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腰带飞了…飞了
【他看上去还活着,实际走了好一会了】
次日晚上, 沈絮干得更加卖力起来,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掘地。
这也就导致一个问题,他一晚上都没有时间睡, 白天哈欠连天,想要困觉, 却被师尊以各种理由拖起来, 他的两只黑眼圈也就越来越重。
师尊是不是有病啊?大清早教他什么自动修指甲术、什么自动去头皮屑术, 甚至还有自动去毛发术。
师尊是认真的吗?啊?这是去哪里的毛发啊?
沈絮不解且震惊,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学的必要?现在他就想睡一会觉, 可是师尊铁了心要他学会,不然不放他走。
沈絮万般不情愿学了半天, 把书一摔,大声道:“我不学了!这怎么看怎么像唐僧术!学这些跟学给猪烫毛有什么区别?学完了好把我上锅蒸吗?”
师尊真的太过分了, 想吃他竟然还要他自己给自己烫毛。
沈絮刚要叉腰抗议, 一只手就搭在了他后颈, 直接把他镇压在桌上, 师尊的声音淡淡的, “你是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
呜呜呜天杀的凭什么他没有一点人权,就凭师尊长得帅就凭师尊实力强吗?
论脸, 他能惹那么多人觊觎,想来也是不输某个炉鼎师尊。
他要脸有脸, 他要实力有脸,他……
好吧, 他空有一张脸。
沈絮被摁在桌子上, 两行清泪早已汇成悲伤的河流。
最受不了的是他的双腿居然挨不到地面,他一想到自己长那么瘦小, 还被师尊像摁小孩一样摁着,就觉得自己一点尊严也没有。
他抗议,他蹬腿,他手胡乱扑腾,一番挣-扎下来无济于事,只惹来了师尊的嘲笑。
“阿絮总说自己长大了,为师看未必,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与那三岁小儿也并无差别。”
什么!沈絮一下理解岔了,还以为师尊说他那里跟三岁小儿一样稚嫩,顿时他就又气又红脸,就差没气哭了。
师尊太过分了!竟然如此羞辱于他!
他像条蛆一样在桌面上扭来扭去,把书乱七八糟扫了一地,他一边挣扎一边呐喊:“我不小!我一点也不小!你凭什么说我小!我不服,有本事你现在脱了我们两个比一下!”
祁白辰微微怔愣一瞬,没想到小徒弟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这不是欠收拾是什么?
他板起脸,一手压着徒弟的后颈,另一手五指并拢扇在两座挺翘的肉山上。
一巴掌就把山给拍瘪了。
沈絮仰起头,瞪着眼,一脸不可置信。
混蛋!还讲不讲理了!就因为心虚,就因为不敢跟他比,于是直接仗着师尊身份压他!
混蛋!不讲理的混蛋!
可恶的混蛋师尊那里一定小得可怜,所以才会这般恼羞成怒!
“呜呜呜!你玩不起,你个火腿肠你没有实力……”
火腿肠?那是何物?
祁白辰很快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想不到小徒弟在这事上这么有想法。
原来小徒弟想让自己的肠子变成火腿肠。
那就只需要在肠子里填入滚烫的火腿便是了。
“阿絮,既然你这般想要,师尊日后一定会满足你的。”
现在不行,现在他的那条腿只能是冰冰凉凉的,没办法变成火腿。
什么啊?师尊满足他什么?沈絮有些莫名其妙。
该不会师尊以为他不满足这个尺寸,要去重新换个大尺寸的纸人吧!
不要啊他不是那个意思啊!啊啊啊!
沈絮心里一阵恶寒,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五天计划”。
五天!就五天!五天必须打通去往外界的地道!
阿弥陀佛!哈利路亚!
老天保佑!福生无量天尊!
各路仙佛大神,各位列祖列宗,一定要保佑他顺利出逃啊!阿门。
师尊有病,病得不轻,他不想再陪疯子玩了!
再玩下去他要疯了!
……
日子在师尊的威逼打趣和沈絮的求爷爷告奶奶中飞速流逝,或许是每日祷告起了作用,或许是师尊大意了忘了查他房,还真让他把地道给挖通了。
他完全没想过太上殿是个浮空岛,他再怎么挖能挖哪去?
看到月光的刹那,沈絮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迎来了希望。
太阳快要升起了。
哈哈他胡汉三终于又出来了!
沈絮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倒霉嘛,要是出去第一眼看见师尊,那才叫真倒霉。
怎么可能嘛。
沈絮心情大好,啦啦啦哼着“动人”的歌谣,吓飞了好几只乌鸦,他从地洞里探出脑袋,然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歌声也戛然而止。
他他他他挖哪来了!坟山乱葬岗吗!
他他他就说他刚刚挖着挖着怎么有木板,他捅开了木板还有白白的沙子掉下来,撒了他一头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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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那那该不会是骨灰吧!
啊啊啊!
沈絮狼狈地从人家棺材里爬出来,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哐哐磕头:“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打扰了,我我我我一定给您打个新的棺材,我有钱,我有白玉珠,等我卖了珠子一定来还椟!”
沈絮磕完头,颤巍巍地爬到墓碑前,想着先记住名字,日后好还债。
墓碑年代有些久了,模糊不清还铺了一层灰,沈絮随手拿起地上的纸钱给墓碑擦干净,定睛一看,顿时三魂俱灭凉气直冲头顶!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只见那墓碑上赫然写着:
逆徒沈絮之墓。
他好死不死居然挖到原主的墓了!那不是找死吗!
“呜呜呜”,沈絮像个乖宝宝一样揣着手跪坐在墓碑前,泪流满面地忏悔。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您别出来,您别出来求您了!鬼大爷您饿不饿,您平日里是不是很少有人祭拜,我,我去给您弄点香烛什么的做夜宵,咱们和气致祥和气致祥……”
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然自墓碑上传来,吓得沈絮顿时如小鸡崽似的缩了缩脖子。
“拿我的珠子,买棺材给我?嗯?”
“不是的不是的!呜呜呜,我,我现在身无分文,但是我十年内一定给您换新房……”
那声音笑了笑,低叹:“坏孩子,你怎么答应我的?”
沈絮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把白玉珠自己拿出来了。
可是不拿出来难道真的含那么多天吗?他怎么知道原主什么时候来找他,要是一直不来找,那他难道就要一直含-着吗?
所以他眼眶红红,很是委屈。
他都已经逃出虎窝了,该不会又要入狼穴吧?
他为什么这么倒霉呀。
他好好的挖着地道,怎么就成自掘坟墓了?
