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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他有不比任何人弱的野心◎

帝王一怒,流血漂橹,不是说着玩玩的。

哪怕这是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头儿,可是多年浸染在这九五至尊的位置,只要他稍稍有怒意,那一瞬间的压迫感也足以让众人心肝胆颤。

广安帝神色喜怒不明,只是一双因为病气浑浊的眼睛,牢牢盯着南灼儿,就像沉睡的猛虎一爪掐住你的命脉,他沉声问道:“怎么,你不想跪朕?”

其实,按照南灼儿的身份,他需要下跪的次数也不多,不得不跪的场所,也不是非要为难他,也并非只有他一个人下跪。

众人皆以为南灼儿这次是真的摸到老虎屁股了。

广安帝因为久病缠身,有的时候就连严弃尘也难以笃定对方的心思,将死之人难免思路和别人会有些不同,督公大人敛眉垂目,袖袍下的指腹,在无人注意之时,却在快速的摩擦着。

寝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可偏生,就当事人却浑然不觉,更没有感到什么压迫感,撒谎都不会。

南灼儿直言道:“不想,应当没人喜欢下跪吧?”

南灼儿理直气壮的说着,“地面那么硬,动不动就下跪,膝盖会痛!”

浑浊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南灼儿。

半晌,死寂的寝殿内突然响起一道笑声,因为中气不足,像是破风箱在鼓动着,“荷荷荷”

广安帝大笑,配上一头乌糟糟的白发,众人都以为他莫不是疯魔了。

末了,笑够了,广安帝低咳几声,意味深长道:“朕以往做皇子的时候,也不喜欢动不动就下跪,可是这天下,说到底,只有一个人不用跪,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一旁跪地的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心头一惊,父皇这句话究竟是……

南灼儿没明白。

他就问自己能不能别下跪,这老头不回答他的问题,突然给他说这个干吗?

和他有关系吗?

广安帝生平第一次有了些颓然的心情,只因为他这个儿子好像脑回路和他搭不上线,只挥了挥手,低咳道:“罢了,到底是朕亏欠了你,想来你在山野里也自由自在惯了,不愿跪就不跪吧。”

南灼儿眉头一扬,这句话他听懂了,立刻笑道:“多谢啦!”

广安帝精神不济,又问了南灼儿在寒山寺生活的近况,平常在佛寺都做些什么,有没有参悟一些佛经佛法之类的,争取和第一次见面的儿子有个共同话题。

然后南灼儿直接来了一句‘看不懂也听不懂,但是会枕着佛经睡觉,格外好入眠’,彻底将话题终结。

“”

日头渐渐下去,最后以广安帝要喝药为由,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

这深宫中是没有秘密的。

五皇子刚一入宫,就得到了广安帝的恩宠,还亲口许诺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五皇子‘见朕不跪’,前朝后宫哗然,这可是连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没有的恩宠啊。

莫不是陛下久病,真的脑子有些不清楚了,还是他被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针锋相对惹恼,打算就这么将这个九五至尊的位置,传给五皇子殿下?

细思极恐。

夏日的天本来就黑的晚,到了临近黄昏的时候,天空多了几块儿鱼鳞斑状的缥缈云层,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看样子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南灼儿刚走出光明殿,呼吸到了外间清新、凉爽的空气,才发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幽怨的看着身后的督公大人,无声说了句,“冰酥烙呢?”

以往第一时间会安抚他的督公大人,不知为何,这次反而回避了他的视线,反而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南灼儿心下怪异,刚想上前询问,就看到大皇子和三皇子联袂而出,朝着他走来。

三皇子南文丞言笑晏晏的朝他走来,时不时扇着他的折扇,看起来风度翩翩,“五弟初来乍到,就得到父皇的看中,为兄真是为你高兴啊。”

南灼儿看着对方如沐春风的笑脸,老实说他没觉得对方有多高兴,但是对方都主动和他说话了,还是打个招呼吧。

“三王爷。”

南文丞眉头一跳,按理说南灼儿该叫他‘三哥’才是,可是想起对方连广安帝都能称呼‘老头子’,这个叫法也就不令人称奇了。

“哈哈哈五弟真性情!”

南文丞就像一个包容自家不懂事孩子的兄长,笑道:“也是,论谁突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都会不知所措,你且安心在皇宫里住着,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三哥,为兄为你解决!”

后一步走出来的大皇子南武璟,看着南文丞这个狐狸又在装模作样,眉头蹙了蹙,冷哼一声。

从他们身旁走过,还警告了南灼儿一句,“你既然已经回宫,就要尽早适应宫里的规则,不要仗着父皇对你的宽容为所欲为才是!”

大皇子南武璟,冷酷严谨,最是看不上那些嬉嬉笑笑,不守规则的人,先是一个三皇子巧舌如簧,又来一个南灼儿不按常理出牌,他觉得这个皇宫被污染了!

说完后,不待他人反应,就大步离去。

三皇子南文丞,笑着宽慰南灼儿,“五弟别放在心上,大皇兄他就是这个性子,就连父皇他也是敢顶撞的。”

南灼儿不怎么关注,他有些饿了,眼神下意识朝一旁撇去,“奥。”

这时,御前太监董铎从寝殿内走出,踏着小碎步走到南灼儿面前,“五皇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陛下早早就命人给五皇子准备好了休息的宫殿,还请跟着咱家移步先。”

董铎的腰弯到了最低,细看比之前还要恭敬许多。

南灼儿刚迈出一步,见那抹青色的身影还站在原地,他脚步一转,还是没忍住,“督公大人呢?你也住在皇宫里面吗?”

一旁目不斜视的严弃尘,连忙朝南灼儿回话,语气温和恭敬,却没有了宫门外的柔和亲切,仿佛对方和旁人无任何不同。

督公大人恭敬道:“启禀五殿下,洒家并不住在皇宫中。”

东厂这种杀人地,可不在皇宫里面,堪称整个京城内最大的垃圾处理场所,怎么能碍着这些金贵人的眼睛呢。

南灼儿一愣,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看着对面明明几步距离,但是又格外遥远的青色身影,又不知该说什么。

末了只道:“这样啊,我知道了。”

可能是因为这一路上,对方都和他形影不离的,一下子分开,有些不适应?

三皇子南文丞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别看他有文曲星之称,可并非是什么迂腐的文人,来回打量着这两个人,奈何对面那位东厂毒蛇太过百毒不侵,一时看不出漏洞。

不过南灼儿嘛

南文丞忽然玩笑般提了一句,“五弟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这一路上跟严督公处出了感情,现下舍不得了?”

此话一出,先是御前太监董铎,觉得三皇子越发没个正形了,就那位东厂毒蛇,居然也能和别人有感情?

白日做梦呢吧!

