分沙哑,但仍是在说,“不怪你,和早起也没有关系,是衣服薄!呜”
想到以后可能都不能陪她一起去杀猪卖猪了沈惜枝声儿里便控制不住带了几分哭音。
委屈极了。
宋大夫一面看她脸色,替她把脉,一面不赞同道,“自然有关系,都有关系,早间风凉,起的太早吹多了冷风肯定容易发热病,若衣裳太薄冻到了也不行。”
宋渝归一个劲儿说是,询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宋大夫便问她买不买草药,请个赤脚大夫不花什么钱,但若要买草药价格便上去了。
但这宋渝归能不买吗?
她又不是什么禽兽,自然立马点头,仔细看去,急得眼尾都有些红了。
“我这现在没那么多药,你只煎一贴给她服下看看情况,若明日身子还热着,再去镇上买几贴药。”
宋渝归好生好气应了,将该给的银钱都利索给了,不曾讲价也不曾拖欠,倒让宋大夫高看一眼,又与她说,“病中女子心绪脆弱,沈姑娘又是孤身一人,你若多顺着她些,她心情好了,于养病有益。”
顺着她?
那她非要陪我出去吹冷风呢?
宋渝归一想就觉得不能全顺着,但可以多哄哄。
送走了大夫跟传授她很多照顾人知识的李大娘后,她便急吼吼煎药去了。
这活儿并不需要太多工序,因此她也没出什么差错。
黑黢黢的药被端到床头,沈惜枝鼻子光闻着药味就觉得苦,可再苦也没有往后的日子苦,她垂下眸子,吃力又委屈巴巴强调,“只是衣服太薄了才会生病的。”
一股脑将错处都推给衣服。
宋渝归为她的病急着,哪成想她这样会推卸责任,顿时无奈笑了,“无论是不是衣服,你最近都不许出门,在家里好好养着,也不用做饭,我从外面给你带。”
沈惜枝抿唇不满,声音像是在砂纸上磨过,并不大好听,“那多费银子呀。”
“银子的事儿也不用你管,你好好养着身体就行。”
她来到古代,反派也就病了这一回,倒整得她手忙脚乱担忧不已。
“真的一点也不能出门吗?”
小姑娘被哄着喝了两口药,那药苦的她几乎呕出来,神色也分外委屈,轻抿着唇瓣,眉眼都透出不愿。
宋渝归想到大夫叮嘱她要多顺着惜枝些,让她心情好些,头就疼了,她一心想往外跑,这该如何顺着?
好一会儿,她贴上一张热乎乎的脸,那张脸只在被贴上时一愣,但紧接着,便黏人的连蹭好几下。
宋渝归哄着她,“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就带你去外面走走,你现在先少吹一点风。”
贴贴脸的亲昵在二人相处中出现的并不多,沈惜枝有些眷恋,乖乖贴着她,但心里还是不好受,“我能吹风,我很少病的,这次病好了定是很久都不会再病了,你就让我去吧……”
小姑娘抬起一双鹿儿似水润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她,如何能叫人不心软。
但宋渝归还是狠了狠心,“不是这个问题,病一次你若不养些时候,又出去吹冷风恐伤根基。”
古代的药她可信不过,只能小心再小心。
“那,那我要养多久?”
沈惜枝小心翼翼,又含着期盼问。
宋渝归沉思一会儿,“最少养个半年,便好了。”
沈惜枝一愣,小嘴微张,紧接着竟是恼了,软绵绵的推了宋渝归一把,背过身躺下,再不愿搭理她了。
半年?
半年!
她要她半年都不许出门?!
见小姑娘脸色顿时变了,宋渝归才偷偷扯了扯嘴角。
伸手去戳人后背,温声哄着,“与你说笑呢,不是半年,哪会关你半年啊,那我成什么了?”
半年后天都热了,到时关不关有什么区别?
沈惜枝嘟了嘟嘴,这才愿意被掰着肩膀躺平,不再用后背对着人。
“那是多久?”
“嗯……也就四个月吧。”
沈惜枝:!
她作势又要翻过身去不理她,被人眼疾手快拦住,“说笑的,两月,两月而已。”
等到春天,便不那么凉了,到时她实在想去,多穿几件衣裳,去就去吧。
有了半年与四月珠玉在前,两月便不显得那样难熬,沈惜枝闷闷答应。
喝了药后一直闷在被子里,等宋渝归上床时已被闷出一层细细的薄汗来,她念着妻子喜欢她脱了衣裳后抱着她睡,见妻子上床,下意识又要爬起来脱衣服,被宋渝归摁住,语气中带了几分责怪,
“都得热病了还脱,穿着睡,听话。”
真是的,还是那般喜爱裸睡。
沈惜枝被拦下,哦了一声,心里也甜着呢,默默滚进妻子怀里,心想,她怕我冻着,关心我。
第47章 金尊玉贵的养媳妇儿
第二日寅时,宋渝归微微睁眼,下意识便抬手去摸惜枝的脸颊,温热温热的,说不上烫。
随后微微松了一口气,退烧了。
那就好。
她没打算停一天休息,有钱才能把人养的更好。
宋渝归将睡在怀里蔫巴巴的小姑娘小心翼翼挪出来,用被子仔细裹好了,自己才从床上下去。
平时惜枝都是跟她一块儿起的,大抵是昨日发烧也将她弄得有些身心疲倦,她没有起来,眉心微微皱着,却仍旧睡的很沉。
宋渝归心疼她生病受苦,小心翼翼的摸了两下在她怀里被热气熏的红彤彤的脸颊,守了她一会儿才离开。
昨日她给李大娘送了排骨,请她帮忙照看一下惜枝,避免她不在家,惜枝有什么事找不到人帮衬。
宋渝归进了六千文的猪肉,只卖到中午便卖完了,本没那么轻松的,是食悦楼的人又路过采买,买了许多,她赚了七千多文,拿了银钱后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帮食悦楼将肉送回去,然后在食悦楼点了几道菜。
兰香听说她在外头点菜,笑吟吟撩开帘子从后厨走过来,调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份手艺,杀猪可比做店小二挣银子多了。”
宋渝归笑笑。
兰香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又道,“你今日怎么来店里买饭菜了,你那媳妇儿不给你饭吃?”
这哪能啊,宋渝归可不敢叫媳妇儿背锅,连忙摇头,“我媳妇儿病了,我想让她休息一下。”
听说是病了,兰香脸上露出几分讶然,“呀,怎么病了?”
“昨日身上滚烫的,大约是冻到了。”
她也会做一点简单的饭,但是灶台用的不太好,而且做的饭也没啥营养,毕竟上辈子,她最拿手的菜是煮螺蛳粉……
人病了还是得吃点有营养的。
不能随便糊弄。
这不,就来点几道有荤有素的饭菜准备带回去。
“那是得好好养着,你也是运气好,娶了这般好的妻子,这么大人了,竟然不会做饭。”
宋渝归尴尬笑笑,她是不知道原主会不会做饭的,但反正她不会。
饭菜好了后,她问食悦楼借了一个食盒提着,又在一家新开的糕点铺子里买了可爱的小兔子糕,小老虎糕,回去哄媳妇儿。
今日叫她留在家里,她恐怕气得慌,正在心里偷偷骂人呢。
事实也是如此,沈惜枝一觉起来天已大亮,她像是做了什么噩梦,额角一片细密冷汗,后背也是汗津津的,可当人醒来后,梦里的一切却都如过往云烟般消散,不在她脑中留下丁点痕迹,只有绝望恐惧的余韵在骨子里微微发颤。
她下意识伸手去寻妻子,这种时候,往往只有妻子能安抚她,叫她心里放松些。
可是……床上另一个位置的人早就消失无踪,手摸上去是冰凉的褥子。
她一愣,心里猛然慌张,正要起身翻下床时才想起来,渝归姐姐去镇上了,还说不让她跟着,两个月都不让她跟着。
小姑娘情绪骤然低落,在门窗紧闭,透着阴暗的屋子里,瘦削的人儿独自坐在床上,咬着唇难掩伤怀。
等宋渝归回家时,便只见到一个叽叽喳喳的池姑娘,一个脸色比寒冬腊月的冰还冷的媳妇儿。
她惊了,不是,我媳妇儿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你还能说的下去?
怪不得你是女主呢。
听见门被打开的吱呀声。
沈惜枝第一时间抬眸望去,身子也立刻站起来,一双眼睛水光盈盈的,透着一股子可怜想念,但很快,又冷下来,抿唇望着她,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坐下。
果然在生气。
池厢月一脸懵逼的看着身边人脸色变来变去,有点没懂,但也没太在意,就看向宋渝归,勾唇笑,“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惜枝连饭都不想吃呢。”
宋渝归不在意沈惜枝的态度,反而更关心她的身体,因此皱了皱眉,“你没吃早饭?”
沈惜枝听见池厢月说话就觉得不好,待妻子问了之后,更是气的直跺脚。
烦了我半日,好不容易挨到渝归姐姐回来,她还要在渝归姐姐面前给我上眼药!!!
大约是知道说了实话宋渝归会生气,沈惜枝心虚的抿紧唇瓣,长睫低垂,不敢看她,周身冷意也消散了一些。
宋渝归见这样就知道了,气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深深闭眼,还是没骂她,算了,人病着呢,骂她作甚,等会儿又该委屈要哭了。
想了半天,她只是有点自责,“怪我,我日后早上离开前先给你煮两个鸡蛋,不吃早饭对肠胃不好,听话,得吃。”
沈惜枝还以为自己肯定要挨骂了,但渝归姐姐没有骂她,还在很温柔的哄她,嘿嘿。
池厢月看看宋渝归又看看沈惜枝,忽而想起什么一般,再度问,“你今天怎么把惜枝落下了?她不高兴了,连我都看出来了呢。”
她在惜枝旁边讲了一上午话,人家就没搭理她几下,只有在说到渝归怎么不带你去镇上,她抛弃你了?这般的玩笑话时,被狠狠瞪了一眼,仿佛想将她就地剐了,天地良心,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真的只是开玩笑随口说的啊!
宋渝归将怀里的点心掏出来,温声道,“枝儿着凉,生病了,你不要吵她,一会儿让她睡一下。”
“啊,生病了?怪不得今日都没怎么出门呢,还是我自己在外面听见动静,叫了她她才开门的。”
宋渝归听说她今日没出门,笑了笑,抬手落在女子发顶,亲昵的揉着,“这么乖啊。”
沈惜枝心中终于高兴一些,悄悄用余光看她,哼,就是这么乖!