他招谁惹谁了,他日日夜夜虔诚向老天爷祈祷此行顺利,结果老天爷竟然这样耍他。
是,师尊是没发现他,可是也不能把他往原主那里送啊!
沈絮害怕极了,连呆毛都在瑟瑟发-抖。
忽然他感觉一阵冷风抚过头顶,像是谁摸了摸他的呆毛似的。
他愣了愣,随即抖得更厉害了,一边抖还一边小声抽泣。
“你乖啊”,祁白辰忍着笑,递了颗珠子到沈絮面前:“这回可要收好了。”
沈絮看不见祁白辰,只能看见一颗珠子朝他飘过来,他头皮发紧,双手接过珠子,就要往口袋里塞。
碑前又是一声笑,“要我帮你收好吗?”
沈絮这才反应过来人家不是让他收进口袋里,是收进身体里。
可是,可是这是在野外啊,虽然荒郊野岭鸟不拉屎荒无人烟,但,但难保没有迷路的人经过。
就算没有迷路的人,那盗墓贼呢?
就算没有盗墓贼,这里也是坟地,搞不好周围全是鬼,正跟原主一起围成圈对他指指点点。
沈絮攥着珠子,可怜巴巴地伏在地上,带着模糊不清的哭腔哀求道:“我……我去旁边林子里再……好吗?”
没听见答复,沈絮就直接当成了默认,连滚带爬跑进了树林。
祁白辰不觉得沈絮有胆子阳奉阴违,所以并没有跟进去。
他抬袖一挥,只见这里哪是什么坟地,分明也是与那边一样的森林。
墓碑不过是矮树,坟包不过是灌木丛罢了。
一切只不过都是师尊的恶趣味,故意想要吓唬小徒弟,想看小徒弟哭唧唧罢了。
祁白辰的幻术早就登峰造极了,那些年他用幻术的次数简直比用傀儡术还多,与简单骗过敌人不同,他的幻术必须没有一丝破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不怪沈絮上当,实在是祁白辰熟能生巧,早对各类幻术烂熟于心,这种简单的幻境不过是一个念头的功夫罢了。
祁白辰等了很久,迟迟不见沈絮回来,他这才感到有些不对劲。
等他赶到沈絮那边,却见原本平坦的地上多了一个大坑,他脸色骤然一变,想到白瑜回来说他们在秘境里忽然出现大坑,他们疑心是魔族阴谋所以提前返回。
那个坑就是围绕着沈絮出现的,如今连太上殿都出现了大坑,可以百分百确定对方就是冲着沈絮来的了!
祁白辰思及此,撤去隐身术,直接跳了下去。
……
沈絮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毁灭过世界,要不然不能这么倒霉。
他刚刚松了腰带,拿出珠子,脚底的地就裂开了。
裂开了啊!
沈絮闭着眼睛,也不叫唤,只流眼泪
特么的,狗老天要不要这么玩他?
早一点晚一点都不地震,偏偏要这个时候地震。
沈絮紧紧抓住腰带,感觉到自己的亵裤随时可能飞出去,整个人生无可恋到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32章 逆徒,你要压谁?
【我有一群鸭,今天压你,明天压他~】
“啪嗒——”
就像一块史莱姆掉在了地上, 沈絮成功后背着陆——哦不,不是着陆,是砸进了水池里, 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破口大骂。
他的裤腰带不翼而飞, 可能是下落的时候刮跑了, 导致他现在必须一只手拎着自己的裤头, 要不然就得遛鸟。
他掉进的水池特别大,就像个湖似的。
他好不容易游出来系好半路找到的腰带, 才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大坑,而是一个传送阵法!只不过是一个长得像坑的阵法!
设计它的阵法师一定脑子有坑!
好好地传送不行么?非要这样弄得狼狈不堪。
沈絮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这里的树木都巨大无比,遮天蔽日, 最小的一棵也比他见过的最大的树还要大。
脚下不是泥土, 是奇怪的有着一条条巨大沟壑的木地板。
就像放大的树皮似的。
沈絮跳进沟壑里, 顺着沟壑的纹路往前走, 走了一会, 他忽然发现不对劲了,那些他看到的树怎么那么像青苔啊!
沈絮一摸,湿湿滑滑的, 巨树一下就陷进去一个小小的青绿色手印。
那绝对就是青苔吧!
为什么青苔会那么大!
沈絮看了看脚下的“地面”,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想法。
这不是地面, 这是某棵树的树枝,而他根本没有掉到湖里, 而是掉到了露珠里!
沈絮脑子都快冒烟了, 他想到现在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在巨人国, 随便一个生物路过都能像踩死蚂蚁一样踩死他。
第二,他在正常世界,但他变成蚂蚁了!
不对,他比蚂蚁还小,他变成细菌了!
无论哪一种,都让他此刻的处境十分危险!
呜呜呜都怪天杀的原主,非要他收什么珠子,要不然他也不能沦落到变成细菌!
沈絮害怕极了,他谨慎地趴在沟壑里,匍匐前进。
匍匐了一会,他觉得这样不行,万一有蜂鸟路过能看见他,会把他当作蛄蛹的虫子给吃掉的。
不行,他还是得站起来!
……
祁白辰站在树下,面色疑惑。
他分明感应到小徒弟就在树上,但不知为何他没看到人影。
怎么回事?而且沈絮的气息变得十分微弱,几乎很难凭六识感应到。
祁白辰眉头一皱,强大的神识直接扫过整棵树,最后定格在末梢某根极小的树枝上。
……?
祁白辰不可置信地又扫了一遍,最终确定了他徒弟就是变成了一截树枝。
这又是魔界的新花样么?
祁白辰大手一抬,直接把树枝摘了下来。
……
沈絮刚刚扶着沟沟准备站起来,一个巨大无比的肉色不明物体从天而降,直接把他压趴在沟沟里,随后整片大地开始剧烈晃动,画面极速改变,转瞬间陆地飞速移动了好几千米似的!
“啊——!”
沈絮吓得大叫起来,要不是这不明物体压着他,他都要被甩飞出去了!
祁白辰猛然顿住手,他怎么听见徒弟在惨叫呢?
难道他太用力,把娇惯太过的小徒弟给捏疼了?
他把树枝拎到眼前仔细观察,却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刚刚那一停,沈絮好不容易顺着沟壑从不明物体下爬出来,结果地面又开始垂直上升,他就跟坐在火箭头上似的,冷风嗖嗖拍打他脸,吹得他泪流满面。
呜呜呜,呜呜,为什么呀?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的命这样苦?
