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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季煜烽不是一个爱说肉麻话的人,说完这些,他也被自己恶心到了。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在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他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面不改色间带着一股像是被一堆人追理所当然浪荡的飘飘然劲儿。

那三个人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这小子确实长得真帅,剑眉星目、鼻挺薄唇,长得又白,他这个长相能被富婆包养好像也不奇怪。

疤脸将信将疑地把手机戳到季煜烽面前,沉着脸道:“让她给我们哥几个一人转30万,”他们不过想要些辛苦费,也不敢多要,万一出了岔子,大额资金根本担待不起,“你小子敢耍花样,老子毙了你!”

季煜烽眼神一闪而过冰冷,转瞬勾唇,漫不经心一笑:“放心,没问题。”

疤脸按下语音健,季煜烽看着和闻修越的聊天界面,语调极其诚恳道,“亲爱的,这几天我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我很喜欢你,咱们在一起吧?我现在需要点钱,你能借我吗?我一周之内还你。”

他的声线低沉,这么一放软,尾音像浸了蜜,隐隐带着小狼狗式的撒娇,任谁听了都得心头一颤,活脱脱一副久经沙场的渣男腔调。

说完,季煜烽心里暗暗吸了口气。此刻张泽必定在和闻修越谈条件,而自己想办法给闻修越发语音,目的就是向他透露关键信息——

自己现在并不在张泽手里,而是身处别处,张泽正在设套路坑骗他,千万不要给他送五个亿。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手机屏幕,季煜烽心里也没底闻修越能不能看到小号消息,可现在只能赌。

就像暴雨夜撞见屋檐下的灯盏,明知前路难测,却偏要攥着这点渺茫的希望。他就是觉得,闻修越能看到消息,也能猜到他的心思。

过了差不多三分钟,还没动静,黄毛拿钱心切,皱着眉直咂嘴:“怎么还不回,你不是蒙我们吧?”

季煜烽刚想找个借口,屏幕上弹出一条聊天消息:【亲爱的,你想好了?我可太高兴了,真的受宠若惊。】

【你需要九十万是吧?小钱,我爸爸这段时间刚谈下一笔大单子,跟我一起过,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亲爱的,你在哪?我去找你,咱们约会吧。】

……

疤脸终于忍不住美女这舔狗似的“爱男”,又气又嫉妒,低声着骂了句脏话,手指戳着屏幕把手机怼到季煜烽面前,没好气地说:“别让她废话了,赶紧转钱,你说一下银行卡号。”

闻修越果然收到了他的信息,季煜烽松了口气,按照对方的要求报出银行卡号。游戏上架后,九十万他能还得起,可五个亿,把他卖了也还不了。

钱转到银行卡里后,疤脸他们又鼓捣了一个多小时,估计是在通过某些手段转移资金,才按灭手机屏幕。

看他们忙活完,季煜烽抬眼看向他们,故作一副憋尿憋得很辛苦的样子,商量道:“现在你们钱也拿到了,能让我方便一下吗?”

几个人目光相互逡巡,在彼此脸上掠过,最终默契地点了点头。

疤脸说:“看你这小子还算识抬举,就先让你去。告诉你,别想着耍花样。”

说完,他走向前给季煜烽解开绳子。

脱离束缚的一瞬,季煜烽目光骤冷,没顾上活动僵硬的身体,直接屈膝蓄力后猛然抬脚上踹,狠狠踹向刀疤脸太阳穴。这一脚裹挟着怒意,将对方踹得面朝地栽下去。

秃头指着他骂:“你小子使诈!”

担心他跑了,秃头和黄毛一同扑上来。季煜烽挥拳砸向秃头鼻梁,接着抬腿踢向黄毛肚子。两人疼得闷哼,又缠斗了一阵,尽管季煜烽几天没吃东西,但他积攒的火气似催生了巨大力量,挥在他们脸上、踢在他们身上的力气一下比一下重,最后三个人东倒西歪躺在地上。

“哎我操,真他妈疼。”

季煜烽活动筋骨,冷眼瞅着地上三个垃圾冷哼一声,又挨个补了几脚。然后,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机和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推门离开仓库。

