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姑娘真是与其他女子不同,柔弱却又坚韧的很。”傅修明笑笑,“明日我带你去便是,只是我也要你保护好自己,大部分时间跟在我身边就好了,别自己傻乎乎地不要命地去救治。”
“好。”乔菀应下,心想自己略通医术,也能为他们分忧些,说不准还能帮着白子期配药,熬药。
她身为将军夫人,自当要如赫连时一般,怎么可以一直在他身后做缩头乌龟?再者,她心中也有如赫连时一样的大义,她不忍见百姓流离失所。
傅修明呆愣地凝视着她瘦削坚毅的脸,酒意上头,话也不过脑子:“乔姑娘这般鞠躬尽瘁,心怀大义,又富有美貌,可堪母仪天下。”
“王爷,您醉了,奴家从不肖想母仪天下,只愿与赫将军做在地连理枝。”
夜深露重,傅修明轻轻闭上眼,好似没有听见这话,又好像听见了才不理会她。
第56章 犯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乔菀起身, 扯扯皱掉的裙子,抬头见月色西沉,倏地叹了口气。抖落绣鞋上的落雪, 她转身准备回营帐时,面色微愣。
赫连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双手抱臂站在月色下望着她。
乔菀知道他听力极好,这一小段的距离, 刚刚她和傅修明的话他肯定都听见了。他一向介意她和傅修明待在一起,还不允许她去救治染了瘟疫的病人, 这会怕是要发脾气了。
她提了裙摆踏着雪, 小步跑过去。
赫连时见她脚深一步浅一步在雪地里踏着, 她晃动的裙摆微微染了湿意,他眉头微蹙, 本想不理她的,还是大步走了上去。
“将军怎么还没睡?”乔菀被男人腾空抱起, 眼里有被抓包的心虚,但还是乖乖勾住他的脖子, 一双眼装作懵懂地看向他。
“你以为我睡着就感觉不到你起身的动作了吗?”赫连时低头,望着怀里心虚讨好他的女人, 心里有怒意却发作不出来。
刚刚傅修明暗示事成之后, 要许她皇后之位, 她没答应, 还说爱自己,赫连时心底里是喜悦的, 只是她还是在忤逆他。
“背着我半夜和别的男人见面谈天, 是不是很有情趣?”赫连时闷声道。
“哪里。”乔菀嘟囔着,被赫连时放在软垫上, 她挤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伸手环住他弯下来的腰身,“将军莫要吃醋好不好。”
“之前不是说不敢了吗?”赫连时垂眸看着她环住自己的手臂,袖口被蹭到臂膀上,一截白花花的在烛光下看起来格外的甜。
他突然想到了从前吃药时乔菀喂他吃的冰糖。
“不敢了不敢了,将军就不要生气了。”乔菀黏黏糊糊地靠上去,发丝垂在脑后,挠得赫连时手心痒痒的。
赫连时沉了一口气,见着这女人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腰带全解了,露出里面青色的小衣,极为衬她雪色的肤。
乔菀顺从地躺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她很少主动勾.引他,只是他今晚的眼神冷淡如冰,加之先前被按在军营强迫一次,她是真有点怕压不下去他的怒火。
现在主动些,也能求他轻点。
赫连时继续黑着脸,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你非要和傅修明去医馆吗?”
“嗯,我与将军心中都有大义。”乔菀拢了拢打开的衣服,认真道,“将军这般把我护在身边,我也过意不去,所有人都在为枫叶城努力着,我不想成为躲在将军身后的缩头乌龟。”
烛光下,乔菀一双眸子定定地看向赫连时乌黑的瞳仁,发丝散在身后,未拢合的领口泄出一片春光,分明是极为妖媚的狐狸样,眼底里却盛满了坚定和勇敢。
像一朵不屈的娇花。
赫连时对着她这副样子,半分愠怒也生不起来,反而想要更加怜爱她,答应她所有要求。
他本就是因为她这般娇软又倔强的性格才被吸引的,她如她的琴声一般,初闻缓和如山涧涓涓细流,再品便似巍峨高山,有她自己的棱角和沟壑。
他应该尊重她的想法的,而不是以爱为名限制她。
“好,只是事务繁忙,我可能不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炭火生的不旺,温度渐渐冷下去,赫连时碰碰她发凉的指尖,替她把没合好的衣领扣子扣好。
乔菀没想到今日他这么好说话,只是他看起来还是沉闷的很,莫不是真的恼了自己事多?又或者他担心自己和傅修明真的有一腿,又不敢挑破这层窗户纸所以才这么失落?
正想着,赫连时在她身边躺下了,平日里胡乱游走的手今夜也安分地放在她腰后。
有种小心翼翼的老实。
“将军是不是很不情愿?”乔菀转过去攀着他肩头,踌躇道。
“没有,我只是在想,过去我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情,总是打着爱你的名头,不顾你心底真正的想法。”赫连时轻叹一口气,把她抱在怀里,指尖交缠着,把手心的暖意渡到她冰凉的手上。
“菀菀会不会因此厌恶我?”他实在害怕因为自己的毛病,害的乔菀讨厌他,“那日你说我大男子主义,我反思了一下,我确实有,那我现在改还来不得来得及?”
“噗。”乔菀没忍住笑出声来,他竟然是因为怕她嫌弃他才这样沉闷。
“我最喜欢知错就改的将军啦。”乔菀凑过去冲他嘴角小酌了一口,以示安慰。
“真的?”
