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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奴娇 林有蔓草 18270 字 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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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将军穿她的小衣

“酒还没喝。”乔菀轻轻推开赫连时, 唇边热热的,“奴家渴了。”

赫连时闻言,忙起身给她拿了酒壶, 再转身的时候,发现乔菀也跟了过来。

“我们把新婚之夜的合苞酒再喝一遍好不好。”她两手合着他的手, 脚尖踩在他的靴子上,有些站不稳。

“好。”赫连时声音喑哑, 一手托着乔菀的腰,帮她站稳。

“不过将军心疾前些日子发作了, 今日不能喝, 那将军这一杯也是奴家的。”乔菀拉着赫连时坐下, 又倒了一杯递给他。

酒香氤氲中,赫连时目光凝在乔菀唇边被蹭开的胭脂上, 淡淡的一撇粉红。

他不禁伸手为她擦去。

乔菀的手缠在赫连时坚实的小臂上,微微抬眼, 一双水目里如含了月光,一点点浸润赫连时的心。

衣袖交错, 乔菀张嘴,温酒入喉。

“这一杯, 我喂你。”赫连时将酒杯送到乔菀唇边, 看着温酒一点点润湿她的唇。

“将军是不是也想喝?”两杯热酒入口, 乔菀身子暖融融的, 面上浮起两团红晕。

北城天气多寒,因此北城酿造出来的酒多是为了御寒, 酒自然要比京城的更烈。乔菀没喝过这么烈的酒, 一时间心跳如鼓声点点,撞得声音发颤。

“想喝夫人口中的。”赫连时托住软绵绵的她, 无奈地替她把散乱的发丝勾到耳后。

“可是奴家都咽下去了。”醉意来的太快,乔菀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天地在晃。

“没关系,我尝尝味道就好了。”男人的嗓音近近的,乔菀唇中痒丝丝的。

“怎么这样不禁喝。”赫连时把醉倒的女子捞起来,放在榻上替她掖好被子,“你且睡会,我去军中一趟。”

“不好。”姑娘家软绵绵的手忽然环住赫连时的腰,脸颊在他笔直的后背蹭呀蹭,声音软得能掐出水,“奴家都醉了,将军也不照顾奴家,是要等着别人来照顾吗?”

“将军不爱奴家了,之前奴家要是这样,将军哪里舍得走?再说了,新婚之夜本就没有圆房,如今喝了合苞酒,将军还这么不懂情趣,真是木头一个索然无味。”

喝了酒的乔菀要比平日里话多,说话也逐渐放肆,在赫连时耳朵里却甚是娇媚好听。

“将军陪奴家的太少了,往后会更少,将军总要忙着打仗,忙着造反,奴家就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哭了。”她也不拉着赫连时了,转身把自己揉进被褥里,眼睛半睁着,迷迷糊糊的,反正就是不看他,“将军要走就走吧。”

“不走了,留下来陪你。”赫连时起身将炉子里的火生的旺些,解了床幔。

“什么时候再和吐蕃开战?”乔菀盯着赫连时,看着他一点点解开他身上的衣裳。

“十天之后。”赫连时停下手中动作,“不谈这个好不好。”

从前乔菀什么都不说,一副理解他的样子,他从不知她一个人在心底里藏了这样多的委屈。

自己要征战确实过于忙了,之后会更忙,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合该要争分夺秒。

“今天将新婚之夜没做的做完,好不好?”男人的手抚上乔菀的脸,薄茧磨着她的脸,她不禁侧着脑袋往上贴了贴。

“和猫儿一样。”赫连时伸手挠挠她下巴,替她把头上的簪子拆掉。

借着酒劲,乔菀整个人缠在赫连时身上,对着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不许再留奴家一个人,否则奴家就跑。”

“跑了也把你抓回来。”赫连时手一扯,她衣裳尽数落到一旁去。

“小衣不许脱。”一阵冷意从乔菀露出来的后背弥漫到脖颈,她不禁捂住了自己最后一件衣服。

“你又要又不许脱小衣?”赫连时靠在床榻上,大掌抚过她光洁的脊背。

醉意上头,乔菀凑近低头的赫连时,睫毛和他的靠在一起,根根贴合:“将军这么想要奴家的小衣,奴家便把小衣给将军穿吧。”

“什么?”赫连时挑眉。

不等他反应过来,乔菀已经主动把小衣带子解下来,揪着两根细细的带子,要往赫连时的脖颈上系。

“奴家给将军打一个好看的结。”乔菀娇笑着,然后晕晕乎乎地给他打了两个死结。

她伸手用力扯了扯,靠在赫连时怀里笑道:“好啦,将军也有小衣了,而且怎么扯都不会掉。”

赫连时低头瞧着这粉嫩嫩的小衣紧紧贴着自己腹肌,鼓鼓的,忍俊不禁。他伸手想把这片短短的小衣解下来,手一摸,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死结。

打不开。

“将军不喜欢奴家给的礼物吗?”乔菀皱着眉头,玉指软软抓着赫连时要解开小衣的手,眼里竟然有几颗泪珠在打转转。

赫连时心一软,便松开了要解小衣的手,低声哄道:“喜欢,我贴身穿着,不解开。”

“将军真好,真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乔菀搂着他,嘴角弯起,勾着他下巴亲了他一口。

“真的,比傅修明都好?”赫连时鼻尖凑近她鼻尖,轻声问。

“傅修明?他是谁?奴家的夫君明明是赫连时。”乔菀头有些晕,觉得赫连时问题真多,还特别喜欢明知故问。

她抱着的男人欢快地笑起来,把她摁在怀里,狠狠啄了一口她的耳朵。

“将军除了沾奴家一脸口水还会做什么?”乔菀不理他,怎么只会亲呀,抱了这么久还只是抱着。

“将军是不是不行?”

“?????”