沈絮觉得,都是自己名字没起好。
叫什么不好,偏要叫絮。
可不就跟柳絮一样一生随风飘扬,漂浮不定安稳不下来么!
柳絮又轻又软,而且人们很容易因为看见它路过产生把它从天上抓下来笼在手掌心的想法。
都是因为他的名字不好,才导致他招人觊觎!
都是因为他名字里带了飘零的意思,所以他这么倒霉这么苦哈哈!
沈絮的神情越来越像老苦瓜,他抓住奇怪的肉山,往上爬,爬着爬着,看到有个月牙形的山洞,就钻了进去。
呼——终于安全了。
……
祁白辰身体微微一僵,他感到指尖有点痒,像是什么东西爬过去了,可他又实在看不到那东西在哪。
他把树枝换到另一只手上,再次放出神识感应了一番。
果然,树枝上已经没有沈絮的气息了。
所以……刚刚是他的阿絮在爬,还爬进了他指甲缝里?
祁白辰神情立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他丢了树枝,掌心摊开,指尖倒过来在掌心磕了两下。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人从指甲里弄出来,然后再给人恢复。
沈絮却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山洞忽然一整个倒过来了!还剧烈晃动让他站不稳,他一直在往下掉!
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师尊……
嗯?
沈絮低头看了看自己,感到自己好像变大了一点,而且还正坐在谁手上,他抬头一看,面前亲切的面孔不是师尊是谁!
呜呜呜师尊终于来救他了!
他先是一阵激动,随后想到了什么,开始在祁白辰手心里瑟瑟发抖。
他是偷偷跑出来的啊!师尊不一定是来救他的!更大可能是来捉他的!
顿时他就不激动了,眼皮苦大仇深地耷拉下来,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细缝,两只小拳头攥起来,大大的眼睛还瞪着祁白辰。
该死的,怎么那么快就追上来了!
呜呜呜他的地道白挖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结果二百五!
沈絮深深自闭了,他现在不想跟外界有任何互动。
祁白辰轻轻皱着眉,盯着手心里的小人,慢慢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小徒弟没办法恢复正常大小了。
他再次落了一道法术在沈絮身上,可沈絮还是小小一只没有任何变化。
祁白辰忽然想到数百年前,曾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小徒弟在他眼皮子底下忽然消失了一天一夜,再出现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的一小只。
现在想来,或许沈絮当时不是消失了,只是变得太小太小,肉眼已经很难看见了。
那时候没有他帮着恢复,沈絮花了一天一夜才变成巴掌大。
祁白辰忽然觉得,沈絮身上或许还有别的秘密。
既然对方针对他徒弟做局,那他就姑且陪对方玩玩。
祁白辰捏着沈絮的上衣把他揪起来,放在了胸口衣领里。
沈絮回过神来,扒着师尊的衣服费劲吧啦露出一个脑袋,他的两只胳膊不得不挂在衣领上,要不然他就会掉到衣服里面去。
可恶的师尊又在玩他!把他变成这幅羞耻又尴尬的样子!
沈絮不明白师尊为什么明明可以把他变回来,却偏偏要把他变成这样。
可恶!一定是因为这样更方便玩弄!
他才不要被玩弄!
沈絮用力蹬着腿,他扭动着身体费了很大功夫才终于把一条腿伸出了衣领,接下来只需要拿出另一只,然后就可以顺着师尊的衣服悄悄爬下去然后偷偷摸摸溜走……
沈絮想得很好,只是他不经意间往下看了一眼,顿时一僵,然后怂怂地把已经拿出去的那条腿收了回去。
好高,好高啊!
呜呜呜师尊太卑鄙无耻了!
算好了他怕高,把他装衣领里,害他不敢跑。
沈絮气鼓鼓地瞪着眼睛生闷气,他像荡秋千一样晃着衣领,想要荡到师尊的锁骨上面。
可恶的师尊,难道不知道一直挂着很难受吗!为什么不把他放锁骨上!明明锁骨那么深,足够让他舒舒服服坐下来了!
沈絮的小短腿蹬啊蹬啊蹬,身体荡啊荡啊荡,终于让他如愿以偿坐在了锁骨上。
他脑袋往后仰,枕着师尊的肩膀,两只手抓着师尊的衣领像盖被子一样盖在自己身上,像个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瞧上去舒服惬意极了。
太舒服了,他忍不住在师尊耳朵边上哼起歌:“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啦啦啦~”
祁白辰本来正觉得小徒儿有点可爱,想要摸摸头的。
可是小徒儿实在五音不全,唱歌难听,吵得他头疼。
立刻他就没有什么好语气了,阴阳怪腔道:“你要杀了为师么?”
沈絮懵懵懂懂道:“不要啊?”
“那就把小嘴巴闭好。”
沈絮:“……”
呜呜呜!师尊嫌弃他,呜呜呜,他唱歌那么好听,师尊太没有品味了!
他小声嘀咕道:“我就唱,就唱!”
“门前~大桥下,路过一群鸭~”沈絮一边倔强地我行我素,一边怂唧唧降低音量,主打一个犟但不完全犟。
可他声音再小,毕竟就贴着祁白辰耳朵,祁白辰听着还是聒噪得不行。
而且那词还越唱越不对劲起来。
“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一只给你一只给他,其他带回家~”
“门前大桥下,买了一群鸭,一只两只脱光光,全都床上压~”
“啦啦啦啦啦啦,我有一群鸭,啦啦啦啦啦啦我想压谁我就压~”
“今天压你明天压他,逍遥快活小神仙,我有好多鸭~”
祁白辰一开始还能忍,听到后来整张脸已经完全变得铁青铁青。
他拇指和食指捏住徒弟的小腰,直接把人从肩头提溜到了眼前。
他语气凉丝丝的,“逆徒,你要压谁?”
第33章 蹬鼻子上脸
【他甚至还想爬到师尊头上。】
沈絮耷拉着四肢和脑袋, 很莫名的,祁白辰联想到了一只被拎起来的小奶狗。
小奶狗就是这样的,无论多么皮, 一旦拎起来就老实了。
祁白辰又想到之前他步步紧逼,小徒儿眼见逃不了了, 就直接躺下来翻肚皮还哼哼唧唧的模样。
简直跟怂唧唧的小狗崽子一模一样。
体型也像, 沈絮现在比一只小土狗大不了多少。
小土狗呆呆傻傻的, 小徒弟也呆呆傻傻的,看上去就好欺负极了。
祁白辰忽然没那么生气了, 他一手拎着“小奶狗”另一手食指伸出来戳来戳去,直戳得沈絮“嗷嗷”哀叫。
叫声也跟小奶狗似的, 一会呜呜呜一会嗷嗷嗷的。
沈絮要是知道师尊在想他什么,他一定会气疯的。
他本来就恐高, 本来就害怕, 师尊还戳他, 戳得他晃来晃去多危险呀!