“真的。”乔菀摸摸他手心,被赫连时反手更紧地握住。
“将军,你都没有发现今日我的小衣换了新的吗?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乔菀挠挠他手心,把他手心打开,贴在自己的侧脸上。
烛光未灭,伊人未眠,赫连时凝眸看着乔菀泛着粉色的面庞,心头如同被火炙烤,跳的又快又疯。
“你知道说完这话的后果吗?”赫连时俯身贴着乔菀,指尖在她衣领扣子上轻轻摩挲,欲解不解。
“本来就是穿给将军看的,将军若是不看就算了。”乔菀嘴角微微勾起,伸出一根指头要撇开他的手,“玩我的扣子做什么。”
赫连时深吸一口气,捏着扣子的手愈加用力,乔菀被他盯的有些羞,开口道:“将军,先把蜡烛灭了。”
“好。”赫连时哑声道,遂起身又点了两支蜡烛,营帐内更亮堂了些。
“灭了就看不见了,多点两支。”既然乔菀说不生气,那赫连时也不愿意再忍着先前压抑的躁动,青绿色的小衣一直在他脑海里转着,恨自己刚刚怎么这么不识趣把她衣服拢上了。
难得她主动一次。
“将军你”乔菀忙捂着被褥,一脸警惕地看着欺身过来的男人。
“菀菀不是说要给我看的,难道是诓骗我吗?”赫连时一点点扒开她揪着被子的指头,眼中的欲色在明晃晃的烛光下暴露无遗。
乔菀蓦然有些紧张,她第一次在赫连时眼中看见这般浓烈的欲色,也是第一次赫连时为了看清她……加了蜡烛。
自己是如何模样在他眼底尽览无余,更莫要提她主动穿了新样式的小衣。
耳根子红的要滴血。
赫连时抬起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她滚烫的耳垂,指尖刮蹭着她耳后的一小块疤痕,唇靠她的脸愈发近。
乔菀低眸看着赫连时另一只手一颗颗解开她的扣子,呼吸乱了节奏,随着他解扣子的动作一起一伏。
他不急着要她,而是近乎拆心爱的物什般,仔仔细细地由下往上解着。
“你真的不再生我气了,我可以吗?”赫连时的手停在最上面的扣子上,他有些担心她不愿意,依旧害怕她嫌弃自己大男子主义。
若是这样还要委身于他,那便太过于委屈她。
“早就不生气了,将军再这样磨磨唧唧,奴家奴家就把衣服穿回起来了。”乔菀作势要把扣子扣回好。
“不许扣起来。”赫连时抓过她的手,指尖缠绕,十指牢牢的和她的相扣,用牙解了她最后一颗扣子。
小衣是素雅的青绿色,不似寻常的小衣那般将前面裹得严严实实,反而是照着女子的曲线镂空了些许部位,隔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布料,春色乍泄。
赫连时看着呼吸一停,声音半哑:“是你自己做的?”
“嗯。”赫连时一双眼从她小衣移到她面上,乔菀见他眼里好像藏着一团烈火,要把她燃尽在枫叶城的冬日中。
“荷花绣的好看。”他手覆在绣好的荷花上,用了五分力道揉捏着上面的线条纹路。
小衣赫连时揉成一团又在他手里松开,上面绣着的荷花一会含.苞,一会热烈盛开。
荷花绣的位置正好是乔菀的璇玑,赫连时揉.捏那一团绣的荷花,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难耐地蹙眉,眼尾染了薄绯,偏生还要强撑出一副清冷的模样,显得又可怜又可爱。她手心嵌入被褥,拧起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赫连时喉间轻轻咽了咽,擒住她的唇纵.情吻了上去。
乔菀勾住赫连时的脖子,拨开他的发丝,企图挡住烛光,掩盖自己面上的羞涩与窘迫。
发觉她可爱的小动作,赫连时轻笑,一缕烛光穿过他垂下的发丝,斜斜映在她翘起的睫毛上,照得她的羞意无处遁形。
她肯为他花这些小心思,他心中喜不自胜,只想一辈子就这么赖在她身上。
后夜,一支短烛率先熄灭,乔菀的涩意也散去几分。
“现在没这么亮堂了,菀菀放开些可好?”赫连时慢慢引导着,温言哄着她。
“我我不会”乔菀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看赫连时要把她摆成什么样子。
赫连时低笑,眼底宠溺溢出眼眶:“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男人起身又去添了炭火,红亮的火星子噼啪作响,盖住二人身.体的磨音。
他舍不得解开她小衣,却又嫌小衣碍事,良久他道:“菀菀,下次做小衣的时候叫我,我告诉你哪里该缝起来,哪里不该缝起来。”
“啊?!”这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乔菀面上浮起红晕,叫他看自己做小衣,怕是小衣没做成,他们两都要做成几回了。
“好不好嘛?”赫连时软了力道,温声求情,吻一道道刻在她雪白的脖颈。
“好,都依将军的。”她在他怀中,本就是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了,更别提闺中之乐。
她一向被他主导。
“将军,不要弄.疼”
“好,听你的。”
蜡烛又灭掉一支,可男人的体.力没有丝毫减弱。
第57章 不怕亲烂嘴
翌日, 乔菀接过赫连时递过来的镜子,仰着脖子,指尖沾了香粉仔细遮盖着白脖上的红色吻痕。
赫连时见她弄的辛苦, 又拿过她手中的香粉盒子,绕到她身后, 指腹摩挲着她脖颈处的肌肤。
“将军也太喜欢亲脖子了,还好是冬日可以拿丝巾和香粉盖盖, 若是夏日可要闷死人了。”乔菀娇嗔道,嘴上怪着他, 手却软软环住他精壮的腰, 做足了一副撒娇的女儿家姿态。
“那下次菀菀想让我亲哪?”赫连时勾唇, 替她遮好最后一处吻痕,拢住她靠在自己腰间的脑袋, 顺着她的乌发。
“亲嘴?”乔菀又摇了摇头,“嘴会被亲烂的。”
“又不止一个唇, 轮着来就不会烂了。”赫连时说着,整个人半蹲在乔菀面前, 甲衣垂到地面,似笑非笑地伸手勾了勾乔菀的唇珠。
乔菀只觉得脸在烧。
怎么今早的火炉子烧的这样旺, 定是赫连时炭火加多了。
“好了, 今日早些送你去医馆, 只一点, 你要保护好自己。”赫连时递了一把磨得锃亮的短匕首给她,柄处还留存着男人的体温。
“防身用。”男人又拿了面罩给乔菀仔仔细细包着脸, 扯了丝帕绕在她一截月白的脖颈上, 指尖捏着丝帕的两段,打了一个好看的结, “我会派人护着你,你只管随着白子期弄些药方子,不许和王爷靠太近。”
赫连时看着乔菀面罩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心底里觉得还有许多话语要交代,真是奇怪,从前他可不会这样婆婆妈妈的多话。
“好,我最听将军的话。”乔菀眉眼弯如月,笑盈盈地看着不断吩咐她的赫连时。
他这样,怪可爱。
她的一截手臂探进他的袖口,顺着男人青筋的走向一路往上轻轻挠痒,玩着他手臂。
“将军今日去挖沟渠也要小心,面罩也要戴好。”乔菀起身,踮脚将面罩的勾线挂在他耳廓。
“好。”赫连时心下还是有些不安,隔着两层面罩轻轻吻她。
去医馆的路上,想起隔着面罩和乔菀亲吻的感觉,赫连时突然开口:“檀香楼大火那次,我是不是亲到你了?”