暗示他?赫连时挑眉,眼底里的欲色遮也遮不住,灼灼地对上乔菀的眼。

床幔晃动,飘在乔菀耷拉的手腕上,她觉得奇怪,今日的酒好烈,怎么晃得这么厉害。

小肚子饱饱的,好渴。

赫连时怎么也一直在晃,她抬手勾住他脖颈,把他拉的离自己更近,嘴里飘出一句嘤咛。

“将军。”她伸手扒拉开他身上的小衣下摆,揉着他腹部。

“喜欢吗?”赫连时俯身问道。

乔菀摸着一块块线条分明的腹肌,小声应道:“喜欢。”

下一瞬,乔菀呼吸又急促起来,他太会,她的身子太敏感。

叫了六回水。

最后一回叫水时,乔菀的酒彻底醒了,她软趴趴地靠在赫连时怀里,望着床上一片狼藉,不禁捂住了眼,往他怀里钻。

先前哪一次有这样混乱过,当真是烈酒惹得祸。

赫连时把她的被子往上扯了扯,乔菀不安分地挪动了一下。

“怎么了?”

“奴家想换个位置。”说着,乔菀头就低下去,耳根子红的滴血。

“为何?”赫连时觉得奇怪,仔细一瞧。

原来她坐的那块褥子有渍。

他轻笑:“你自己惹的,倒是嫌弃了。”

“哪有,难不成将军不嫌黏糊和脏吗?”乔菀又挪挪,干脆整个人挂.他身上。

“你说我会嫌弃吗?”赫连时伸手勾着她下巴,将她粉红色的唇送到嘴边,他的唇在她唇边停靠了一会,又慢慢挪到她鼻尖。

乔菀战栗,他唇边的味道——

和他指尖的味道一模一样。

连小衣上,都是她的味道。

“怎么不说话了?”赫连时摩挲着她下巴,轻轻抬起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

乔菀一双眸子里全是震惊,虽然这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但总归会羞涩的。

刚刚酒醉的太厉害,说实话,她很久没有清醒地体会一次——

“将军,那就证明给奴家看你不嫌弃,刚刚奴家醉了,不知道。”乔菀眼眸透着好奇和无措,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狡诈。

与他在一起久了,自己也恶趣味了。

“数日未见,夫人的体力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赫连时睫毛微颤,闪着几滴晶莹

伺候好她了,赫连时摁着她靠在软枕上,又叫了两回水。

一切结束,赫连时又开始洗褥子。

只是他衣冠整洁之下,穿着一件粉色小衣。

乔菀不让他脱,非要他贴身穿着,美名其曰,和她靠的近。

那他便穿着。

贴着心口捂热。

临去搭建的军营时,赫连时又细细哄了乔菀一番:“北城如今守着了,你且与城主住在这里,白日里我去军营,晚上回来陪你好不好。”

“好吧,将军不许食言。”乔菀勾住他脖颈,细细密密地咬着,以示威胁。

“小衣就不还给你了。”赫连时捏捏乔菀的脸,嘴角微勾。

“将军你要把它穿走??”乔菀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小衣还在他身上,一阵脸热。

“嗯,满足夫人在榻上的要求。”

“这这这……”乔菀一时说不出话来,指尖拽着他衣角,拧出一道道皱褶。

“那将军快去吧,早去早回。”她捂了捂自己发热的脸颊,偏过头去不敢看他。

“好。”赫连时摸摸她垂在肩头的发丝,靠在她额头吻了一口。

廊下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落到地上积少成多蓄成一块厚厚的白色衾被。

赫连时前脚刚刚走,傅修明就拿着把剑过来了。

“四王爷。”乔菀拘了一礼,“王爷找奴家有什么事吗?”

傅修明抬手要替乔菀扫去头上的雪,被乔菀不动声色地躲开,他不在意地笑笑:“赫将军去军营辛苦,我来关心一下赫夫人,也算是报答赫将军一片忠心。”

乔菀还不知道傅修明直接和赫连时挑明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意,礼貌地对傅修明笑笑:“谢王爷好意,奴家替赫将军谢过王爷。”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毕竟是一起经历过事情的朋友。”傅修明拿着新打的剑递给乔菀,“我看这把剑不错,想赠予乔姑娘。”

“夫人已经有一把剑了,恐怕要辜负王爷的一番好意了。”二人顺着声音望去,本应该出门的赫连时不知什么时候折回来了。

第52章 陪他赢

赫连时的语气不似早上和乔菀在一起时候的温柔, 带了几分的震慑意味。

傅修明和赫连时一般身高,二人目光相接,傅修明悠悠一笑:“赫将军还不去军营练兵?”

“末将马上就去。”赫连时转头, 拉过乔菀的手便要出门。

“带个女子去军营,不好吧?”傅修明这话虽是和赫连时说的, 眸子却定在乔菀身上,“乔姑娘来北城一路舟车劳顿, 还是在城主这里休息比较好。”

“末将自会照顾好自己的夫人。”赫连时挡在乔菀面前,笑盈盈地回话。

傅修明自然看得懂赫连时这不达眼底的笑意, 只是感情之事, 各凭本事, 先来后到他可不依。

“我这有一套剑法想传授给乔姑娘,乔姑娘可要留下学一学?”傅修明软了语气, 偏头看向被赫连时挡住的乔菀。

他知道乔菀喜欢学剑,那就投其所好。

赫连时怕她受伤不教她, 那他教。

乔菀步子果然挪了挪,赫连时低头看着那探出来的绣鞋, 脸一黑。

夫人还是要带在身边的,太容易被偷家了。

赫连时拉住她的手, 转身哄着:“我教你好不好?”

“可将军军营里事务繁忙, 加之要打仗, 奴家不想耽误将军, 若是干扰到将军,奴家也会很愧疚。”乔菀说的小声, 但是二人都听得见。

“你真的很想学吗?”赫连时低声问道。

“想。”乔菀点点头, 一双眸子里透着坚定。

赫连时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强求她,愿意给她尊重。

“那奴家便等将军都忙完了, 将军亲自教奴家。”乔菀忽然踮脚亲了他一口。

突如其来的吻让赫连时一愣。

反应过来后,他悄悄看了眼灰着脸的傅修明,一副“看吧,我夫人就是爱我”的小人得志样。

傅修明:晦气。

傅修明今日的勾搭遂作罢。

“奴家谢过四王爷好意。”乔菀微微福身,眼眸垂下,不看傅修明略带失望的眼。

赫连时勾住乔菀的指头,指尖摩挲着她指根上的指环,心情大好:“带上琴,我骑马带你去军营,不带着你,我心属实难安。”

“好。”乔菀喜笑颜开,忙提了裙摆,回屋抱了琴小跑出来。

“这是我先前赠你的那把‘号钟’?”赫连时顺手接过琴,替她拿着。

“是呀,奴家特意背来的,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乔菀睫毛微眨,洒下一片清影,“将军送奴家的一番心意,奴家怎可辜负?”