严弃尘垂下的眸子闪过一抹幽深,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接着寒光一闪,势要将人拖到井底去,然后顿时消散,回复平静,依旧是温雅中疏离的样子。

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南灼儿还认真思考了一瞬,毫不做伪道:“是啊,毕竟这一路上都是督公大人护送我入京,老实说我就跟他最熟了。”

不含任何旖旎的话语,南文丞挑眉没有再追问,心想时日还多,总会能看出些什么。

他亲切道:“五弟不必担忧,这宫里的人可都是你的骨肉手足,二皇姐,七皇弟,九皇妹,都在宫里,你与他们多接触接触,定然不会让你再觉得这宫里陌生。”

南灼儿点点头,然后在董铎的示意下,跟着走了。

踏过最后一个台阶,他忽然扭头,朝远方微弱的青色身影挥手,少年在落日辉光的背景下,扬声道:“督公大人,你记得要常来看我啊,还有别忘了冰酥烙!”

森严的皇宫中,这清脆张扬的声音,格格不入,但似乎又为这方冷冰冰的皇城,带来一丝活力和色彩。

循规蹈矩的宫人都下意识朝那抹红色的身影望去,虽然有些格格不入,但似乎并不令人讨厌。

就连御前太监董铎都笑眯眯道:“哎呦!五皇子若是想吃冰酥烙早说呀,咱家这就命人去膳房备好!”

董铎一边说,还伸出一根兰花指,笑着指了指对方,看着南灼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没由来的。

严弃尘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渐渐化为一个圆点,然后在南文丞转身朝他走来的时候,又垂下眼皮,情绪内敛到什么都看不出来。

“严督公,这一路上可是辛苦了,”大概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南文丞便直奔主题道:“看来本王的这位五弟可算是要飞上枝头了。”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语气竟然有些可惜,“可惜了,如此一个清澈坦诚的少年,偏偏被父皇用来试探我和大皇兄,明明在寺庙里,他能活的更自在不是吗?”

严弃尘眸光微闪,不予评论,“陛下的心思不是我等能够揣测的。”

南文丞‘呵呵’笑了两声,脸上的笑容却淡了,看着面前一副恭敬温雅的督公大人,他眼神一眯,道:“督公大人是个明白人,想必到了最后关头,也该选好乘凉的地儿站好,不然这日头毒,被晒伤了可就不妙。”

“罢了!”

南文丞手腕一番,折扇一合,又是一副风流不羁的才子样,他从高处的台阶看下去,半个辽阔皇城仿佛在脚下。

“有些话不用多说,形势比人强,总会说明一切的不是吗?”

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南文丞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而方才垂眸不语的严弃尘,却忽然抬起头,负手而立,漆黑幽深的眼底倒映的是整座皇城。

天边霞光漫天,幽深不见底的眸子似乎隐隐有火光燃烧似的,这是一闪而过,很难察觉到的名为

野心的火光。

不比任何人的弱。

【作者有话说】

严弃尘:站队?你在开玩笑?

本督公看起来是没有队伍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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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砸了这面宫墙◎

“这灼华宫啊,可是整个宫里视野最好的一处宫殿了,距离旁边的御花园,东边的珍宝阁,还有后苑皇室子弟们寻常放松的练武场距离都不远,不论去哪里,只要步行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御前太监董铎一边儿带着南灼儿朝他休息的寝殿走去,一边儿在旁边笑面春风的给他介绍宫里的情况。

小半个时辰还不远!?

不过这些南灼儿都不关心,他一路欣赏着四处的皇宫绿植和各式亭台楼阁,听到这里问了一句,“距离膳房呢?”

董铎的肉脸抖了抖,他算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对这位主儿有个了解了,立刻从善如流道:“不远,不远,近的很,只要五殿下吱一声,珍馐美馔,应有尽有!”

南灼儿点了点头,那就好。

“五殿下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这重华宫可是前朝的天子居所,距离后宫也近,后来皇宫改建重修后,因为当今圣上醉心朝政,不不爱搭理那些嫔妃们呵呵”

董铎一路上口若悬河,说到这里忽然挤出一个你我都懂的笑容,捂嘴羞涩一笑,继续道:“总之这宫殿就空了下来,但是里面的布局摆件可都是一等一等的尊贵,都不用重新布置,让些个手脚麻利的宫人们扫扫灰就能住!”

南灼儿:我不懂!谢谢!

路过一片荷花池,又在足以共一个车马通过的廊檐下走了一长段距离,下了三转楼梯,入眼忽然是一大片青石砖空地。

“还有啊,为了恭迎五殿下初次回京,免得一些不长眼的冲撞了五殿下,陛下特地要为殿下举办一个回宫宴会,正好到了一年一度城外的桃花宴,一些公子小姐们都要出府游玩”

董铎说个不停,宫里人都是个玲珑心思的,在他看来,如今和五皇子打好关系可没错,不管有没有实质性的利益,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陛下方才可是特命开放了城郊外的皇家林园,专门为一个皇子开放皇家苑,这可是顶顶的荣宠啊依咱家看,五殿下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低头跟在南灼儿身后,专心说个没完,下了最后一个台阶,眼神一晃,见对方忽然不走了,差点就撞上了南灼儿的后背。

顺着南灼儿的视线看去,入眼是一位遗世独立的宫装女子,背影单薄纤弱,但脊背挺拔。

董铎立刻小声提醒对方,“这位是永顺公主,殿下的二皇姐。”

面前的女子其实衣着并不亮眼。

通身也只有两个颜色,上衣是墨绿色织金鸾凤和鸣交领琵琶袖子短袄,搭配暗夜紫的妆花百褶裙,一头墨发简单用同色系的缎子系在脑后,没有任何的装饰。

如果不费力去看,女子险些就要成为那座巍峨又漆黑的宫墙背景,直到对方徐徐转身,素面朝天的脸上却镶着一双清丽幽静的凤眸,你能看清那眼底的傲骨和尊贵。

不待,南灼儿说话,对面的永顺公主先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然后看到他身后的董铎,顿时了然,“可是今日入宫的五皇弟?”

声音似空谷幽兰。

问句却露出一股笃信,仿佛出自她口中的话,向来不会有什么错。

董铎立刻迈着步子,躬身行礼,笑呵呵道:“不亏是素来心细如发的二公主,正是今日入宫的五殿下,咱家这不奉陛下的口谕,正准备带五殿下去灼华宫入住呢。”

谁料,永顺公主忽然轻笑一声,微不可查,复又归于平静,幽静的眸子落在南灼儿那张脸上,淡淡道:“殿下?”

