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那今夜换个唇?
“现在是青天白日。”赫连时揽住她, 笑得宠溺。
“那那就等晚上。”乔菀咬唇,按着他的手微微出汗。
“好,菀菀邀请我, 那我肯定不能拒绝。”赫连时又道,“今早有好消息, 水渠已经挖通,引的是北城干净的水源。”
乔菀面色一亮:“那瘟疫是不是可以更快地得到控制, 毕竟这瘟疫传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卫生问题。”
“那当然,不过最要紧的是”赫连时停顿, 一双黑眸牢牢锁着乔菀, 凑近她耳边道, “有足够的水,就不用担心没有水洗褥子了, 可以放开点。”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乔菀脸热,他在耳边的气息如同火舌一般舔舐着她耳朵。
“总之总之都是好事。”乔菀悄悄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手装模作样地放他肩头上挡住他。
赫连时见她眉眼中含泪带羞的,既心疼又怜爱。
他抬手轻轻接住她眼睫毛上的一滴晶莹, 这滴泪水干净透彻得仿佛从春日的桃花上新鲜掉落的一样。
他想起来他们在檀香楼遇见的时候,也在春日, 京城的花儿多, 自从与她表明心意后, 他便会日日早起为她折花, 她尤其最喜那一抹盛开的海棠。
怒放的海棠在她发间,显得她格外明艳好看。
他突然想为她在冬日中植一盆海棠。
给她一个惊喜, 她一定会很开心。想到她戴着自己亲手为她种的海棠, 对着他羞羞涩涩地巧笑,他心底里浮起一阵甜蜜。
他眼神挪到她发间, 眼里含笑,乔菀以为他又笑话自己,捶了一下他胸口:“将军又在笑话我不成?”
“没有,我怎么舍得笑话你,护着你都来不及。”赫连时摸摸她耳垂上的东海明珠耳坠,还有发间的簪子,又掐掐她瘦弱的腰身,她穿的,用的都是他给的。
她如今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有了他的影子。
他肆意侵入她生活的每一寸,占据她的心,占据她的身体,互相拥有彼此。
这是一件极好的,极幸福的事情。
乔菀依偎在他怀里,受着他的抚摸和眼神怜爱,勾着他的手不自觉紧张地弯了弯。
“乖,今日你就在军营里陪我,勿要再去医馆,白子期与我商量好,你把药配好后,我派人快马加鞭送到百姓手里,这样也能保护你。”赫连时勾勾她的鼻子,温声哄道。
“好,还是将军考虑的周全。”乔菀皱了皱鼻子,蹭着他手指。
“我去忙事情了,你就在这里把药包弄好,之后再让人送过去,好吗?”
“好。”乔菀蹭了蹭赫连时的腰身,眼里尽是娇憨和依赖。
待赫连时走后,乔菀摸摸发烫的脸颊,等着旁人将要包的药送来。
等到日落西山之时,乔菀已经按着白子期治疗瘟疫的药方子弄好了上百个药包,让人送到医馆去。
她揉了揉酸疼的手,看着斜斜照进来的阳光一寸寸冷下去,夜又凉了。
军中的大锅饭菜不及将军府的精致,不过乔菀并不嫌弃这些,她握着筷子,一点点往嘴里喂饭。
赫连时还没来,许是他军务太过繁忙,她用手碰了碰为赫连时准备的饭菜,碗壁有些凉了。
她嘴里嚼着最后几口饭菜,端过赫连时的饭菜放到烧的正旺的炉子旁存着温度。
她目光落在跳跃的火光上,烤着火的暖意,思绪飘远。
等赫连时忙完回来,就看见乔菀坐在炉子边,发丝低低地用一根素白的发绳扎着,簪子被她放到一旁的桌上,她头微微垂着,身上的红色披风衬得她白皙的脸庞在火光下更为灵动。
她安静得像一幅美人画,不沾染半分俗气。
“在想什么呢?”赫连时的声音从乔菀身后响起,等她想要回头时,已经被男人揽在怀中了。
赫连时目光落到炉子边捂着热气的饭菜上,嘴角微微勾起,低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低声道:“菀菀对我真好。”
“我在想将军。”乔菀转身,拢住赫连时弯下的脖颈,与他对视。
赫连时眼底有淡淡的乌色,她心疼地抚了抚,软声道:“将军今日军中的事情还很棘手吗?”
“不棘手,比先前顺利多了,现在就等着白子期的药方发挥作用。”赫连时说着,一手端着温热的饭菜,一手牵着乔菀的手到桌旁。
乔菀摸摸赫连时的手心,低头看着自己被草药染成黑色手指,突然笑起来。
“现在我的手和将军一样粗糙了。”她掩唇。
赫连时捧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眼前,看着她被草药汁染色的手心,心底里划过心疼:“包药弄了一日?手酸不酸?”
“嗯,有点酸疼,但是如果能让更多人尽快吃到药,那瘟疫就能快点好起来。”
“会好起来的。”赫连时见她眼底里依旧泛着淡淡的失落,忙安慰道。
“好,我相信将军。”乔菀抬眸看着赫连时的眼,试图找到一丝肯定。
赫连时看着她,眼里满是希冀和胸有成竹:“我会将这件事处理好。”
他敛眉继续埋头吃饭。
“那将军今日处理什么到这么晚呀?”等到赫连时吃完饭,乔菀又忍不住开口问。
“我派人打听到了那个故弄玄虚的道士的下落。”说这件事情,赫连时语气骤冷,但看向她的眼里依然透着柔意,“别担心,这事情我会弄好。”
他垂眸,压下眼底的怒意,所谓的道士不过是吐蕃公主令月派来的探子。
令月先是让道士治好几个所谓的“病人”,接着让散播出乔菀是神女,利用枫叶城崇拜祭祀的心理,将乔菀推上风口浪尖,让他陷于百姓和乔菀的艰难抉择之间,若他选了百姓,失去乔菀,之后便会一蹶不振,那也无力掠夺后面的城池;而倘若他选择乔菀,放弃百姓,他必然会失去民心。
可令月怎么可能想得到他会为了乔菀,放下身份和尊严,向枫叶城诸位下跪,求一个机会?