他本来正吓得呜呜哭, 师尊却好死不死非要这个时候时不时戳他一下, 一戳他他的“呜”声就变了调,成了狗叫似的“嗷”。
于是他本来应该“呜呜呜”的,就变成了“呜呜嗷”“呜嗷呜”和“呜嗷嗷……”。
他这么“呜嗷呜嗷”地一叫, 那跟学狗叫有什么区别?!
沈絮气愤极了,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看见师尊的鼻子近在眼前,直接一脚蹬了过去。
他也不管师尊变得有些危险的眼神, 自顾自露出一副很凶的表情对师尊“哇哇哇”地叫。
仿佛这样就能吓到师尊, 让师尊把他放回肩头似的。
“哇哇哇!哇呀呀——!”
“噗——”
沈絮小小的身体整个凝固了一瞬,随即他更凶地“哇呀呀”起来。
凭什么啊!凭什么师尊不怕他还笑话他啊!
他小时候挤在胡同里看戏, 那个大胡子的男人一出来,开场一句颇有气势的“哇呀呀呀”就把他和一众小孩全吓哭了。
他本来没有哭的,别的孩子一哭,他就跟着哭。
他觉得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个男人——凶神恶煞。
沈絮很不甘心,他就算没有那个男人那么有气势,但是也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凭什么师尊一点都不带怕他的!还一直笑一直笑!就仿佛他干了多么搞笑的事情似的!
祁白辰笑得要走不动路了,他虚弱地咳嗽几声,一边闷笑一边闷咳,眼神怜爱地看着傻不拉叽的小徒弟。
啧,糯叽叽软趴趴而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多凶,哇哇哇了半天,到头来还是只狗崽子。
奶凶奶凶的。
祁白辰的耳朵直接自动把“哇哇哇”翻译成了“汪汪汪”。
把“哇呀呀”翻译成了“汪呜——”。
“好了”,祁白辰强忍着笑,用食指拍了拍徒弟的小脑袋,“前边已是能看着村落了,阿絮再这般叫唤下去,全村的狗都该跟着叫了。”
沈絮忽然就很明显地抖了一下。
沈絮好狗,就如叶公好龙。
他是喜欢像小奶狗的小受,可不喜欢真的狗!
狗这种生物多可怕呀,以前胡同里有个老人就养了一只大狗,最喜欢欺负他追着他咬了,一开始吓得他魂飞魄散,那狗只要咬住他了就不放,他要一直拖着狗跑到家门口狗才松口。
后来沈絮发现那条狗只咬他裤腿,只跟他裤腿过不去,才稍微好一点。
那只狗谁都不咬,就咬他,不光如此,还四肢用力蹬地,使出吃奶的力气要把他拽倒。
这不是霸凌是什么!
狗这种生物只有小时候可爱,长大了就开始讨厌了。
这也是他想丢掉沈木瓜的一个很大的原因,倘若沈木瓜是只小狗狗,那他即使被扑倒了,也不会太害怕。
可是沈木瓜偏偏是只大狗,还舔他糊他一脸狗口水。
沈絮能接受狗舔手,但是狗不能舔他脸。
那多脏啊,狗可是吃那个的。
就算家养狗不吃那个,那也不干净。
狗就是狗,人舔他他都嫌,更别说狗了。
所以如果有机会,他还是要丢掉沈木瓜的,丢得远远的,最好是让沈木瓜几千几百年都找不到他。
如果沈木瓜都找不到他,那师尊肯定也找不到,师尊的鼻子总不能比狗还灵吧?
想到鼻子,沈絮忽然用力抬起两条腿,两只脚踩在师尊鼻子上,用师尊高高的鼻梁借力,好让自己被掐疼的腰放松放松。
如果可以,其实他想爬到师尊头上,或者钻进哪里。
哪里都好,总之别这样捏着他,他很不舒服。
或许是考虑到要进入凡人的村落了,不好给人看变小的沈絮,又或许只是单纯想藏起来不给其他人觊觎的机会,祁白辰将小徒弟塞进了腰上挂着的香囊里。
是沉香,木质的香调钻入鼻孔,沈絮恍然间以为自己在哪座寺庙里。
香囊其实有点小,大约也就他脖子那么高,沈絮把脑袋冒出来,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可他还没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脑袋上就落了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抵着他的脑袋要把他像打地鼠一样塞回洞里。
沈絮顿时就不干了,他抱住手指一口咬下去,抗议。
手指微微颤动一刹,收了回去,也就这么放任他算了。
师尊不再管他,他就美滋滋地两只小手扒着香囊口袋,大眼睛好奇地转来转去,小脑袋左摆右摆一会看这个一会又看那个。
小溪旁,灌木丛遮遮掩掩处有几个妇女在摘浆果,沈絮盯着那红彤彤拇指长圆柱形的果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液,甚至还嚼了两下空气。
呜呜呜那果子看着就好好吃,他好想尝一口啊。
一颗就够他吃很久了。
别看这浆果小,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有他脑袋大了,他可以像抱一个大西瓜那样抱在怀里啃。
他专心致志盯着浆果,并不知道其中一位妇女身后一个冒鼻涕的小孩正在盯他。
那小孩拉了拉妇女的袖子,突如其来指着他就是一声脆生生的大喊:“娘,我也要那个会摇着头傻笑的面人!”
沈絮一听,顿时他小脾气就上来了。
什么?什么傻笑?谁傻笑了?!他什么时候傻笑了?这小屁孩这么小就敢胡说八道,长大了还得了?!
他不管不顾就要跟小孩吵架,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张不了口也动弹不了了!
混蛋师尊不仅帮着外人把他禁言,还把他给定身了!
那妇女顺着小孩的手指看到了香囊里的沈絮——就是个精致点的普通面人罢了,哪里会动会笑呢?
妇女不好意思地对着祁白辰笑笑:“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小孩儿胡说的您千万别放心上……”
那小孩仍指着沈絮道:“娘,我没胡说,它真的会笑,我都看见了!”
小孩不顾母亲的拉扯,跑到祁白辰面前,“漂亮姐姐,你的面人可以给我玩一会吗?”