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继续道:“也是,这两字,放眼皇宫,也只有五弟称得上。”

‘殿下’二字,不是谁都能当的起的。

只有正宫所出的嫡系男儿才配这两个字,或者是已经被天子册封的东宫,别看大皇子和三皇子尊贵不凡,势力庞大,可他们终其一生追求的,可能就是这两个字。

而有些事情天注定,有的人一出生就和旁人拉来了天堑的距离。

生来如此嘛真是残忍啊

董铎心底一紧,隐隐从这句话中品味出什么,有些诧异平常一向毫无锋芒,恭顺有礼的二公主怎么今天有些奇怪。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奉承贵人,“瞧二公主这话说的,要论尊贵,谁比这国朝唯一的嫡公主还要尊贵啊。”

永顺公主乃是当今徐皇后所出,国朝唯一的嫡公主,得陛下成年那日亲赐‘永顺’作为在宫外开府的封号,确实站在了整个国朝女子的顶端。

不过,大抵是有了前一任皇后外戚势大的例子,所以广安帝在册封第二任皇后的时候,只选了一个六品末尾的徐家女,且徐家并无多少男丁,母家也没什么助力。

永顺公主成年后,陛下为她挑选的驸马,是一白丁科考上来的学子,学识渊博,如今只在弘文馆中当了个典籍修撰之职,是个清贫适合养老的位置,不愁吃喝,却也没什么晋升的前途。

所以,也只有尊贵了。

南灼儿远远就见,一女子站在宫墙的石砖下,素手细细的抚摸着面前的石砖,灰色的石砖映衬下,素手纤细无骨,指尖沾染一抹灰尘,却丝毫不擦拭。

所以,石砖有什么好摸的???

他上前一步,有些好奇,问道:“二公主,这些石砖有什么好摸的?”

永顺公主仍旧专注的看着面前一石砖,并不回话,只幽幽道:“你该称呼我为皇姐,二公主未免太过生疏”

忽然,永顺公主又一摇头,“罢了,随你的习惯吧,要是我在寺庙幽居近十九年,突然冒出来一些陌生的人,开口就让我叫‘哥哥姐姐’的,只怕我也是不愿的。”

南灼儿倒不是因为这个。

某种意义上他其实有兄弟的,属于同一批次序列的兄弟们,虽然他之前忙着啃能量棒,没怎么搭理他们,不过大家到底也曾生活在一起,一起充过电,但这些解释起来很麻烦。

“额”他歪歪头,“多谢理解。”

走进后,南灼儿才发现面前几丈高的城墙,原来别有洞天,远处看不出来,走进后才发现,每一块儿砖上都刻着字,这些字古老又繁复,像是十几年前,又或者几百年前还没有简化的文字。

“咦~”南灼儿惊讶道:“这上面有字!”

永顺公主静立一旁,风吹动衣裙微微飘动,她却站如松,为南灼儿解释道:“这面宫墙据说有百年的历史,乃是这片土地上第一位开国皇帝明皇命人修建的,为了展现一国的历史底蕴,专门命工匠将功绩至伟的官员生平,铭刻于石砖上。”

“后来的代代帝王,争相效仿,京、州、府、县、乡只要是国朝的官员,都有机会出现在这面城砖上,后来更是不只局限于朝堂官员,只要是有名望的才子、侠客、大儒、怪才不论有没有官职都有机会被人铭刻。”

南灼儿恍然大悟,眯着眼睛,试图读出面前一块儿砖上的文字,“明中期益都任浚知县石军成。处理诉讼案件,人称公正明断黄河泛溢亲率民工筑堤防洪后又历任按察副使、河州副使、察县参政、按察使”

南灼儿揉了揉眼睛,这蝌蚪一般密密麻麻的字,着实令人头疼,“后面的有些看不清了。”

话音刚落,一道清丽悠扬的声音响起。

永顺公主并没有看那块儿砖,却顺着南灼儿的话,默念出了后面的内容:“旧历456年,正值青州□□,石军成升任兵部尚书,奏准朝廷,蠲免徭赋,开仓救灾,三年后因操劳成疾,呕血身亡,赠太子少保,谥“恭襄”。”

南灼儿一愣,仔细辨认后面的文字,确实看出了几个熟悉的字符,他看向一旁静默站立的女子,傍晚的凉风,吹动女子鬓角的落发,滑过光洁的额头。

他有些吃惊,“这些二公主都背下来了?”

就像在证实南灼儿的话。

永顺公主脚尖微转,抚摸着这面向两侧蔓延、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城墙,指尖每抚过一块儿砖,就准确无误的念诵出铭刻的文字。

“苏则,字文师,扶风武人。前朝晋大臣,少以学问品行,闻名于世,起家为酒泉太守,后又转安定、武都太守,所在皆有威名。左迁东平相,未至,途中去世,谥号为‘刚’,其子袭爵。”

“裴秀,字季彦,光周时期名臣、地图学家,出身河东裴氏,少年时便颇有名气。前朝271年,裴秀因服食寒食散后饮冷酒而逝世,年四十八,谥号‘元’。”

“作《禹贡地域图》,开创了古代地图绘制学,周帝特地命一个环形山,命名为“裴秀环形山”。”

广阔寂寥的宫墙下,只有女子沉静的声音,徐徐响起。

你仿佛跟随着她的声音,看尽古往今来的前人,这些人里有力挽狂澜的大将军,有一掷千金的王孙,有怒杀万人的帝王,有沉迷眠花巷柳的风流才子

“东晋画家顾恺之”

“明月清泉画中诗,唐朝佛禅诗人王维”

“唐王战败被俘,忍辱负重,十年重回故里”

徐徐入耳的声音一顿,南灼儿看向忽然沉默的永顺公主,疑惑道:“怎么不念了?”

永顺公主轻轻摇头,眼神默然一瞬,“没什么意思。”

没意思?

南灼儿觉得方才永顺公主悠扬婉转的声音,念起这些石砖上的文字之时,并不像觉得没意思,反而对方还挺高兴的。

落在石砖上的手收回,永顺公主眯着凤眼,眼尾难得染上一抹犀利,她仰头看向十几丈高的宫墙顶端,那是一条无边的黑线。

永顺突然问道:“你发现了吗?”

南灼儿歪头,觉得这句话没头没尾,“发现什么?”

永顺轻笑一声,弧度饱满的菱唇,划过一抹似讥似讽的弧度,“这些石砖,都有一个共同点,可是满皇城,居然谁也没有察觉。”

南灼儿皱眉苦思,一时也没明白永顺的意思,他总觉得和对方交谈格外不顺畅,女子的心思,都这般难猜的吗?

什么共同点?

不都是石砖吗?

这是让我自己想猜的意思吗?

果然,南灼儿还没想明白呢,对方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永顺眼底闪过一抹怀念和回忆,又像是冷静客观的陈述,“小的时候,我每天都会来看这面宫墙,尽管不能出宫,可是每天多看一块儿砖,就多看了一处宫外的风景,多认识了一个宫外人”

“我每年的生辰愿望,就是多长高一点儿,因为每长高一寸,我能触摸到的宫砖就高了一块儿,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不再长高了。”

“无论如何踮起脚尖,无论竭力跳跃几次,始终都有我看得到却碰不得的砖块儿,明明它就在眼前,却遥不可及,仿佛在嘲笑我,你注定触摸不到!”