赫连时心间一潭水被她这根根分明的睫毛搅起圈圈涟漪。

北城的雪越落越大,换在见到乔菀之前,赫连时见这雪,只觉得脑中愁绪万千,如今再见这大雪,却觉得这雪万分配乔菀那一张美人面。

满天雪色,姝色芳华,她是凛冽雪中最动人的寒梅。

“驾!”赫连时一夹马背,乔菀抱着古琴窝在他怀中。

雪地里留下一串马蹄印子。

“冷吗?”赫连时偏头,热气呵在乔菀耳边,暖烘烘的,嗓音干净而有磁性。

“靠在将军怀里就不冷。”乔菀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脸,拉过赫连时飘起的披风遮住自己的面。

“那靠我再近一点。”赫连时松开一只抓住缰绳的手,摁着她的腰身往自己怀里带。

乔菀软软地依偎在他怀里,眯起眼睛看着漫天雪色,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暖阳柔柔地裹着二人,雪花在她手心里轻巧地碰碎。

“将军,江南没有雪,来北城是奴家第一次见这么美的雪。”她嘴角微扬,昂起头,一朵白雪轻轻擦过她唇边,凉的她神色微凝。

她转而又笑起来,原是看见有一片雪落在赫连时的肩头。

赫连时低头,见她睫毛轻颤,在眼下投了倩影。

他最是喜她这双灵动的眼,尤其在这漫天枯萎的雪色里,她是唯一盛放的春色。

战事紧张,乔菀是他唯一的休憩所。

赫连时不敢想象,若没有她,他恐怕连这片刻的安静和欢愉都要失去了。

雪地里安静,乔菀鬓间几支珠钗晃得叮铃作响。这些珠钗她原是没有的,只是赫连时趁她熟睡的时候,去找了城主买了好些好看的首饰。

她说用不着,可赫连时非要给她,说是北城生活本就苦,若再让她失了梳妆打扮的兴致,灰头土脸的,倒是他这个做夫君的不是了。

他自是不忍心看见她受一点点的委屈的,能给的他都要给。

她伸手抚了抚发间的珠钗,嘴角浮起一抹甜笑。

路过一片雪地时,赫连时突然勒马,面色一片沉重。

这几日雪下的厚,但依旧遮不住丛丛高矮交错的墓碑。

所谓“墓碑”,其实就是就近捡来的小木板,用剑削的稍微工整,再蘸点墨水提上名字,便有一座墓碑了。

草草下葬,连棺材都没有。

赫连时冷着眸子,手一寸寸摸着就近的一块墓碑,慢慢扫去上面的落雪,露出上面的姓名。

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数字。

“十八。”代表第十八个埋葬的将士。

甚至连姓名都没有。

然而这一场战事,却源于南越国内部的斗乱。

魏晗早就被景辰帝派往边关,魏晗却一而再再而三拖延战事,谎报战机,延误关键的时期。

对此,景辰帝置若罔闻。他们从始至终都在设局,想要赫连时性命,防他功高震主。

哪怕丢了十座城池,魏晗和景辰帝也相信,靠着赫家的奇兵阵可以夺回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奇兵阵居然只是几句箴言。

眼下他们或许不会动赫连时,但不代表以后不会,而这些赫家军的将士们也要随赫连时遭殃。

“原是我对不住他们。”赫连时一拳砸在雪地里,眼里透着血红色,指尖微颤。

“将军!”乔菀抱住赫连时,手轻轻安抚着他的背,如照顾孩童般,为他顺气。

雪越下越大,盖在二人身上积蓄成厚厚一层。

所以赫连时要造反,他要拥护新帝,傅修明也许他,不会动赫家军。

那日赫连时刚刚从床上醒来,大病初愈,他一人面对傅修明,冷笑道:“帝王家最无情,你是王爷,难道不会如同景辰帝一般疑心臣?”

傅修明摇着羽扇大笑起来:“你若要造反,还需等到今日?以赫将军你的才智和谋略,还手握兵权,想篡位那不是轻而易举。”

这话说的实诚,赫连时确实有本事颠覆王朝,只是他无心做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王爷,等谋反一事成功,容许臣带着夫人卸甲归隐,不再过问朝廷之事。”赫连时咳嗽,支起刚刚痊愈的身子,便要给傅修明行礼。

“将军要卸甲归隐,本王允了。”傅修明答应的干脆,赫连时要归隐,对他来说,也是解决了一个隐患。

“将军,我们这一次,一定会赢的。”乔菀捏住赫连时手心,温热传到他心上,他喉结微动,喑哑道:“好。”

赫连时起身,望着雪地中一片片粗糙的墓碑,他发誓,来日一定会带这些将士的灵魂回家。

他们值得忠骨还家。

满天残雪,掩住一片狼藉和血渍,这片战场静悄悄的,仿佛曾经什么都没发生过。

赫连时会一笔笔把他们的姓名找回来,刻在赫家军谱上。

“走。”赫连时起身,拉着乔菀翻身上马。

乔菀依偎在他怀中,听着他胸口心跳入战鼓擂擂。

这一战,她会随着他,陪着他,直到他荣归京城。

“菀菀,前路不好走,恐多凶险,跟了我,你后悔吗?”临近军营时,赫连时下巴摩挲着乔菀的发顶,口中酸涩。

“奴家从不后悔。”乔菀眸子亮亮的,望着近处军营点燃的烽火,“奴家与夫君,本是同林鸟。”

“世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倒不是。”赫连时轻笑,乔菀的话总能让他心中得到安抚。