闻言,沈絮在心里狂笑。
哈哈哈!漂亮姐姐!哈哈哈!
姐姐,姐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他被定住了,早就笑得人仰马翻。
谁规定的只能师尊笑他,不许他笑师尊?
他不光要笑,还要大声笑,震耳欲聋地笑,有计划、有顺序、有阶段地笑!
祁白辰并没有如沈絮想象中那样恼羞成怒,他只是冷淡地将手盖在沈絮头顶,语气也淡淡的:“一边去,你长得太丑,不给。”
笑不活了,沈絮好想捧一捧自己的肚子,他笑得肠子疼。
师尊怎么这么“会说话”,当着人家妈妈的面这么说话也不怕人家妈妈打他。
其实那小孩也不丑,甚至他看着还有点可爱呢。
师尊怎么上来就骂人家丑呀,一点礼貌都没有。
沈絮本能觉得有点反常,可祁白辰并不跟他解释,大步一迈直接上了渔船,渡岸。
一点都不管身后小孩伤心得哇哇大哭。
沈絮都有点可怜那孩子了。
可怜的娃,碰上小怨妇的嘴也是够触霉头了。
可怜他沈絮更加可怜,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现在不仅天天跟师尊的嘴碰,以后甚至可能真的碰师尊的嘴。
唉,他可真倒了八辈子血霉。
沈絮一直在想“碰嘴”的事,一丝异样也没察觉。
……
天色不早,小镇不知何时忽然就静了下来,而一溪之隔对岸的村落却异常寂静连一盏灯火都没有。
与之相反,小镇户户都挂上了白灯笼,银白色的光照得路上零散的行人影子格外长。
不知道为什么,镇上的人手里都拿着细长条的香,肩上背着小麻袋,沈絮好奇地看过去,才发现那些麻袋里面只是装的米罢了。
那麻袋都破了!米哗啦啦直往下漏!
看得沈絮心疼极了,怎么能这么糟蹋粮食呢!
那是粮食!是大白米啊!大白米!
往前走了一段,遇到另一个行人,那人竟然也背着米袋,米袋也破了个洞,米粒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混账!混账啊,他的大白米!他香喷喷的大白米,这些混账居然用脚踩!
呜呜呜。
他气愤得恨不得半夜溜出来偷偷给镇碑改个名字!
叫什么采米镇!叫踩米镇好了!
祁白辰食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徒弟的脑袋,然后很坦然地踩在米上,走远了。
在他身后,那些人看着他留在厚厚一层米上的白色脚印,骤然松了一口气。
远处,一个穿着肚兜就直接抛头露面的女人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吸着铜烟枪。
门口地面上还摆着一个火盆,老板娘吐了个烟圈,斜了祁白辰一眼,下巴冲火盆扬了扬:“住店先跨火盆,晚上睡觉前把老娘放床边的肚兜挂门上,窗户别开,房梁上面吊下来的绳子别碰,枕头下面压的是杀猪刀,上面不是人血不要大惊小怪,晚上没事少出来荡,看见迎着月光玩面人的小孩躲远点不一定是活人,听见敲门声先把手放门上,看看是从下面敲的还是上面,弄清楚了再开……”
第34章 把手背到身后去
【你做得很好,乖孩子。】
沈絮此时也回过味来了, 老板娘这一番话说得实在是诡异至极,正常店家哪里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规矩呢?
还跨火盆,好像生怕客人身上沾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似的。
沈絮有些害怕了, 他两手扒拉着香囊,把口袋扒大了一点, 然后缓缓蹲了下去, 让自己的脑袋彻底消失。
祁白辰察觉到腰上的动静, 低头看了一眼——香囊里鼓鼓囊囊的,香囊外露出一撮小呆毛。
他心念一动, 手指忍不住探下去挠了挠呆毛。
感受到小徒弟在他手指下颤抖,他在心里好笑。
胆儿这么小是怎么敢自己乱跑的。
徒弟呆呆傻傻的脑子不太好, 跑丢了他要担心的。
所以还是日日夜夜看在眼前比较好。
祁白辰长腿一迈跨过火盆,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进了厢房。
那小二小臂上挂着一条白毛巾, 肩膀上也搭着一条, 见客人进去, 神色凝重道:“客官, 轻易不要再出门, 您房间的肚兜我便替您挂上了。”
小二离开后,祁白辰坐在桌前,从纳戒里取出自带的茶具, 等茶水开的时间,他用帕子擦了擦桌子, 全擦过一遍后,才捏住按捺不住偷偷往外爬的沈絮上衣, 把他放在了桌子上。
一踩到地面, 沈絮就迅速往远离师尊的方向跑,他一直躲到茶杯后面, 才探出半个脑袋来偷看。
祁白辰没管,反正到了后半夜小徒弟大概会自己往他身上凑,此时躲他倒也无所谓。
毕竟桌子就那么大,沈絮能躲哪去。
虽是这么想,但祁白辰还是隐隐有一丝不悦,他拎起不太开的茶水壶,故意往沈絮躲的杯子里倒。
沈絮一看,这还得了!这要是倒偏了倒他身上,那不得一级烫伤?!
他连滚带爬地躲到另一个杯子后面,眼神里已经不自觉染上委屈。
他本来就怕鬼,只是师尊一直对他很好,所以他才稍微好一点罢了,他因为害怕躲起来有什么错,师尊要故意拿水烫他?
他背过身子,抱着膝盖靠着茶杯坐在桌子上,又气又伤心。
讨厌鬼,真讨厌!
他打定主意今晚上绝对不要理师尊了!
就算师尊给他吃好吃的讨好他,他也不要理师尊,他没那么好哄的!
祁白辰见小徒弟在生闷气,忍不住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坏心眼地故意用手指戳他。
戳一下,沈絮身体就往前冲一下,他胳膊都要抱不稳自己了,不得不松开自己的膝弯去保持平衡。
可恶!真可恶!他都这么生气了,师尊还要玩他!
沈絮一个不留神,直接被戳得翻了过去,跪趴在桌上。
啊啊!真讨厌!
沈絮回过头狠狠瞪了师尊一眼,然后就着这个姿势想要爬远,可爬了半天还在原地,歪头一看腰带竟然被一根手指按在桌面上!
沈絮忍了又忍,从很久以前忍到现在已经忍了好多好多次数都数不清了,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对着祁白辰一顿输出。
“草!有本事你把我变回来,我们两个现在就打一架!”
闻言,祁白辰挑了挑眉。
小徒弟要跟他打架?那为何前面要说一个如此污秽的字眼呢?