最后的语气重了几分,将南灼儿惊醒。

他登时回神,压根没多想,就来了一句,“这么高的宫墙,估计谁也触摸不到上面吧,不过二公主若真的想摸,叫人搭个梯子不就行了?”

永顺却摇头轻笑,幽静的凤眸看着那抹顶端的黑线,“梯子可不够啊。”

梯子都不够?

南灼儿抱着胳膊认真思索,忽然灵光一闪,“为何不干脆砸了这面墙?踮起脚尖看这些字多费力,不如让砖块儿自己落下来!”

越想,南灼儿越觉得有道理,自顾自点点头。

“砸了这面墙?”永顺似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枉顾规则的话,一向沉静的面孔都动摇半分。

“是啊!”南灼儿的思路很简单,“这面墙说到底也是人为建造的,既然古人建的了,为何今人砸不得。”

建造这面墙的人,只怕骨灰都化了,还能跳出来算账不成。

【作者有话说】

南灼儿:砸呀,一起来砸呀!

话说,督公大人没出场,督公大人别忘记了我的冰酥烙呀~~~

ps:登场历史人物和时代,有些是真实的,有些则是我胡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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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建造这面墙的人,只怕骨灰都化了,还能跳出来算账不成。

这话属实有些大逆不道,这面宫墙可是开国皇帝下令建造,历朝历代帝王加工精修的,每个朝代设立天工阁,里面的人专门负责这面墙壁的铭刻和维护。

这不仅仅是一面墙壁,这是这片土地的文明和功勋,情怀和梦想。

多少人寒窗苦读,入朝拜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被铭刻在这面墙壁上。

可是现在南灼儿居然说要砸墙?

这可是足以令天下人愤怒的举动,足以被历朝历代的文人士子用口水淹死。

永顺公主久久无言,低眉沉思着什么,忽然她用袖袍掩唇低笑,刚开始是低低的浅笑,后面则是有些不顾形象的大笑。

“哈哈哈好一个砸墙的法子哈哈哈哈哈……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幽禁的宫墙下,女子银铃般的笑声阵阵,很难想象一向温顺恭敬、挑不出错处的永顺公主,居然也有如此不顾形象大笑的一幕。

远处静默的御前太监董铎,瞳孔微微震动,虽然他站得远,不知道那两位贵人在说些什么,可是先是广安帝破例的恩赐,又是永顺公主不顾礼仪的大笑。

这一切似乎都和这位五殿下有关。

董铎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广安帝忽然要召南灼儿回宫了,如今京城中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角逐拉力不断,可是谁也扳不倒谁,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吹倒东风,一时居然僵持不下。

也许,南灼儿这颗突然冒出来的棋子,会打破这僵持不下的斗争,带来新的局面。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几颗星星露出光芒。

来往的宫人都提着一盏盏宫灯,石龛上了亮起了烛火,整座皇城居然灿若白昼,一点也不妨碍夜晚的前行。

南灼儿告辞了永顺公主,一路上罕见的有些沉默。

他这个人有个毛病,不感兴趣的事情还好,可是一旦心底有疑惑了,不想明白的话,饭都吃不香了!

“什么意思呢什么共同点呢?”

南灼儿实在想不明白了,干脆看向身侧提着圆灯笼的董铎,询问道:“董公公,你说那些宫墙上的石砖有什么共同点呢?”

御前太监董铎呵呵笑道:“五殿下可折煞老奴了,您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我们这些下人怎么会知道呢。”

南灼儿:“这样啊,好吧。”

董铎忽然脚步一顿,停在一处赤红宫门前,示意南灼儿往里看,“呦!五殿下看,灼华宫可算是到了!”

确实是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居然比广安帝居住的‘光明阁’还要宽敞几分,两侧有早就侍奉的宫人,看到南灼儿的身影,皆是齐齐行礼。

“参见五皇子殿下!”

御前太监董铎满意地点点头,正想等着南灼儿的观后感,结果一扭头,身侧空荡荡,哪里还有五殿下的身影,接着从天边传来一道声音。

“董公公,我先去找个人——”

“你不用管我,晚上我会自己回来的——”

折寿了!

董铎腿肚子一抖,脸色一白,差点朝后栽倒,身旁有宫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微圆的身躯,询问道:“董公公,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快去禀告宫内巡逻的侍卫,去找五皇子吧!这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五殿下冲撞了后宫里的贵人”

众人皆是一震骚动,都如跳脚的蚂蚱,不由分说,准备去找南灼儿。

董铎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吼道:“且慢!找什么找!”

“没听五殿下都说了嘛,他会自己回来的!你们这么把事情闹大,是想惊扰陛下嘛?都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心里有点数儿!”

一向笑呵呵的董铎,此刻肉脸一横,带笑的眼睛居然划过一抹凶光,众人皆是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又惧又怕。

“是,一切听公公吩咐。”

御前太监董铎冷哼一声,扬起下巴,“好了,你们做好自己的差事,这件事情咱家自会禀报陛下的!”

董铎说完,就迈着步子,扬起下巴朝外面走去,走出灼华宫门的时候,却招手一挥,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太监凑近上前。

就听董铎压着嗓音,环顾四周,吩咐道:“先去禀告督公大人。”

小太监不发一语,迈着步子就转身离去,身影迎着夜色,消失不见。

没错,董铎确是广安帝的心腹不错,可是他也是督公大人的耳目,必要的时候,也会给严弃尘传递一些消息,这件事情很隐秘。

想起那位东厂毒蛇,董铎眼底闪过一抹恐惧,然后又疑惑起来,为什么这位督公大人也这么关注一个山野皇子,还让他有什么事情先禀告他,再由他抉择。

明明对方毫无根基,别看广安帝现在给了他极高的荣宠,可心思灵敏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过眼云烟,终归还是捏在手里的权利和财富才是真的。

他抬头望天,摇摇头,“唉傍晚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浓云滚滚了,不知道明天是不是个雨天。”

夜晚的京城灿若白昼,远处却有浓云滚滚,将零星几颗星星彻底遮蔽住了。

而此刻,一道红色的身影,轻盈又飞速,在各大京城屋檐上穿梭,掠过一块儿块儿屋顶瓦片,半点声音也没有,除了挂在殿阁檐角的悬铃,随着凉风发出叮当响声。

‘铃铃铃’

而红色身影不远不近跟着的一抹黑色影子,此刻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个红色大尾巴。

黑色的身影,从皇宫中一路飞檐走壁,最后悄无声息的踏进京城最东边的一处府邸,渐渐人烟稀少,就连打更的,夜晚摆摊的人,都不会到东边来。

因为这里是东厂办公的地方。

黑色的影子迅速而熟练的在一窗棂上敲了两声,接着似乎得到了里面的人的首肯,一个闪身便飞跃进去。

烛火摇曳下,一抹青色的身影静坐在书桌后面,苍白纤细的指尖随意将手里的奏章一扔,和好几摞奏章堆在一起,依稀可见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

字迹是广安帝的,可奏章却放在东厂督公的桌子上,是谁批改的不言而喻。

烛火照映下的面孔,苍白中透着一股森然,严弃尘并不抬头,随意问道:“调查的如何了?”