“奖励你吃糕点,饭菜我从酒楼打包了,你怕是也饿了,坐一会儿,我去热一热。”
从酒楼一路到乡下,饭菜就算没有凉透,也只剩一点余热了。
里面还有汤呢,自然不能就这样给病人吃。
“怎去酒楼买了,我烧都退了,可以做饭的。”
沈惜枝听她在酒楼买了饭菜,顿时又有些心疼。
宋渝归哄道,“你病刚好一点,还得仔细将养着,别做饭了,看看我专门给你买的糕点吧。”
光是听她话里话外关切她的身体,一早上乌云密布的心情早便好了,只娇娇望她一眼,低头打开油纸包。
宋渝归在拿糕点时仔细,生怕弄碎了,因此里头几只小兔子小老虎都是相对完整的,只一只兔子折了半个耳朵。
沈惜枝刚看见时眼睛便亮了,觉得可爱。
耳边响起与她心中同样的惊呼声,“哇,好可爱的糕点,这样的糕点,我许久没吃过了!”
她从前住的地方当然有各式各样的糕点,但这里毕竟是偏远地方,糕点技术也比较落后,之前她去镇上买过了,基本是一些寻常糕点,没什么新意,味道也一般,她都不爱吃。
“镇上开了新的糕点铺子吗?”
池厢月抬头问。
宋渝归热菜时点头,“嗯,新开的。”
“那我明日也去镇上看看。”
沈惜枝不是多小气的人,虽然不舍妻子给她买的零嘴,但邻居在这,念及昨日甜滋滋红艳艳的樱桃,她还是给池厢月分了些。
池厢月吃的第一口眼睛就亮了,竟跟京城里宝月阁的糕点没什么区别!
等宋渝归热好了饭菜,池厢月才告辞,一是不打扰人家吃饭,二是她要和心雨一起去镇上买点糕点回来吃,等不了明天了。
菜的分量不小,宋渝归买了三道小炒,一道炖鸡汤,中午吃不完晚上还能再吃一顿,这样就不用辛苦惜枝做饭了。
“快尝尝,味道怎么样?若是不喜欢吃,我明日再给你买别的。”
沈惜枝夹了一筷子肉,又喝了一口妻子盛的汤,小声道,“明日不用买了,明日我就能自己做饭了。”
“再歇两日,听话,别急着做饭。”
她娶媳妇儿又不是为了做饭的。
“可是……”
“乖,今天赚了七千多文,留六千五百文进货,也还剩下一千文,买个饭的钱我还是有的,赚了银钱就该花,别苦着自己,嗯?”
宋渝归摸摸女子鬓边留下的一缕青丝。
她将收支摆在人眼前,沈惜枝眼睛一亮,这才别别扭扭应了,本以为家中银钱还紧着,没想到……
渝归姐姐真厉害。
接下来的几日,沈惜枝都安分许多,在家待着,便是偶尔出门,也只是喂喂鸡罢了。
割猪草的累活儿妻子不许她干,洗衣服也不让她洗,还额外给她买了好几身新衣。
什么颜色都有,鲜嫩娇艳,每次渝归姐姐看她穿,都说她是仙女……
哪有她这样的仙女呀,明明渝归姐姐才是神仙,是上天赐下,只对她一个人好的神仙。
沈惜枝想到此处,眼睫轻颤,接着嘴角渐渐抿出一个缓和的笑来。
这日,风和日暖,宋渝归从外面回来,推开门声音很是欢快,献宝一般,“惜枝,你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沈惜枝闷在屋里几乎要发霉了,听见声音面上便快速闪过一阵欣喜,连忙站起身,眼含笑意回头,“渝归姐姐,你回来了!”
“嗯,给你买了礼物。”
她每日回家都会给惜枝带点东西,有时是一身新衣,有时是好吃的零嘴,不知今日又带了什么。
沈惜枝笑意盈盈望过去,眉目被养的愈发娇憨。
“是什么呀,给我看看。”
宋渝归大步走进来,揽着妻子的腰将她带去床榻上,两人坐好才从怀里取出一个长盒子,也不曾故弄玄虚,直接便打开了,一根浅蓝玉簪静静躺在里头,赫然是两人前段时日在街上看见的。
当时她还生怕妻子惦记上,赶忙将人拉走了,没成想还是惦记上了。
这簪子玉色虽不算透,但毕竟是玉,还是很好看的,触手微凉,她嘴角不自觉勾起浅浅的笑,也没骂人乱花钱,只是轻声问,“这个贵吗?”
“还行,五百文。”
沈惜枝:……
还行?
还行?
还行??!!
我们家何时这般富裕了。
她刚欢喜过,责怪人的嘴蠢蠢欲动,好一会儿才努力将话咽回去,只小声道,“好贵,你下次还是别买了,我有这一根就够了。”
沈惜枝伸手摸了摸玉簪子,这根她还是很喜欢的,但下次可不要了,五百文,足足有半两银子呢,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何必穿戴玉石,木簪也很好啊。
“这怎么够,我挣银子都是为了养你,自然要将你打扮的越漂亮金贵越好。”
沈惜枝脸红,羞怯低头,将脑袋抵在她手臂上,撒娇般蹭了两下。
过了会儿又抱着她的手臂仰头嘟着嘴说,“可是太贵了。”
“没有多贵,我们买得起,只要是给你买,多贵都值得。”
为了大夫那句顺着她,宋渝归近日甜言蜜语简直不要钱一般往人身上砸,将人砸的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沈惜枝也好哄,一听她这仿佛将自己视若珍宝的话,小脸红扑扑不说,一双眼睛里含着许多蜜意,媚生生望着她。
宋渝归正要起起身的动作一顿,倏而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感觉好奇怪啊,每每她依赖又欢喜的看着我,感觉都好奇怪啊。
沈惜枝的眼睛在她手底眨了眨,纤长眼睫刷着她的手心。
痒痒的。
“渝归姐姐?”
她似有些疑惑,宋渝归又赶忙将手收回来了,“那什么,中午吃啥?”
惜枝身体养了几天后,便严令禁止她在酒楼里打包饭菜了,又亲自做起饭来。
她见她当时脸色红润,看起来恢复的不错,才没有说什么。
“中午给你下面条吃好不好?我早上揉了面条。”
“好啊,中午就该吃面,卧三个荷包蛋,你吃两个,我一会儿过去给你烧火,吃完了还得去割猪草呢。”
说到割猪草,沈惜枝将面条取出来的动作一顿,刚因她不公平分配荷包蛋而露出浅浅笑容的神色收敛,幽幽出现在宋渝归身后,面无表情,“我今日要跟你一起去割。”
这话被她说的根本不像是商量,反而是通知。
宋渝归眉眼诧异的往上挑,“为何,你跟我去做什么,我割的草也够猪吃了,最近天气还冷,你要注意身体。”
沈惜枝不愿意,烟眉紧蹙,贝齿紧咬红唇,好一会儿,倏而甩开妻子的手,怒气冲冲道,“若我不能去,你也不许和池姑娘一起去!”
这几日妻子不许她劳累不许她吹风,总是一个人去割猪草,但!!!
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就变成两个人了!
池姑娘总是跟在妻子左右,有说有笑,还热情的与她打招呼。
她根本就不想搭理池姑娘。
凭什么她在家里连门都不许出,池姑娘却能陪着妻子去山上割猪草?
这一路上她们都聊了什么?
渝归姐姐可会格外欣赏池姑娘的洒脱风度?
沈惜枝虽嘴上不说,但她心里一直觉得池厢月要比她好,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会被池姑娘死死压住的感觉。
那渝归姐姐也会觉得池姑娘好吗,会觉得池姑娘比她还要好吗,会很喜欢池姑娘吗?
光是想一想,沈惜枝便觉委屈了。
她知自己妒性重,气量也小,眼里容不得旁人,将话说出口后,屋内便是一静,只有外面呼呼的风声死命刮着门窗,她后知后觉,长睫微颤,手指紧张的攥进手心,好一会儿,才敢抬头去看妻子脸色。
以为自己会在她脸上看见不高兴,却没成想她只是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视线打量思考的落在她身上,沈惜枝吓得心里直打鼓,几乎已经要反口说方才都是她自己胡言乱语的了。
然而宋渝归却同意了。
她说,“嗯,我不和她一起去,自己去就是,我说过的,你我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反派娘家待她不好,她在这里孤苦无依身如浮萍,可巧了,她这具身体在这也是无父无母,她们是两个同样没有后路的人,理所应当最要好。
沈惜枝听她强调她们的关系好,勉强抿了抿唇瓣,眼睛微微弯着,漂亮极了。
“嗯!”
很快,池厢月果然又来喊她去割猪草,割了这么多日还不腻不成,宋渝归无奈摇头,对上妻子警惕望着外面的目光,嘴角抽了抽,站起身,“我去与她说,你别担忧了,我这便去回绝了她。”
只是一同割了几日草罢了,还真担心上了。
宋渝归摸摸媳妇儿头,哄她将玉簪插上,说自己回头割完草要看,再带她去田野走一走,当散散心,虽然要避着点风,但你也不能真的一点都不出去,人要闷坏了,还是走五分钟吧。
池厢月叫了宋渝归与沈惜枝后,就在栅栏外弯腰摊开手露出雪白的米粒喂鸡。
宋渝归走向她的脚步顿了顿,不是,这鸡吃这么好?
我都还没吃上精米呢。
家里妻子节约,非得等糙米吃完了才肯买精米,她吃多了糙米也吃习惯了,一点小事愿意顺着沈惜枝,谁知道一出来,自家鸡都吃上精米了。
“哎,渝归,怎么说,今日何时去割猪草?”
她倒也不是爱上这个活了,一开始确实很爱干,但新奇劲儿过去了,也就那样,主要是太无聊了啊,不割猪草她干嘛呢,在宋家村又不似京城,能约三俩好友去逛茶楼听书,看京剧,买东西。
宋家村连上个街都费劲,她不干点活跟朋友聊聊天非得无聊死不可。
宋渝归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看着池厢月,直言,“我们日日一起割猪草,我是个磨镜,对你名声不大好,你要么今日……和宋姑娘一起去割吧。”
宋心雨和宋星川的名字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她自然是选宋心雨的。
池厢月闻言一呆,手指不自觉合了合,抓住正小鸡啄米的鸡脑袋,不理解,“你又不是忽然变成磨镜的,怎么一开始不说这话?”