所有人都在低估他和她的情谊,他偏偏要告诉所有人,她会是他唯一的挚爱。
“好,那我等将军好消息。”乔菀知晓赫连时不让她细细了解此事的原因,最近烦扰她的事情太多了,若是再告诉她多的,她也难免会一直多想。
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无条件相信他。
“刚刚我让厨子烧了一大锅的热水,今夜菀菀可以洗一个舒心的澡了,放松一下心情。”赫连时不再去想军中的琐事,拦腰抱起乔菀把她放到浴桶里。
“衣服还没脱,将军也太猴急了!”乔菀笑闹着拍他的手,手忙脚乱地解下披风和厚重的衣裳。
水汽氤氲,缺了在将军府时的沐浴花瓣,却多了几分彼此的珍重和情谊。
赫连时不急着闹她,拿过桃木梳子一点点为她梳着发丝,软声道:“这几日你太辛苦了,让你随着我在这儿受苦,是我的错。”
“将军不必如此自责。”乔菀泡在热腾腾的水里,任由暖意穿透五脏六腑。
赫连时梳发的动作不似舞刀弄枪的粗人那样粗鲁,而是细细将她打结的发丝先用手理清楚,才用梳子往下梳着。
“这样的力道可不会弄疼了你?”他轻语。
“不会,将军如此,倒比我自己梳发还要温柔。”乔菀勾唇,拿过一旁的镜子仔细看着自己的脸。
她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微微挪动镜子,直到看见赫连时那张认真的脸,嘴角荡漾着甜笑。
赫连时抬眼,在镜中窥见自己,目光一转,又看见乔菀弯起的嘴角:“怎么样,为夫伺候的夫人还舒服吧?”
“倒像个将军府里的一等丫鬟。”乔菀打趣道。
“一等丫鬟不好听,我要做暖床丫鬟。”赫连时见她发丝梳的差不多了,将梳子丢到一旁,望着水中的人儿,眸中欲色更甚。
乔菀趴在浴桶旁边,水汽笼罩着眼眸,像一只温驯的麋鹿。
她眼神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赫连时,见他轻解衣裳,摘落腰带,露出好看的上身。
“将军要进来一起吗?”她搅动着水面,没了花瓣遮挡,水汽朦胧下的春色如春日柳絮般撩动着赫连时的心。
“白日里都说了,菀菀盛情邀请,不容我拒绝。”
浴桶里的水面又涨了一寸。
乔菀感觉水下好似有蛇在游走,缠住她的腰身,把她带到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她确实是做足了准备的,可靠在赫连时怀里,还是被男人眼里的欲色撩拨得心慌。
他拉过她的手,细细摸着她手心的纹路,沾了水,替她慢慢揉搓着白日里沾上的草药汁。
“等回将军府,我去寻最好的护手膏给你,我知你最爱这双手,也最喜欢用这手抚琴,必会弥补好你。”赫连时将她手牢牢捂在手心,沉吟一会,拿起来亲了一口。
他含着她食指的指腹,唇舌慢慢侵扰着,眼却灼灼看着她的眼。
“将军是要吃了我才罢休。”乔菀指尖被他舔舐得发痒,想缩回去,又被他狠狠拽回去。
“上次说亲脖子不行,这次我们换个地方?”赫连时松开她,低低笑道。
乔菀脸一红,他怎么把这事记得这么久?!
“我好像记得菀菀说嘴会被亲烂,那今夜换个唇?”
不等她拒绝和遮挡,赫连时的手已经
“不,其实嘴也是可以的。”乔菀弱弱道。
“菀菀不喜欢我伺候?”赫连时顿住动作,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那菀菀伺候我?”
“什么?!”乔菀有些懵,她要如何伺候男人?
“帮我?”
“才不要!!!”她哪里敢碰他那里,滚烫又
第62章 男人鼻梁越挺
“那我伺候你。”赫连时俯身靠着她, 笑得胸腔震动。
乔菀抬头,盯着男人近在咫尺的高挺的鼻梁,忽然想起来话本子里写的——
男人鼻梁越挺
“怎么脸突然这么红?”赫连时湿漉漉的手蹭了蹭她的脸。
乔菀咬唇, 清晰地感受到水下他躁动不安的
话本子诚不欺她!
正想着,她已经被男人压在水下, 他只给她露在水面上喘息的机会,手和肩膀都被他死死按捺着, 撑在硬硬的浴桶壁上。
“唔”
她感叹,幸好今晚吃的多, 否则怎么受得了他这样折腾?
“大吗?”赫连时突然邪笑着开口, 眼底里的温柔荡然无存, 带着明晃晃的调戏。
“什么”乔菀受不住嘤咛,大口大口喘着气。
“为夫的难道不能让菀菀满意吗?”他用力, 她嘤泣。
“没见过别人的,怎么知道将军的大不大?”乔菀咬唇, 指甲在他肩膀上抠出一小块红色的月牙儿。
“嗯?还想看别人的????!!!”
“没有,我可不敢, 将军这样小心眼。”她看着他眼底的震惊,笑得更欢, 趁他不备, 手挣扎着从他掌心逃出。
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就喜欢看着他发疯地把她抓回去, 这样才能更深刻地体会他迫切的爱。
果然——
“不许逃,给我回来。”她手腕又被赫连时扣住。
“哐当”, 玉镯子撞在浴桶壁上发出脆响。
乔菀对上赫连时急切的眼, 笑得狡黠。
赫连时知道这点力道还不足以让她难受的跑,分明就是她最喜欢的点, 这时候她故意躲他,只有一个原因。
玩他呢,把他当狗溜。
不过无所谓,他乐意给她当狗。
如果是舔狗就更好了。
“菀菀这么喜欢玩?”他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看得乔菀心里发毛。
“将军要怎么玩?”她虽然心里发毛,心底里还是痒痒的。
毕竟他体力又好,伺候的也周到。
她紧张地看着他的脸,眼神飘来飘去,又落到他生的块块分明的腹肌上。
赫连时把她的手松开,又把她的手挪到他肩膀上。
她的一截白藕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格外显白,被他带到怀里如同一只被大灰狼揣在胸口的小白兔。
“眼尾怎么这样红?”赫连时低头吻了吻她泛着桃色的眼尾,按着她腰身的手紧了紧。
“我也不知道”乔菀捏捏他胸口,语气软乎乎,“那将军喜欢吗?”
“比抹了胭脂都好看,我自是不甚喜欢。”
“哗啦!”