单膝跪地的蒙面黑衣男子,低沉的嗓音毫无情感的汇报着,“查清楚了,从寒山寺到京城,一路上的刺客都是红楼里的杀手,雇佣杀手的资金兜兜转转,最终来源于益州一富商。”

翻看奏章的指尖一捏,在黄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严弃尘低低笑了一声,幽邃的瞳色却毫无笑意,只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用再查了。”

益州?

这个女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已经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了,总归对方现在不会再出手,还是不要再打草惊蛇。

严弃尘忽然将手上的奏章放下,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就像随口一提似的,“五殿下呢?”

问这话的时候,严弃尘没有多余的表情,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有装作不在意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反而笑的越温柔,越不以为意。

下面的人语气极快的汇报着,自己在皇宫中看到的情况,“五殿下在董铎的带领下入住灼华宫,路上遇到了永顺公主,两个人说了半柱香的话,永顺公主大笑,五殿下却面露不解,最后进了灼华宫。”

前面都还好,说道‘永顺公主’这四个字的时候,垂眸看地的影卫,忽然浑身肌肉紧绷,只觉有一股森然杀意,让他下意识防备。

“永顺公主”严弃尘眯了眯眼睛,杀意一闪而过,嘴角勾起一抹笑,后面这句话像是咬牙切齿说出来似的,“给我盯好她!”

影卫沉声道:“是!”

然后,严弃尘不知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五殿下晚膳吃了什么?”

影卫毫无情绪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解:他怎么知道?连这种事情也要关注吗?督公事先也没说啊?

“这个属下”

和影卫低沉死板的声音,不约而同一起响起的,是另一声充满活力的少年音。

“督公大人!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紧闭的窗户缝隙微动,屋内忽然闪过两道化成实质的杀意。

一道是凭借本能的影卫,怀里的涂满剧毒的飞刀暗器,在窗户缝隙刚开一条缝的时候,朝那抹红色身影,飞速刺去。

“住手!”

另一道则是书桌后的青色影子,下意识拿起桌上的奏章,运用内力从指尖扔去,加持内力的纸页居然比刀刃还要凛冽几分。

“蹭——”

飞刀穿透了奏章,直直插在窗棂最边缘的棱角,却也让原本的暗器偏离了方向。

接着,窗户打开半个弧度。

一个倒立的红衣少年探出半张脸,先是不解的看向耳朵旁的飞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小命差点不保,然后粲然一笑,朝书桌后面的人挥了挥手。

“督公大人,晚上好啊!”

影卫难得的面瘫脸上,有一丝崩裂,死板的声音都隐隐震惊,“五,五殿下?你怎么会出现在你不是应该在灼华宫吗?”

明明他亲眼见到南灼儿进了灼华宫后才离开的,可是现在南灼儿却忽然跟在自己身后,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天知道一个才回京城的皇子,胆子怎么这么大!

要知道京城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死侍,先不说大内高手如云,就说晚上居然有胆子在京城里乱窜,那可是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当成刺客的啊!

南灼儿勾着窗户缝隙的指尖一松,整个人在空中一个旋转,接着轻盈的落进了屋子里面,他语气格外轻松道:“刚刚是在灼华宫啊,这不后面一路跟着你嘛!”

“对了!”南灼儿感激一笑,朝影卫抱拳感谢道:“还要多谢这位大哥给我带路啦,不然我一时还真找不到督公大人住在哪里呢!”

之前在城外的时候,南灼儿看见督公大人也会和几个黑衣人说话,他记忆力又格外好,所以在皇宫里看到这位黑衣小哥飞檐走壁的时候,立刻就认出来了!

跟着对方,就能找到督公大人!

#难得如此机智#

影卫大哥:不!他不想要这种感谢!!!

影卫第一次体会到刺骨的恐惧,瞳仁下意识向右边那抹青色人影飘去。

完了!

他被人一路跟到东厂,居然毫无察觉,一个能被人跟踪的影卫是没有存在价值的。

督公大人不会让他活着!

【作者有话说】

影卫:夺笋啊!

你再笑一个?你还能笑的出来?

老子都要因为你光荣下岗了!

……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评论!作者君每天都会悄咪咪看滴~

因为有你们的评论,作者君才能客观审视自己的文章和优缺点,让我们一起共建美好文章吧!!!

(无情码字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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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这床铺好香啊◎

然而,督公大人此刻却未搭理影卫,只是将那抹跳跃的红色身影,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除了因为剧烈运动,面颊红润,额角有些微汗,油皮都没破。

督公大人方才一瞬间跳停的心脏,慢慢恢复了以往的频率,却还是有些惊慌。

一向温文尔雅的严弃尘,第一次怒啸道:“胡闹!这里可是京城!你知不知道就在上一秒,你的性命差点不保!”

方才那暗器,轨道再偏离一点,或者他没有及时出手,涂着剧毒的刀刃就会划过南灼儿的脖子。

哪怕只是丝线深浅的伤口,都会瞬间毙命!

本来觉得自己冷静下来的严弃尘,此刻指尖微微发麻,没由来的冰凉。

刚迈着脚步,准备跑到督公大人身边的南灼儿,脚步顿时逡巡不前,这是严弃尘第一次斥责他,少年虽有些不解,到底手足无措。

南灼儿局促地摸了摸侧脸,抿了抿唇,“有这么严重啊,不过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南灼儿已经感觉到前方越发冰冷的视线,他讨好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呵呵”

看着少年不以为意,无知无畏的笑容,严弃尘顿时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无奈叹了一口气,“唉”

而一旁还在等待生命的最终审判的影卫,冰冷无情的眼眸闪过一抹撼然。

督公大人居然动怒了,明明对方的情绪从未外漏过,就连最敏锐的他都从未看透过对方,可是现在居然因为五皇子破例了。

这时,影卫脊背一僵,感觉到一抹森然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脖子僵硬的转动,就听到督公大人不知是在顾忌什么,居然只来了一句。

“你先退下吧。”

没有惩罚!

影卫立刻抱拳告退,速度快地像一阵风,“是!”

‘吱呀’一声,屋子里又只剩下南灼儿和严弃尘了。

不待严弃尘说什么,察觉到对方情绪缓和的南灼儿,立刻洒脱似的跑到督公大人面前,神情难得正经几分,“督公大人,我给你说哦!我有一个万分紧急的事情要问你!如果不搞明白的话,我连饭都吃不下了!”

饭都吃不下了!

那还真是格外严重了!

严弃尘摒弃多余的情绪,也没有继续纠结对方夜探督公府,反而正色道:“殿下请说。”

南灼儿连忙道:“皇宫那些用石砖堆砌的城墙,究竟有什么共同点啊!?”