乔菀呼吸微凝,原来他知道当时亲到她了。
赫连时垂眸看着耳根子发红的她,含笑不语,握着缰绳的手腾出一只,揉了揉她耳朵。她的耳朵软软的,还有些冰凉,在他手心如同一块光洁的玉佩。
行至医馆门口,赫连时搀着乔菀下马,随着她一道看了看医馆。
白子期迎上来,眼周青紫明显,他看见乔菀如同见到救星般:“终于把将军夫人盼来了,快快随我研磨草药,我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这边实在太缺能懂医术的人了。”
赫连时见躺倒一地的病患,深色凝重。
几个形如枯槁的“老叟”靠在门外,瞳孔中弥散着颓然,脏污的粗布衣服染了斑斑血迹,露出来的皮肤溃烂不堪,几只苍蝇绕着他们腐烂的腿间打转,几位“老人”也不赶,任由它们吸食自己的血肉。
白子期顺着赫连时的目光看过去,不禁摇了摇头,叹道:“正如将军所见,他们形似‘老叟’,实则年纪不过二十五,这病过于折磨人,等他们爬到医馆来,已经回天乏术了。”
“这里可有黄柏?”赫连时道。
“诶,黄柏可以驱虫!我最近忙的实在是都忽略了这些,我去给他们拿点驱虫,也是在他们走之前给他们些许安宁。”
“其他的大夫呢?”乔菀见着这一幕幕,心中顿感悲恸。
“这里的大夫,能治病的也因为连日的操劳病倒了,还有的也不幸染了瘟疫,能坚持下来的没有几位。”白子期绝望地合眼又睁开,他尽量为自己做好防护,其余的危险后果,他不敢想。
行医救命,本就是他身为医者的使命。
“夫人在里间帮忙配药就好,外头我来。”白子期眨了眨泛酸的眼道。
进了里屋,病人更为多,只是相较于先前在门口看见的人,症状显然轻了很多。
赫连时喉间微咽:“药方配的如何?”
“配了一副出来,只是治疗周期有些长,而且”白子期瞧着贴在墙角瑟缩成一团的小女孩,眼中有泪意,“她叫杏杏,在瘟疫中失了所有亲人,她的症状不重,按理来说好好吃药很快就能好起来,可她却念着亲人朋友,也想去寻死。”
他又叹了一口气:“药方配出来,也无济于事。我努力吧,将军快去将沟渠建好,城里井水多被投毒,若有流动的水源,便可以解决干涸的事情,也能方便熬药,这些日子储备的净水不多了。”
“好。”赫连时眸子中千万种情绪交融在一起,临走之时他深深看了一眼乔菀,揽过她的肩,低声道:“照顾好自己。”
“将军也是,我等着将军好消息。”
隔着一道医馆的门,赫连时翻身上马,眸子深深望着站在里边的乔菀。
医馆里面是上百名患了瘟疫的百姓,她没有畏惧,更没有害怕,而是站出来替他分忧,和他一起守着百姓,护着心中的大义。
她就站在那儿,便能给他给他无限的力量。
枫叶城的百姓,他一定要救下,而他的妻,他也要好端端护着。
今日傅修明来的晚,日落西山时,他到医馆便见乔菀蹲着,好言好语劝着杏杏喝药,忍不住皱眉。
他冷脸拉过她,在里间和她讲些大道理:“别太靠近这些病人,小心你的身子。”
乔菀迷惑地抬头:“王爷,奴家已经做好防护了,况且奴家若是不哄她,她不会喝药的。”
“你心太软了,我们若能帮最好,不能就算了,量力而为。”傅修明拿过她手中的药碗,几乎发号命令般:“你去配药方就好了。”
“王爷若要做皇帝,应当爱民,而不是因为百姓患病便弃而远之。”乔菀冷冷看他一眼,暗道傅修明不愧是帝王家人,生的一副铁石心肠。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不值,我做这些是因为我要民心,所以我才做,而乔姑娘是为了什么呢?乔姑娘又不做王,不图名与利,一介女子安分地受庇护就好。”
“王爷,奴家虽是一介女子,但心中也有大义,不为名利,不图权位,只想对得起良心,救一救可怜之人,奴家虽身弱,却也想献一份力,哪怕这轻如鸿毛。”乔菀拿过快凉的药碗,绕过傅修明身侧走了出去。
她手脚麻利,对药理颇通,今日要配的药方早早包好了,眼下她见杏杏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若她能劝一劝杏杏喝药,也是极好的。
乔菀拉了拉拖在地上的襦裙,冲着缩在角落的杏杏招了招手,语气温柔:“杏杏乖,来喝药好不好?”
杏杏约莫六岁,面上还沾着黏腻的污渍,原本扎好的小辫子也冒出一团团的杂毛,红色的发带灰扑扑的,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无助地看向乔菀。
“来喝药好吗?”乔菀用勺子在碗中搅了搅,温声哄着杏杏。
杏杏只是一昧瞧着她,还是不肯动。
乔菀琢磨着拿什么哄小孩好,突然想起来赫连时不爱喝苦药,总是要配着冰糖才肯服下。
为了哄这男人,她身上天天揣着冰糖呢,今日或许可以用来哄杏杏。
她把药碗放到一边,手伸进袖口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慢慢打开,露出里面晶莹的冰糖,她又往前挪了挪,靠的杏杏更近些,把冰糖递过去:“姐姐请你吃冰糖好吗?”