赫连时抱着她出了浴桶,乔菀手忙脚乱地想找些遮挡的物件,浑身上下除了湿透的发,什么都没有。
羞得她整个人贴着赫连时更紧,缠着他身上的暖意。他把她裹在薄薄的衾被里,擦去她身上的水渍。
他的手顿在她肩头的疤痕上,这道疤痕是乔菀为他运送物资时候被绳子勒伤的。
“还疼不疼?”赫连时伸手摸着这道和月牙一样的疤痕,在她无暇的肌肤上有些突兀。
“不疼。”乔菀仰头,眼里还带着泪珠,却倔强的不让它流下来。
赫连时眼底里漫着晦暗,是他不好,让她受伤。
乔菀见他眼底失落,知他又是在责怪自己。
“将军回府后给我准备最好的药好不好,我不想留疤。”她勾住他腰身,撒娇道。
“好。”赫连时垂眸,轻轻吻了她肩上的疤痕,与她脖颈交错间,一滴怨恨自己的泪水悄然落到枕间。
忍住眼泪的间隙,他又听见乔菀温声道:“到时候我也给将军抹抹,我也很心疼将军身上的疤痕。”
“心疼我?”赫连时一愣,蓦然反应过来,自从父母走后,乔菀是第一个说心疼他的。
“菀菀不嫌弃我身上打仗落下的疤痕恐怖难看?”他一顿,直白道出心中所想。
她却笑起来:“我从来都不觉得这疤痕难看,第一次见将军身上的疤痕,心口只有心疼,再说了这疤痕是将军的立下赫赫战功的荣耀,我喜欢得很。”
旁人图赫连时一身战功,图他满门荣耀,图他生的好看,过去有不少女人也向他示好,可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怜他,可以抛开一切爱他。
只有他的菀菀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琴懂他,她一颗玲珑心也与他心意相通,就连房事上也与他琴瑟和鸣。
叫他怎么会不动了心?
“菀菀对我为何如此好?”他动情,指尖绕道到她发间,动作愈发缠绵。
“因为我心悦于将军呀。”烛光晃动下,她一双明眸弯起,如情蛊般牢牢锁住他的心房。
也许魏晗那情蛊当真下到他心里了,叫他深深陷入她一颦一笑间。
“想要将军亲亲。”她蹭上来,弄得他抓心挠肝的。
“好。”赫连时声音哑下去,“想听你和我说好听的话,又想亲你怎么办?”
“那都依将军的。”乔菀声音小下去,捂着的手主动挪开。
他俯身,她扯过衾被遮盖住脸,不敢看他。
“甜甜的。”良久,乔菀脚趾都蜷缩在一块,眼角憋出了泪痕,赫连时才肯放过她,在她耳边耳语。
“真的那么甜?”她从被子里悄悄看他,正好对上他乌黑的瞳仁。
“是呀,菀菀对我来说,就是甜甜的糖。”赫连时不会说情话,有些话说的直白又羞人。
“今日前半夜暂且不睡了。”
床幔落下,一室旖旎。
次日,乔菀撇撇嘴,看着凌乱的床榻,嗔了一眼赫连时。
“我没法下床走路了。”她闷声,整个人伏在被子里。
“那我帮你揉揉?”赫连时边替她拿了新的小衣,边给她端茶水。
“不要,哼。”她轻轻踹他一脚,捏着小衣,鼓着脸,“将军肯定又要乱来。”
赫连时轻笑,端着茶水慢慢喂她,软声哄着:“那我喂你喝水总行了吧。”
等到二人温存好,赫连时也起身准备出营帐。
一小兵急匆匆地赶来,步伐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身后还跟着年迈的城主,见城主刘清河眼中含着怒意,赫连时心知有事发生。
刘清河面色不善地看了眼站在赫连时身旁的乔菀,压下心中的怒气,直言道:“将军夫人昨日包的药可有经过他人之手?”
乔菀蹙眉,仔细想了想昨日包药的情景,摇摇头道:“城主,昨日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将草药装进药包里了,之后交给旁人送到医馆,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不知?那你可知有几百号患了瘟疫的百姓,用了你的药之后,上吐下泻,现在还在医馆门口苦苦哀嚎?”刘清河自恃德高望重,和晚辈说话起来自是不留情面。
他继续道:“莫说有没有经过他人之手下毒,前几日我们要将夫人当做祭品,难保夫人不会怀恨在心,想要加害枫叶城百姓。”
赫连时冷着脸,一把将乔菀拉到身后,对刘清河道:“刘老,这药并不止经过我夫人一手,还请将事情都调查清楚再下定论。”
刘清河敲了敲拐杖,神色阴沉:“那还请赫将军尽快查清这事情,若真是夫人,将军也莫要徇私,千万别寒了枫叶城百姓的心!”
刘清河又抬头看着乔菀,面露鄙夷:“夫人金贵,将军又宠爱的很,接下去就不劳烦夫人为我们这些贱民弄草药了,省的脏了夫人的手,也寒了百姓的心!”
乔菀欲言又止,藏在袖中的手捏成拳头又无措地松开。
她想为自己解释,可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刘老,我夫人向来善良,定不会做出这般苟且下流之事,此事我会尽快派人查明。”赫连时见刘老佝偻的背,眼底不忍。
可菀菀一向最是善良,绝不可能是这种人。
刘老依旧摇头,冷冷道:“这一次吃了药的人都上吐下泻,我找白军医看过了,每一份药剂里头下的腹泻药分量都差不多,又让人不会有生命之虞,又能让人饱受折磨,这般精准的药量,除了通医术的夫人,我都不知道还要怀疑谁。请将军收起对夫人的怜爱。”
赫连时皱眉,如此看来,这凶手更不可能是乔菀,明摆着是有人故意要害她,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多线索都直指她?
一切都像有人故意为之。
可真正的凶手却将自己抹的没有一丝痕迹。
“我自是知晓刘老的焦急,但此事没有查明之前,还请勿要轻易论断,这一切太巧了,我不相信会是我夫人做的。”赫连时正定神色,眼中没有半分对乔菀的怀疑。
不等刘清河继续说话,营帐外头传来一阵躁动。
傅修明在外带着一队将士们拦着激动的百姓,以免百姓暴动。
“妖女,妖女出来!”与先前喊乔菀“神女”不同,自从吃了乔菀包好的药上吐下泻后,这些百姓心中就埋下了惩处妖女的心思。
神女无法祭祀,那么妖女总要除了吧?
若不是她一直赖着赫将军,让赫将军色欲熏心,这瘟疫早就解除了,哪里还要等到今日,拖累的一众人苟延残喘。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在天灾人祸面前,哪怕有一丝能够快速解决痛苦的希望,就算再离谱,人们也会和疯了一样去追求。
病魔最容易摧毁人的心智,击溃人心中道德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开始只是少数人防线被击溃,后来渐渐鼓吹起越来越多心志不坚的人,接着总有人在跟风,久而久之,人们也信了离谱的方式能够解决问题。
原始,疯狂,不带着人性。
架着所谓的“妖女”,“神女”,以满足自己心中对生的渴望。
赫连时拉着乔菀的手心,先不说如何解决问题,他心中已经想好了好几种让乔菀逃跑的法子。
旁人不在乎菀菀的生死,可他在乎。
第63章 他不护着她,谁来护着她?