“我们才不是那样的呢,我们是比翼双飞燕。”冬日的雪很冷,冷的铠甲冻出一层薄薄的寒霜,可她的话却如春日暖阳,一点点融化这道寒霜。

她眼底里有枯木逢春。

而赫连时便是那起死回生的枯木。

“菀菀以后会陪我好久好久,对吗?”赫连时又道。

“白首不相离。”

二人的誓言融进雪地里,嵌入泥土成了亘古的连理枝。

“下马。”赫连时搀着乔菀下马,领着她进了军营主帐。

“你在这坐着,听着我与将士们商讨作战计划。”赫连时道。

“好呀,其实说不定奴家也能听懂一些。”乔菀抱着琴,笑得温婉,眼里的光与平日里不一样。

“哦?说来听听?”赫连时抬眸,眼里笑意深深。

“奴家把将军书房里的兵书,都读了。”乔菀把琴放下,抿唇看着赫连时。

其实南越国重男轻女,尤其不许女子如男,更厌弃女子逞能,做些读书练武的事情。

世人觉得这样的女子不得体,不大方,丢颜面。

乔菀好奇赫连时的反应,他会不会责骂她?

然而赫连时笑得自豪,又拿了一本兵书递给乔菀:“菀菀对我,当真好。”

“以后便叫你菀菀吧,夫人听着,不够可爱。”赫连时捏捏她耳朵,“我知道菀菀学这些,都是为了我。”

“知道便好,这样我们也能一起谈论兵法,奴家能帮帮将军啦。”

赫连时望过去,她一双眸子里如天上星辰透着光亮,明媚可人。

若不是军务缠身,他又要生生沦陷进去,与她共赴巫山云雨。

“将军若得空,奴家便为将军抚琴。”乔菀坐在那里,乖乖的,笑盈盈看着他。

第53章 军营里的将军不一样

这一日是难得的晴天, 军帐被撩起,暖阳斜斜照进来,赫连时面上渡了层金光, 乔菀看书乏了,瞅着他一本正经地和将士们筹谋。

这段时日里连着打仗, 赫连时的面孔比在京城时更加成熟了几分,肤色也深了, 许是病瘦了,下颌棱角分明, 扯出一道好看的线条, 谈到关键的布阵, 他一双剑眉中隐隐透着杀意,不怒自威。

乔菀自是不会插话, 只静静听着,趴在摊开的书上, 眼眸里都是赫连时的模样。

赫连时尤其爱西湖龙井,北城天寒, 寒瓜是没有的,于是他又喝起了茶, 不过眼下他应该不担心喝茶会难眠了, 毕竟她在这呢。

想到这, 乔菀眉眼弯起, 一双水眸里藏了调笑。别人哪里知道这一丝不苟的赫将军,夜里睡不着像个孩子一样求她哄。

今日赫连时心情都不错, 因着乔菀带了充足的物资, 傅修明施压下,魏晗的五万精兵也不得不留下上战场, 加之吐蕃先前兵力损失惨重,如今乘胜追击,之前失去的城池可以拿回大半以上。

他制定好最后一个作战计划,在城防图上圈起一个墨色的圈,低头的瞬间悄悄看了眼角落里发呆的乔菀,见她软软地趴在那,一副惬意的好模样,自己嘴角也不禁染了喜色。

等到其他将士都退出去以后,赫连时起身把撩起的军帐放了下来,里面只剩下乔菀和他二人。

“看什么这么好看?”赫连时走过去,轻轻敲着她脑袋,然后又捏捏她脸。

“将军怎么这么喜欢捏人家。”乔菀努努嘴,换了个方向趴着躲开他粗糙的手。

“捏捏我的福星,你来了一切都顺利了。”

“那可不。”这话哄得她开心,乔菀又把脑袋转回赫连时这边,扯着他衣襟的香囊,“奴家给将军做的,将军怎么还带着?”

她手摸着上面粗糙的针脚,这是她第一次给男子绣香囊,走线歪歪扭扭的,看着滑稽,倒是不符合赫连时这周身的气度。

“菀菀不喜欢我带着?”赫连时挑眉,眉眼间流出笑意,作势要解开香囊。

乔菀瞪圆了眼,一手按住他的手:“将军何故嫌弃!”

赫连时大笑起来,他本就是逗逗她,要见她是不是真的在意自己,瞧见她这样的反应,当真是心里美滋滋。

“菀菀之前给我绣坏的一堆香囊,我都留着了。”赫连时装作无意提起,还一一细数起来,“有一个毛毛虫的,有一个蜈蚣样式的,还有一个我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

乔菀心生狐疑,明明这些都藏在她屋里床榻角落呢,怎么都被他捞了去?

“将军私自进女子闺房偷东西,实为不雅。”乔菀轻轻踹他一脚,挪了个位置,桌上的书页失了压力,哗啦哗啦地翻动。

“我们是夫妻。”赫连时沉声,努力为自己要个身份,“我是你的夫,为何不能拿,何况你本来就是要给我的。”

乔菀轻哼:“那将军真是伶牙俐齿。”

二人就喜欢拌嘴来拌嘴去,然后又甜甜地靠在一起,没一会,乔菀便捂着肚子趴在赫连时身上。

“怎么了?”赫连时蹙眉,摸摸她额头发现也不烫。

“没什么,就总想和将军贴贴。”许是因为从小营养不良,乔菀体质虚寒,四肢总是容易冰冷,赫连时就不痛,常年习武之人,加之身体强壮,靠在他怀里就像抱着一个大暖炉。

热乎乎的,她没忍住把冰凉的手伸进他衣领里取暖。

“嘶。”赫连时被冻得一激灵,他心疼地捂住她的手,把她手往自己胸口按着,“这样更暖和些。”

“将军会不会被冻坏?”乔菀笑得狡黠,挠了挠他胸口。

赫连时低头轻笑:“任你把脚丫子伸进来也无妨。”

说着他手猛然挪到乔菀禁步上,吓得她一缩。

“将军军务繁忙,该好好忙正事。”乔菀正要从他身上下去,被男人一把抓回去。

“你看看现在,都快日落西山了,我忙了一天了,还不允许我放松一下。”赫连时手如铁钳般狠狠扣在她腰身上,乔菀无力,只能一脸可怜兮兮地转过去。

“滴答。”乔菀挤出一滴泪水。

赫连时顿时手忙脚乱,松了在她腰上的力道:“是不是掐疼了?”