女主脑子转的还是快。
宋渝归轻咳一声,长时间接触,她如今和女主关系还不错,因此眼睛往里面示意了一下,“你我都是女子,我又是磨镜,离得太近……”
池厢月小脑瓜飞速运转,看看里面又看看她,一下子便明白了,震撼的睁了睁眼睛,压下声音,“惜枝醋了?”
宋渝归可不敢说媳妇儿醋了,就算事实如此,她也只是低咳一声,不讲话。
挣扎的鸡被松开,池厢月见她如此神态就确定了,揶揄的看着她,无声笑了会儿,“想不到惜枝醋劲儿如此大,怪不得平时不爱搭理我,怕是早就醋了。”
宋渝归回想了一下,还真是,惜枝在提到池厢月时多半没什么好话,她还当是女主反派天生合不来呢。
“那今天你自己去割,我留下来陪惜枝聊天!”
池厢月是个脸皮厚的,即使知道惜枝醋了她,也还要与沈惜枝玩,她话多,也就惜枝有耐心听她说完,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搭理她,但偶尔也会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哦,还有她表妹,表妹也很有耐性,特别喜欢听她说话,可惜来了这,她与表妹许久未见了。
“行,你可别欺负惜枝,惜枝身子弱,我都让着她的。”
池厢月十分认真点头,“我怎会欺负她,惜枝也是我朋友。”
有女主这句话就让人放心多了,但愿女主能一直记着。
“那一会儿就劳你照顾惜枝了。”
“好说好说,你不在我一定把你家料理的井井有条!”
宋渝归刚要客气的笑,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沉默半晌,好奇怪啊,有一种……替姐妹照顾老婆的奇怪感觉在里面。
不是,谁要她照顾啊。
“你和惜枝说说话就成,旁的就用不上你了。”
我自己家,我自己会料理!
两人在外头说了好一会儿话,沈惜枝终于在里面喊起来了。“宋渝归,你要是不想吃饭就早点说,我不做你的了!”
显然是等恼了。
“我不与你说了,我要进去了。”
池厢月呆呆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已经没人儿了,此情此景,她竟觉得眼熟,好似曾经也发生在她身上过一般。
宋渝归三步并两步,快速进屋,一把走过去搂住灶台前的媳妇儿,就地晃了晃,“好惜枝,我不小心和池姑娘聊久了些,你莫生气啊。”
沈惜枝方才将话说的重,只是想让她知道回来,眼下人回来了,便没有那般生气了,放任自己依偎在妻子怀里,抿了抿粉嫩唇瓣,闷声闷气,“你们在外面说了这么久,是不是在讲我坏话?”
她一个人时总爱胡思乱想,自顾自猜测是不是她的占有欲令妻子不悦了。
这简直天降大锅,宋渝归一本正经,“你听见有人在唱歌了吗?”
沈惜枝不解她话题的跳跃,茫然抬头,“啊,没听见啊,唱的什么?”
宋渝归:“窦娥冤!”
沈惜枝:……
她没忍住,唇角泄露几分笑意,忙低头用勺子搅了一下面条,“你别逗弄我。”
“是你先误会我的,我怎会说你坏话,更别提还是在池姑娘面前了,就算要说,我也该当着你的面说才是。”
她,只做当面蛐蛐媳妇儿的事!
只有外人才会被她背后蛐蛐。
沈惜枝美眸一瞪,“你心里对我很不满吗!”
宋渝归搂着她,也学她往日撅了撅嘴,“这是哪的话,我可没有对你不满,不许成天想着法儿污蔑我。”
沈惜枝将锅盖闷上,焖一会儿就能吃了,面上却仍是不满,“在外人面前不许说我坏话,在我面前也不许说,心里也不许偷偷想!”
她十分霸道,话里意思总结一下,就是你不能觉得我不好!
你必须觉得我是天下第一好!
哪有这样霸道的小媳妇儿,宋渝归忍不住低头笑,但抬头见媳妇儿气鼓鼓的脸颊,还是笑的前仰后合,肚子都疼。
被人生气踩了一脚后,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将里头的气放出来,笑着答应了,“好,不说,不想。”
第48章 娘家
割完猪草后,宋渝归带着媳妇儿去田野上走走,现在风不算很大,吹在脸上怪让人舒服的。
“冷不冷?”她更关切妻子的身体,侧眸问。
沈惜枝紧紧握着她的手,可不想被带回屋子里关着,因此连忙摇头,“不冷不冷,如今的天气正正好呢。”
“我好久都没出来散步了。”
“嗯,还不是你身子不好,我都不放心带你出来。”
“没有,没有不好,现在已经好了~”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的,还记挂着身体好了之后跟她去镇上出摊呢。
宋渝归摸摸她的脸。
她脑后簪了她买的玉簪子,身上穿着簇新的嫩黄长裙,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很漂亮很漂亮。
捏捏肉肉的耳朵,“下回再给你买个耳饰回来。”
她的媳妇儿,从头到脚她都要好好打扮!
沈惜枝被摸的小脸微红,扭扭捏捏,“不用买了,耳饰有什么好买的呀。”
“好看啊,我喜欢,我还要给你买镯子项链。”
好好拾掇一下,她媳妇儿就跟大户人家的小姐没两样,生的漂亮,气质又十分婉约。
浓密长睫颤了颤,沈惜枝从牵着人的手,变为紧紧抱着她一条手臂,脑袋靠在她肩上,许久,轻声道,
“你对我真好。”
“这有什么好的,我是我妻子,打扮你是我应该做的。”
惜枝就是太缺爱了,没什么人待她好过,所以男主的一点点好才会叫她动容,拼命抓住,最后落的那般田地。
笨蛋。
宋渝归想到原书情节,忽然不高兴起来,扇了沈惜枝脑袋一下。
沈惜枝被一下呼噜懵了,呆呆抬头,眸光纯挚,“怎,怎么啦?”
询问的声音都十分可爱。
宋渝归又默默将人揽紧了,“没怎么,与你开玩笑呢。”
沈惜枝:……
她颇为无奈,但也没有生气,撅了撅红润小嘴,继续靠在她身上。
她们在田野上站了一会儿,旁边走过好几波人,一道目光忽而带着窥视看过来,一直在她们旁边紧盯着。
宋渝归开始并不当回事,直到发现对方一直盯着她们后皱了皱眉,扭头看去,跟一陌生大婶对上了视线。
大婶见她看过来,尴尬的笑了笑。
接着却也不离开,反而走上前去笑着问,“你是宋家村的宋渝归吧。”
认识原主的?
她心里多了一分警惕,微微点头,“是我。”
谁知她听完后又看向沈惜枝,这次面上就有些惊喜确定了,“呀,那这就是惜枝吧,长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刚刚在后面看见都没敢认,果然是日子红火起来了,胖了不少呢,你还认得我不,我是你婶婶。”
沈惜枝呆呆望着,在看见她那一瞬间,脑子里便空白了一下,她有太久太久没见过沈家村的人了。
骤然看见,只觉得呼吸都在泛疼难受。
过往晦涩的记忆在脑海里流转,她几乎露不出一个装模作样的笑来。
没得到回应的沈仪神色稍有些尴尬,“这孩子,连婶婶都不知道了。”
宋渝归自从听说她是沈惜枝的婶婶后脸色便冷淡了下来,沈家村那一家子对她媳妇儿不好,她自然也给不出什么好态度。
“您有什么事吗。”
她淡淡问了一句。
沈仪脸上更加尴尬,磕磕绊绊说,“我,我就是看见惜枝过来打个招呼罢了,许久没见了,怎么也是我侄女,我自然想她了。”
想她?
“是吗,婶婶如此思念惜枝,怎过年的时候也不来看看她,宋家村与沈家村,离得很远吗?”
沈仪脸色一僵,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给人留面子啊。
不远,当然不远,何止是不远,宋家村就在沈家村隔壁,近的很呢。
“这……我平时事情比较多,哪有功夫过来,也就碰上了想打个招呼罢了,好了好了,人我也看过了,那我先回去了。”
沈仪被落了面子,尴尬的要死,心里骂着沈惜枝还是跟以前一样,像个哑巴,也不知道帮她说句话,走前视线只在沈惜枝发上那根玉簪停留了一瞬,便甩着袖子离开。
待人一走,沈惜枝望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瓣,又回身将脑袋埋在宋渝归怀里,紧紧掴着她的腰,她的低落是个人都能瞧出来。
“好了,我知道你跟她们关系不好,不理她们了成不成?”
沈惜枝眼尾熏红,埋首在她怀里乖乖点头。
她也知道惜枝定是想起了从前的事,心中难过着呢,没有多说什么,便在一旁安慰般拍她肩膀。
好一会儿,才将人哄人差不多了,又重新仰起小脸。
小姑娘眼睫湿漉漉了,一双眼睛水洗一般洁净透亮,方才偷偷哭过了。
“他们,他们对我不好……”
沈惜枝忐忑道,她生怕妻子觉得她不孝,不愿与娘家人来往。
可宋渝归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的。
“嗯。”
她只低低应了一声,一只手放在女子脑后,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揉着。
沈惜枝眼眶便渐渐泛起湿热。
“他们时常打骂我,所以我不喜欢他们。”
沈惜枝埋在她胸口,一字一句说的分外委屈。
小嘴巴都瘪起来了。
宋渝归看小说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以身入局,一颗心揪的生疼生疼,连忙摸摸她脖子,又握住那只泛着凉意的手,“没事的,以后有我在,谁都不许欺负你。”
沈惜枝在她怀里扭了扭柔韧的小腰,还是没忍住,委屈巴巴道,“你以前也喜欢打骂我。”
宋渝归:……
那可不是我,她张了张嘴,十分想澄清,但还是没说出来,不到时候。
原主对惜枝那般差,惜枝还是乖乖的,处处为她着想,可见本性是个忠贞的女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背叛妻子,如果得知她并非她真正的妻子……
宋渝归不确定会发生什么,她心里竟有些怕,怕媳妇儿知道她不是原装的后就不待她好了,也不与她撒娇了。
脸颊贴了贴身前毛茸茸的脑袋,半晌,认真承诺,“我以后再也不打骂你了。”
沈惜枝心中一暖,嘴角不自觉勾起半分上扬弧度,“嗯,我知道的,你,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会打我的。”
是不一样了,从前的宋渝归打她也就打了,可她竟想象不出,现在的宋渝归如果动手打她,她该是何等的绝望,撕心裂肺。
抱着人的手臂一点点收紧,鼻尖是熟悉的清冽香气。
两人站在田野间吹了吹风,忽然,“哦~~~”
集怪异揶揄看戏于一体的声音忽然出现。
宋渝归额角青筋猛然一跳,抬起头,果然是池厢月在,身边还跟着很有几分不自在的村花。
池厢月挑了挑眉,双手环胸走上前,眼睛和抽了筋一样在她们身上游走,“你们怎么在外面也搂搂抱抱的,真不害臊。”
宋渝归:……
搂了搂已经害臊的羞于见人的妻子,咬牙道,“快闭嘴,不然下次你再来我家,惜枝可不会给你开门了!”