同时乔菀忽然腹痛难忍地蹲下, 面如土色。
刘清河睨了她一眼:“夫人这是要装作柔弱逃过众人的声讨吗?”
“我没有”她咬着牙,手指深深嵌入掌心,一阵恶心涌上胸口。
赫连时顿时慌了, 也顾不上旁人的目光,拦腰抱起她去了榻上。
“怎么了这是?”他摸摸她的额头, 替她掖好被子,温声道。
“肚子疼, 还特别想吐。”她难受地皱着眉,手抓着腹部处的衣服, 缩在衾被里。
一个念头瞬间在赫连时脑中冒出——
怕是药材送来菀菀这里的时候已经被下毒了。菀菀和这些药接触了整整一日, 这些药便慢慢入她体内。
他脊背一阵发凉, 若是这样,她接触到的泻药是患者的几百倍, 恐怕有生命之虞。
“来人,快去请白军医!”赫连时失声, 无措地握住乔菀的手,碰到一手的冷汗。
乔菀只觉得自己腹部烧的难受, 整个人好似被裹在一团火里,五脏六腑被炙烤地想全呕吐出来。
昨日碰到草药的手指也灼烧得疼, 如同抓住锋利的荆棘般割手。
“疼。”赫连时把她抱在怀里, 她抽噎着摸着他身上冰凉的甲衣, 缓解手心的灼烧感。
“要冰块”乔菀的手在他甲衣上冰了一会, 甲衣被她捂热,又是温温润润的感觉, 让她更加烦躁。
她想呕, 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去弄些雪给你,等我。”赫连时阴沉着脸, 撩开营帐去外头亲手捧了一大把雪,他扯下衣摆的一块布,仔细将雪揉成雪球用布包好。
试了试用布裹好的雪球温度,不至于冻着她的手。
刘清河和一干百姓面色冷淡地看着赫连时做这一切,他们都认为赫连时疯了。
傅修明拉住他的手,淡淡道:“你与乔菀莫不是在演戏?”
“怎么,连曾经说过喜欢她的王爷如今也不相信她?”赫连时心底里更寒,怕是除了他,无人相信乔菀的清白。
“王爷,末将从不开病人的玩笑,也不会胡乱玩闹。”赫连时用力扯开被傅修明拽住的袖口,头也不回地进了营帐。
“将军,我一个人好害怕。”见赫连时进来,乔菀忍着疼,偎在他身上,泪水簌簌掉落,打湿他的衣角。
“别怕,我在这,呐,你捧着这个,手心是不是会好些?”赫连时一手把用布裹着的雪球递到她手心,还有一只手隔着衣服替她轻轻揉着腹部。
乔菀低头,看见他被冻得通红的手,心底里好似被万根发丝捆住一般勒得生疼。
他手上的剑伤也被冻得裂开,许是身体太疼,乔菀几乎要感同身受赫连时手上的疼。
傅修明撩开营帐,大步进来,见乔菀确实疼的死去活来,才真正相信了赫连时的话。
他们没在演戏,那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着一切?傅修明环视了一圈营帐外的人,耳边还响着乔菀埋在赫连时怀里的哭声。
该死,不知道为什么乔菀的哭声砸在他耳朵里,搅得他心烦。
明明是他先放弃她的,要把她推出去平住悠悠众口。
白子期提着药箱,身后还跟着几个背着箩筐的男人,从远处快步跑来。
傅修明见到白子期来,不知为何,心中的紧张突然缓和了几许,甚至为乔菀能被医治而高兴。
他早想好了,若是这瘟疫一直不缓解,百姓暴动,他便顺应民心,用乔菀当着祭天平民心的祭品。
至于赫连时,他是王爷,赫连时不能不听他的。
可他的心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白子期匆忙对傅修明行礼后,提了药箱进了营帐。
“将军,让我看看。”白子期捏了帕子搭在乔菀的手腕上,隔着一层床幔细细把脉。
赫连时抱着乔菀,脊背靠在榻上的梨花木上,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盯着她泛红的眼眶,放缓了声音:“别怕。”
“可是大家都觉得是我下的泻药。”想起刘清河怨恨的眼神,乔菀心中就委屈的很,她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她巴不得百姓赶紧好起来,免得拿她祭祀。
“我相信你。”赫连时伸手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一双眼里浑然是对她的怜意。
他不护着她,谁来护着她?
白子期拿出银针为乔菀施针,缓解好她身上的疼痛后,捻着发黑的银针,沉声道:“夫人也中了腹泻药,只不过这药不是从口而入,而是从皮肤表面渗透进去,不过好在渗透的不是很深,因而只是导致夫人难受,但是对身体的伤害还比较小。”
缓一些过来的乔菀,不禁庆幸起昨夜与赫连时在浴桶里泡的久,她抬手,手心的草药汁也被他细细洗的干净,若是她自己,定是懒得洗这么细致,只怕今日会更疼。
赫连时拿着丝帕一点点摁着她额头的汗珠,又接过白子期递过来的药丸,喂着乔菀吃了下去。
约莫一刻钟后,乔菀才觉身体舒畅,有如清风拂过般清爽。
“你可知这是什么药,竟然这样毒辣?”乔菀靠在赫连时怀里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开,隔着一道床幔向白子期询问道。
“吐蕃那里的泻药,我们南越国是没有的。这药还极为珍贵,是吐蕃后宫娘娘们宫斗常用的药,无色无味,入口即顺着咽喉灌入,让人无故上吐下泻,若是没有入口,接触的药剂大了,也会让人产生呕吐腹痛的感觉,尤其是接触的皮肤部位,会灼烧的疼,但表面又看不出伤痕。”
听着白子期的话,赫连时打开乔菀的手心,果然一点伤痕都没有。
没有伤痕,乔菀也无从证实自己同样被这药荼毒,她病一好,又要成为众人声讨的对象。
枫叶城的人都将矛头指向了乔菀,甚至以为她今日是在装病,只有赫连时看见乔菀疼的眼泪濡湿了他衣裳。
“这药实为阴毒。”赫连时凝思,指腹揉着乔菀的掌心。
“可为何城主说,每包药下的剂量都一样?纵然是严格按照药方配的草药,可每一种草药不可能都分配的如此均匀,其中的泻药更不可能平均分配。”靠在赫连时怀里让乔菀心情平复了许多,冷静下来思考整件事情,她觉得蹊跷。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白子期起身,去营帐外向先前和他一道来的人背篓里拿了包药来。
“我把这些草药都一一打开验过了,里面根本没有吐蕃的那草药,但是结合百姓们吃下去的反应,代表这药包里面就含了那药,太过奇怪。”
赫连时隔着帕子,拿过药包,盯着外头的草纸沉思许久,才道:“菀菀,你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可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乔菀蹙眉,努力回想昨日的情景,看着那裹着药的草纸,忽然瞪大眼睛:“昨日包药的草纸似乎更软,更湿一些,上面还有淡淡的灰色,当时没有多想,今日一看这草纸,竟然是干干净净素白的,没有一点别的颜色。”
白子期闻言,忽然一掌拍在腿上:“将军快松手,别拿这草纸药包了!!我知道为什么了!”