他眯眼迎向刺目的日光,心底只来得及感慨几秒劫后余生,目光便警惕扫向四周。

这荒山野岭怪石嶙峋,杂草丛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得赶紧找条下山的路。

他边走边搜索手机地图,这地方信号极差,屏幕上的定位图标忽明忽暗。无人的山野阴气沉沉,一眼望去满是灰扑扑的土坡和杂乱的灌木丛。

季煜烽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口,干涩的喉管被凉水浸润,也舒服了不少。

踩烂脚下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耳边只有虫子单调的振翅声,连风穿过枯草都显得极其刺耳,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山间格外突兀。

如果不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快点出去,先不说可能被张泽的人追到,更可能撑不了多久就饿死。也不知跌跌撞撞走了多久,他总算摸到一条勉强能落脚的土径。

可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一暗,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季煜烽望着黑下去的屏幕长叹一声。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几天没吃东西的胃绞得生疼,可他不敢停下。只有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咬着牙一步步往前捱,才有可能在这荒山里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他走了不少路,双腿沉得像灌了铅,也顾不上石头上的灰土,一屁股坐了下来。矿泉水还剩半瓶,他仰头又灌了一口。

他目光四处逡巡,正琢磨接下来的路,突然听见碎石子被踩的声响。

难道是张泽的人找来了?

季煜烽猛地起身,警惕地转向声源。就在他屏住呼吸时,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他的神经瞬间绷紧,全身肌肉都绷成了备战状态。

他转过身,正准备挥拳,目光却突然定住。

荒草摇曳间,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正朝他走来。

他眨了下眼,心跳声如擂鼓般震得胸腔发麻。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他想喊对方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

原来真的有人会穿过整片荒山,只为了找到他。

紧接着,那人带着一身星夜兼程的疲惫走向他,抬眼看向他时眉梢眼角却都是温柔。

季煜烽再也无法克制,此前似乎完全脱了力的身体突然间感受不到一丝不适,以极快的速度奔上前去。

两人紧紧相拥。

季煜烽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在刹那之间因为过度的惊喜而全身颤抖了一下。

闻修越手臂收紧,呼吸灼热着扑在他颈侧,几乎是将季煜烽整个人揉进怀里。好像是以一种怀抱整个世界的姿态,用力得似乎恨不得将自己一生一世烙进他的身躯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季煜烽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突然发烫,他用力抿了抿唇,喉结滚动着忍下眼底翻涌的潮意。

然后,以不输于闻修越的力气紧紧回抱住他。

很难用言语形容季煜烽这一刻的心情,这个身体紧密贴合的拥抱持续了许久,两人才缓缓放开彼此。

目光相撞间,好像有千言万语要涌出口,但理智告诉他们,此刻不是倾诉心意的时候,必须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两人走了段路,看见闻修越的车停在土路上,一起进了车里。

闻修越发动车子,拿出手机给闻彬打电话,告知对方找到了季煜烽,又交代了一些事宜后挂掉电话。

季煜烽大致理清了情况。张泽在前往与闻修越交接的途中,刚走到一半,就被闻彬带人截住并狠揍了一顿。张泽留了后手,事先派人接应,这才得以逃脱。

他抬眼看向闻修越,随意道:“张泽的另一条腿被闻彬打残了?”

“打残他的腿算是便宜他了,”闻修越看不出情绪,只是原本温柔的声线罕见地冰凉,“当时警察来了,他趁着混乱带着人跑了。”

“他两条腿都废了,活着也不如死。”季煜烽说。第一天张泽给闻修越打电话时为什么联系不上,他纯好奇,但转念一想,如果问出来难免有几分埋怨之意,便咽下了话头。

他侧眼看向闻修越,见对方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闻修越兴趣爱好广泛、交友甚广,那时大概正与名流朋友们休闲娱乐吧。

想到自己又打断了闻修越的生活,他沉默几秒,低声道:“对不起,又麻烦你了。”

闻修越也没提自己当时在M国,看到消息后几乎要崩溃,连行李都顾不上收,抓着护照就往机场狂奔。他扬了扬眉梢,轻声道:“不麻烦。”

车子里陷入安静。

季煜烽不是个擅长用漂亮话试探的人,但他想了解,在经历种种后闻修越对他的态度。尽管思绪万千,他仍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问:“闻总,之前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你不生气?”