羞羞我也就算了,怎能羞惜枝,难道不知晓我媳妇儿脸皮薄着吗,回头每每想起来怕都要羞愤欲死。
池厢月嘿嘿笑了一声,学着宋渝归往日模样去哄沈惜枝,“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好惜枝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原谅我吧。”
宋渝归皱眉,不是,这女主怎么回事啊,和男主分开后跑来对我家反派甜言蜜语了?
她不由松开媳妇儿,将她拉至身后,“别贫嘴了,你怎么在这?”
“哦,我刚和心雨去镇上了呀,买了一些糕点,回来就看见你俩在这搂搂抱抱的。”
沈惜枝低着头,即使宋心雨也在,却无心再向她宣示主权了,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一个劲儿往妻子身后躲。
“别说了,再提这事儿可真要进不了我家门了。”
我媳妇可不是什么大气人。
池厢月闭了嘴,但神情仍旧十分搞笑,挤眉弄眼的。
宋渝归没成想女主竟是这样的性子,揉了揉额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沈惜枝便在后头悄悄捏她手指。
她才反应过来这是想回去了。
“时候不早了,池姑娘和宋姑娘玩吧。”
“这么早就回去?惜枝不会真生我气了吧,我看看。”
池厢月抬头去人家背后找沈惜枝,沈惜枝被看的左躲右躲,最后生气了,跺了一下脚,“妻君,你看她!”
宋渝归立马正色,抬手拦了拦池厢月,“池姑娘!别欺负她。”
池厢月这才老实了,也不敢真将人惹生气,站在远处,“好吧好吧,你们妻妻两个,我可不敢招惹 ,心雨,我们走,你不是说你弟弟捉了两只小雀儿吗,带我去看看呗。”
这时候还能有雀?
宋心雨被池厢月唤了,视线愣愣的落在那被宋渝归转身牵住的女子身上,她已与个把月之前大不相同了,穿的再也不是陈旧打满补丁耐脏的灰衣服,而是崭新的长裙,颜色也同别的小姑娘一般艳丽,眉眼都透着被人宠溺的甜味,发髻上还带着根玉簪子。
那可是玉啊,她就没见村里有谁带过,只在母亲的妆匣里见过一只镶嵌了一颗很小很小玉珠的簪子,可见昂贵,宋渝归竟然给她买了。
宋心雨心绪有些复杂,默默低下头,跟池厢月走了。
沈惜枝还在宋渝归跟前扭扭捏捏不高兴,“你帮着她一起欺负我。”
声音又轻又闷,听的宋渝归心都要化了。
“我可没有欺负你,都是池姑娘太坏了,居然笑我们。”
反正池厢月也不在,她就是把一切推给池厢月又怎么了?理直气壮!
沈惜枝被她这故作生气责怪他人的模样逗笑了,眉眼都透着甜腻的温柔。
宋渝归却也看愣住了。
小说里形容的反派身上总有一股沉郁之气,即使对男主笑的温柔婉约,也能让围观者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吓人的厉害。
可现在的反派并非如此,嗯,她被养的很好,生气就抿着唇不说话,害羞就往她身后躲,该撒娇便软乎乎的抱着她撒娇,温柔时也是真正的温柔,并非小说写的为勾引男子故意装作温柔模样。
真漂亮。
明媚又漂亮。
沈惜枝见妻子望着她愣住,本就红润的脸颊愈发红了,手指轻轻攥住妻子的尾指,“渝归姐姐……”
声音轻的像是在呢喃一般。
宋渝归骤然回神,“嗯?怎么了?”
沈惜枝心知肚明她方才看她看失了魂,心里就像有浆果裂开,流出甜蜜的汁水。
“没,没事,我们快回家吧。”
“好。”
宋渝归牵着媳妇儿的手,与她一道回家。
两人都不知有人正在村子里打听她们。
她们的日子好过起来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宋家村的人知道宋渝归改了,别的村的人还将她当做以前的大色魔呢。
见她如今日子过得不错,心里好奇,便敲开了自己在宋家村朋友的门,两人坐在屋里细数这几月宋渝归家发生的事。
第二日,宋渝归在镇上卖完了肉,拎着特意留出的两根排骨,买了一点果脯便往乡下走,谁知才走到村门口,就被村里人急急忙忙拦了。
一个浑身黢黑的男子拦在她面前,自称是她堂叔,神情有些急切,“幸好你回来的早,刚好叫我碰上,你家许是出事了!”
对方急急忙忙这一说,将宋渝归说的脑子一片空白,眼眸也微微瞠大,似有些不明白自己听见了什么。
家里只惜枝一人在,怎么会出事?
那堂叔刚干完活回来,撩了一把额头的汗,随手便撒在地上,“我婆娘和我说刚刚看见你媳妇儿的娘家人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你们家了,我琢磨着总不能是为走亲戚来的吧?正打算上你家看看去呢”
沈惜枝也不是刚嫁到宋家,都两年了,同宗村子里的消息向来灵通,那沈惜枝从前在家如何,父母兄弟姐妹如何,早在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中被扒的干干净净了,怎么瞧也不像是单纯走亲戚的。
虽然平日里他们和宋渝归关系也说不上有多好,但宋渝归怎么说也是宋家村的人,父母又早早死了,怎么可能让她在自己村子里受欺负。
她的妻子既嫁进门便也是村里人,没有让别的村子欺负的道理。
宋渝归一听说是沈家人来了,脑门嗡嗡的,暗道真出事了,接着便将自己平日拉肉的车随手一扔,拎着手里的排骨果脯匆匆忙忙往家里跑。
想到沈家人往日对妻子的薄待,想到妻子一个人在家承受这些,宋渝归一路上越想越担忧,吓得脸都白了。
跑到小土坡下,她累的大口喘气,汗水湿了额发,双手撑着膝盖,抬头望去,家门口果然聚集着一堆人,她大老远都能听见女主与李大娘的大嗓门,“什么爹娘,就算是爹娘也没有强闯民宅的道理!”
“世间哪有爹娘将女儿嫁出去后便彻底不闻不问的,现在别是听说女儿日子过的好了,有家底后又要来攀亲戚吧?”
两人气的对面人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你们胡说什么!我是沈惜枝的娘,过来看看她有什么问题,怎么就要被你泼脏水了!”
沈惜枝被李大娘挡在身后,眼眶微红,瘦弱的身形微微发颤,不知是怒极,还是怕极。
宋渝归一路狂奔,在土坡下蓄了口力,一口气跑上去,怒骂,“他爹的,哪个王八犊子来我家闹事!”
她没有力气重声说话,却没有人会忽视她的声音。
只因池厢月一句,“渝归!你可算回来了,他们都在你家欺负你媳妇儿了,给你家栅栏都打歪了!”
当真无礼。
听见宋渝归的名字,所有人不由往后看,那在后面看上去柔弱无比,惨白着一张小脸的女子也霎时抬起头,贝齿咬唇望着她。
可要把人心疼死了。
沈家的男子见到她,忙笑着上前,“你就是……”
话说到一半,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她,被身后人打了一下才记起来,赶忙说,“你就是渝归妹妹吧,我是惜枝的哥哥,跟爹娘今天来看看惜枝,你看惜枝这性子,想必是记恨我们许久不来看她,竟关着栅栏不许我们进去,也太不懂事了些。”
那长得有些丑的男子一张口就他爹的放屁,不停数落着自己的亲妹妹。
宋渝归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难以想象,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原主,听见这些话后沈惜枝如何能得好?
惜枝的亲哥哥竟然半分也不为她考虑!
沈大被宋渝归盯的心里有些发毛,还欲说点什么,却只得到一句,“不要脸的东西!”
这次轮到他不敢置信了,怎么,怎么直接就开骂呢?
宋渝归拨开所有人,喘着粗气走到沈惜枝身边,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后背哄她,“我回来了,没事,你不想让他们进去,那不让就是了,我都听你的,别怕。”
沈惜枝其实不怕,她方才已经预备去拿棍子打人了,只是宋渝归一出现,她便不敢在对方面前做出这等悍妇举动,她一抱她,满心的委屈便溢出来了。
浓密的长睫被泪水沾湿,一缕一缕的,她攥紧妻子的衣角,将那好生生的衣裳都捏皱了,又鼓了鼓腮帮子,仰起一张白净小脸,告状一般道,“他们今日气势汹汹来我们家,非要进来,我说家里坐不下,也不听,还想让我把我们的鸡杀了招待他们!”
小姑娘显然委屈坏了,鼻头也是红红的,小嘴撅的能挂油瓶,被人欺负的委屈在此时对着最亲近的人展露无遗。
这话将一行人说的有些尴尬了,沈大看了他娘一眼,他爹娘视线却落在宋渝归拎回来的排骨上,眼里满是精光。
一肤色略黑,满脸皱纹的妇人站出来,“好媳妇儿说的什么话,我们是惜枝娘家人,难得来一次,惜枝本就该好好招待我们,你既娶了惜枝,便也是我的女儿,母亲来看看女儿,天经地义。”
她说的是很有道理的样子,如果能把眼睛从排骨上面挪开就更可信了。
宋渝归安抚的轻揉女子后背,此时宋家村几个高大男子也渐渐围过来了,仿佛只是想看戏一般,但若沈家村的人想动手,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有你们这么来看女儿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打家劫舍呢!”
来了一群人,恐怕不只惜枝的娘家,还有惜枝父母的亲戚也来了,几个意思,想趁着人多就欺负人吗?!
沈母原本是王家村远嫁过来的,姓王,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不快,“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真是来看女儿的,我是惜枝的亲娘,难道还能欺负了她不成?”