其余二人皆是不解地看向激动的白子期,等着他说出原因。
“这药无色无味,可以溶于水,我想这下药之人定是将药融在水里,然后用来浸泡包药的草纸,这样药就均匀地带到每一个药包里。”
“可这药还是在草纸上呀?”乔菀不解。
白子期微妙一笑:“这就是大夫才懂的事情了,这药极为神奇,遇冷挥发,挥发后喜欢黏在草木上,这样一来就下药成功了。之前我也说了,此药无色无味,根本察觉不出来。”
“夫人应该就是与这些药接触太多了,所以引发身体不适,而这药入水即化,百姓泡下去,喝了汤药,就算出了事情,事后拿着草药残渣,更是什么都检验不出来。”白子期解释道。
乔菀一脸了然,可空口无凭,又要如何让百姓相信这些呢……
赫连时对上她担忧的眸子,柔声安慰道:“莫愁,我早些就派人将碰过药材的人都召集到外头了。”
乔菀松一口气,他做事,向来是体贴周到的。
“既然事情有了眉目,接下来就叫城主他们进来吧。”赫连时盯着地上的那包药,正色道。
待到赫连时让白夜将接触过药材和草纸的人都带进来,大家也都到齐了。
傅修明踌躇地看了一眼床幔后坐着的瘦弱人儿,指尖在袖下摩挲着,心里忽然起了怜意。
只是他没有资格,连朋友的安慰都没法给。
白子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大家解释了一遍,城主刘清河的面色从震惊转变为愤恨。
“若不是白军医医术高明,恐怕我们都要被蒙在鼓里”这半月以来,白子期在医馆为救瘟疫百姓尽心尽力,刘清河都看在眼里,他的话,刘清河会相信,只是他还是觉得没有证据,这话说的太空。
不过很快便有人漏了陷。
负责送草纸的是两个小厮,一个叫卫龙,一个叫福生。
福生看起来是个憨厚的,听着白子期所讲,害怕草纸之事怪罪到自己头上,不禁手心捏把汗,但面上除了担忧,毫无心虚之色。
这也是正常反应。
而卫龙——
卫龙一进来时,目光就死死盯着床幔后坐着的乔菀,赫连时登时就挡在了床幔面前。
赫连时上下打量着卫龙,见他手腕上隐隐有一道黑色的印记,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页书上的图腾。
吐蕃死士!
不好!他是如何混进来的!
第64章 她的委屈,他会替她一点点讨回来
不等卫龙有所反应, 赫连时当即抽出寒霜剑,护在乔菀跟前。
白夜看懂赫连时的眼神,三下五除二压住卫龙, 然而卫龙是吐蕃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并不好对付。
卫龙一脚踹飞身旁的椅子, 和白夜扭打在一起。
傅修明冷着眸子,加入这场斗争。
打斗中, 卫龙步步逼近床榻,赫连时将乔菀拦腰抱起冲出营帐, 其余一行人飞快地拖住卫龙。
一切都解决的干脆利落, 等卫龙被压到赫连时面前时, 他眼里透着不甘的猩红,瞪了一眼赫连时怀里的乔菀。
吐蕃死士训练时, 都会进行日复一日的“熬鹰”,以达到一眼就震慑到对手的目的, 卫龙这一眼目眦尽裂,如毒蛇吐信一般要将乔菀吞入腹中。
在场的大部分男子上战场见过比这更恐怖如斯的敌意, 自是没有被吓到,只是乔菀到底少见这种恶意。
她心里一跳, 攀着赫连时衣襟的手下意识抓紧, 不久前刚刚恢复血色的朱唇霎时变得惨白。
赫连时见乔菀这般苦色, 知她定是被死士吓着, 垂眸温声道:“乖,闭眼, 别看。”
乔菀侧脸躲进他温热的胸膛, 她不知赫连时在说完这句话后,面色陡然冷了几度, 毫无与她说话时的温柔。
赫连时看向被强行压在地上的卫龙,强压住心头的怒意,声色俱厉道:“吐蕃此番派你来嫁祸我夫人,是何用意?”
傅修明站在一旁,没有多说话,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蜷缩在赫连时怀里的乔菀。
白夜掐住卫龙双颊,强行从他口中取出未咬碎的毒囊,丢到一旁。
卫龙依旧不说话,眼睛里燃着怒意,回瞪赫连时。
“撩开他袖子!”赫连时语气冷硬,给白夜使了个眼色。
卫龙想缩手,被白夜狠狠扯回去,挣扎间,卫龙袖子撕裂,崩裂出丝丝蚕线,赫连时眼眸在看清他手臂上的图腾印记时,彻底冷了下去。
吐蕃太子,公主豢养的死士身上各有不同的印记,而卫龙手臂上刻着的,便是一只藏蓝色的振翅蝴蝶,蝴蝶旁紧挨着弯弯的黑月。
《吐蕃异志》(本文架空历史,勿要考究,滑跪)记载过黑月象征着吐蕃公主令月,欲飞不飞的蝴蝶象征着被令月攥在手中控制的死士。
“先前你们吐蕃公主来求和,失败后竟然采用如此下作手段?说说你们此番用意?”赫连时冷哼。
乔菀就在他怀里,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发怒凶狠的一面,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直接解决了这个想要加害她的吐蕃死士。
赫连时又向白夜使了个眼色,白夜明了地拿过一团破布塞进卫龙嘴里,防止他咬舌自尽。
纸和笔被丢到卫龙面前,白夜示意他只能书写回答。
卫龙睨了一眼纸笔,挑衅地向赫连时挑起下巴。
赫连时嘴角勾起,眼里泛着狠厉,手将乔菀的耳朵捂了捂。
乔菀耳边只有自己身上跳动的脉搏声,她想睁眼,却被赫连时更紧地拥入怀里。
“上刑。”赫连时薄唇轻启,他对敌人向来毫不手软,更何况是要针对他菀菀的人。
他这话说的极轻,落在人耳朵里却仿佛带了极强的压迫感和杀意。
白夜微愣,赫将军许久没有露出这般凶狠的模样了,尤其在遇见夫人后,更是时常嘴角带笑,待人愈发宽厚,上战场时也少了几分从前的冷酷。
夫人的出现让众人几乎要忘记,赫连时年少成名,是在战场上踏着无数尸骨一步步爬上来的,手段怎么可能不狠辣?