石砖?

城墙?

就这?

严弃尘嘴角一抽,看着隔着一个书桌,伸长脖子求知若渴的南灼儿,似乎觉得自己幻听了,“殿下是问洒家,宫墙上的石砖的共同点吗?”

“是啊是啊!”南灼儿又将傍晚时,遇到永顺公主的事情说了一遍,一只手摸着下巴,罕见的沉思道:“所以,二公主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满皇城都无人注意到的共同点,那些城墙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南灼儿久久没听到严弃尘的回话,只见对方敛着眸子,神情居然有些放空,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督公大人?”

不知想什么居然也会出神的督公大人,此刻忽然回神,居然定定的看着一脸懵懂好奇的南灼儿,语调淡淡问着,“殿下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严弃尘不说已经十分了解南灼儿,毕竟对方有时的举动和想法,难免离经叛道,出人意料,可也算是熟悉对方的习惯。

在他看来,南灼儿不是会去特地留意这种事情的人。

谁料,南灼儿出人意料的来了一句,“其实,与其说我是好奇这些不能吃的石头,不如说我有点在意不仅是二公主,为何就连督公大人也特别留意城墙上的石头!”

严弃尘一愣,他什么时候在意了?

南灼儿却笑问道:“督公大人,你忘记啦,我们白日里刚入皇宫的时候,你不是也特地看了一眼那面宫墙吗?”

“所以我感觉,你应当也是有些在意的吧。”

严弃尘心中微讶,他确实看了一眼。

不过但凡入宫的人,不论是谁看那面巍峨巨大的城墙,都不足为奇吧,就因为这个,居然笃定自己在意那面城墙吗?

第一次,督公大人心底有些慌张,就像是一颗被泥沼浸染地漆黑、包裹地严丝合缝的心脏,忽然被人戳了一块儿小角。

“督公大人!”南灼儿似乎笃定对方知道答案,一只手揪着对方的衣袍角,揪了揪,“你快告诉我吧!”

好让他吃一顿饱饭啊!

严弃尘指尖蜷缩,衣袍上弱弱的力道,像丝线一直纠缠到他的心脏,似乎是为了压下这种陌生的感觉,督公大人不动声色的将衣袍从少年手里抽出。

他咳嗽一声,清雅的声音徐徐道:“其实并非像殿下想的那般复杂,至于永顺公主所说‘满皇宫人都没发现的秘密’,与其说是那面城墙,不如说是石砖上铭刻的文字。”

“文字?”南灼儿的脑细胞还没那么复杂。

严弃尘毫无血色的薄唇似讥似讽,漆如点墨的瞳孔,在烛火摇晃下,微微泛着妖冶的红光,他一字一句道:“殿下难道没有发现吗,石砖上铭刻的那些古往今来的人,全都是男子。”

没有女人!

也没有阉人!

南灼儿恍然大悟,指节点了点光洁的额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二公主看了那些石砖那么久啊,原来她是不高兴了!因为那上面没有记载古往今来的女子!”

不得不说,南灼儿有的时候,出乎野兽一般的直觉和第六感格外准确。

仅仅一面和几句话的交谈,就道破了永顺公主优雅清丽的外表下,石破天惊的野心!

‘嘟嘟’

门窗外传来一声敲门声,一抹影子立在窗外,嗓音恭敬且低沉,“督公,夜莺似乎是跑出笼子了。”

这是句暗号。

南灼儿还想问什么是‘夜莺’呢,就被督公大人推进里面的隔间,然后严弃尘走到窗口打开一条缝隙,门外面目消瘦,耸拉着眉眼的宫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南灼儿耳尖微动,听到几个关键词,“五殿下董公公压下此事无人惊动问督公大人的意思”

然后响起一道微微清雅,但不容置疑的声音,“知道了,回话说五殿下一路奔波,已经在灼华宫歇下了,旁人不得惊扰。”

门外人立即应下,毫无惊讶和疑惑,接着响起一道离去的脚步声。

南灼儿听见关门的声音,从里侧的屋子走出,想着自己该回去了,“督公大人,那我就先回皇宫了!”

看着南灼儿不由分说,又要从窗户外爬出去,严弃尘扶额,连忙拦住他,“殿下,且慢,只怕你今晚是回不成皇宫了。”

南灼儿眨巴着眼睛,不解,“???”

他有手有脚,怎么就回不去勒?

严弃尘忽然不知该怎么给对方说清楚。

首先!!!

南灼儿居然能一个人,毫无声息的,一路从皇宫潜入东厂就已经够不可思议了!

这还得多亏,他一路跟着的东厂暗卫,每个暗卫都极其熟悉皇宫里的势力分布,会小心规避开这些府邸,并且对各大宫外的势力落脚点也有避让。

南灼儿一路跟在后面,这才侥幸没有惊动任何人。

要是现在严弃尘就这么放任南灼儿一个人回去的话,先不说对方能不能避开京城各大府邸上的暗卫,就说到了这个时辰,宫里夜间巡逻的侍卫也该行动起来了。

南灼儿总算听明白了,头一歪,第一时间就看向严弃尘,“督公大人,那该怎么办?”

#给个主意吧#

看着对方充满信任的目光,督公大人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压力,不过好在也不是毫无办法,“既然晚上回不去,只好明日一大早,趁着各宫还未起身混进宫去。”

正好,严弃尘要一大早进宫,给广安帝送奏章,并且汇报一些事情,跟着他总能混进宫的。

“哦,那行吧,”南灼儿听今晚不用回,直接朝里侧的厢房里走去,身后的严弃尘看得一愣一愣。

督公大人第一次有些无措道:“殿下去哪里?”

“睡觉啊!”南灼儿理所应当道:“既然今晚回不去,只能在这里先睡一晚了,打搅了,督公大人。”

南灼儿觉得很正常,之前在郊外赶路的时候,他和督公大人也曾在密林里靠着同一棵树,或者在马车里靠壁小憩啊!

不都是在一块儿睡觉嘛,有何不同啊?

“不可!”督公大人漆黑冷漠的眼底,闪过惊慌,声音都不复温雅淡定,“殿下金尊玉贵,怎可和洒家同塌而眠。”

“我哪里就金尊玉贵了?”南灼儿小声嘟囔着。

明明督公大人的床铺,比起寒山寺那个大通铺要高档多了,不过,看着督公大人可能不太想和他睡同一件屋子。

南灼儿也不会强人所难,只好又朝屋外走去,“那我去别的厢房睡吧。”这下总行了吧。

起料,这声音居然比之前还激动几分,“不可!”

南灼儿满头问号的回头,他觉得督公大人有些无理取闹了,不让他在这里睡,又不让他去别的屋子睡,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嘛!

他抬头看天,却只看到一根粗壮的房梁,用手指了指,“那我在房梁上面睡?”