杏杏呆愣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的右手攥成拳头,又犹豫地张开,伸出舌头抿了抿。
乔菀见她有反应,眼角带着笑意:“想吃便拿去,以后每天都有。”
杏杏踌躇着,终是忍不住甜甜冰糖的诱.惑,把脏兮兮的小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敢拿过冰糖放进嘴里。
“甜吗?”乔菀笑眯眯看着杏杏,依旧半蹲着,温声道。
“嗯。”杏杏乖乖点头,眼中对陌生人的戒备散了几分。
“那我们把药吃了,吃完我再给你糖,好不好?”乔菀起身去拿药碗。
“好。”杏杏哑着声音,目光紧紧随着乔菀。
“我喂你。”
乔菀刚刚开口,杏杏就伸出手挡住她,不让她靠近自己。
“姐姐,会传染。”杏杏懂事地伸出手接过药碗,又缩在角落里抱着药碗,一口口喂着自己。
乔菀半蹲在原地,眼角泛酸,明明是那么小的孩子,却这么懂事又聪明。
过了一会,杏杏捏着鼻子,发抖着喝下最后一口苦药,撇撇嘴,吐了吐舌头看着乔菀。
“姐姐,好苦。”小孩儿的声音软软的,又带着被苦到的哭腔。
乔菀又想哭又想笑,忙递了冰糖过去。
“谢谢姐姐,明天我还想吃糖。”杏杏坐在角落里,拆着糖纸,塞了一嘴冰糖,含糊不清地道。
“好,明日再给你拿,那我们要乖乖吃药。”
“嗯嗯!等我好了,我要和姐姐一起玩。”杏杏捏着糖纸,把糖纸整理平,一点点地叠起来。
“那杏杏可要坚强,才能快快好起来。”隔着薄薄的空气,杏杏抬手和乔菀做了一个拉钩的动作,乔菀也伸出小指,隔着空气晃呀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乔菀陪她念着。
“还有我。”赫连时不知什么时候忙完回来了,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他也伸出小指,作出拉钩的动作,含笑道:“加我一个。”
第58章 将军,我害羞
乔菀微愣, 看向身边的男人,赫连时甲衣下摆沾了干巴的泥土,肩膀处还落着来不及拍干净的雪。
“将军今日忙完了?”乔菀边替他扫着肩头的落雪, 边道。
“嗯,今日还算顺利。”赫连时眸光一转, 落到乔菀拿着冰糖的手上,嘴角微笑。
杏杏见面前身着冰冷甲衣的男人, 警惕地将手中的糖纸包在手心,看了一眼乔菀, 又看了一眼赫连时。
“姐姐, 我怕。”杏杏小声开口。
“别怕, 他不是坏人,他是带着兵来帮你们的。”乔菀胳膊肘撞撞赫连时, 隔着衣裳将一小包冰糖塞到他手心里。
他会意解开糖纸,将里面的冰糖向杏杏递过去, 软声道:“别怕,我这儿也有糖。”
杏杏犹豫地看了一眼乔菀, 见乔菀笑着示意她接过,她才敢伸出手去拿糖。
“这糖的味道和姐姐给的一样。”杏杏嘴里含.着糖, 眼珠子直直瞧着蹲着的赫连时, 突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恐怖。
吃着吃着, 杏杏突然哭起来, 乔菀和赫连时俱是一惊,忙着在身上找干净的帕子要给她擦眼泪。
“没事的, 杏杏只是想起来爹爹和娘娘, 他们以前也最喜欢买糖了,只是以后杏杏只能一个人活着了。”杏杏皱着小鼻子, 手胡乱地在脸上抹着,抽抽搭搭道:“姐姐能不能做我的娘?”
乔菀拿着帕子的手一顿,藕粉色的帕子被她揉出皱褶,她突然红了脸:“我我没有当娘的经历,会不会照顾不好你。”
“杏杏不用娘照顾,而且病好了杏杏可以帮娘的,杏杏可聪明了,以前我们家是弹琴世家,杏杏可会弹古琴了,家中还有一屋子的古琴古籍,不过其余的其余的钱财什么的杏杏没有。”
杏杏说着低下头,好像大人们都不喜欢书,先前吐蕃将士来搜刮他们家,把琴和钱财都抢走了,她只有一屋子古琴书。
乔菀见杏杏逼仄地低头,忙会心一笑:“我最是喜欢古琴,待你病好,我便与你一起去看看这些琴书,好不好?”
“那姐姐是答应做我娘亲了?”杏杏抬眼,眸子里水润润的,等着乔菀一个确切的回答。
乔菀抿唇,微微点头,又看向一旁的赫连时,面上有点热:“将军可愿意与我一起养个女儿?”
赫连时有点懵,突然自己就有孩子了?
不过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暗地里派人查查这小女孩身世,若是清清白白,就把她带回将军府了。
他朝着乔菀点头,耳根子突然很红。
这是他和乔菀的第一个孩子,怎么无端的有种当爹的喜悦呢?
原来这感觉这么奇妙。
不过话说回来,和菀菀一起养孩子是什么感觉呢?赫连时突然觉得自己人夫感更重了。
“那娘明日再给我吃糖,我就在这里乖乖养病。”杏杏悄悄瞅了一眼红着脸的赫连时,觉得这爹爹当真容易羞涩。
“好。”乔菀唇角勾起,拉了拉赫连时,“将军还没吃饭吧?”