白夜试探道:“最严的刑罚?”
“不,最生不如死的。”赫连时将怀里的人捂得更严实,不会让她听到一点点脏污之事,下巴朝卫龙的方向微扬,“不要让他出声,省的喊太大声,脏了菀菀的耳。”
若不是吐蕃人从中作梗,怎么会无端让菀菀受了这么多委屈?
他会替她一点点讨回来。
候在一旁的白子期少见地怜悯瞥了卫龙一眼,这刑罚是他和赫连时耗费了三日三夜研究出来的,能钻人心骨的疼,却叫人不能死去。
多的是死士和敌军探子在这道刑罚面前溃不成军,将事情全盘托出。
乔菀依偎在赫连时怀里,男人温热的掌心贴着她耳廓,眼睛只能看见他胸膛处的衣裳。
纵然赫连时将她的视线和听力挡的严实,她也不能不感受到他周身弥漫的冷意。
乔菀微微挣扎了一下,想看看他的表情。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的动作,赫连时的眼里柔了一瞬,依旧捂着她耳朵,复拿了帕子盖住她的眼。
拶指刑,赫连时在其原先的基础上加了横向的竹签子,竹签子泡了白子期精心调制的荨麻汁,等到拶子收紧,横向的竹签子带着荨麻汁嵌入指骨,相互穿透血肉,再大力抽出。
“拿垫子垫在他前面,省的血脏了地。”赫连时眼风扫过,如雪原上刺骨罡风。
卫龙手指微颤,死死忍着这刑罚。
血一滴滴落到面前的垫子上,他还是昂着头,蔑视着赫连时。
“倒是个忠心的人。”赫连时瞳色骤沉,“去把他手臂上的月亮刺青划花。”
死士尤其效忠主人,不允许象征主人的任何东西被破坏。
卫龙见白夜提着匕首,神色中果然带了慌张。
赫连时抬手撤去拶指刑,示意卫龙快写吐蕃屡次三番对伤害乔菀的用意。
卫龙拧眉,握着笔杆子,歪歪扭扭写下几排大字——
“竖子无情,怎能入公主青眼!故意几次陷害她又如何,她活该!就该被拿去祭祀!”
“她”显然是指意乔菀。
“公主”二字卫龙写得极为慢,带着预备着贡品般庄重,这两个字边血渍也滴的最多。
这一纸足以向众人证明乔菀的清白,城主刘清河的眼里除了震惊,还有为先前先入为主,侮辱乔菀的深深愧疚。
傅修明见这一页纸,再揣测卫龙眼中的醋意和不甘,脑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日令月特意化了一张与乔菀几分相似的面孔,如今又将乔菀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让赫连时在她和民心之中选一个。
若是赫连时一念之差,放弃了乔菀,失去妻子的他必然影响之后的战事。
若不放弃乔菀,也许会让赫连时与枫叶城反目成仇,到时候令月再出来做个收留他的人……
而怎么看令月都有机会接近赫连时,还能影响到南越国的军心。
此招虽险,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可令月偏偏忽略了赫连时对乔菀深入骨髓的情谊,还有赫连时的才智。
傅修明忽然自嘲一笑,他看向被赫连时紧紧护在怀中的女子,若是他,他不可能如此坚定地选择乔菀。
心爱的女人和前途,他从来都是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赫连时自是明白卫龙写下这张纸的用意,不过他可不管什么令月,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让他的菀菀知道的,免得她多想。
“将人带下去,这里都处理干净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许和菀菀说,要说就说这死士贪生怕死,主动招了,用刑之事不许提。”乔菀的清白被证明,赫连时松了一口气,眼中又恢复了自然之色。
哪里还看得出来他刚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模样?
他的菀菀不喜欢太粗鲁的人,他自是不能把这般模样展现给她,省的吓着她。
他又抬眸看向傅修明,温和道:“还请王爷勿要和菀菀说太多。”
傅修明自是心灵通透之人,内心复杂地点了点头,淡淡道:“夫人得以恢复清白,本王不会再多嘴提起她的伤心事。”
傅修明脑中蓦然想起,人人指摘乔菀时她那双含泪无助的眼,她定是委屈极了吧?
有赫连时在她身旁,倒也是一桩好事。
等到一切都处理干净后,营帐内就剩下乔菀和赫连时二人。
赫连时松了松发麻的手,略微低眉看着乔菀,眼眸中泛着自己也未曾觉察的笑意。
“将军这样高兴,刚刚的事情都解决了?”乔菀终于恢复视野和听力,先前闷闷的感觉一扫而空。
“是,那死士心志不坚,我们都还没怎么说两句话,他就自己招了,承认先前是故意向你泼脏水的。”
“这么容易?”乔菀不太相信,她总觉得赫连时不让她看,不让她听,就是为了隐瞒什么。
想起他当时周身的冷意,乔菀狐疑地嗅了嗅他衣服,猜测道:“将军发了大脾气,把人逼问出来了?”
赫连时定了定神,低头温和地笑道:“我怎么会是这般粗俗凶残的人?不信你看看四周,哪里有刑具逼问的痕迹?”
乔菀看了眼干净的地板,确实如赫连时所说,不过——
“那将军干嘛捂着我耳朵,挡着我眼睛?”
“那厮骂我,我觉得太难听了,不想让菀菀听见别人骂我,否则坏了我在菀菀心中的印象该如何是好?”赫连时挠了挠她手心,“怎么,菀菀想看我发脾气?”
“将军发脾气,我还没有见过呢。”洗去冤屈,乔菀心中自是轻松多了,也与赫连时开起玩笑。
“我才不舍得对你发脾气。”他目光潋滟,双手拢着她细软的腰肢,如暮色轻拥孤舟。
“那城主还会像从前一般针对我吗?”乔菀想起刘清河那如刀的眼神,便有些害怕他。
“不会的,谁敢?!”赫连时假装生气地咬咬牙,忽而轻笑起来,“先前要拿你当祭品的事情,那人后来也招了。”
“那便好。”乔菀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下,没想到不用一个月,她身上的“神女”和“妖女”之名便不攻自破了。
不过她还是打心眼里希望枫叶城的瘟疫早些好起来。
“对了,将军,杏杏近日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她。”
第65章 谈一整章的恋爱~
“等等。”赫连时扶额, 无措地抿抿唇,“我替你解决了这么大一桩事情,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我”乔菀被赫连时按回榻上, 垂眸咬唇,深深地反思起来。
高兴过头了, 忘记最大的功臣赫连时了。
她问了城主是否还会针对她,还开心地要去见连日未见的杏杏, 却没有和赫连时说一句谢谢。
可他们不是老夫老妻嘛?