说完又左右看了一圈,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不禁有些脸热,急忙道,“你先让我们进去吧,怎好把长辈关在外面,真是没有家教。”
王氏平日里嘴巴毒惯了,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成想惹得对面人更怒了。
一群人都不善的看向他们,起初第一个骂她的小丫头更是要跳起来了,“没家教?到底是谁没家教啊,气势汹汹一群人过来,一会儿惦记人家鸡一会儿惦记人家猪的,人家说要给你吃了吗你就叫人家去做,若非被我看见了,你甚至还想打人呢!”
池厢月也着实是气坏了,她在京城里都是和贵妇人,大家闺秀打交道,大家都要脸面,人前总是和和气气的,头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
宋渝归眼神猛的凶冷下来,低头看向怀里人,抱着她的手臂越发收紧,“他们打你了?”
大有你说一句是,我今晚就要去给他们套麻袋的意思在。
沈惜枝怕她担忧,连忙摇头,“多亏了池姑娘帮我。”
宋渝归在心中记了池厢月的好,脸色却越发难看,“沈家村的人来宋家村打宋家村的媳妇儿,究竟是谁没有家教!”
周围响起一片十分不满,就是就是,的附和声。
“做娘的教训一下女儿而已,你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王氏同样不满,眉头紧皱,心想果然是最不讨她欢心的孩子,嫁的人也让她讨厌。
“渝归姐姐,我累了。”
沈惜枝垂眸,见她父母还是从前的样子,父亲总躲在后面,叫娘去做难堪的,遭人怨恨不喜的事,等大家都不高兴了,他再出来说和,这时往往另一方便会稍退半步。
她刚说罢,父亲果然开口了,声音有些沉,带着苍老,“惜枝,今日之事,是你哥哥和娘莽撞了,先进去说吧,一堆人围在外面,太难看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他似乎在为所有人着想。
但沈惜枝最讨厌他。
从这群人过来,贪婪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起,她就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了。
沈惜枝垂下的眸子里暗沉翻涌,拦住几乎要破口大骂的妻子,咬了咬唇,声音温缓,却十分清晰,“是吗,爹娘只是来看看我,而不是来问我们借银子的?”
李大娘见宋渝归来了就退去一边,此时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嚯,我说怎么以前不来,现在非年非节的忽然来了,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当初渝归娶媳妇儿花了不少银子,你们不会都用完了吧?”
第49章 套麻袋
沈家村的人被挤兑的有些难堪,顿时嚷嚷起来,“爹娘来看女儿过得好不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县官老爷来了也不能说我们不对,你们莫要胡搅蛮缠!”
宋渝归见沈家人都十分强势,脸色沉的滴水,她的枝儿最是柔软可欺,跟这群人生活在一起,从前得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究竟是谁胡搅蛮缠,当初我给你们的银钱便是娶三个媳妇儿都够了,出嫁从妻,沈惜枝既嫁了我就是我的人,我不愿认你们这亲家,任你们怎么说都没用,卖女儿的人家,也配做我亲家!”
池厢月立刻捧哏附和:“对!说的好!”
出来说话的沈父沉下脸色,但看了眼两人的衣着打扮,一套下来便是不少银子,再是心里不舒服也忍了,只是声音越发严肃,“惜枝,你看你媳妇儿说的什么气话,你是我的女儿,是沈家的女儿,偶有往来再正常不过,你便任由她如此贬低你娘家?你实在太不像话了。”
沈惜枝发现,自己离家两年,父亲的脸皮又厚了。
她抬了抬下巴,冷笑,“你说这些有何用,若你现在说日后不会问我与我妻子借钱,我便让你进去。”
对面人霎时安静了,露出一口气堵在心口的神色,除他外每个的表情都十分心虚。
是来干嘛的已经一目了然。
沈父很快又面容严肃起来,“惜枝,你是要做个不孝之女吗!”
无论哪个州县,不孝都是个大罪名,唯独乡下,官府管辖不多,无端死了人有时候都不会搭理,更别提只是口头上的不孝了,去告了许多时候也懒得处理。
沈惜枝并不怕父亲这句话,垂下眸子,声音如数九寒天一样冷,“您说的,把我嫁给宋家,以后我就是宋家的人了,宋家未有婆母,我又何来不孝?”
宋渝归觉得媳妇儿说的很对,绷着一张小脸直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她是我媳妇儿,孝顺我爹娘就行了,你们不都把她卖给我了,也对她不闻不问的,现在又来是几个意思?”
她前段时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原主娶沈惜枝花了二十几两银子,全副身家都花没了,在这地方,娶个媳妇不过二三两银,二十两是什么概念?已经足以诱的旁人买卖女儿了,这也是沈惜枝嫁进来后遭受虐待,沈家却不闻不问的原因。
两方僵持不下,沈家跟过来的人面色都渐渐焦急起来,低下头窃窃私语。
直到有一身量不高,模样略显稚嫩的男子从沈父身后走出来,那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消了,全都在看着他。
他拦住暴怒的沈父,十分温文尔雅的拱手向她们作了一揖,有意思的是,宋家其他人都穿的破破烂烂,打满补丁,唯独这人,竟是一身簇新棉袍。
宋渝归眯了眯眼睛,心里正怀疑什么,就听对方说,“两位姐姐,在下沈家,沈耀祖。”
他老子的还真是耀祖,猜对了。
“呵”
沈耀祖才自我介绍一句,对面就冷哼出声,不由动作一顿,嘴角抽了抽,不是,几个意思?
她不认识我吗?!
这怎么可能!
沈家人自沈耀祖开口后,脸上便不由浮出几分骄傲神色,下巴都抬高了许多,宋家村的人也有几分打量的看着对方,神色犹豫。
沈耀祖这人在书里连个名号都没有过,宋渝归并不当回事,只觉得他从头到脚泛着让人恶心的气味。
直到许多道艳羡尊崇的目光落在身上,他才觉得心里堵着的气好了很多。
继续有礼道,“想必两位姐姐也知道,在下是临安县的童生。”
宋渝归冷脸,“什么童生,我不知道。”
沈耀祖:……
嗤,果然是没见识的乡里巴人,连童生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掩住眼底嘲讽的深色,嘴上接着道,“童生便是读书人,只是诸位都知道,读书费钱,故今日来与两位姐姐谈一笔生意。”
他双手负在身后,又挺直了腰背。
虽真是来借钱的,却并不觉得自己就低人一等。
宋渝归见他那与众不同的样儿便知,惜枝曾经为家里做出的贡献,多半都便宜他了。
这人瞧着傲气,虽是与她们说话,却并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以前估计没少给惜枝脸色看。
宋渝归默默把媳妇儿揽到身后护着。
随后挑了挑眉,“什么生意,说来听听?”
看这蠢样就做不来生意,说出来我晚上好跟媳妇儿躲被窝里笑一笑。
沈耀祖没察觉对方眼底的不屑,仍自矜自傲,“在下想问两位姐姐借些许银钱,待高中后,必双倍奉还。”
宋渝归:……
“这就是你说的生意?”
她不敢置信。
沈耀祖见对方并未欣喜若狂,脸色一僵,强颜欢笑,“自然,等我高中,定不会忘记两位姐姐的。”
……
“你刚刚说自己是什么来着?”
宋渝归生怕是她记错了,又问,沈耀祖还没反映过来她在问什么,池厢月已经笑的不行了,“噗,童生,他说他是童生。”
宋渝归:……
逗我呢,我以为好歹也该是个秀才再来骄傲吧,童生能不能考中秀才还是两码事呢,还高中,中个嘚儿。
池厢月更是肚子都疼了,几次要摔倒,自己扒拉着沈惜枝又站起来,还以为这人读书有多好呢这么傲气,若是个秀才或者举人,她已经打算递话出去了,没想到只是个自视甚高的童生。
沈耀祖被笑的脸颊通红,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羞恼,“我十五岁就是童生了,只要姐姐愿意借钱与我家,我很快就能考上秀才,之后举人进士也不在话下!”
年纪小小,口气倒是很大,但宋渝归没想过他能考中,况且这一家子如此面貌,怕是考上了也只会来她们面前得意洋洋,哪会提什么还钱。
于是她十分干脆又直接,“没钱,不借。”
众人:……
这次连李大娘都有点犹豫,对于他们乡下人而言,能出个读书人,那是光耀门楣的事啊,渝归将话说的这般死,日后若对方当真高中,恐怕不能放过她。
沈耀祖脸色猛的沉下来,强调,“我说了,我日后会双倍奉还!”
“我也说了,我不借。”
“你!”
王氏也格外不满,“惜枝,你媳妇儿如此不肯帮衬你的娘家,这是不给你脸面啊,你弟弟读书好你也是知道的,一家能出一个读书人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事,你还不快劝劝你媳妇儿!”
王氏生着气,脸色与眼神都凶狠无比。
宋渝归心想我媳妇儿胆小啊,你有什么冲我来,这还不把她吓得够呛!
因此二话不说又挡住了王氏的视线,冷脸道,“读个屁,哪门子的读书人会来逼出嫁的姐姐给钱,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毫无亲情廉耻,赶紧给我滚,不要脸的事对别人做去,别以为我们家只两个女人就多好欺负!”
她说话也毫不客气,原本同样瘦削的身形,在沈惜枝眼里,一下就高大了。
这么多年,只有她会毫无顾忌的挡在我前头,护着我,为此甚至不惜得罪可能当官儿的人。
同样帮过她的池厢月早已被忘到天边儿去了,她眼里只有自个儿的妻子,用满是崇拜爱慕的神色偷偷望着她。
池厢月眼一瞥发现了,又想哟哟哟了。
要不是有太多人在,她一定得哟!
王氏被气的浑身发抖,沈家人一见她不肯借钱,便轮番来劝,不是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就是说到底是亲生父母,哪有隔夜仇的,劝她们帮一帮沈耀祖,沈耀祖若真高中了,她们也能借着对方的光分到好处。
池厢月越听越不得劲,颇为看不上,眼尾都是不屑,“就他?高中?呵,朝廷是没人了吗。”
她脸上的鄙夷太过明显,把人气得不轻,“你,你是何人,我们两家的事何须你多嘴!”
沈家人也气的要死,本来都快进去了,结果不知从哪跑出这个女子,力大如牛,还说话难听,帮着沈惜枝将他们全拦在了外面!
“我当然是宋家村的人了,宋渝归的事就是我的事!”
习武之人最讲义气,好友遇到麻烦,她怎能弃之不顾!
“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去去去,不然就把你爹叫过来,我们倒要问问他是如何教女儿的,竟敢对长辈不敬!”