乔菀没忍住笑起来,发间的珠翠晃动,要变成蝴蝶飞走了似的:“将军真是好骗。”

“现在胆子大了,都敢骗我了,先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我一靠近你,你就怕的要命,生怕我吃了你。”赫连时也不恼她戏耍自己,只是说起旧事来。

“那将军难道想看奴家做个唯唯诺诺的琴妓不成?”乔菀拔高音量,睨了一眼他。

“不是,”赫连时轻轻搂住她的腰,这些时日她本就纤细的腰,又生生小了一圈,他有些心疼,“我只是欣慰,如今你能在我面前畅所欲言,眼底里没有那些深沉和辛苦。”

乔菀微愣,在遇见赫连时之前,她确实是生活的极为辛苦的。

回忆起先前的事情,她便有些沉默。

“不要想过去不好的,乖。”赫连时与她心意相通,明白她所顾虑。

“夜深了,今夜我们在这儿还是?”话音刚落,一名小将便在外头喊起来。

军中将士知道乔菀与赫连时在营帐中,因此未打过招呼都不会私自撩开营帐进来,这是赫连时下过命令的。

否则,此刻赫连时衣领敞开着给乔菀的手取暖,要传遍军中了。

乔菀忙替他整了整衣领,嘴边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将军若要让人发现私底下如此衣冠不整,恐怕要被人消化去。”

赫连时又捏捏她脸,见她到一边坐好后,才允了小将进来。

“将军,吐蕃公主孤身一人来,说要见您。”

赫连时一愣,吐蕃公主?胆子如此之大,敢一人来闯敌军军营。

不过赫家军是出了名的礼军,不伤害老弱妇孺,对女子会宽容几分,不过也是要严加防的。

“你去把四王爷请来,等四王爷到了,我们一起再见这公主也不迟。”赫连时摆手,小将一溜烟便出了营帐。

赫连时起身,把营帐拉好,从里边弄了严实,谁也进不来。

乔菀抿抿唇,忽然有些紧张。

这坏男人又要换地方?

她忙起身,抱着琴要溜走。

“你要去哪?”赫连时可怜兮兮看着她,乔菀蹙眉,这男人又用装可怜的戏码。

然后

她摇摇头,把不干净的画面从脑子里排出去。

“奴家饿了。”乔菀试图找借口溜走

“这里有干粮。”赫连时不允。

“奴家想晒晒太阳。”乔菀第二次尝试。

“日落西山了。”又被赫连时驳回。

“奴家,奴家……”乔菀没有词了。

“过来吧。”

乔菀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将军纵欲过度会出事的。”

赫连时:“憋太久也会出事。”

乔菀涨红了脸,一步步挪过去:“在军营里,不好。”

赫连时接过她的琴:“菀菀想去外边也不是不行。”

乔菀眼眸里闪过震惊,想起从前在琴馆,好像听过姐姐们说什么——

“野战。”

那绝对不行!

如此一对比,这里好像也不错。

“将军轻些?不能喊出声。”乔菀拧着衣裳又把皱褶舒展开,如此反复,颇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味道。

“想哪去了,帮我上上药。”赫连时见乔菀开始脱他衣服,又开始笑。

乔菀拿着药瓶子,盯着他伤口,带了几分怨恨,狠狠洒了下去。

“嘶,菀菀从前上药可没有这么粗鲁。”赫连时转过身,站起来,把她笼在自己和桌面中间。

营帐里烛光昏暗,赫连时的气息扑在乔菀面前,挠得她忘记自己使坏的事情了。

她好想哭,这男人衣裳半敞,眉宇间生的好看,眼里含情脉脉,不就是活生生在勾引她?

她分明都努力做个矜持姑娘了,结果在他面前,就总是坏了形象。

“菀菀,”赫连时说着,与她指尖触碰,拿过她手里的药,声音蛊惑,“给我好不好。”

她呼吸一滞,转而又加快,腿已经软了,还要死死盘在他腰间,任由他拿捏。

“将军你……”唇被堵住,泄出几许春音。

今天他有些疯狂了,猩红着眼,腰带被缠成一圈圈,又被丢到地上。

其实他早上就想这么干了,若不是军中事务繁忙,哪里要等到日落西山?

早上,傅修明那个家伙居然想来撬墙角,一想到会失去她,他就气的不行。

只有听着她一遍遍喊着自己名字,他才觉得真实些,从前他在房事上也是极为温柔的,只是今日不知怎的,觉得太过温柔,会让她有恃无恐。

“下次还要和傅修明说话吗?”乔菀一双皓腕被男人紧紧捏着举过头顶,扯出几道红痕。

“不敢了。”