闻修越侧眼扫了他一眼,没作回答,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

季煜烽的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手指上的银色戒指上,目光不由一暗。他的戒指被张泽拿走了,估计这会儿已经被卖了换钱了吧。

他别过脸去,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碰倒了的墨水瓶,洇开小片晦涩的暗。

顿了几秒,闻修越神色不明地说:“生气。”

听到这预料之中的回答,迟来的悔意和愧疚正一丝一缕地渗进季煜烽的骨子。他生性傲慢,向来不是会挽留的人,但此刻却在想,该如何开口解释,才能将闻修越留在身边。

他不想分手。

沉默须臾,季煜烽语气难得收敛了漫不经心,郑重得像是在认错:“你还记得那天在网球馆碰到的傻逼吗?他把咱俩的照片拍下来了,找我爸讹了三十万封口费。”他喉结滚动两下,“我爸知道了咱们的事,非说……说我们不适合,迟早要分开。”

“我真的怕和你分开。什么名分不名分的我都不在乎,只是想着……要是保持点距离,说不定能陪你更久。”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闻修越,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祈求,声音轻而慢:“但现在,我后悔了。我不想保持距离、不想分手,只想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

“所以,你能不生气了吗?”

第72章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季煜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闻修越的表情。他本就是情绪稳定的人,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不知道闻修越是否会原谅自己,即便不被原谅,也是他咎由自取,没什么可抱怨的。

就在琢磨着是否因诚意不足而需重新打腹稿,内心正忐忑不安地想着该换何种方式再去挽回时,车驶出群山,驶入平坦开阔的公路。闻修越忽然抬手,握住季煜烽手背上青筋微凸、透着男性力量感的手掌,按在了自己胸口。

正搜肠刮肚组织措辞的季煜烽,掌心触到一片温热,隔着衬衫能感受到肌理的起伏,手心下的心跳清晰可触。

他有些懵逼地看着闻修越,眼底浮起一丝错愕。

指腹贴着少年的脉搏上按压片刻,闻修越低声道:“以前气过,但现在……这里跳得这么快,哪还顾得上生气?”

这句话季煜烽垂眸思索几秒,唇角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内心一软,抬眼看向闻修越。

闻修越是混血,瞳色呈深褐色,立体骨相搭配柔和皮相,让他兼具帅气和美感。不笑时眼底萦绕忧郁冷清,笑起来却温柔多情,此刻眼尾微扬,眸中漾起细碎的光。

“以后生气前先摸摸这里。”季煜烽按住那抹跳动,慢悠悠地说,“要是跳得比现在还快,就罚你亲我一口消气。”

闻修越勾了勾唇角,极快地在季煜烽唇上啄了一口,再度专注于开车。

“罚亲太轻了……不如罚你把余生都赔给我,怎么样?”

这话的意思这算是和好了?季煜烽本就没什么感情经验,性子又很直,嘴比脑子快:“所以我们复合了吗?”

闻修越轻笑一声:“我们分手过吗?”

季煜烽记得清楚,那天自己没说分手,因为舍不得。

“你爸爸那边别担心,”两人腻歪完后,闻修越转回正题,认真道,“我对不起季叔,是我的问题。你给我些时间,我会好好和他解释清楚。”

“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和我爸关系也就那样,”季煜烽很少和别人提及家庭,语气平淡,“我十三岁那年我爸妈就离婚了,跟着我爸生活。我们父子俩像熟悉的陌生人,没办法像别的家庭那样父慈子孝地相处,顺其自然吧。你别多想,也不用特意解释。”

闻修越“嗯”了一声,也没追问季煜烽为什么和家里关系紧张,因为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存在,不需要谁去救赎谁。

季煜烽望着车窗外飞速后掠的树影,这段时间里那些辗转难眠的焦虑、患得患失的惶惑,此刻都随着热风卷进夕阳里消散了,心里积压的重物无影无踪。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车子抵达市里。尽管中途在休息区买了些零食,闻修越还是侧头看向这一路肚子不知叫了多少回的对象:“晚上去哪吃?”