“诸位是要叫我吗。”
话音刚落,温和儒雅的声音便在后面响起,一部分人不由侧目,沈耀祖也跟着看过去,却是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弓腰恭敬道,“先生。”
其他人也震惊了,来人居然是沈耀祖的先生,那岂非才学更好?!
池景明望了十分不自在的众人一眼,缓步走到女儿身边,低头问,“发生何事了?”
他没有额外看他的学生沈耀祖一眼,只问了池厢月,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定会如实告知,比旁人可信多了。
……
听完池厢月怒气冲冲的一番言论后,才将视线转向脸色苍白,极不自在的沈耀祖。
按理说,他不该管学生的束脩从何而来,但,学生品行不端,他教起来也难受,若真成才了,怕是不会真心为百姓谋福。
沈耀祖被看的满身冷汗,那女子竟然是先生的女儿,他娘竟然对先生女儿无礼?
那番话说给旁人听,他才知道自己做的在外人看来有多不妥,她也没有添油加醋,可已然让先生对他的态度起了变化。
果然,下一刻,先生便开口了。
“耀祖,你另寻名师吧。”
沈耀祖:???
其他人:???
你就这么直白,旁人问都不问,场面话也不说?
沈耀祖脸色一白,沈家其他人也不敢置信,王氏本还后悔自己嘴快骂了儿子先生的女儿,一听这话顿时气了,直言耀祖是神童,池景明不收他,日后必会悔青了肠子,给池景明都整无语了。
沈家众人也急着,一会儿劝沈惜枝借钱,一会儿求池景明别不收沈耀祖,以为他是嫌沈耀祖交不出束脩,连声答应一定会给出钱的。
毕竟这是他们几代人里唯一有希望读书出头的人,就算是继续每家凑钱,也定会给他凑上的。
沈惜枝被人劝的心烦极了,身子虽躲在妻子身后,眼眸却极锐利的看向所有人,“你们急着劝我出钱,不过就是怕我爹娘一家还不起欠了你们的银钱吗。”
沈家人表情齐齐一僵,周围又起了窃窃私语声,他们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
尤其是王氏与沈父。
沈父第一回这样丢人,头都抬不起来,他们喊上亲戚,除了让他们帮自己说和,借钱以外,还是想告诉他们,自己有一户出嫁的女儿,如今日子过好了,肯定能还的上你们的钱,哪个乡下人手里的铜板不珍贵,自然巴不得宋渝归借钱给沈家。
但沈惜枝觉得他们有病!
是他们自己非要押宝沈耀祖,借钱出去的,现在还想让她们妻妻二人来收拾烂摊子?想都不要想!
宋渝归没想到里面还有这弯弯绕绕,更厌恶这群人了,只恨自己把杀猪刀跟车一起扔村口了,不然她都想舞两下,生气!
她握紧妻子的手,毫不犹豫,“不可能,我的钱都是我一分一厘挣来的,欺负我妻子之人,别想从我手里拿走一点钱。”
沈惜枝跟着猛猛点头,她妻子的钱她都舍不得花,给别人花?
疯了吧。
沈家人来闹了一通,却连门都没进去,还丢了一个先生,王氏气的嘴和手都在抖,既恨沈惜枝不孝,又恨池景明竟然说什么都不肯收她的儿子,最后指着他露出愤恨的模样,“你不要后悔,我儿子日后是要考状元……”
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苍白的儿子摁住了。
别人不知道池景明的厉害,他能不知道吗,很多不懂的地方只消一两句指点便能叫他心中顿悟,是多好的老师啊,他心里慌的厉害,只觉得自己再也寻不到如此好的老师了,机会已从他手中溜走,早就后悔来这里闹一遭了,更埋怨母亲素来刻薄,冒犯了池景明的女儿。
“先生,学生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池景明只淡淡说了一句,旁的什么都没说,亦不曾改口。
沈耀祖咬牙,忽然脸红到了脖子上,一扭头便转而向沈惜枝躬身,“姐姐,今日是弟弟的错,还请姐姐原谅。”
“耀祖你胡说什么呢,姐姐帮衬弟弟天经地义,你何错之有?分明是这小蹄子不孝,嫁了人心便也坏了,不肯帮衬娘家!”
宋渝归也是第一回见这般不要脸之人,沉眸问沈耀祖一句,“你错哪了?”
那边就一点声儿也没有了,沈家村其他人似乎察觉这一次来的亏本,也惴惴不安不敢说话。
她冷笑,“我给你们的聘礼银子,已足够我买个女子了,今日就当我早向你们买过惜枝,她再也不是你们沈家的女儿,而是我一个人的妻子!”
“你们有病就去寻大夫治病,别来我家撒泼,满口喷粪,娘亲帮助女儿也是天经地义的,当初我们家贫的时候,怎不见你拿一个铜板来帮一帮我们?一群吸血虫!”
沈父和王氏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敬长辈的晚辈,气都要气死了,不停骂她们不孝,但没有任何攻击力,宋渝归只孝顺自己的父母,她父母可不搁这儿。
沈惜枝也只紧攥着妻子的手,任由她骂那群人为自己出气。
宋渝归当着沈家人的面,几乎将难听话说尽了,沈家亲戚看她态度恶劣,想定是借不到钱了,心里念一句晦气,却也不想惹麻烦上身,没看宋家村的人已经坐不住了,有人准备去请村长吗。
一下子身后人去了大半,最后沈父王氏也只能带着几个儿子悻悻离去,本来还想着人多势众,人家两个女的,多少也能拿到一点钱,还能留顿饭,沾点荤腥,谁知一文钱没拿到不说,丢了个大脸,连儿子的先生都丢了,接下来好些日子,他们估摸都不想出门了。
宋渝归见一群人恨恨离去,心中才松了口气,扭头谢过村里帮忙的亲戚还有池厢月,顺便谢了池景明。
池景明不敢受这一谢,侧身避过,温和道,“是我该谢你的,若非你家出事,我也不知道过几日要收的学生是这等品行。”
品行不好,何以走天下。
“对啊爹,都怪你,要不是你要收他做学生,他就不会跑到惜枝家来要钱了,他们一家就不会欺负惜枝了!”
池景明:……
沈惜枝眼尾下垂,倒是说了一句,“就算没有伯父要收他做学生的事,他也早晚会来的,怪不得伯父。”
他们知道她有钱了,日子过得好了,一定会来的,女儿于他们而言算什么,能拿点钱给儿子才是正经事。
池景明下午还有别的学生要教,只是回来拿个东西,方才已经耽误了许久,现下与她们说了几句话,匆匆便走了。
吃了一肚子瓜的宋家村围观群众对池景明报以敬佩崇敬的目光,以前只知道池景明像个文弱书生,是读书人,却不知道他读书这么好,连隔壁被吹的不行的神童都要拜他为师。
等池景明走后,围观群众也散了,宋渝归将拎回来的两根排骨分了李大娘一根,感谢她照顾惜枝。
李大娘不肯要,两人推脱一番,才被硬塞进怀里,不好意思的走了。
宋渝归扭头,还没说话呢,就探过来一个脑袋,“我呢我呢,你打算如何谢我?”
宋渝归:……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必言谢。”
她故意道。
池厢月震惊的瞪大眼,“什么!”
她生气,“因为我们是朋友,你就要薄待我?那不成,我不同意,你都给你隔壁送肉了,我也要得点什么!”
宋渝归被她双手叉腰的模样弄笑了,不再逗她,连声承诺,“方才是说笑的,我明天去镇上给你带宝月阁的糕点,权当谢谢你了。”
“这还差不多。”
池厢月总算满意了,宝月阁的糕点不难得,但谁让她现在住乡下,来回走一趟也怪麻烦的,有人帮她买还省了点力气呢。
“那我可就不打搅你们了,省的等会儿又给我看见不该看的。”
她是知道惜枝黏人的性子,不管在哪都很黏人,但被她点破又会恼羞成怒,嘿,可有意思了。
“嗯,今日真的多谢你了。”
如果没有池厢月和李大娘在,她简直不敢想自家小媳妇儿会被欺负成啥样。
“说真的,我将你们当做朋友,一点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走了。”
池厢月这回真走了,栅栏里外就站了两个人,沈惜枝站在里头。
宋渝归颇为心疼,摸了摸自家姑娘软乎乎的脸颊,“今天我回来晚了,是不是很害怕?”
虽是问句,但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惜枝胆小,碰到这种场景哪有不怕的。
沈惜枝心中其实没有多少惧意,如果宋家村的人都不管她,那她是真的会有一点害怕,但没想到宋家村如此团结,从沈家来人起,扛着锄头欲上山干活的几个男子撞见就停下了,也有妇人见了着急忙慌往家里跑的。
如此沈惜枝就没那么怕了,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死她。
后来妻子一路跑回来,她就更不怕了,有渝归姐姐护着她,她怕什么?
但……
当着宋渝归的面,沈惜枝眼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几欲垂泪,抱着她的腰,委委屈屈道,“他们把我们家的栅栏都打坏了!”
宋渝归低头,又伸手去拧了一下,还真坏了,现在打也打不开,若再要进门,只能从这跨上去了。
自己跨跨就算了,惜枝向来规矩淑女,做不了这等动作,她都不敢想沈惜枝抬高了腿跨栏的模样。
想到便有些好笑。
但不能笑,不然媳妇儿还以为她不心疼她了。
宋渝归皱着眉,一脸愤愤不平,“果然是一群无礼之徒,早知道就该让他们赔了栅栏的钱再走!”
沈惜枝跟着愤愤不平点头,握紧了拳头,“就是就是。”
宋渝归大步从外面跨进来,揉着沈惜枝后背哄她,“好了,别生气了,气大伤身,为他们生气,不值得,我给你买了果脯,进来吃一点,日后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不必理会旁人,想来他们也不会再来了。”
沈惜枝扭扭捏捏,缓缓依靠进妻子怀里,被人带着往屋里走,又抱在怀中哄了好一会儿,见人不哄眼睛了,才道,“我的拉肉车丢村口了,我去拿一下,这是给你买的果脯,你先吃会儿,很快就回来。”
沈惜枝听见车丢村口了,一愣,正想说怎么能随便丢呢,万一被别人捡走了怎么办!