乔菀睁眼盯着赫连时,头一次见他发狂成这样,她感觉自己被一点点碾碎。男人发间的汗滴到她锁骨处,凝成一颗颗水珠。

火炉子烧的热腾,做事前赫连时担心冻着乔菀,特意多加了碳,此刻炉子噼里啪啦地冒着火星子,燃的账内一片温暖。

“冷吗?”赫连时用嘴解开她小衣带子,闷闷出声。

“不冷。只是……只……”乔菀想求他轻点,她真的有些承受不住,她怕忍不住喊了出来。

男人的唇又把她堵住,不许她求。

王八蛋。

她抬腿要踹他,却给了男人更多的可乘之机。

她锤他,狠狠咬了一口,赫连时抓住她下巴,反咬回去。

赫连时停滞了一会,手指摸着那深深的牙印,心想等乔菀照镜子,自己又要被踹了。

第54章 菀菀,我的命都是你的

等到二人收拾干净, 傅修明也匆匆来了军营。

夜幕降临,灯火交错下,乔菀露出来的一截脖颈处的吻痕格外显眼。傅修明凝着眸子端详了好一会, 见赫连时出来时避开了双眼。

吐蕃公主令月被安置在隔壁营帐,听着外头的脚步声, 心里不禁揪了起来。

他会对她动心吗,她这张脸可是花了重金, 仿照着那位姑娘的画像细细描摹过的。

听闻南越国护国将军骁勇善战,智谋双全, 长得更是一表人才, 她此番孤身前来, 一是为了与这男子求和,熄灭战火, 二来也是为了能与他接触一番。

要得这男子的心,普通妇人家的路子可用不得, 因此她独身前来,更能让他刮目相看。

本来独自来敌军军营是件可怕的事情, 但赫家军从来不苛待老弱妇孺,这般气派, 着实少见。

营帐被撩开, 令月抚弄耳边的明珠坠子, 将发丝整理好, 转身看向来人。

来人身着一身蟒袍,袖口绣着几朵紫色祥云, 身高八尺, 面冠如玉,手里羽扇轻摇, 一副闲庭野鹤的姿态,只是他那双眼,透着不易察觉的野心。

此人城府极深,看这通身气派,也不是她所要等待的人,令月心想。

傅修明瞧着她那张脸,心下一惊。

幼年时他见过吐蕃公主,她不似这般模样,哪怕是长大了变了样子也不能与乔菀如此相像。

这女人原是奔着赫连时来的。

营帐再次被撩开,赫连时一身战甲,眉宇间透着几分桀骜与冷肃,身旁跟了个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那姑娘要比令月在画像上看见的更美,更婉约。

乔菀挽着赫连时,昏暗烛光下一双美目亮晶晶的,仔细瞧着面前和自己几分相似的女子,手不自主拉紧了赫连时的袖子。

几人寒暄过后,令月单刀直入,谈起自己的来意。

“求和?”赫连时挑眉,眼里闪过几丝不屑,“我赫家军在此战中阵亡一半,南越国城池连丢十座,此刻若是答应公主一句轻飘飘的求和,那如何对得起在战火中无辜丧命的将士和子民?”

“这一战,本不是我南越国先发兵,而是吐蕃。”烛光下,赫连时脸色冷峻,泛光的战甲也低了温度。

他垂眸,战甲上还有斑斑血迹,上面有他战友的,也有吐蕃人的,这些暗红色的印记都在提醒他,这一战杀得惨烈,连他自己的性命也险些丢了。

魏晗和景晨帝,还有吐蕃,他都恨之入骨。

令月见他这般不好说话,语气又软了软:“为证明此番求和诚意,我吐蕃公主令月,甘愿在赫将军身旁,做个女质子。”

赫连时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乔菀。

乔菀定定地瞧着令月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良久,嗤笑出声:“将军您看应该如何?”

赫连时冷脸,摇摇头:“公主诚意,赫某担待不起。”

令月眉眼间的光暗淡下去,她意识到今日的失策,她没想到乔菀会随了赫连时来北城,若是乔菀没来,她便可以替代乔菀以解赫连时相思之苦。

原来如此,令月脑中灵光乍现,听闻那日赫将军危在旦夕时,被一位女子救下,原是她。

令月眸子深深瞧着那端坐的一抹黄色,带了浓浓的考究,看起来这样娇弱瘦削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勇气。

既然色.诱不成,她倒是想拉拢一番赫连时,为吐蕃所用。

据探子所言,赫连时被景晨帝怀疑已久,若在此时向赫连时递出橄榄枝,那踏平南越国不在话下。

只是她话还未说出口,傅修明便冷冷开口:“吐蕃公主如此明目张胆,在南越国王爷面前大肆拉拢赫将军求和,是何居心?”

令月嘴角漫出笑意,见傅修明恼怒也不慌张,款款道:“王爷狼子野心,本就想要篡位,与我这样有何不同,王爷骂我,岂不是也在数落自己?”

“乔姑娘,你能否答应我在赫将军身旁呢?”令月想最后试探一次。

乔菀没见过这样直白的抢,更是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的太白又显得她小家子气,答应令月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等着赫连时一个态度。

手背上传来男人温热的体温,赫连时捏了捏她手心,示意她放心:“承蒙公主好意,只是这样赫某不愿接受,战事依旧要进行。”

令月眸色微凉,再次打量了一番赫连时握着的乔菀,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将军,吐蕃要与南越国开战,我知道以如今的兵力,吐蕃打不过南越国,还请将军放我故乡一马。”

“多的话无需再说,先前我差点战死,赫家军伤亡惨重,吐蕃也没有人手下留情。”赫连时顿了顿,继续道,“公主要明白,战场本就无情。”

一句无情,一语双关,既代表赫连时不会对她与乔菀相似的面孔动心,也代表他不会因为心软便不打仗了。

吐蕃以野蛮出名,十座丢失的城池被吐蕃人糟蹋,吐蕃人烧杀抢夺,干的事情不胜枚举,惨绝人寰。

不可能求和的,他要把这些无辜的子民救回来,才对得起他大将军的身份。

“还请令月公主早早回去。”赫连时做了个请的动作,冷漠而疏离。

“将军为何执着于打仗,求和对两国都好。”令月不死心,回眸看向赫连时乌黑的眼。

“公主问问吐蕃首领,一切便可知。”赫连时不愿再与她废话。

送走令月,傅修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赫连时的肩:“赫将军不同意求和,是为了十座城池的子民?”