乔菀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笑眯眯地开口:“我与将军都老夫老妻了, 还讲究这些嘛?”
话里带了几分撒娇和心虚。
“哪里老?”赫连时勾唇反驳。
他刚刚对着卫龙发了好一通脾气, 也很伤身的好不好, 结果菀菀还不安抚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此时被关起来的卫龙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明明刚刚全身心受伤的只有他
卫龙还在咒骂这赫连时就是个活阎王, 哪知道这冷面冷意的活阎王此刻正像一只小狗般对着自己夫人摇尾巴求报酬。
“你看看我,手指生的匀称好看, 皮肤紧实没有苍老的皱纹,还有这一头的乌发, 一根银丝都找不到,菀菀怎么能说我老?”赫连时在乔菀面前, 总是主动的近乎不要脸。
眼下, 他像孔雀开屏般细数着自己美丽的羽毛, 还得意地抖了抖:“我一身军功, 还爱菀菀,事事都依着菀菀, 还给菀菀最好的体验”
乔菀脸猝然绯红, 眼睫下扇动着一片盈盈春色。她伸出了一根细如葱根的手指,急急忙忙堵住赫连时的嘴, 真怕这人这张嘴接下去还要说出什么浑话埋汰她来。
赫连时才不依着她,侧头一口咬住她的手指。
乔菀错愕,手碰到男人温润的唇,来不及收回来,一双眼便对上赫连时含着醉色的眸子。
乔菀忽然想起来新婚之夜与他喝下的合苞酒,在酒缸中沉闷酝酿许久,辛辣又热烈,足以抵御枫叶城的刺骨飞雪。
“怎么愣住了,咬疼你了?”赫连时忙松开她的手指,把她手指放在手心翻来覆去地检查,确定上面只有浅浅的一小排牙印才放心。
这一小排牙印,不疼吧?
不过他的菀菀最是娇嫩,或许真的疼了。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新婚之夜喝的合苞酒。”乔菀指尖传来赫连时手心的温热,她挠了挠他手心。
他的手掌很大,几乎比她大了一倍,掌心干燥又温暖,细细摸着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想喝酒?”赫连时见她玩自己的手,嘴角弯弯,眼里微光如暗室流淌天光。
她上次喝了酒,可疯了。
迷迷糊糊地主动,怪可爱的。
“呵~”赫连时低头看着乔菀把自己的手翻来覆去,靠在她耳边轻轻嗤笑,“或者想牵我的手吗?”
他的呼吸扫过乔菀耳后碎发,顺着发丝一路乱到乔菀心上。
他的胸膛就靠在她身边,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就只剩下赫连时胸口处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
赫连时的掌心向上,乖乖地落在乔菀膝盖上,任由她拨弄。
乔菀知他眼中灼热,羞的迟迟不敢与他对视,只靠的他更近,眼神定定地落在他掌心分明的纹路上。
赫连时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又看了一眼乔菀发红的耳廓,眼里擒着淡淡的笑意。
刚刚她还和他说是老夫老妻,结果禁不起一点撩拨。
眼下连话都不敢回。
赫连时微微弯了手指,碰了碰乔菀发愣的手。
乔菀莞尔一笑,手顺着他手腕慢慢滑到他手心,摸着他手心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纹,打了几个圈圈,又延着四道指缝摸去,揉着他的指节骨。
她轻轻掐了掐赫连时的指头,便被他灵活地缠住。
她手指每退一寸,他手就紧随其后缠紧一寸。
乔菀蜷缩的腿被顺着仰后的身子舒展开,蹭着赫连时腰间,脚趾勾住他劲瘦的腰后。
十指相扣,压得乔菀的手深深陷入一边的衾被中,赫连时的手缠啊缠,与她掌心的软肉紧贴又松开,生生在二人掌心间蹭出一层薄汗。
营帐外飞雪肆意,压得枯枝比初来时矮了几分。
营帐内重重纱影,合在热气蒸腾的炉火旁,赫连时敛眉不语,低头在乔菀颈窝处轻轻吮吸,眼中如黑云过境,压着沉闷的雨势。
乔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见赫连时起身拿了胭脂,俯身凝视着她瘦削的肩头。
那一处的疤痕还未好。
乔菀缩了缩,眉下闪过一丝无措,想撩起衣裳把它遮住。她昨日沐浴的时候,见这道疤痕更难看了点,一时间心中难受,也不想给赫连时看这道丑陋的疤。
“别看”
“对我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我从来不介意菀菀身上这道疤。”赫连时俯身凑近她肩头,鼻息扑在乔菀那道疤痕上。
随即,他怜爱地吻了一口那道疤。
乔菀只感到一阵酥麻从天灵盖直冲脚底,她抬眼,对上赫连时幽深的眸子,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仿佛被冻住般,呆愣在原地不动弹。
“菀菀喜欢什么花?”赫连时见她远山黛眉下,一双水眸染了惊鹿的无措,朱唇微启,好不令人怜爱。
“海棠?”乔菀也懵了,乖乖顺着他回话。
赫连时拿了细笔,蘸了胭脂,一点点在她肩头细细描摹。
“别动,很快。”他扶着她的肩膀,温热从肩头传来,乔菀悄悄侧头看他认真的神色。
“将军还会画画?”胭脂点在肩头,有些冰,乔菀忍不住缩了缩。
“以前学过些,虽然学的不精,但是画朵海棠花还是好看的,菀菀放心。”赫连时贴着她,拿着笔顺着疤痕的轮廓慢慢勾勒着,怕她冷,嘴里哈着热气替她暖着。
二人少有的靠得这么近,还安分地做着正事。
乔菀躺着,后脑懒懒倚着青玉抱香软枕,微微侧着眸子看着趴在肩头的男人。
她没想到赫连时那双手,既能舞刀弄枪,又能拿了笔在她肩头精雕细刻。
“我侧着眼睛看好难受,将军能不能拿个镜子给我?”乔菀眼睛斜的都酸了,还是只能看到一点图案,再这样下去,她眼睛都要废了。
“好,是我考虑不周了。”赫连时勾出一片花瓣,将笔放了放,取了小镜子递给乔菀。
这下乔菀心满意足了,她将镜子撑在胸前,手虚虚地扶着,准备调一个又能看见肩头上的海棠,又能瞧见赫连时的脸的角度。
只是这位置未免太难调了。
镜子往上斜一分,赫连时的脸出现在镜中,镜子往下挪一点,又只能看见悄然在她肩头盛放的海棠。
好失望,能不能两个一起看见啊。
“哎。”调镜子位置手也酸,乔菀忍不住叹了口气。
赫连时自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弯起,复而起身又拿了一只笔过来递给乔菀。
“这么无聊,那菀菀也替我画一个在身上?”