季煜烽目光透过车窗,一眼瞥见商场一楼亮着红色灯箱的肯德基:“就它吧。”他此刻根本不讲究什么美食,只盼着一进去就能立刻填饱肚子。

两人走进肯德基,季煜烽直奔点餐台。他特么都要饿疯了,眼皮都没多抬便对着菜单点了豪华套餐。直到下意识拿起手机准备付款时,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现在一毛钱都没有,穷得叮当响。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厚着脸皮让已经“欠了九十个饥荒”的对象垫付、等发工资立马还钱时,却见闻修越已经拿起手机扫码完成支付。

服务员将餐盘递过来,闻修越接过时侧头看他:“走吧。”

坐到空餐桌上,尽管饿得前胸贴后背,季煜烽还是先问了下他对象:“你没点吗?要不要尝一个,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了?”他拿出一个汉堡递在闻修越面前。

闻修越很少吃油炸食品,这是次要,关键是他确实不怎么饿,或许是心情太好肾上腺素分泌旺盛盖过了食欲。点的豪华套餐里的食物几乎都是双份,他拿起一杯冰可乐晃了晃:“我喝这个就饱了。”

季煜烽轻嗤一声,也没客套非要让闻修越吃,自己拿起汉堡打开包装大口吃起来。

餐厅里暖黄的灯光裹着炸鸡香气,邻桌传来小孩的笑声,他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是清晰可觉的幸福感。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直男、对感情也很迟钝的人,现在才发现,原来心动能翻涌这么多细碎的情绪。

季煜烽不爱吃甜食,但这次套餐里的蛋挞他也吃了。饿极了的时候,连空气都是香的,何况这甜甜软软的玩意儿,咬下去竟觉得格外好吃。

大快朵颐填饱肚子后,两人没急着走,打算坐一会儿消消食。他从前台借了个充电宝回到座位,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按下开机键,划开屏幕点开微信,给李萌萌发了几条消息。

闻修越目光落在他对象越来越阴沉的脸上,问了一句:“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什么。”

“那季小狗怎么看起来这么凶啊。”

“……想咬人。”

季煜烽没和闻修越提他找李萌萌旁敲侧击打听李一鸣那个傻逼的事,提起来太晦气了。

吃完饭后,两人去了酒店。在仓库那几天季煜烽几乎没合过眼,现在他累极了,身心俱疲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他一进房间便卸力般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鼻腔里钻进干净的床单香气,终于能安安心心睡一觉。

这一睡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季煜烽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往落地窗望去。阳光正斜斜切进房间,在地毯上投出方正的光影,差不多快三点了。他目光定定看了一阵,缓过神来,视线又本能地落在身旁的空位上。

发现闻修越不在床上,季煜烽这才注意到他正坐在桌子前开视频会议。这会儿会议接近尾声,闻修越简单说了几句便退出视频、关掉电脑。

季煜烽想起来今天是周五,按理来说他应该在公司上班,结果现在直接旷工了,闻修越也陪着他一起“逃班”。

两人换好行头便退了房,在附近餐厅慢悠悠吃了午饭。出了餐厅,季煜烽对闻修越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儿。”

“一起去,”闻修越目光落在他对象脸上,扬了扬眉,“万一季小狗再把人咬掉块肉,我还得去警察局捞你。”

“……”季煜烽勾起唇,有些好笑地“操”了一声,却没反驳。

两人到了一家麻将馆。

季煜烽从李萌萌那儿得知,李一鸣最近在市里某家公司当了保安,结果才干没多久,就因一点小冲突和公司大领导打了起来。她拖丈夫费了半天劲,又是托关系求情,又是赔医药费,才勉强让对方放弃追究,不然人家原本要让李一鸣蹲局子的。

丢了工作后,李一鸣没立刻回农村。李萌萌说他打算继续找工作,这阵子闲着没事,平时晚上常来打麻将。

进了麻将馆,屋里烟雾缭绕,混合着麻将牌的碰撞声和此起彼伏的吆喝,白色灯光下浮着一层灰扑扑的浊气。

季煜烽一眼就看见某张桌子旁翘着二郎腿、脸红脖子粗地朝对家拍牌吆喝的李一鸣。这幅德行和他在家里笑眯眯讨好长辈的模样一点儿不一样。

这人显然没意识到危险逼近,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头也不回地不耐烦喊道:“别拍老子,没看见老子正玩得尽兴吗?”