“忙着见你,没来得及吃。”他压低嗓音,看乔菀的眼越发缱绻。
到了里屋,赫连时闻见饭香,才恍然发现自己饥肠辘辘,只不过刚刚和乔菀有了个孩子,莫名的喜悦盖住了饥饿。
屋内就二人,乔菀合好门才把面罩摘下,趴在桌上看着赫连时用饭。
“你吃过了?”他夹了一筷子乔菀最喜欢的红烧茄子递到她嘴边。
“早吃过了。”乔菀嘴里嚼着,赫连时伸手,手指摁在她柔软的唇边,擦去她唇边的油渍。
“将军,我们的孩子”说这话时,她脸蓦然飞上一团红晕,总觉得和赫连时有个孩子是件极为亲密的事情。
和他似乎越来越黏腻了,这让乔菀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曾经她怎么也不敢肖想和南越国护国将军有任何的交集,更不敢想赫连时竟然用了一身军功和免死金牌换她做将军夫人。
更别提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山盟海誓只许她一人。
赫连时每一次靠近她,她都还会害羞。
“嗯,我们的孩子,怎么了?”赫连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其实心也跳的厉害。
他过去从未喜欢过哪位女子,除了乔菀,没人可以入他的眼,他其实也没想过她会喜欢他,分明他不是那么好。
提起孩子,他脑海里突然想着,有一天乔菀的腹中也会孕育一个他的血脉,他心底里便泛起一阵奇妙的感觉。
“之后杏杏便由我们抚养大,只是我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乔菀手里揉着帕子,朱唇在烛光下咬成一条线。
“我也没有,如果菀菀实在不会,我来学?”先前赫连时脑中还在想着枫叶城诸多琐碎之事,头有些疼,这会和乔菀说了几句话,不知怎的,这些烦恼一扫而空了。
“哪有只让爹爹带孩子的。”乔菀嗔怪,睨了他一眼,手撑在脑后,好笑地看着赫连时,“将军比我还笨。”
“那是我愚笨了,以后家中大事都由菀菀定夺。”赫连时轻笑,眼尾弯起,为他生的冷峻的脸上添了几分温柔。
见他这样揶揄自己,乔菀忍不住再次抬脚要轻踹他。
赫连时早就长记性了,一把拽住她脚踝,顺势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别动,今日我好累,让我靠会。”他语气沉下去,将她按在自己怀中,头埋在她颈窝处。
他呵出的热气挠得乔菀有些痒,她不安分地动了动,被他拥的更紧。
“将军今日可是碰见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乔菀伸手轻轻拍着他后背,柔声道。
“倒也不是,只是每每见到这里一片民不聊生的景象,便会想起从前这里百姓祥和的画面,心中难免生疼。”赫连时很少和别人吐露心声,但对于乔菀,他可以做到无话不说。
她如他的港湾,他见一见她,靠一靠她,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相信将军会让这里恢复回从前的样子。”乔菀摸摸赫连时的头,如同安抚孩童般,轻声哄道,“将军已经努力做的很好了。”
“终有一日,我会让边关的月色下不再有万民悲戚之音,不会再有战乱。”
这话像是说给乔菀听,又更像赫连时给自己发的誓言。
“那我以后便陪着将军走过这里的每一寸泥土。”乔菀扣住他的手,“这是我给将军的誓言。”
“到时候将军平战乱,我扬琴艺升平。”她一双藏秋水的眼透着坚定,如淡淡春山一般弥漫着希望与生机。
“好,菀菀与我心意相通。”赫连时拉过乔菀的手,将她手含在自己大掌中,温存道,“我能有妻如菀菀,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乔菀掩唇一笑,如昙花乍现。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捏捏她软嫩的脸:“今夜随我回军营?”
“不了,万一半夜有突发情况,我也可以帮忙照顾患病的人。”
“好,那今夜我陪你宿在这里,权当保护你。”赫连时刮了刮她鼻子。
“那明早将军还得提早回去军营,会不会睡不够?”乔菀露出担忧。
“怎会?若是不在你身边,我才是真正的彻夜难眠。”
说着,赫连时已经开始解下甲衣腰间的扣子,作势要在这休息。
乔菀戳了戳他硬挺的腰,勾住里边的腰带,把他往自己这里带了带。
“今夜水不够了,将军将就擦擦身子再眠吧。”
“好,那你替我擦。”
“将军净说些羞人的话!”乔菀嘴上怪着他,还是接过他拧干的巾帕,结果又被赫连时拿回去。
他难掩眼底的疲惫,却还是毫不在意地笑笑:“说错了,是我替你擦,忙了一天了,你也累了。放心,不做什么。”
赫连时按着乔菀坐下,俯身去解她的衣裳和鞋子。
乔菀的脚很小,虽说没有裹三寸金莲,却也如玉般光滑剔透,放在赫连时手中就像一块白玉。
水源缺乏,没想到赫连时会在这留宿,分水的将士只备了一份洗澡水给她。
“菀菀先洗,我再洗。”
“可水待会都凉了。”乔菀有些无措,按住赫连时的手,“你用我用过的,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他捋了捋她鬓间的发丝,“我喜欢。”
乔菀坐着,赫连时拿着拧好的巾帕轻轻擦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她攀着他肩头,才控制住自己乱蹦的心,分明也不是第一次坦诚相对,却还是紧张羞涩万分。
“腿.张.开。”他手中的巾帕绕在她腿.间,轻轻擦拭,“别紧张,就像之前那样就行。”
乔菀闭眼,咬着下唇,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敢睁开眼睛。
赫连时见她这般羞涩,嘴角微勾,不过他并不打算折腾她,而是规规矩矩地替她擦干净。
“抬起来一些。”
乔菀不语,只是任由他将她托起来。
“好了,乖。”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依旧乖乖地,只是在替她擦身子。
乔菀还是不敢睁眼,耳根子几乎泣血:“将军,我害羞。”
赫连时低笑起来,拿过小衣替她穿上,把她打横抱起送到床上,捧着她的脸,温声道:“因为喜欢我才害羞是吗?”
“是。”乔菀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拿过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将军夜凉了,快些洗,我先给将军暖被窝。”
说完这话她也臊的不行,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明亮亮的眼睛。
“好,不暖和我可要讨报酬。”赫连时俯身含笑道。
“那将军洗慢点,我身上凉,要捂好久。”
第59章 休要将这两国斗争波及我的妻子。
待赫连时简单擦拭后回床上时, 乔菀合眼睡着了,留了一块被子给他。
被子不大,她只能蜷成一团偎着, 腾出了一小块地给他。
赫连时眉头微皱,想起今夜他刚刚到医馆门口时, 白子期和他说的话——
“今日多亏夫人了,我才能稍微休息些, 夫人从早到晚一刻不歇地配药方,熬药, 怕也是累极了。”
北风拍打窗棱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赫连时也将自己的心跳听的分明,瞧着她安静的睡颜, 他心下划过一丝不忍。
若是可以,他恨不能连夜将她带回京城, 让她安心做她的将军夫人,不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何必与他在这里受苦?