“画在哪里呀?”乔菀盯着赫连时一张俊脸,目光炽热地缓缓从他的眉眼挪到鼻尖,又触碰他轻抿的唇。
她眸光下移,见着他鼓起的喉结。
她伸手,打量着他表情。
将军这里,应该很敏感吧?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顾不上赫连时错愕的的目光,按了按他的喉结。
赫连时吞咽。
喉结滚了滚。
乔菀忽然计上心头:“将军,我在这里给你画一朵海棠花,每次将军滚动喉结的时候,海棠花也会动呢,和活了一样。”
赫连时内心:荒谬啊荒谬啊!
但表面:自己的妻子自己宠。
“菀菀的主意出的真好,只是这花能不能换个地方画?”赫连时少见的露出难为情,语气还有些扭捏?
乔菀噗嗤一笑,笑得厉害了,眼睛上下两层睫毛和要飞了似的,失了往日的端庄自持,却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她伸手扯了扯赫连时领口,赫连时俯身靠她更近,温热的鼻息扑在她额头上。
“这里画一个吧,怎么样!”乔菀笑着,已经侧身蘸了点胭脂,开始在他胸口挥毫。
“菀菀轻点,好痒。”赫连时低笑着,努力维持住身形给她肩头添上最后一朵娇艳的花瓣。
乔菀才不听他的,如同弹琴般轻拢慢捻,打圈作画,一会用些力气,一会散些力道,浑然不知赫连时早已停了手中的笔,看向她的眼神愈发藏了欲念。
笔尖的毛撩拨着他胸口心脏的位置,随着他呼吸一起一伏。
他悄悄压低了身子,唇瓣缓缓擦过她鼻尖。
乔菀画好一朵海棠后,眼眸一转,又写上了自己的名——“菀”。
正正的写在他心跳最剧烈的地方。
赫连时不动声色地拿过她的笔,看着她喜滋滋地欣赏自己的大作。
乔菀没注意到赫连时的声音哑了哑:“我给菀菀的也画好了,菀菀看看。”
乔菀仔细端详着镜中自己的肩头,上面的海棠花可比她画的好看多了。
重瓣顺着疤痕错落地交叠,每一片花瓣都有自己的曲线和舒展的方向,也不知道赫连时如何运笔的,花瓣中还有淡淡的渐变,向四周悄然延伸。
宛如一朵真正的海棠,衔了浓浓的春意,开在最白的雪上,热烈又张扬。
彻底遮住了乔菀嫌弃的那道疤痕。
乔菀几乎看痴了,拿着镜子,挪动着肩膀,这个角度瞧一瞧,那个角度瞧一瞧,越看越喜欢。
“将军画的真好看。”她不吝啬对赫连时的表扬,她此刻心情大好,捧住赫连时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浑然不觉赫连时眼里的醉意更甚。
“菀菀。”他伏在她胸.前,衣领扯开,像极了男狐狸。
乔菀手撑着他胸口,娇嗔道:“将军胸口刚刚画上去的海棠花都要胡啦,别蹭。”
赫连时顿住动作,治好老老实实地撑着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里有点委屈。
乔菀知道他想干嘛,特意把肩头的衣裳又往下拉了拉。
赫连时看着她明目张胆地摆弄,明摆了就是要欺负他。
看她这样不怕,赫连时顿时想起来今日是她来癸水的日子。
“将军,早些时候不是说要喝酒嘛。”乔菀想喝酒暖暖肚子,可这样一来,简直惨了赫连时。
暖肚子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带着醉意的乔菀对赫连时来说就是百倍的情蛊。
他会忍不住,还会伤害到她。
再说了,先前他让白子期开了一堆暖肚子的药,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酒之后喝。
于是,其实并没有来癸水的乔菀,默默地看着赫连时叹了一口气,给她盖上了小被子。
又过了一会,赫连时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汤给她。
赫连时手轻轻替乔菀揉着肚皮,一脸担心的模样。
乔菀内心:这男人太可爱了,忍不住继续骗他。
她摸摸他的头,巧笑倩兮。
此时都一派和气暖融。
直到——
赫连时把汤药吹温了,舀了一小勺递到乔菀唇边,乔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我不想喝。”乔菀伸手挡住赫连时的手。
“为何?乖,喝了就不会疼的难受了。”乔菀第一次因为癸水晕倒在赫连时房中,给他留下了极深的阴影,他不会让她再因为这些病痛难受。
因此这调理癸水的药,必须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乖。”赫连时边哄着,边拿了冰糖喂她。
乔菀揪着被子一角,黛眉蹙起,最后低头心虚地应了一句:“其实我没有来癸水。”
没有癸水?!
一个更为大胆的念头钻入赫连时脑海里。
第66章 婚后没怀上,赫连时以为自己不行
莫不是怀了?
赫连时微愣, 药碗捧在手中颤了一下,他也不管汤汁洒在手上,忙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乔菀额头。
很快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不对劲, 哪有看人怀孕摸额头的。
乔菀见他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掩唇轻笑, 拿了新帕子替他擦着被汤药打湿的手。
赫连时盯着她一截皓腕,脑子和被铜钟撞了一般恍然大悟, 喜脉要把手腕
他慌神间,目光落在乔菀拿着的帕子上, 定了定神, 瞥见上面用金丝线绣着“乔”和“赫”两个字, 一旁还有两只圆圆胖胖的鸳鸯在凫水,水面上飘着几朵粉色娇艳的荷花。
这荷花池倒有些像将军府中的。
乔菀感受到他的视线, 摊开帕子,软声道:“在枫叶城许久, 怀念京城风光,故此绣了将军府中的荷花池, 一旁还有秋千,但是我手拙, 一时间绣不出来。”
她原是思乡了。
自北城以来, 再到枫叶城, 都是一片白雪皑皑, 炉子炭火日夜不息,虽说暖和, 却也失了京城的翩然春色, 思及京城现在风光,定是一派绿叶生机。
赫连时柔声道:“待到战事结束, 我们便回家。”
乔菀颔首,发间珠钗也随之轻轻晃动,赫连时坐在床榻边,替她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