季煜烽没有半点情绪,唇线绷成直线,漆黑的眸子里寒芒闪烁,也没和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废话,直接揪住他的后颈,把人往上提。

衣服顺着那股蛮力被扯起,露出一大截腰线,李一鸣双脚离地的瞬间心脏猛地一沉,像坠入冰窟般发凉。他缓缓转过头,看见堂哥眉眼中毫无温度,冷漠到极致。

“小烽哥……你咋来这儿了?”李一鸣完全敌不过他的力气,挣扎两下没挣脱开,只得服软,战战兢兢地问,“你先放下我,有话好好说啊。”

没听他废话,季煜烽像拎着小鸡崽子似的把他拖到附近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漆黑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李一鸣被重重甩在粗糙的墙面上,疼得“哎呦”一声闷哼。

他刚撑着墙根踉跄起身想跑,一抬头看见两个高个子男人堵在他面前,影子几乎罩住半面墙,瞬间蔫了劲般耷拉下肩膀。

李一鸣自知做了亏心事才被找上门,刚想着怎么说好话把事情圆过去,季煜烽已经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狠狠地按在墙上,冷淡的目光像锋利的刀片般刮过他的皮肤。

也难怪季煜烽从小就瞧不上他。过了这么多年,李一鸣还是这副死样儿。

此前李一鸣为了讹诈季腾飞,故意泄露季煜烽和闻修越的关系,间接导致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后来他被绑架、又差点被撕票,在感情和金钱上都遭受了重大损失,他根本懒得跟这个蠢货计较。

“你无论做出什么混账事,捅出什么篓子,你爷爷奶奶姐姐还有我妈惯着你,就算把天捅破了他们也能替你擦屁股,”季煜烽冷淡地说,“但我不是你的亲戚,你这套对我没用。你找我爸敲诈了三十万,我有权利要求你全额返还。”

“小烽哥,我没敲诈!”李一鸣仰着无辜的脸望向他,恬不知耻地扯皮,又抬眼打量了一下站在季煜烽身旁的漂亮男人,“是季叔怕我把你跟个男人搞在一起的事儿说出去,主动塞三十万让我封口的!”

话音未落,季煜烽的拳头已重重砸在他脸上。

“你随便说,老子现在不在乎了,”季煜烽一字一句地说,又冷笑道,“但你最好祈祷自己的舌头还能留到明天。”

第73章

季煜烽越看这个傻逼越来气,李一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堆起满脸讨好的笑,试图先把这个暴脾气且武力值拉满的堂哥哄好:“我发誓绝对保密!您可是我亲哥,亲得不能再亲的那种!”

季煜烽冷淡地看着他,即便这段时间他自觉性格变得随和许多,也绝不会圣父心泛滥到去包容一个道德品质如此败坏的烂人。

他又揪着领子把吓得半死的李一鸣提了起来,转瞬挥拳砸在对方脸上。

李一鸣喉间发出杀猪般的哀嚎,整个人蜷缩着瘫软下去,鼻子渗出了血。

对付这种小人,和他讲道理纯属对牛弹琴,只有拳头才能让他长记性。揍服了,他自然就不敢再作妖了。

他又挥起拳头。

“别打了!!”

“你再打,我就把你们的关系抖搂出去!!”

“救命啊!要出杀人了!”

“小烽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李一鸣又向闻修越求救:“哥、哥,你管管你对象啊!”

“你放心,他手要是打累了,我会拿热毛巾给他敷。”闻修越轻笑一声道。

季煜烽没理他,又狠狠踢了他肚子几脚,直到气消了才停下,蹲下身像看垃圾般睨着躺在地上如死鱼般的李一鸣。

揍完了要办正事儿了,他从李死鱼的裤兜里拽出手机,冷声道:“那三十万你花了多少?”

又挨揍又被秀恩爱的李死鱼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只好一五一十地说:“还剩……十四万多点。”许是担心一个星期就花了十五万多又被揍,他战战兢兢地解释,“我就打了领导一下,谁知道他跟个纸糊的似的,让我赔了十万块钱……”

剩下的钱估计是李一鸣打麻将不干正事挥霍了,季煜烽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沉默良久,沉声说:“我和我妈关系并不好,我们联系很少,但她毕竟是生我养我十三年的母亲,这些钱,看在她的面子上,老子就当送你的丧葬费了,你赶紧从我的视线里消失。要是下次再敢做让老子不爽的事,就不止揍你一顿这么简单了。”

然后季煜烽轻抬眼皮瞥了他一眼,李一鸣心领神会,哪敢不告诉他银行卡密码。

季煜烽把钱转到自己银行卡里,将手机甩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了两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闻修越全程都在看着。

是不是有点太暴力了?不会吓到他对象吧?