也不是不行,南灼儿想着,他以往设好了陷阱,为了守株待兔,也有在寺庙后山的密林里度过好几天的经历,想来睡在大树上和睡在房梁上,应当差距不大吧。

督公大人清雅的面孔一阵白,一阵红,是他一时失策了,虽然东厂里都是他的人,可难保不会走漏风声,为了稳妥起见,现在是真的不能放南灼儿出去。

“是洒家一时失言,”严弃尘嘴巴张和,几度纠结后,像是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为了稳妥起见,殿下还是留下来过夜吧。”

“真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南灼儿其实也懒得再换屋子了,他一个欢呼,朝里面整齐的床榻上奔去,乳燕投怀般扑倒床榻上,呈现大字躺在上面。

忽然,他鼻尖一动,似是闻到一缕幽香,下意识脱口,“这床铺好香啊。”

比佛堂里燃烧的檀香还助眠,南灼儿一时有些昏昏欲睡。

【作者有话说】

南灼儿:床铺好香,媳妇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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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他这个人向来不死不休◎

比佛堂里燃烧的檀香还助眠,南灼儿一时有些昏昏欲睡。

外间听到这句话的严弃尘,面色还是紧绷的苍白,可是耳尖却在无人处通红欲滴。

看着南灼儿不脱鞋袜,就要上床,督公大人认命地上前,只在门口小声道:“殿下可要先沐浴洗漱一番?”

南灼儿趴在柔软的真丝被褥上,半张脸压的通红,声音闷闷道:“好呀,刚刚跑了大半个京城,我出了好多汗呢!”

严弃尘便转身去命人烧水,不消一会儿,就有人将一应沐浴洗漱的用品在屏风后面准备好了,整个过程里除了轻微的脚步声,格外安静,下人都是不敢乱看,准备好后全都撤出去了。

听到脚步声渐远,没有旁人后,严弃尘转身进了屋子里,“殿下,可以沐浴了。”

南灼儿方才差点睡着,闻言半梦半醒爬起来,一双眼睛还是迷离惺忪的,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激出眼泪,倒有几分乖觉和呆萌,“哦,该洗澡了。”

将一切看在眼底的督公大人,只觉眼睛一烫,立刻垂眸,目不斜视,就听到,擦身而去的南灼儿直接来了一句,“督公大人一起吗?”

心脏差点破胸而出,严弃尘定力向来不错,声音毫无波澜道:“殿下先请。”语罢,后退了一步。

南灼儿不疑有他,他倒现在还没觉得督公大人和他有什么不同,和他在山寺里的那些师兄弟们有什么不同,或者就算意识到了,他仍旧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

‘扑通——’

衣服布料的摩擦声,然后是一声落水声,屏风只是一个装饰物,夜晚在微弱的烛火照耀下,反而令里面的影子格外清晰。

少年的影子已具备男子的健硕,蓬勃的生命力,弧度完美的脊背,还有柔韧有力的腰身,只一眼就烙印在心底。

督公大人脚步惊慌的转身,背对那扇山水墨画的屏风,呼吸乱了一瞬,然后强作镇定走到窗户旁的方桌上,快速阅览的奏章,只盼这些冰冷复杂的文字,让他找回平常该有的状态。

效果不错

这些复杂的朝政,需要费心斟酌的批注,果然让督公大人找回了平常心,也找回了自己该有的位置,又恢复了原本的冷静和思路。

蜡烛在慢慢的融化。

‘噼啪’一声,灯芯快要燃尽了,屋内的光线暗淡了一瞬,督公大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方才一直拨动的水声怎么没有了?

“殿下?”督公大人将紫檀毫笔放在笔架上,轻声询问。

无人回答。

“殿下可是洗好了?”督公大人起身,走到屏风面前,目不斜视。

还是无人回答。

有点烦躁,督公大人低声念了句‘冒犯了’,接着便掠过屏风,直接进入了里面,看清里面的光景后,瞳仁微颤,接着划过无奈。

居然在木桶里也能睡着?

少年半张着嘴巴昏昏欲睡,湿漉的胳膊搭在木桶边缘,头枕着胳膊,被水打湿的墨发一半黏在侧脸,一半在水面上飘着,半个胸膛都露出了水面,薄薄的肌肤下是隐隐蕴含的肌肉。

督公大人上前一步,用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殿下,若是瞌睡,先沐浴完回床榻上睡。”

“呜”南灼儿不满的嘟囔了几句,下意识伸手拍开对方的手,以为又是烦人的蚊子。

督公大人一惊,只觉得手下的温度有些凉了,连忙将手伸进水桶里测探水温,脸色黑了几分,水都凉透了!

南灼儿居然还能睡着,他都不冷的吗?

南灼儿要知道督公大人所想,估计会哈哈大笑,他平常可是能在数九寒天里,在后山瀑布洗澡的人!

督公大人一时也没多想,直接将对方从水里捞出来,然后另一只手拿过屏风上的棉布盖在人身上,大步朝里侧的床榻上走去,生怕对方会着凉感冒。

刚把南灼儿放在床榻上,对方直接一个翻身,动作格外熟练的滚到最里面去了,身上和头发上的水不仅打湿了严弃尘的袍子,被褥也湿了好多块儿。

“哎”

督公大人只好不顾自身的狼狈,任劳任怨的拿着棉布先给对方擦身体,争取目不斜视,擦到下面的时候,动作缓慢的顿了一瞬,快速将水泽擦干,又拿过寝衣给对方套上。

一套流程下来,督公大人都热出了一层的汗。

主要是南灼儿睡觉很不老实,似乎还有点怕痒痒,你这边刚擦,对方那边就开始躲闪,你追我赶下,不堪其扰的反而是督公。

督公大人用袖袍擦了一下额角的汗,为南灼儿盖好被子后,刚准备起身,谁料忽然视线一个翻转,居然被人压到床铺里面去了,鼻尖是熟悉无比的皂香。

“呜”始作俑者毫无察觉,只以为抱到了抱枕,还在对方柔软的脸颊上蹭了蹭,“烧鸡荷叶饭我要三大碗”

‘轰——’

督公大人理智的最后一根丝线蹦了,从把南灼儿从水里捞出来后,他一直压抑的某种东西终于破笼而出,心脏跳到快要猝死。

敏锐如严弃尘,已经不能再忽略这件事了。

夏季的衣料都单薄,随着南灼儿的动作,两个人无异于肌肤相贴,对方炙热的呼吸时不时喷洒在下巴,引起皮肤的战栗,连带着头皮都在发麻。

南灼儿吧嗒吧嗒嘴巴,哪怕在梦里他的欲望也格外简单,嘟囔的不是‘清蒸鲈鱼’就是‘烤鸡烤鸭烤鱼’,随着呼吸和呓语,微微起伏的胸膛时不时擦着督公大人的胳膊。

严弃尘觉得他半边的身体,都麻了,脑子一团乱麻,忘记了挣脱,忘记了反抗,明明他只要用内力轻轻一震。

极好脱身的不是吗?