“是,若是求和,那这些城池他们也不会归还,只是战事停歇罢了,他们吐蕃赚得了十足城池,而我们……”赫连时停住话头,眸子里透着疲惫和恨意。

“赫将军确实效忠于南越国,本王佩服。”傅修明颔首,若有所思。

赫连时和乔菀都没有胃口,夜里又走回了那片埋着赫家军尸骨的雪地。

“菀菀,前路不好走,战事是极为凶险的。”赫连时绕到乔菀身后,把她抱进怀里,温热的呼吸贴着她的脖颈。

“没事的,奴家支持将军的所有决定,只有一事,不许撒下奴家一个人。”乔菀把他的手藏进自己的雪色披风里,指头和他的指尖交缠在一起。

“我教你练剑好不好?”赫连时突然开口。

“好,只是将军这话有些突然。”乔菀转过身,面对着赫连时,仔细看着他眼里的情绪。

雪愈发大,洋洋洒洒打在二人的身上。雪地被二人踩出深深的凹陷,乔菀动动脚,顽皮地踩在赫连时靴子上,双手勾住他的脖颈。

“学着防身。”赫连时把她托起,哄道,“如今军中兵力虽多,但有十万是魏晗的兵,与他并肩作战,我会不放心。”

雪地静悄悄的,他又道:“若我上战场,你留在军营里,我怕有些人为了威胁我,对你做些什么。”

乔菀侧头轻笑:“将军真把奴家看做寻常娇弱女子了吗?奴家剑术其实学的很好。”

她合眼,想起赫连时不在身旁的日子里,她练剑生生入了魔,虽然有剑阁的人领着,可她回了将军府,睡不着就练剑,最严重的时候,手上,腿上都是伤痕。

剑阁的人夸她天赋异禀,进步飞快。

可谁都不知道她背地里扛下了多少,才从拿不动剑,到舞剑挥洒如流云。

“奴家从来不愿意拖将军后腿。”乔菀攀着赫连时肩膀,闷闷说道。

赫连时都知道,他都知道,从脱下她衣裳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也是从小习剑法,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伤。

“将军,若是担心军中有奸细,奴家愿意做将军的后盾。”

姑娘家的温言软语和以死相依的决心,让赫连时心头要化成一团水。

她总是这样,为他做了许多,爱他怜他,知道他心里惦念着曾经并肩作战的的将士,便披了披风随他冒着风雪来这里。

“菀菀,我的命都是你的。”赫连时将她笼在怀中,嗅着她发间馨香,要把她摁进骨子里。

“等回了京城,一切安定下来,奴家陪将军把这些将士们的名字刻在墓碑上,还他们一个安息。”

“好。”

风雪中,二人相依,遥遥向着军营走回去。

翌日,枫叶城。

“将军!”探子急匆匆地跑来,嘴里捂着帕子,神色慌张。

“慢慢说!”赫连时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

“枫叶城,一城病人!!染了瘟疫了!!”探子摘了帕子,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刚刚在枫叶城走了走,差点没把他吓死。

“吐蕃人从枫叶城撤军,下了瘟疫的毒。”

听见这个消息,诸位将士们面色都沉重了,这吐蕃人未免太过阴险,见打不过养好病的赫连时,便要毁了整座枫叶城。

“白军医,可有药方?”赫连时喉结滚动。

“有。”白子期提着药箱上前道。

“好,夫人留下,赫家军出三千奇兵与我一同进城,送药安抚百姓。”赫连时掷地有声道。

“将军!”马背上,乔菀拽住赫连时,不肯下马。

“将军怎么又要一个人冒险,奴家陪将军一起去。”

赫连时不语,头盔下一双眸子紧紧看着她,他不会让她冒险的:“我行军打仗多年,对瘟疫不算陌生,白子期也能应对,放心。”

乔菀依旧不撒手。

二人僵持着。

“赫将军,你且留下,本王带兵进去。”傅修明拿了黑色面罩给自己围上,和赫连时低声道,“本王需要立威信。”

第55章 巴不得拿了锁链把她拴在身边

傅修明需要民心, 要进枫叶城救百姓很正常,只是赫连时……

枫叶城紧挨着北城,飞雪落在乔菀的肩头, 凝成片片白蝶,她反握住赫连时的手, 轻声道:“将军若想进城,奴家陪着将军。”

枫叶城城门紧闭着, 但依旧隐隐能听见城门背后的悲鸣,瘟疫盛行, 吐蕃人撤离枫叶城, 按照赫连时的作战计划, 他本可以放弃枫叶城积蓄兵力继续追敌。

可是他的原则不允许他放弃一整座枫叶城,从北城开始一连十一座城池, 都是赫连时在过去的年岁里一点点从匈奴手里夺回来的城池。

赫连时未上战场时,枫叶城之后的十座城池本沦陷于匈奴之手, 民不聊生,十年前他可以从匈奴手里救回枫叶城, 十年后的今天,他一样可以。

枫叶城是他取得功名的第一座城池, 也是在这里, 不少枫叶城壮年男子加入了赫家军。

他回首看向身后五万属于赫家军的将士们, 心底里浮起一阵酸涩, 不少赫家军的将士乡贯都在枫叶城。于忠心,他忠于民, 不能放弃任何一座城池;于情理, 他合该救将士们的家人。

雪下的凛冽,乔菀的手紧紧拉着他的手, 不少将士们眸子里藏着对枫叶城的担心,赫连时薄唇微抿,在彻骨的寒日中抿成一道细细的线。

“王爷,末将愿意率赫家军与您一起进城,救民于水火。”赫连时有力的声音砸在雪地里。

“如此甚好。”傅修明弯唇。

“诸位将士戴上面罩,随我进城。”赫连时打马掉头,搂着乔菀走在最前头。

男人的气息笼在乔菀周身,赫连时又给她多蒙了一层面罩。

“菀菀,进城之后我会保护好你。”赫连时低头贴在乔菀耳边,手指尖微微泛着颤。

他对她有愧。

“好,奴家……”乔菀按住赫连时少有泛凉的手,话未说完就被赫连时打断。

“以后不用再自称奴家,与我不必用这样的词。”

“好,我知道了。”乔菀敛眉,鸦黑的眼睫洒下一道清影。

南越国阶级分明,男尊女卑,女德中第一句箴言便是:“女子见高位者,见夫君,必须称‘奴’,否则视为七出。”

“我的菀菀不必被女德所束缚。”赫连时揽住她的腰身,心中愧意更甚,“随我进城,害不害怕?”