“将军洗好啦。”乔菀突然嘟囔一句, 迷迷糊糊伸出手搂着他,把他带进衾被里。
衾被打开, 冷意钻进乔菀的身体, 她被冻得一激灵, 抱着赫连时胳膊使劲往他怀里钻。
“冷。”
赫连时摸摸她冰凉的手, 又探下去碰碰她冰凉的脚丫,心里泛起酸涩。
他解开自己的衣裳, 拉住她的手往自己胸.肌上按, 软声道:“放这里热热。”
“将军好热,我好喜欢。”乔菀半梦半醒, 摸到一块块好摸的肌肉,还热乎乎的,心情突然很好,整个人连脸蛋儿都凑上去,蹭着这一丝暖意。
“我也喜欢你。”赫连时轻笑,“脚丫子冷也可以放我身上热热。”
“好,那将军会不会冷呀?”她躲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嘴上虽然担心他被冷到,还是忍不住把脚靠过去。
“不会,你在我身边,我心里头比谁都热。”他低头用唇碰了一下她额头。
乔菀困极,却还是忍不住和他说话:“将军真好,我要抱着将军一辈子。”
赫连时听着她闷闷软软的声音,忍不住笑了出来,捏捏她耳垂:“菀菀怎么越来越可爱了。”
“本来就很可爱,将军洗澡洗了好久,我等的都睡着了。”她蹭着他胸口,手绕着他结实的胳膊更紧,“我刚刚好想将军。”
“不对,我想了一天了,天天都想。”乔菀像是赌气一般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胸.口。
“我也想菀菀一天了。”赫连时声音喑哑,指腹摩挲着她侧脸,替她把挡住脸的发丝别到耳后,“现在也想。”
“要亲亲。”她边说着,边闭着眼,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找到唇的位置。
乔菀勾唇,伸着脖子亲了一口他的唇。
“将军的唇好软,我好喜欢。”她憨笑,意识到自己太主动,又忍不住低头往他怀里钻了钻。
衾被被她折腾的鼓起又瘪下。
“喜欢就多亲亲。”赫连时伸手把她从衾被里捞出来,一只手按着她脑后,侧身吻她的眼。
她彻底醒了,眼睫毛扑棱扑棱的,挠得他唇痒。
“左边眼睛亲了,右边眼睛也要亲,要不然对右边眼睛不公平。”乔菀把右边脸凑上去。
“好,都听你的。”赫连时含笑,用同样的吻亲了亲她另一边眼睛,“那鼻子和耳朵是不是也要亲?”
“嗯,还有嘴巴。”乔菀娇羞地笑,勾住他脖子,突然把他压.在.身.下,撑着手强吻他。
赫连时一愣,随即欢快地笑起来:“随便亲,菀菀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蹭你一身口水。”她开玩笑道。
“哦,那很香了。”他毫无不在乎,反而享受得很。
“将军怎么这么流氓?”
“反正你也喜欢。”
……
乔菀声音渐渐低下去,趴在赫连时身上直接睡着了。
“呵~”黑夜中突然传来赫连时一声低笑。
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她把口水流到他身上了,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拿着帕子轻轻擦着,怕口水弄湿了她披着的发丝,还替她理了理头发。
拽拽衾被遮住她肩头,赫连时如怀着珍宝一般抱着她睡着了。
翌日,赫连时起得早,乔菀也被他起身的动静弄醒。
“将军别走哇。”许是没睡醒,乔菀勾住他腰身,像抱着娃娃一般不肯松手。
“天亮啦,军营有好些事情。”赫连时转身替她拢好衣裳。
“哦,我没睡醒。”乔菀撇撇嘴,遂下床拿了衣服换。
赫连时帮她系好腰带,揽着她出门,便听见外头一阵嘈杂,正开门就迎面撞上急匆匆的白子期。
“将军,夫人,可别往前门走。”白子期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合上房门,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怎么了?”赫连时皱眉。
“外头围了一群瘟疫病人,说是要焚烧神女救他们,有的甚至都下跪了,只求神女慷慨献出身体,造福百姓。”
白子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乐润喉咙继续道:“将军,不知道谁放的消息,说唯有神女才可以解瘟疫,如今这神女之说已经传遍了枫叶城。”
他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乔菀,叹气道“他们说神女不焚身,瘟疫就一天不能解。”
“焚身?”赫连时面色沉重,又问道,“可有说这神女是谁?”
白子期踌躇着不语,但飘向乔菀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乔菀嘴里喃喃道:“焚身?”
白子期凝重地点点头:“焚身是枫叶城几百年前的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已经失传很久了,可现在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了个算命道士,嘴里振振有词,说服了许多患瘟疫的人。”
“你的意思是,此处可能会有暴动?”赫连时拉过乔菀,问白子期。
“是,眼下将军快带着夫人从后门回军营,否则瘟疫症状轻的病患暴动起来,会传染给你们。这里我带着一些将士拖延着。”
“好。”赫连时脱下自己的外裳披在乔菀身上,兜头罩住她。
乔菀有些无措,在马背上懵懂地问道:“将军,此事来的太过突然了。”
“你此前没来过枫叶城,不知道枫叶城的百姓哪里都好,却唯独相信鬼神一说,鬼神之说已经在他们心底里根深蒂固,此次瘟疫来势汹汹,许多百姓心中凄苦,都等着有人能救赎自己,到时候就算你不是神女,大家也会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要伤害你。”
“可这消息又是谁放的呢?”
“我派人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头绪。”
一股无端的冷意窜上乔菀身后,她拢了拢身上的外裳,嗅着属于赫连时的味道,才有一丝丝安全感。
“别怕,我会护着你。”赫连时低头,下巴蹭着她头顶的发丝,“有我在。”
“可是,万一要因为我和枫叶城的人为敌呢?”乔菀突然带了哭腔,她突然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如若不是很严重,凭借赫连时的威信,是不必要做缩头乌龟从后门逃走的。
她掀开外裳的衣角,遥遥望着那座被乌泱泱的人群包围的医馆,心中升腾起一阵恐惧。
那些人果真是要来焚烧她的吗?