“唉”

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须臾消散,像是认命一般,又像挣扎不得。

严弃尘微微侧身,和南灼儿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一双漆黑如暗潭的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脸,扫过对方浓密又卷翘的睫毛,挺拔的鼻子,泛着水光的殷红唇瓣。

“殿下”

一双有些惨白又消瘦的手落在对方的侧脸,粗糙又有暗伤的指腹轻轻摩挲,引起后者的痒意,不满的侧了侧脸。

略微沙哑的嗓音,几乎听不到,“不要再诱惑洒家了”

因为他这个人,一向不死不休。

天色刚刚熹微,窗外还有几道清脆的鸟鸣声。

南灼儿就醒了,别看他随心所欲,可寺庙里的晨饭吃得早,要是起晚了,那些师兄弟们才不会给他留饭。

“哈~~~”他伸了个懒腰,每天早晨第一句话,永远不变,“今天早饭吃什么啊?”

“”

无人回答。

南灼儿一个扭头,这才发现旁边还有别人,一双蒙着雾气的眼睛和一双暗沉漆黑的眼睛撞上,后者似乎一夜未眠,眼白有几条红血色,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南灼儿立刻扬起早晨第一抹微笑,声音高扬,“督公大人早上好啊!这床铺比寺庙里的硬板床,睡着太舒服了!”

督公大人淡淡的打量面前的人,想从南灼儿眼底看出些什么,惊慌?恐惧?害羞?紧张?

没有!什么都没有!

对方眼神清澈坦然极了,压根不觉得和堂堂东厂的督公通塌而眠,有什么值得令他惊讶和留神的。

【怨气值上涨3%!!!】

督公大人蹭的从床上起身,整了整一夜褶皱的衣服,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冷了几度,“殿下既然起了,我们还是快些入宫吧,不然被人察觉了就”

‘咕噜~~~’

空气一阵寂静。

“算了,”督公大人话头一转,语气没冷过一秒,“还是先吃饭吧。”

南灼儿顿时大喜,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下去,光脚踏在地面后,才发觉自己身下似乎□□,空荡荡,凉飕飕的。

他站在原地,总觉得自己昨天似乎忘记了什么,奈何如何也回忆不起来了。

“咳咳殿下且先换上一旁内官的衣服,洒家去外面命人送早膳过来。”看到这一幕的督公大人,连忙朝外间走去,脚步隐隐慌乱。

昨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南灼儿穿上衣袍,已经花费了所有的勇气,哪里还能再给对方穿亵裤呢。

用过了早膳的南灼儿,换上了一身墨绿色的内官服侍,带着黑色的布帽,忽然轻咦了一声,“奇怪,我的佛珠呢?”

从门外走进来,看对方准备的如何的督公大人,眼底闪过了然,立刻从袖子口袋里掏出一串古朴的佛珠,中间有一颗红色的珠子雕刻成了莲花的形状。

督公:“可是这串?”

正是寒山寺下,老方丈扔给南灼儿的佛珠。

别看当时净虚方丈叫他‘滚吧’,可是南灼儿知道,这串佛珠是老方丈数十年不离身的,再迟钝如他,也知道这是老方丈送给他的礼物,自然就随时佩戴在身上。

南灼儿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

督公将触手冰凉的佛珠递过去,“殿下昨夜沐浴,应当是掉到水底下了,好在倒水的下人注意到,殿下这次可要收好了。”

南灼儿伸手的动作一顿,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内官服侍,摇了摇头,“督公大人帮我保管几天吧,我怕待会回宫慌张,一不留神又给丢了。”

捏着佛珠的指尖一紧,严弃尘轻声应下,却是郑重的将佛珠戴在手腕上,又用袖子盖好,戴在手上,是最妥善的保管法子了。

随即,督公大人心底又觉可笑,堂堂东厂毒蛇,居然佩戴佛珠,怎么看怎么怪异,但他偏生

不想取下啊。

东厂的布局很简单,从外面看不过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罢了,就连花鸟装饰都没有,堪称冷清,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这很正常,因为真正的东厂在地下,此刻隔着一层地面,下面是宛若地狱一般的存在,鲜血,泪水,求饶,惨叫,鞭笞,拷问

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了。

南灼儿浑然不觉自己身处何地,又脚踩何地,只是在路过一旁厨房的时候,似乎听到有几个厨娘在说着什么‘怪了,督公不是一般不吃早饭的吗’,‘怎么今天的胃口格外大’,‘一大早居然吃这么荤腥’

“嗝~~~”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身后几个内官,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隐隐崩裂,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低头走着自己的路。

南灼儿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四处看了看,见无人搭理自己,小跑到前方一青色身影后面,窃窃私语,“督公大人,我有吃那么多吗?我明明已经很克制了,主要是昨天晚上就没吃饭,运动量又有点大!”

说道后面,声音隐隐幽怨。

督公微微摇头,破天荒的也和上课窃窃私语的学生一样,侧身宽慰道:“殿下吃的一点也不多。”

说完后,督公大人的视线微微落在对方扁平的肚子上,似乎还有些疑惑。

吃了那么多饭都去哪儿了?

南灼儿则满意了,看到远处巨大威武的宫墙,默默站回原来的位置,混在一众内官里面,低着头。

督公大人进出宫,从来不用什么令牌,只用刷脸就行了,为首的小黄门们一看到那张儒雅含笑的脸,如见恶鬼,讨好的打开宫门,躬身目送对方进宫。

因为广安帝身体抱恙,已经不上早朝好久,所以面前这半个马场大小的前朝和空地,空无一人。

督公见四下无人,目不斜视,却轻声说道:“去光明阁的路上,会途经灼华宫前的凉亭,殿下待会不必顾忌,直接离开就好。”

至于其余的事情,督公大人早就让御前太监董铎安排好了,这个时间,不会有不长眼的侍卫和宫人经过那里。

南灼儿毫不犹豫,“我听督公的!”

听着这信任满满的语气,督公大人指尖微动,下意识抚摸上手腕间那串佛珠。

【怨气值下降2%】

【当前怨气值73%】

【请五号系统再接再厉哦~~~】

【作者有话说】

激动!!!

作者君是想让吃货皇子和督公大人之间的进展快一点的啊!

奈何还得考虑一下人设和情节的发展!

不知道各位小可爱们觉得慢不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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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我不觉得你祸害了我◎

南灼儿缓步走在鹅卵石上,打量着道路两侧修剪整齐的绿植,远处是一弯荷花池,池岸边儿种植着几颗柳树。

一大早上的环境清新又自然。

忽然,就在快要接近距离灼华宫前方的四角凉亭时,迎面走来一湛蓝色的身影,南灼儿立刻屏住呼吸,低头装路人。

心底默念:我是内官!我是内官!我是内官!

督公大人见到前方来人,脚步的速度都没变,态度自然行了个礼,只是身子微微偏了一个角度,刚好将南灼儿挡在身后,“参见七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