“不怕,将军在身边,我自是什么都不怕的。”乔菀抬头,看着眼前紧闭的城门被缓缓打开,饶是做好了准备,也被城内一片凄凄刺疼了眼。

赫连时下意识蒙住她的眼,又被乔菀挪开。

路边随意丢弃着破烂抽丝的草席子,草席子大多卷着,只露出头尾两个黑洞洞的深渊,干涸的乌色血渍从草条缝里渗出埋入尘土。没有想象中的大批难民扑上来的混乱,放眼望去,大部分百姓双眼无神,呆愣地望着进城的将士们。

傅修明和白子期打马走在前头,带着一干人马安抚着麻木的百姓。赫连时和乔菀率领一干将士在城中探查水源。

这瘟疫原是吐蕃人刻意为之,那最可能下毒的地点便是水井。

果不其然,待赫连时和乔菀率先到城中最大的水井处,便看见井口边白骨森森,堆砌了一簇簇。水中鱼儿的尸体漂浮在上方,腐烂的血水夹着井水生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乔菀蹙眉,单手拿了香囊帕子捂在鼻子处,另一只手替赫连时解下腰间的香囊,递到他手心。

傍晚时分,将士们聚在一起商讨着今日在城中的发现,城中一共三百八十处水井,都被下毒污染了。有个别百姓家中的水井侥幸没有被投毒,然而小小一口井,对全城的百姓还有将士们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为今之计,一部分人要找到城中流动的水源,挖大沟渠,还有一部分人要帮忙维持城中治安,防止灾民暴乱,剩下的要随白子期去医治百姓。

白子期在城中临时搭建了一处简陋的医馆,短短半日,医馆就躺满了染上瘟疫的病人。

“将军,治疗瘟疫的人手不够。”白子期提着药箱,眉宇间尽是疲惫,身上也染了血渍,斑斑点点的印在白色衣袍上,格外刺眼。

赫连时凝眸:“城中可有其他的大夫,赤脚大夫也可。”

白子期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道:“城中能找的大夫我都找过了,可是还远远不够。”

“将军,可否让我——”

“不行!”赫连时揉了揉太阳穴,直接制止乔菀。

“将军,我先前学了医术,可以为将军分担的。”乔菀争辩道。

“乖,这事情太过危险,你又是女子,恐被流民伤害,不妥不妥,我不会答应的。”

傅修明正好进来听见二人的谈话,打断道:“乔姑娘可与我一道,这样我也能照应一下乔姑娘,赫将军就安心带着将士去找流动水源,挖动沟渠,顺便重建枫叶城。”

乔菀感激地看了一眼傅修明,随即附和道:“将军,您就同意我去吧。”

赫连时冷着脸,深深看着乔菀:“不妥。”

白子期见二人气氛不对,忙拉着傅修明退出营帐。

帘子被落下,营帐内就剩下乔菀赫连时二人。

“将军,我也想出一份力,而不是待在将军身边做个被保护的好好的金丝雀。”乔菀软了语气,坐在赫连时身边慢慢解释道,“再者我本就会医术,不去帮忙岂不是浪费了?”

“此次瘟疫来势汹汹,今日你也看见了这瘟疫的厉害,我不想把你置于任何危险的境地,之后几天你就在营帐中好生待着,别被传染了。”赫连时揽过她的的肩,大掌摸着她的乌发。

“将军,我不愿一直站在将军身后,我想和将军并肩而立。”乔菀看着赫连时的眼,一双眸子中染了水意,她不想什么都被他护着,他们本该举案齐眉,一同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她没法做到丢手旁观。

“菀菀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怎么不算是一种举案齐眉?”赫连时耐着性子,他不想让乔菀涉险,再因着之前分别的事情,他如今巴不得拿了锁链把她拴在身边,再用镶金的屋子把她圈起来,好生护着疼着,不让她受一点苦。

“将军未免太过偏执!总是要左右我的思想,替我做决定,太过大男子!”乔菀气的不打一处,却又被铁臂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她不是他养的金丝雀,而是一个独立活生生的人,可从大婚开始,他就总是打着为她好的名头,限制她的想法和行动。

“大男子便大男子,就算是你今日要与我闹脾气耍性子我也不同意你去救治他们。”赫连时厉声,将她圈的更紧,乔菀坐在他腿上,下巴被男人抬起,被迫看着他的眼。

他低头看向她,眼中尽是高位者的狠劲:“乖,听话,待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

“我做不到对可怜之人袖手旁观。”乔菀用力挣开他,却被摁的更紧。

“我也做不到,可怜之人我会去救,你也怜惜一下我好不好,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当如何?”赫连时细细密密地吻着她,企图让她软下态度。

乔菀知道明着拗不过他,又看见他忙了一日眼底的疲惫,逐渐松了态度,回抱住男人,温声道:“好,都依将军的。”

赫连时微微松了一口气,手上禁锢着她的力道松了松,揉揉她的发丝,眼底透着无力和不舍:“我只剩下你了,所以我不想让你涉险。”

“我都知道。”乔菀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帮他,她不可能在旁边看着赫连时一个人经受这些。

夜深,乔菀哄好赫连时后,孤身一人出了营帐。

月色孤寒,冷冰冰地照着地面,与地面的雪色交融,晕开漫天银色。傅修明坐在石块上握着酒囊饮酒。

“乔姑娘怎么还不睡?”傅修明见她过来,眼里闪过一瞬喜色,这是他们从到北城后少有的独处时间。

“王爷,城中确实缺乏医者对吧?”乔菀微微叹了口气,微蹙的眉在月色下染了几分柔,令人望而生怜。

傅修明的酒囊在手中悬着,他沉默了一瞬,转而摇着头苦笑:“非常缺,尤其是像乔姑娘这样懂医术的,更少。”

乔菀咬唇,找了块石块坐下,将脑袋伏在弯曲的膝盖上:“明日我随王爷一起去吧。这枫叶城瘟疫一日得不到控制,那赫将军便一日忧心。”

“你所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他?”傅修明有些醉了,听见乔菀提起赫连时,心中波澜微动。

“是,奴家决定要嫁给将军的时候,便已经做好随将军吃苦的准备了。而且将军心中有忠义,奴家也有。”乔菀的眸子亮亮的,傅修明定睛一看,她的眼眸竟比天上的圆月还要耀眼。

可这皎月终是水中月,他得不到半分,连轻碰都不敢,生怕搅碎了这一池好景,让这水中皎月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