可很快,她脑子便转过弯来,啊……
八成是为了我,为了来护着我,才会急急忙忙把车子扔了跑过来的。
沈惜枝脸颊霎时如上了一层胭脂般红润,握着妻子的手,嘴巴张张合合,眼眸水润,好一会儿才说,“那,那你快去吧,我在家中等你。”
宋渝归应了一声,摸摸惜枝的小脑袋,快步离去,腰间的荷包跟着长裙翻飞。
然而离开家门她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车,而是沉着脸又去了一趟镇上,天都要黑了才回来将车拉回去,与妻子说路上扶老奶奶回家了,故而晚了一些。
沈惜枝没有起疑心。
过了几日,李大娘来隔壁闲话时,忽然压低声音道,“哎,你知道吗,你娘家那几个男人,出门的时候被人打嘞。”
沈惜枝侧眸惊诧,“什么?”
李大娘见她还不知道,高兴自己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听她说八卦的人,连忙坐过去兴冲冲,“那沈家男人恐怕在外面得罪了谁,昨儿出门被人套麻袋打了呢,打的鼻青脸肿的扔在外面,还是咱们村的人发现的。”
“真的吗,可知是谁动的手?”
“这哪能知道啊,沈家因为那个沈耀祖,一向眼睛是长天上的,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就算想找怕也找不出是谁干的。”
乡下的事官府一向是不大管的。
呵,沈惜枝不可否认,自己心里微妙的爽了。
该,让他们惦记渝归姐姐的钱。
至于后头李大娘说有人怀疑这事是渝归姐姐做的,沈惜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我妻子遵纪守法,性子极好极和善,那日气成那般都没有动手打人,怎会事后让人去套麻袋,必是他们瞎猜的!
第50章 倔强委屈招人疼
当日,宋渝归从镇上卖完肉回来,才走到小土坡中间,沈惜枝送走李大娘,便瞧见了她,漆黑的眼睛霎时一亮,唇角勾了勾,小跑过去,
“渝归姐姐,我都想你了~”
声音腻的人发慌。
自从那日沈家的事后,她本就缠人的性子愈发缠人了,到哪都要跟着,还喜欢和她拉拉抱抱,她不许她去镇上,她便每日在家里翘首以盼,等她一回来就冲过来抱抱她。
“嗯,今日在家好好吃早饭了吗?”
她有时候会给惜枝留早饭,但有时候睡晚了便直接走了,她留早饭时惜枝基本都会吃,但若不留……
那就是时而吃时而不吃了,有一回小姑娘说漏嘴她才知道这件事,现在每回归家都要问一遍。
沈惜枝埋在妻子胸口使劲儿蹭了蹭,自上次忘了吃早饭,渝归姐姐不高兴,整整一个时辰故意不与她说话后,她哪还敢不吃饭啊。
小脑袋连忙点了点,神色也带着一股可爱的认真,“吃了吃了,我会注意身体的。”
虽不知胃病是什么,但妻子说的很严重,她也听进去了。
“嗯,真乖。”
宋渝归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两人手拉着手走进去,她被拉到床头坐下,沈惜枝兴冲冲,“你知道吗,我娘家爹和兄弟都被打了!”
……
宋渝归默默垂眸,尽量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心虚,语气里还装出了几分惊讶,“啊,是吗,怎么回事啊,谁打的?”
沈惜枝摇摇头,“不知道是谁,但是我很高兴!”
屋外的风渐渐温柔下来,只轻微吹动木门,宋渝归嘴角也便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眉眼弯了弯,那不亏。
“是他们活该,平日里在外头得罪的人多了才会被找上门的。”
“嗯嗯,我也这么说呢,村里还有人说是你去打的沈家人,怎么可能,你早就不打人了,我叫大娘不要乱说了,大娘会出去帮你澄清的!”
宋渝归:汗流浃背了媳妇儿。
她面上并不表露出任何异样,还歪头笑了笑,附和道,“就是,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已经不打人了。”
若知道她找人去给沈家人套麻袋……惜枝一定会害怕吧,惜枝对这种事有心理阴影的,别人都能做,但她绝对不能做。
“嗯!”
听她认可,沈惜枝也弯了弯眉眼,又往她怀里钻了一下。
宋渝归一边伸手护着她,免得她没坐稳一头栽地上,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想,也太亲近了些,晚上都不像以前乖乖的窝怀里了,而是腿抬得高高的,锁在她腰上,有时高的她都颇觉尴尬,那最软处也压在她腰上,她甚至觉得……透过单薄里衣,连娇嫩脆弱的芯儿也十分明显,湿意稍稍浸透里衣,可小姑娘还恍若未察,也不知是真迟钝还是太笨了。
因那日村里许多人都有帮过她们,宋渝归心中感谢,想着她和惜枝两个女子碰上了那群人确实不好打发,所以她每日回村时便会特意留些猪肉,给村里人一一送过去,算是谢谢他们帮忙。
如此一来,宋渝归与村里人的隔阂更是消失无踪了。
从前还难免记得她之前做的坏事,有些疏远,平日里也不怎来往交流,现在不一样了,家里偶尔得些果子,腌了咸菜,也会往宋渝归家送一些。
……
今日宋渝归谢完那日告知自己沈家人过来的堂叔,拎着一小包袱,推着车回去。
路上碰见宋心雨,她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咋的,反正站在路中间,宋渝归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将车子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了个位置。
却不想被对方开口唤住,“宋渝归。”
她停车,“嗯?宋姑娘?”
宋心雨因和池厢月的关系,经常被拉到她们面前刷脸,互相也能说上几句话,不再是以前见面就要骂起来的样子了。
宋渝归竭尽全力在她面前与媳妇儿亲昵,就是为了告诉她,你爹的老娘真的不喜欢你了,别再说我跟踪你!!
这样几次后,效果非常显著,她再也没听过有关于自己喜欢村花那些闲话了。
宋心雨叫停她,面上挂着娇俏笑容,跳了两步走近,“哎,你又给你媳妇儿买了什么东西呀。”
她听池厢月说,宋渝归日日都要给沈惜枝买东西回去,有一日忽而没买,沈惜枝还闹了脾气,不搭理她了,宋渝归哄了好久才哄好的。
不知是真是假。
宋渝归听她问这个,笑笑,“啊,这是我给惜枝买的衣服,入春了,该穿稍微薄一点的衣服了。”
她前头给沈惜枝买的都是冬装,厚厚的,透不进风,穿出去可暖和了。
但天气不冷了,穿冬装就有点臃肿,所以她买了稍微薄一点的衣裳。
宋心雨视线落在包袱上,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笑着说,“我见你时常给她买衣服。”
宋渝归诧异,“你发现了啊,那是自然,她是我妻子,从前不懂事薄待了她,现在肯定要弥补回来。”
虽然所谓薄待就是她纯纯背黑锅。
“原来是这样,你待她倒是好。”
宋渝归闻言顿时十分骄傲,都看出来了?都看出来我对我家反派好了?
看出来就对了!
“嘿,肯定是我待她最好的,我先走了,如果回去晚了惜枝还要生气的。”
“嗯,那你快回去吧。”
宋渝归拉着推车便走远了,宋心雨在后面看了她一会儿,也沉默的离开。
沈惜枝就在家中剪裁着衣裳等人,知道她想做衣服后,渝归姐姐给她买了可多做衣裳的东西,她日夜都做,姐姐还让她慢慢做,不必着急。
她哪能不急呀,宋渝归都给她买好几身衣服了,可她还一件都没做出来呢……
沈惜枝脸红。
宋渝归走到门口唤了一声,“惜枝?”
沈惜枝眼眸一亮,立马起身了,“渝归姐姐,你回来了。”
“嗯,给你买了件衣裳,快过来试试。”
沈惜枝听见她又买衣裳,小脸红到不行了,扭扭捏捏凑近,“你,你别给我买了呀,我衣服很多,都穿不过来了。”
她从来没有过那么多衣服,所有旧衣服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可以一天天不重样的穿。
“怎会,我就不觉得多,而且这件是春衫,不一样的,穿上透气些,颜色也好看,你要不要试一试?”
沈惜枝上前抱着妻子的手臂,湖蓝耳坠晃了晃,与她撒娇,“可是我要给你做的衣服还一件都没做好呢,那你要没衣服穿了,明天我陪你去镇上,我们买几身吧,好不好~”
宋渝归被媳妇儿缠的不行,她娇娇俏俏的央她,全是为了她好的事,自然没有犹豫便应了,“好,但是你不许早起了,你睡醒再过来也来得及,等我卖完肉我们就去买。”
她也没衣服穿了,一直等着惜枝手里那身呢,但原来做衣裳这般麻烦,惜枝晚上时常点灯努力的做,也才做了大半。
买一身吧,又说,“就算我买了衣服,最期待的还是你亲手做的,等你做好,我肯定天天穿!”
沈惜枝被哄的眉开眼笑,赖在她怀里,声音绵软拉长,“天天穿都臭了。”
“臭了我也喜欢。”
宋渝归哄人时向来不带脑子,什么好听就说什么,有时连逻辑也不管的。
沈惜枝笑的愈加开心,将小脸埋在妻子的脖颈里。
肌肤相贴蹭了蹭,故意嘟着嘴嫌弃一般,“那可不行,你穿了臭臭的衣服,可不许再上床抱着我睡了。”
“嘿,你还嫌弃我了,我就要上去,你能怎么着?”
宋渝归两只手握着沈惜枝纤细的腰肢,将她固定在自己身前。
沈惜枝嘟着嘴,仔细想了想,她好像确实拿妻子没办法,那好吧,只要是渝归姐姐,臭臭的她也喜欢。
……
自沈家那事过后,她就感觉与渝归姐姐心愈发贴近了。
视线总在不知不觉中落在她身上,无论是她坐着发呆,还是去喂鸡喂猪,她就想看着她。
两人玩闹了会儿,开始做晚饭,宋渝归又从包袱里取出衣服和糕点来,“一会儿吃完了你得穿给我看看。”
今晚预备做一道红烧肉,她家已经不缺肉吃了,现在攒钱只是为了修房子。
沈惜枝乖乖应了一声,“好。”
红烧肉被煸炒出油脂来,里头又放了一点酱去炒制上色,不一会儿喷香的味道就出来了。
池厢月走出家门,远远闻到,就在栅栏外忙不迭要进来,“好香好香。”
坏掉的栅栏已经被修好了,但她也懒得开栅栏,而是纵身一跃,便跳进来了。
眼巴巴的去讨好沈惜枝,“惜枝,好惜枝,你就让我留下来吃吧,太香了,我要不行了,吃不到这顿饭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QAQ。”
她看得很明白,宋家仿佛是渝归在做主,但若是惜枝不同意,渝归多半也不能答应,所以蹭饭什么的,直接求惜枝就好了,只要惜枝答应,这顿饭她就能吃上嘴。
沈惜枝无奈极了,那日池厢月帮了她,她心中感恩,留了池厢月吃饭,哪成想,后头她每日都蹲着饭点过来,一顿饭也不肯落下。
渐渐沈惜枝便烦她了,不是为她吃的这点子菜肉,而是她每日都盯着她与妻子亲热!