她只是一个琴女出身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神女?
“别多想,若是要因为你与枫叶城为敌,那我便不做这将军了,卸甲陪你,我们找个无人认得我们的地方,换个身份生活。”赫连时将挡住乔菀的外裳拉紧,不让她看见那些画面。
军营。
傅修明已经早早在军营等着赫连时,见他护着乔菀,傅修明不禁眉头紧皱。
“赫将军这是分不清时局?若用一个乔姑娘可以换民心得到安抚,这是好事。”
傅修明说这话时,神情冷漠,好似乔菀对他来说不过一枚棋子。
乔菀闻言,拽着赫连时的袖子往后缩了缩。
“用女人搞定事情?王爷心胸是真的狭隘。”赫连时将乔菀护在身后,眼中有了杀意,“王爷今日所言,倒真是让末将刮目相看。”
自古帝王家最无情,傅修明深知这个道理,为了民心,为了爬上皇位,他什么都可以牺牲,甚至不择手段。
他虽然欣赏乔菀,可也做不到为她处理这些麻烦事情的程度。
有的事情既然决定做绝,那就不用避讳乔菀,反正她迟早都要知道的。
“那王爷若是要伤害末将妻子,休要怪罪末将与您为敌了。”赫连时眸色一沉,冷冷看着傅修明。
傅修明看回去,不言。
“王爷觉得,赫家军是听末将的,还是王爷的?”赫连时揉了揉乔菀紧张而出汗的手心,一字一句问道。
“赫将军是在威胁我?”傅修明挑眉,看了一眼缩在他身后的乔菀。
“随王爷如何想。”赫连时冷冷道。
赫连时虽然不喜欢权力,也不喜欢朝廷官场那一套,但是如果为了乔菀,他可以与天下为敌。
哪怕是忤逆皇上,忤逆王爷。
“赫将军,我们才是盟友。”傅修明看向赫连时的眼里透着不解,“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民心,这一次谣言传的多厉害你知道吗?”
“王爷也知道这是谣言!”乔菀终于忍不住反驳,声音里夹了哭腔,如风中飘摇颤抖的蒲公英,颤颤巍巍道,“王爷曾经也说过要与奴家做个友人,没想到这般铁石心肠。”
“乔姑娘真是不懂外面的事情,你知道要安抚这些患者,要花多少兵力和心力吗?此番谣言是吐蕃特意谣传,为的就是乱了赫将军的心,让赫将军与我们离心,好让接下去我们军中没有得力的将军。”
傅修明挑眉,眼中带了几丝考究看着乔菀:“乔姑娘,若是没有赫将军,接下去我们要夺城池的计划,可没有胜算。”
乔菀对上傅修明乌黑的瞳仁,心中弥漫起一阵迷茫。
她是不是真的应该
还未细想,赫连时便把她一把揽进怀中,她脑中已经白成一团,为什么这次的矛头直指她?
她只听见赫连时和傅修明坚定地说道:“休要将这两国斗争波及我的妻子。”
第60章 将军想如何都可以
傅修明冷哼:“莫非赫将军有更好的办法解决?”
话音刚落, 一探子便火急火燎地进来:“王爷,将军,枫叶城城主带着一行人求见。”
乔菀闻言, 拉着赫连时的手紧了紧。
这伙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她抬头,蓦然撞上傅修明冷冰冰的眼。
他和先前在月下与她谈话的完全不像一个人, 也与之前护送她到北城的不是一个人。
原来不涉及利益的时候是友人,涉及利益的时候, 她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推出去挡事的棋子。
她原先因着幼时的遭遇,是最恨达官权贵, 在这京中, 她只见得三人是这权贵中的清流。
一是赫连时, 二是杨淑华,三是傅修明。
眼下看来傅修明也不过如此。
胡思乱想的间隙, 赫连时已经用身体替她挡住傅修明不善的目光。
乔菀望着男人宽大的后背,眸中忽然有了湿意, 唯一能靠得住的人,只有他了, 若是连他都靠不住,自己只能连夜卷铺盖跑路了。
她想活命, 不想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你随我来。”赫连时拉过她, 把她藏在自己的营帐里。
“将军, 我不想死, 只想和将军长相厮守。”乔菀坐在床榻边,伸手环住赫连时的腰身, 语气染了泪, “我好害怕。”
赫连时垂眸,怀中的女子泪眼婆娑, 眼尾染了桃色,语气中还透着可怜兮兮,他不忍。
她还说要和他长相厮守。
她说她害怕。
赫连时心一横,按住她肩头,温声道:“乖,别怕,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让他们把你送去献祭。”
乔菀抬头,环住他脖颈:“我舍不得将军”
“放心,这些我都会替你摆平。”赫连时半蹲着,轻啄了一口她嫣红的唇,“这里很安全,我会派白夜在这里守着,菀菀等我回来。”
“好。”乔菀拽着赫连时的袖口,“将军小心。”
“别担心我。”赫连时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鼻尖靠着她的,揉了揉她的脸。
走时,他转身再看向乔菀,强压下眼中的不安和阴沉,对她笑得轻松:“不要怕,我都会解决好。”
乔菀看向赫连时依旧沉着冷静的脸,心中的烦躁和不安突然散去了几分。
她乖乖地颔首,示意自己会在这里等着他。
赫连时见她心神定下来,遂加快脚步去见城主。
营帐外,枫叶城城主和一行人纷纷站在营帐面前,等候着赫连时。
赫连时见跪了一地的人,眉头紧蹙,步子加快,在雪地上印出一个个坑印子。
他心中忐忑,因为他见到城主直接把祭祀的刑具都带来了,一伙人扛着木头,一伙人拿着沉重的锁链,还有人拎着刀。
刀片上泛着刚刚磨好的刀光。
他不敢想象这些刑具用到乔菀身上,这些冰冷又疼痛的物件,本该离他的妻子远远的。
“赫将军!”城主刘清河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向赫连时走来。
“咳咳咳,赫将军,请受老朽一拜。”刘清河带着面罩,依旧挡不住那张脸下面的憔悴。
“城主请起。”赫连时忙拉住他,“可是有什么事情?”