小徒弟什么实力他还是很清楚的,真要跟他打一架,只有挨他打的份。
那样就不是打架,是他单方面教训徒弟。
所以小徒弟的打架一定不是真的打架,而是指那种有关床笫之事。
思及此,祁白辰恍然大悟,原来小徒弟是馋了、想挨草了。
可是他现在并没有办法将他变回来。
“阿絮”,祁白辰微微叹息一声,“师尊知道你想要,可是师尊现在没办法给你,不过你放心,师尊定然会想办法的。”
什么?什么啊?什么他想要,他想要什么啊??
为什么师尊总是喜欢误解甚至故意歪曲他的话啊!
沈絮鼻子都要气歪了,他用力往前爬,一个用力过猛就直接把自己的腰带给拽散开了!
祁白辰见此,眼神微暗。
都是他这个师尊的疏忽,都把徒弟欲求不满成什么样子了?
天还没完全黑下去,就直接对着他宽衣解带了。
祁白辰叹了一口气,将那根小腰带抽出来,食指和拇指捏住徒弟的两只小手,直接捆了个结结实实。
“阿絮,师尊实在是对不起你,师尊没办法满足你,又怕你自己偷偷用手伤了你自己,所以师尊只好暂时委屈你,把你的手捆起来了。”
沈絮愣愣地看着自己被紧紧绑住的双手,一脑袋问号。
什么啊?什么自己用手?什么伤到自己啊?
师尊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话啊?
就算师尊现在没办法跟他打一架,他也不至于气疯了自己打自己吧?
师尊怎么总神神叨叨莫名其妙的。
忽然沈絮灵光一闪,想通了!
什么变不回来都是借口,师尊就是不想跟他打,所以把他捆起来。
师尊肯定是良心发现,知道自己有多过分了,所以心怀愧疚不愿意再以大欺小。
要不然师尊怎么会说对不起他呢?
立刻他就没那么生气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委屈。
他眼含热泪,眼尾红红,控诉道:“你,你就是对不起我……”
祁白辰见徒弟都要哭了,心中顿时一阵愧疚,自从他的阿絮回来,他就一直没有抚慰过他,一直都疏于照顾他的情感。
实在是很不应该。
“罢了”,祁白辰手指微动,灵力将筷子削成牙签大小,裹上一层棉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目光认真道:“为师补偿你便是。”
沈絮看看那根“棉签”,又看看师尊有点危险的眼神,终于明白过来他们之间产生了什么恐怖的误会!
他连连后退,吓得不轻,“不要不要,师尊,您千万别冲动啊!”
就在祁白辰已经按趴了沈絮,解开他手上的腰带,准备进行下一步时,异变横生。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漂亮姐姐,你在里面吗?姐姐,我想跟你的小面人玩一会,我可以进来吗?”
“姐姐”,那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每四下为一组,“姐姐,我也有个小面人,我们让他们一起玩一会吧,我好喜欢你的那只,你的会笑,不像我的只会哭……”
沈絮骤然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宁愿去陪熊孩子玩也不要再跟师尊待在一起了!
再待下去,故乡的雏菊花要开了。
沈絮指了指门口,“师尊,您快开门吧,再不开那孩子要把门敲破了,大晚上他一个人渡河来找我们玩也太不安全了,他家里人肯定会担心的,我们把他送回家吧。”
祁白辰未发一言,只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沈絮。
良久,他道,“你当真要为师开门?”
“不然呢?”沈絮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那孩子刚刚说什么?是不是说他也有个面人?
老板娘之前可是说过玩面人的小孩不是人啊!
不是人,那是……
“啊啊啊!”沈絮一个大跑直接冲进师尊的袖子里面,藏了起来。
他紧紧裹着师尊的袖子,大部分脑袋都蒙住,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呜呜门外有鬼,那鬼还想跟他玩,他才不要跟小孩鬼玩呢!
本来熊孩子就够可怕了,他真怕那小孩鬼把他脑袋和四肢都揪下来玩。
“师尊,呜呜,师尊,师尊别开门,千万别开门,门口的肯定不是人,他进来不会有好事的……”
“阿絮不是想跟他玩么”,祁白辰似乎早料到这么一出,语气平静道,“去啊,为师又不拦你。”
“咚咚咚咚——”恰在此时,敲门声再度响起。
祁白辰笑了笑,故意把小徒弟往袖子外面拖,“阿絮,你还不快去,人家都等急了,你再耽搁下去,人家的爹娘会担心的,你还不快送人家回去。”
“不要不要”,沈絮瑟瑟发抖抱紧袖子,“我不去,呜呜呜师尊你别拽我裤子,我裤子要掉了……”
祁白辰这才撒了手,似笑非笑道:“还随便要跟别人玩吗?”
“不不不,不玩了!”
“阿絮……”祁白辰手指伸进袖子,轻轻摩挲徒弟的脸,“那你跟师尊保证,不馋别人手里的东西吃,不随便跟别人走,你保证,师尊就帮你赶走那只没礼貌的小鬼。”
沈絮那一瞬间其实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师尊为什么一直在向他强调这两点,就好像他以前因为这个做过什么让师尊后怕无比的事情。
后怕到了要一直挂在嘴边,不断提醒的地步。
沈絮迟疑了片刻,他心里其实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保证。
这个定义太宽泛了。
什么算别人手里的东西呢?小商贩算不算别人呢?那他要是买一串糖葫芦吃,是不是就算乱吃东西呢?
什么算别人呢?宗主、大师兄算不算别人呢?如果他们要他跟着走,那他跟不跟呢?
所以师尊让他保证的事情根本是有问题的,是没办法彻底保证的。
除非他以后除了师尊给的东西什么也不吃,除了师尊身边哪里也不去。
那怎么可能呢?
那有可能吗??
沈絮小心翼翼看了师尊一眼,然后老老实实道:“师尊,我保证不了。”
祁白辰的目光有一刹晦暗,但很快便消失。
他轻轻地笑了笑,“没关系,师尊不怪你,师尊会帮你的。”
沈絮心里咯噔一下,本能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
怎么帮他?这种事情也能帮吗?
他心里发毛,索性用袖子把眼睛也遮住,彻底藏在里面不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心智不太成熟,但他不是弱智,他要还听不出来这什么意思,那他也不用活了。
那不就是这次回去后要关他小黑屋的意思吗?
师尊要把他锁在身边,哪里也不许他去,不准他接触外人,也不准他偷吃别人给的食物。
那师尊要是一生气不给他食物,他是不是就得一直饿着?