还总是言语调侃她们。
面对好友的哀求,沈惜枝没忍住,凶巴巴的望了她一下,“那你就睡不着吧!”
说出口的话也异常冷酷无情。
池厢月一颗心都碎了,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不——你就让我吃吧,你知道的,我从小生活在京城里,循规蹈矩,不敢踏错一步,平日里连个朋友都没有,好不容易交往了你们两个,你们忍心这样对我吗?”
“忍心。”
这次是宋渝归在后面笑着说了一句,她气呼呼瞪过去,又转而与沈惜枝保证,“我这次一定不会再笑话你们了,无论你们再怎么亲热,我只当我瞎了!”
她举起三根指头发誓。
沈惜枝听她还敢提这个,更是气的满脸通红。
“你快闭嘴吧,我一点也不想听你说话!”
池厢月噤声,却没有完全噤声,过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那我能留下来吃饭不?”
被凶巴巴瞪了一眼,但没有继续被赶,她心里就有数了,欢欣雀跃的去后面找宋渝归。
宋渝归对这些是全然不管的,若她答应了池厢月留下来,回头媳妇儿生她气了,哄人的还是她。
她没有为旁人冷落妻子,不顾妻子的想法。
池厢月抬着下巴,高傲的哼哼坐下,也不知道在嚣张什么。
见桌上放了个油纸包,伸手就要去拿,“这是什么,你又给惜枝买宝月阁的糕点了?”
宝月阁的糕点精致好看,没那么甜,也不容易叫人腻味,味道不错,她也很喜欢吃!
宋渝归低头看了一眼,正要说话,堂前凶巴巴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许动我的糕点,那是我妻君给我买的,你要吃自己买去!”
沈惜枝站在灶台前,握着大锅勺,气势汹汹的看过来,池厢月立马老实了,只敢小声嘟囔,“不就是糕点嘛,不给吃就不给吃,我自己买。”
红烧肉很快做好,沈惜枝端了满满一盆过来,一粒粒装点在盘子里,晶莹剔透,极其诱人。
上头挂着浓厚的酱汁,叫人望一眼便食指大动。
宋渝归坐直了,池厢月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好香,看起来好香!
真是不枉我求了一通!
沈惜枝见两人如此嘴馋的样子便有些无语,又不是第一回吃了。
“我去给你们盛饭。”
“哎,不用,我去,我去就是了,哪能一直叫你辛苦啊。”
宋渝归愈发会说甜言蜜语了,小姑娘脸颊泛上一抹红晕,低下头,咬了咬唇角,软声道,“这有什么好辛苦的,你每日早起贪黑在外头忙碌,才叫辛苦呢。”
每日起的那样早,她还在睡就已经起了,沈惜枝心疼极了,总变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大鱼大肉,好补一补。
两人互相心疼,对视了一会儿,池厢月就懒洋洋捧着三碗米饭回来了。
都要饿死了,她可等不了半点。
一人一碗米饭的塞进怀里,宋渝归尴尬收回视线,之前惜枝生病那段时日,她嘴甜习惯了。
沈惜枝却有些不满,心里后悔留下了池厢月,又打扰她们!
哼。
她将自己往妻子怀里嵌了嵌,看着宋渝归着急忙慌把冒热气的碗拿远了免得烫着她,唇角勾起微微上扬的弧度。
贴了贴她的脸,这才坐下准备吃饭。
池厢月眼巴巴的看着她们,她教养好,主人没吃饭自己不好意思先吃,即便是同龄的朋友。
宋渝归有时都不知道她这样的女生怎么会爱和她们玩,难道是对她们太好奇了?
“吃吧吃吧,赶紧吃完回去,你不是说你爹叫你每天练字吗,今天的练完了?”
宋渝归给沈惜枝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给自己也夹了,捣碎混在饭里,池厢月见她们都吃,连忙去夹,一口下去,满足的眼尾微微眯起。
这也太好吃了吧!
“惜枝,我感觉你做饭做的那么好吃,可以去开酒楼了,就算在京城我也很少能吃到这样的手艺。”
沈惜枝头也不抬,“不去,我要和我妻君在一起。”
“啧”
池厢月露出被甜的牙疼的神情。
“你们俩每天黏在一起,都不腻吗。”
“自然不腻,妻君,你会腻吗?”
沈惜枝温柔回首看人,不知道为什么,宋渝归觉得她要是敢说腻,今日就会被闹的不得安生。
一脸认真,“腻?怎么会腻,我和惜枝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天天待在一起也不会腻,你休要胡说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宋渝归义正言辞,却不想沈惜枝听完后,身子僵硬片刻,紧接着,一张艳丽娇俏的脸蛋,一点一点,一点点沉下来。
宋渝归说完就转头看向沈惜枝,不知是想探究什么,还是想寻求她的肯定,总之……被沈惜枝冷脸的模样吓了一跳。
即使她字字句句偏向她,可沈惜枝也并没有很高兴,甚至一股怒意直直的冲出来,她阴沉沉望了宋渝归一眼,片刻扭头,竟是直接不理她了。
那一眼,恍惚间让宋渝归以为自己面对的是黑化后的大反派。
这一世有她在,枝儿极少露出这幅模样,几乎全身都在告诉她,我不高兴,很不高兴。
宋渝归心下微颤,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她不敢深思。
这和她预设的结局不一样,她一时还有点不能接受。
池厢月方才刚好埋头猛猛吃饭,错过了一场好戏,此时努力咽下嘴里的饭,方才开口,“什么朋友,你俩不是妻妻吗,你这么说小心惜枝生气不理你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却一语道破真相。
宋渝归坐立不安,不敢瞪老婆,遂瞪了池厢月一眼,“快吃吧你就话多!”
池厢月:?
“哼,你们俩妻妻就仗着自己做饭的手艺好欺负我!”
没办法,谁让她馋人家饭呢,被骂也舍不得负气离开,就算要负气,也得把饭吃完了再负气!
宋渝归不说话,说她欺负人也没错,但她现在心里正乱着呢,哪能顾得上别人。
“你别光吃菜,吃点肉。”
为了解腻,沈惜枝炒了脆爽的小白菜,现在也不理人不说话,低头吃着小白菜就米饭。
宋渝归怎忍心她这样,忙就给夹了肥少瘦多的肉过去,又给她舀了一勺汤汁。
惜枝做红烧肉汤汁总收的比较浓,也没有十分油润的感觉,浇上汤汁拌米饭也十分好吃。
然而沈惜枝却半点不领情,不由分说就将那块肉夹出来,扔回宋渝归自己的碗里。
赌气的样子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这回池厢月是看的真真的了,一下就笑出声来,幸灾乐祸,“还真生气了,让你胡乱说话。”
宋渝归:……
媳妇儿生气了,她只能低声哄着,“别生气啊,是我说错话了,我与你道歉,成不成?”
沈惜枝咬着唇,平日里软乎乎的样子全然不见了,一双带着雾气的眼睛瞪她一眼,“你能有什么错,错都在我身上,怪我不好,怎么就嫁了你。”
嫁了你这木头,半点都不懂我心意,都娶了我了,每日对我这样好,还朋友朋友的,谁是你朋友,你个,你个登徒女!
我身上哪一处你没摸过,怎敢说出朋友二字的?!
沈惜枝越想越气,连饭都吃不下了,最后劈手夺了宋渝归面前的碗,在她与池厢月呆愣的眼神中凶悍道,“吃什么吃,不许吃了!”
宋渝归:……
池厢月:低头猛猛吃,一会儿别连我的碗也给收了。
吃完饭后,她着急忙慌往外跑,没看人家妻妻都吵架了吗,再留下来,指不定连她都得挨两下,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
没了旁人,屋里就她们两个,宋渝归还坐在桌子前呆呆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从身后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回过神,嘴角僵硬的勾了勾,决定先将复杂心绪扔到一边,哄人要紧。
她忙从凳子上起身,一转头,妻子正将双手浸入冷水中,洗碗呢。
她连忙走过去,态度殷勤,“我帮你洗吧。”
沈惜枝冷冷望了她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又重重哼一声走了。
小鼻子都皱皱的,气的厉害。
宋渝归一面心慌,一面又情不自禁觉得她可爱。
很卖力的将碗筷洗完后,寻出去,便见妻子蹲在院子里一点一点的撕白菜叶子。
她也蹲在她身边,温声问,“看什么呢。”
沈惜枝不理她。
“我不小心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是无意的吗。”
沈惜枝盯了一会儿菜叶,忽而问。
声音冷的与寒冬腊月的河水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宋渝归身形一僵,心里却难免自豪,不愧是大反派,不愧是我媳妇儿,如此敏锐,自豪完了又无助的抱紧茫然的自己,她该怎么回?
身边人寂静无声,不必多说什么,沈惜枝便明白了。
“呵。”
她冷笑一声,起身离去。
宋渝归连忙追上去,结果定睛一看,媳妇儿竟然在收拾衣服!
离家出走?回娘家?
宋渝归脑子一片空白,此时已全然忘了,对方根本无处可去,只真怕她走了,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夺过那衣裳,藏在身后,不敢置信,“我就说错一句话,你就要离家出走?”
沈惜枝:……
“我收拾的是你的衣服!!!今日刚洗的,混蛋,又要重新叠了,你净添乱!”
沈惜枝气的包裹在衣裳里的娇弱身躯微微发颤,却又深知她不能真的生气,不能发火,不能闹的太大,这样只会将人越推越远。
最后死死咬着牙,只骂了这不痛不痒的一句。
宋渝归心放下一半,僵硬的脸上重新笑起来,不是要离家出走就好。
“是我莽撞了,我帮你叠嘛,你别生气,你在旁边坐一会儿,消消火气,你也知道没有你聪明,若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你别和我计较啊,好枝儿。”
这回轮到她抱着沈惜枝的手臂温声撒娇了。
沈惜枝咬紧娇嫩的唇瓣,心里真是气得慌,可偏偏又不能将火气撒出去。
眼眶泛上湿热,长而卷翘的眼睫濡湿,一簇一簇黏在一起,她忍着泪不想落下来,却不知自己这般模样有多招人心疼。
是倔强委屈又可怜的大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