刘清河头发发白,在雪色中更显得年迈苍苍:“赫将军如今都直接喊我城主了,看来是真的不舍得忍痛割爱,不必和老朽我装傻。”
赫连时第一次到枫叶城的时候,无父无母,是刘清河还有枫叶城的百姓轮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因此他对枫叶城百姓的感情很深。
他素来知道枫叶城有祭祀习惯,不过从前都是用物品和牲口,如今的活人祭祀实在太没天理。
他对刘清河作了一揖:“刘老,活人祭祀太不合理。”
刘清河冷哼一声,目光死死揪着赫连时,随即往后看了看跪倒一地的枫叶城子民,恨恨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否则也不会让你忍痛割爱,只是你看看我们枫叶城的子民,跪在这里求你的人里面有妻子染了瘟疫,有的孩子染了瘟疫,还有的丈夫也……”
“赫将军,你良心不会疼吗?”
“赫将军,求求你了。”
……
赫连时不忍地看向众人,想起乔菀那般脆弱无辜的眼,沉声道:“祭祀没法根治瘟疫,白军医已经在为大家配药方了,等到药发挥作用了,瘟疫也渐渐好了。”
“赫将军这说的,白军医的药吃下去,效果太过微小,可不是诓骗我们吗?那个道士可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他说的一定是真的,再者他前些日子确实一日之内就治好了几位患瘟疫的病人。”
赫连时皱眉,细细揣摩这话中的含义。
从前随军的时候,他们也遇到过数次瘟疫,白子期的药经过检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于见效,半月也不算很长,那道士所用的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能够在一日之内治好病人?
其中有诈。
刘清河见赫连时不语,继续说道:“将军,这道士说了,以他一人之力,无法打动上天,若用神女祭祀,上天会满意的。”
“你们如何确定这神女是夫人?”
“道士言,将军是纯阳之人,将军夫人日日在将军身边,染了纯阳之气,又是女子,可以祭祀以慰上天。”
“既然要纯阳之气,那让本将军直接祭祀岂不是更有用?何必为难我夫人一个女子?”赫连时这话带了怒意,声音震的雪地中一片肃静。
刘清河微愣,转而又道:“您是南越国的将军,身份贵重,又要行军打仗,怎么能沦为祭祀品?将军对我们整个南越国都很重要。”
赫连时握着剑柄的手被冻僵在飞雪中,半响不语。
众人都在等着赫连时给一个回答。
漫天飞雪下的越发汹涌,渐渐埋住赫连时的靴子。
乔菀在营帐中等的煎熬,忍不住挑起一小片帘子向外看去。通天的雪白中,赫连时孤身一人面对着一群百姓,一身墨色甲衣更显孤寂。
若不是她,他也不会两难。
可她也不想死,不想平白无故地做了所谓的“祭品”。
一切都太荒谬。
角落中,傅修明唇角讥讽地勾起,他摸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他很想知道赫连时会不会像他一样选择放弃乔菀。
良久,赫连时终于开口:“夫人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没有她便没有我。想动她,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四周一片死寂。
赫连时说话时掷地有声,四周的人听的清晰,包括躲在营帐后偷听的乔菀。
她低头看着自己绣鞋上的鸳鸯图案,又抬头望着赫连时的背影,眼中酸胀的很。
赫连时又对众人道:“还望大家告诉我这名道士在哪,姓甚名谁,另外我和各位担保,一月之内,我会让枫叶城的瘟疫得到缓解和控制。”
刘清河看向赫连时,气的狠狠敲了敲拐杖,怒道:“若是一个月没有缓解呢?”
“若没有,拿赫某祭祀便好。”赫连时垂眸道。
刘清河不语,他身后的百姓却窃窃私语起来——
“你没有诚意啊,赫将军。”
“我们怎么能听信你一面之词,你是将军,我们只是平头百姓!”
……
赫连时的寒霜剑深深插入雪中,摩擦出一道利落的声响。
众人皆是一惊。
赫连时朝着诸位百姓双膝跪下,双腿没入冰冷的雪中,字字恳切道:“我赫连时,为我夫人向诸位求一个机会,请大家相信我,相信赫家军。”
刘清河和大部分百姓都和赫连时是旧相识,明白他的人品,先前也是太过着急,被瘟疫搞得人心惶惶才这般刁难他。
其实,大家也不愿意看着保家卫国的将军痛失所爱。
他如今抛下面子,抛下身份地位与他们下跪,这其间的诚意,确实明了。
“好,我们愿意给赫将军一个机会。”
此时乔菀虚脱地靠在营帐里,眼泪一滴滴掉在地上,凝成冰块。他居然为了她向旁人下跪,要知道他最是骄傲,连见圣上都可以免跪拜礼,如今为了她……
她要拿什么还他?
角落里观察着赫连时的傅修明捏紧了拳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赫连时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放下自己的身份地位,赌上自己的性命。
赫连时竟然这样爱她。
那自己算什么?傅修明自嘲一笑,他并不在乎,像乔菀这样的女人,等他做了皇帝,还会碰见很多很多。
败坏她对他的好感,一点也不可惜。
等到赫连时送走城主一行人,没有片刻逗留,他便赶回了乔菀身边。
他担心那些祭祀的恐怖刑具吓着了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偷看见这些。
“菀菀。”他加快脚步,一把拉过她,将她抱在怀里细细安慰,“别怕了,我求他们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缓解瘟疫,目前他们不会为难你。”
乔菀眼中有泪,低头看着赫连时被雪水濡湿的膝盖,泪流的更加厉害:“将军何故对我这般好?”
“因为你值得,而且我不能失去你,没有你我一日不得安宁,我爱你,为你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你不要有愧疚,一切都是我自愿,我也不需要你还,只要肯接受我对你的爱,便好了。”
赫连时捧住她被泪水胡花的脸,伸手替她擦干净:“别哭啦,再哭我会心疼的。”
乔菀的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双手环着他腰身,眼眶湿湿的,软软地应了一声:“好。”
“可是我想报答将军。”她抬眸道。
“好呀,你要怎么报答?”赫连时揉揉她耳垂,温声道。
“将军想如何都可以。”乔菀头低下去,搂着他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