沈絮咬咬牙,他绝对不要沦落如此,一会师尊去打鬼的时候肯定注意不到他,他要偷偷溜走!
计划虽然很好,可师尊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用他的腰带把他五花大绑然后拴在了腰上!
就好像怕他趁机逃跑似的。
“师尊”,沈絮被迫当个挂件,整张脸写满了闷闷不乐,“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一点信任……”
“不能”,祁白辰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你于为师并无信用可言,你床底下的洞着实令为师叹为观止。”
短短五天便能用衣架挖穿整个院子,要不是他知道小徒弟是什么东西,他都要疑心小徒弟是不是鼹鼠精转世。
可以说,沈絮为了逃跑,可以拼命。
祁白辰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直接走到门口,打开门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沈絮挂在师尊腰上,看得一清二楚,那孩子满脸脓疮,眼珠腐烂生蛆,头皮一块一块凝着血斑,简直恶心至极!
“呕——呕——”他干呕起来,要不是胃里空空如也,早就吐了祁白辰半腰。
“怕就把眼睛闭上”,祁白辰丢下这句话,再次抬起脚,只一下就把刚刚站起来的小鬼给踹得跪在了地上。
卧槽好帅啊。沈絮不仅没闭上眼,还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卧槽卧槽卧槽。
师尊明明那么牛逼哄哄,为什么总是示人以弱啊!
在宗门里不是深居简出就是迎风咳嗽,搞得大家都觉得太上长老实在病重无比,轻易不能出门,一旦出门要不了多久就得让风吹死。
那小鬼正在发懵,刚刚他还没看清来人就飞了出去,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一道虚影掠过,自己就跪在了地上,而面前之人白衣飘飘负手而立,面容冷峻目光清冷,盯着他的目光仿佛盯着一只跳蚤,不带一丝感情。
无情就算了,还丢给他略带嘲讽的四个字,“丑得可以。”
“哇——”一下就把那小鬼说哭了,“就你好看!要是没你好看的都算丑,这世上就全是丑八怪了!”
沈絮一听,也顾不得害怕,扑腾着四肢喝道:“你骂谁丑八怪呢你!”
小鬼哭得更厉害:“你好看又怎么样?你又不是人!你只是一个面人罢了!”
“你才是面人!你全家都是面人!”
小鬼竟然还点了点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面人,“是啊,我家里人还活着,他们给我烧了新的家人,新家人都是面人。”
沈絮一噎,忽然就有点愧疚。
他仰头看祁白辰,祁白辰从始至终都是一双冷眼,没有一丝动容。
“虽然你听起来是很无害而且可怜”,祁白辰一步一步走过去,浓重的威压直接让小鬼趴在了地上,“但我不喜欢撒谎的孩子,你说呢?”
沈絮直到祁白辰一脚将小鬼的脑袋踩进地板里面并冷淡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那句“你说呢”是在问他。
他瑟瑟发抖,抖着小脑袋道:“是,我也不喜欢。”
啊啊啊怎么办,师尊好像有点生气。
他小小声道:“我,我今天没撒谎。”
他好怕,他好怕啊,他真怕师尊也把他踩地板里。
“嗯”,祁白辰随意应了一声,抬起脚的瞬间,那只小鬼化作一阵烟跑了。
“唉”,祁白辰叹了一口气,眼眸却看向腰间,“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跑得掉吗?”
沈絮又抖了抖,他算是明白了,师尊在指桑骂槐呢。
看似在感慨鬼跑了,实则警告他不要再跑。
那他就更加要跑了!
沈絮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师尊总是要睡觉的,师尊一旦开始睡觉,就是他偷偷溜走的机会。
现在他身体变小了,正好多了很多掩体,是逃跑的绝佳时机!
祁白辰也没有追那只鬼的意思,径直回了房间。
他将沈絮从腰带上取下,重新拿起棉签,看样子竟打算继续方才的动作!
沈絮知道躲不过,干脆闭眼认命,他像一条虫子那样弓起身子,屁股乖乖撅起。
既然躲不过,还不如顺从点,还能让自己舒服些。
就在此时,再次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祁白辰手一顿,再次放下棉签,眉宇之间已经透露出明显不耐烦的神色。
他将徒弟抓在左手手心,掩在袖子下,然后另一手将门拉开一条小缝。
门外是店小二,他端着木托盘,上面放着是一碟酱牛肉和一壶黄酒。
“客官,这采米镇的米下过耗子药吃不得,但肉和酒您可以放心食用。”
小二一边说着,一边自以为不经意地往房间里面偷瞄。
祁白辰接过托盘,道了声谢,就关上了门。
被这么一搅和,他暂时也没兴致了,料想徒弟应当跟他是一个想法。
这地方风水不好,总被人打扰,还是算了,回去有的是时间享乐。
祁白辰用神识探查了一下酒肉,是正常的,没有加些什么不该加的料。
他把酒肉和徒弟都放在桌子上,转身准备去洗手,顺便洗条毛巾给徒弟把脸也擦一下。
沈絮看着师尊转身,便飞快地爬到了盘子边缘。
虽然他现在不饿,但是他好想吃啊。
这牛肉卤得真香。
沈絮跪坐在盘子面前,一边流口水一边流眼泪。
好伤心啊,不能想吃就吃,他连吃个东西都由不得他自己,他简直没有一点人该有的权利。
祁白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徒弟双手合十,眼睛一眨一眨哀求地看着他。
哀求他的时候,余光也舍不得离开盘子里的牛肉。
怎么他就养了这么一条小馋狗呢?
他故意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慢条斯理给徒弟擦脸,擦完脸换个面又擦手。
沈絮要急坏了,师尊给他擦脸,他就扯师尊的袖子,拽在手里轻轻晃。
师尊给他擦手,他就用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酱牛肉,伤心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师尊明明可以对他使用清洁咒的,非要这样慢吞吞的如一个脑袋迟钝的老人。
也是,师尊都不知道几千岁了,可不就是一个老人!
师尊老年痴呆了吧?是不是忘了自己会清洁咒?
沈絮急得坐立不安,小小的身体一直扭来扭去,眼睛里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只有对美食的渴望。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在心里信誓旦旦绝对不要理师尊的,哪怕用美食诱惑。
沈絮对美食没有一丁点抵抗力,等师尊终于擦完,他就迫不及待把手伸进盘子。
啪——
还没伸进去呢,手背忽然一痛,浮现一道红痕。
抬头一看,师尊拿着刚刚的棉签,用棉签尾端敲了他一下。
他撇撇嘴,还以为师尊不给他吃,于是可怜巴巴地跪坐在盘子边上,拼命想移走自己的眼睛,可他的眼睛还是时不时往盘子里飘。
满脑子都在叫嚣着管它三七二十一,抢了就跑,吃到就是赚到。
可是他终究是不敢,他手背现在还在疼,师尊眼睛那么毒,心那么狠,手又那么快,他怕他还没伸进去,又挨一棉签。
他噘着嘴生闷气,不停地在心里重复“讨厌鬼真讨厌。”
祁白辰面上从容地拿起筷子,实际全部注意力都在小徒弟身上。
小馋狗馋得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是……
让他忍不住起了欺负的心思。
沈絮越露出可怜的神情,他越是想狠狠欺负。
他眼含笑意夹起一块牛肉,伸到沈絮脑袋边上。
沈絮的不开心顿时烟消云散,什么讨厌鬼什么真讨厌全都抛到九霄云外,满眼只有惊喜和感激。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牛肉抱进怀里,那筷子却忽然抬高。
他眼睛里的喜悦光芒一下就灭了。
原来师尊是在逗他玩,就跟逗狗似的。
最后这块肉肯定还是进了师尊的肚子。
他又不是狗,他才不要去追着肉在桌上跳像个小丑一样呢!
讨厌鬼!
真讨厌!
脑袋忽然被指腹压了一下,他噘着嘴抬头,就撞进了师尊温柔的笑颜里。
“阿絮,谁教你的用手抓东西吃?”
原来是他误会了呀。
他振作起来,软软声道:“我不用手了,师尊……”
“嗯”,祁白辰低头垂眸看着他,轻声,“师尊知道你乖,把手背到身后去。”
沈絮呆呆地看了师尊一眼,他怎么觉得……师尊好像把他当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呢?
他没上过幼儿园,但是他知道幼儿园的老师都是这样的,什么“小嘴巴闭起来”什么“乖孩子有小红花”什么什么的。
但好像又不太像,因为师尊的目光并不纯洁。
不过那些不重要,他现在只想吃到牛肉。
他听话地背过双手,那筷子就移到了他嘴边,他心满意足嚼着,并没有听清师尊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句话是——“你做得很好,乖孩子。”
第35章 师尊真的要生气了
【沈絮又跑了】
沈絮咬了一大口牛肉, 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小松鼠一样嚼嚼嚼。
他专心致志吃着牛肉,并不知道师尊的目光正安静地注视他。
祁白辰其实不止一次觉得他的阿絮长得好看。
从前, 他照着沉睡的灵魂一点点下刻刀的时候,他就觉得阿絮实在是个漂亮孩子。
如水的墨发披散着, 沿着匣子边沿垂下, 如一泉小瀑布。
唇软软的, 红红的,小小的牙齿洁白如玉, 仿佛就是玉做的一般,甚至会如玉一样隐隐透着光泽。
像玉也像瓷器, 总归都是需要好好呵护的易碎品。
小徒弟睡久了,眼睛一直不睁开, 他轻轻碰碰小呆毛想要唤醒, 食指却直接穿了过去。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真让你给逃了出去。
他把小匣子关起来, 锁好。
他想: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到处都找不到, 魂魄都不全,脑袋笨笨的,活得一定很艰难罢。
在他身边不好么, 为什么偏要跑出去吃苦?
真是不听话。
祁白辰从纳戒里取出一个特殊的小碟子,它比普通的碟子要小很多, 只够放一片肉的大小,他将那块被啃了几口的肉夹进小碟子。
沈絮眼睛一亮, 抱起小碟子, 把脸埋了进去——他嚼嚼嚼,总之就是嚼!
祁白辰腾出手来, 拿着一把小木梳,给徒弟梳头发。
他将长发卷起来,挽成两个小丸子,脑海中却不断闪过从前的画面。
从前的沈絮,长发总是半束半散,随着他的一颦一笑,呆毛微动,那撮翘起来的毛发好似是拂过心底的一片羽毛。
他说,“你要信我啊,我是专门来救你的。”
“嗯,信你”,祁白辰从躺椅上坐起来,头却歪向别处,看着一片落花。
沈絮就忽然俯下身子,手指搭着他的脉搏,眼底笑意加深,“师尊,你这里,好快啊。”
风有点轻,呆毛有点近,于是头正回来的瞬间视野被掠夺,于是心跳忽然在变速。
满世界都消失,只剩下小徒弟软软的唇,和不经意扫过他眼皮的呆毛。
如何……能够不心动?
想据为己有。
不,原本就是他的。
合该是他的。
祁白辰扎好了两只小丸子,取出两个小小的天蓝色布块,用同样天蓝色的小飘带包在小丸子上。
沈絮吃完了一整片牛肉,肚子撑得圆滚滚的,他伸手摸了摸头顶上的两只小包,撇了撇嘴。
可恶的师尊!趁他不注意竟然给他扎女孩子的发型!
虽然小书童好像也是这个发型,但沈絮还是觉得这是女孩子的专属丸子头!
沈絮抓住小飘带就想把头发散下来,可他猛然间看到师尊冷冰冰的目光,又讪讪地放下手。
不散就不散嘛!凶什么凶!
说起来,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看过自己的样子呢。
太上殿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镜子,之前的温泉雾又太大,完全看不清面容。
不过应该是丑不了,师尊的手艺一顶一好,只要审美别太离谱,还是能好看的。
就是可惜他前世那张脸了,他前世才真叫好看呢,唇红齿白肤白貌美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除了身板小了点儿,长得瘦了点,实在是大明星的长相。
可能就因为漂亮吧,房东才误以为他是个小零。
他才不是零,他是一,美一!孤陋寡闻,没见过漂亮的一么!
那小圣父还是炉鼎体质呢,那不也还是翻身成一了么?
人只要自己想,就会有无数可能!
人只要自己想,就能翻身农奴把歌唱!
早晚有一天他会逃出师尊的手掌心的!
沈絮觉得自己现在可励志了,一想到他将成为一本如何摆脱病娇的教科书,他就傻乐个不停。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祁白辰看见徒弟傻笑,便也轻轻笑了声。
傻一点好,呆呆的多可爱。
聪明的阿絮会跑掉。
跑一次就是数百年,他不想再这样了。
“阿絮,过来,到师尊手上来”,祁白辰把手在桌面上摊开,“我们睡觉了。”
沈絮犹豫了一会,还是爬到了师尊手上。
他可不想在冷硬的桌子上睡一晚。
爬到手心后,他忽然想,师尊是不是有病啊,谁家好人睡觉的时候梳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