季煜烽抬眼,暖黄的路灯洒在闻修越漂亮精致的脸上。

心里突兀跳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态度放软许多:“那个……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会家暴。”

闻修越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牵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托到眼前仔细检查,“手不疼吧?”

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就算家暴了,闻修越还要先关心他的手?季煜烽忍不住笑了下,“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这么娇弱。”

闻修越的手覆在他手上,指腹碾过他修长的指节,抬眼看向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温柔又认真地说:“季小狗,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以后如果想和人打架,一定叫上我。”

“我又不会打不过,”季煜烽知道闻修越是在关心他,但还是说了句实话。顿了下,他又道,“以后我不会再随便动手了。”

他从前是个能动手绝不动嘴的人,遇事总习惯用拳头解决。但现在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了在乎的人,也有人在乎他,所以得学会克制拳头。

过了半晌,像是做了一个重要承诺,季煜烽视线落在闻修越脸上,郑重道:“一定会控制,除非自卫。”

“怕你伤着自己,我会心疼。”闻修越手指摩挲过他掌心,指尖顺着他手指轮廓轻划,继而缓缓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他指缝间,掌心相贴地与他十指相扣,“你得让我放心才行。”

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温度,季煜烽缓缓低眼,看着交叠的指尖在路灯下投出细碎阴影。

安静的小巷里,晚风卷着远处的虫鸣声掠过耳际,他忽然觉得胸腔里那些躁动的戾气都被这抹暖意熨平了。抬眼看向闻修越,低声“嗯”了一声。

季煜烽对感情本就迟钝,手拉手压马路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头一遭。闻修越指尖偶尔蹭过他指节时,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耳垂在发烫。

但奇怪的是,这种肢体接触没让他想甩开,反而下意识蜷了蜷手指,把对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两人走到停车处,坐进车里,季煜烽忽然想起个重要问题。今晚住哪?按理该回自己家,便直接问:“你送我回家?”

闻修越发动车子,侧头看季煜烽一眼。他没提自己这段时间其实一直派闻彬暗中保护他,只是那些日子两人断了联系,闻彬误以为他们分了手,便撤了保护,这才给了张泽那群人可乘之机,把人劫走。

“回我家。”闻修越说。

季煜烽懵了一瞬。这是要见父母?转念一想不太可能,下意识问:“什么?”

闻修越好脾气地解释:“我说,你搬来和我一起住。住我家,我的私人房产。”

这个意思是要同居?季煜烽眨了下眼,琢磨了片刻。他们现在是对象,住在一起好像也顺理成章。

于是低低“哦”了一声,听不出情绪,耳垂却渐渐泛红。

他有些纳闷,自己明明是个挺爷们的人。

怎么这会儿会生出几分害羞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到了闻修越的大平层。

季煜烽几个月前来过这个地方,相比于上次发烧时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这里,这次他倒是多了几分从容。

上次他匆匆离开,没来得及仔细看。此刻他环顾四周。挑高的空间搭配大面积落地窗,极简的高级灰主色调里点缀着几处暖光,处处透着低调的精致感。

他一直觉得大平层的魅力,不仅在于空间的阔绰,更在于它承载的生活态度,像一个装满浪漫与理想的容器,将生活的每一瞬都酿成闪闪发光的记忆。

思及此,季煜烽指尖蹭过沙发扶手的肌理,忽然意识到他还要更努力一些。

自己也要拥有一套这样的房子。

季煜烽抬眼,发现闻修越正在中岛台前倒了一杯水喝着,没多想,神色平淡地问:“我住哪?”

闻修越放下水杯,喉结轻颤着憋回笑意,视线意味深长地落在他身上:“我家就一个卧室。”

“……”季煜烽读懂了他眼神的含义,轻嗤一声,慢悠悠晃进了上次和闻修越住过的卧室。

洗完澡换上浴袍,季煜烽擦着头发走到屋里,只见闻修越正倚在床头看iPad。

似是察觉到动静,他放下iPad。

他们视线撞上。静谧的房间里,闻修越的目光晦暗沉沉,却又明目张胆地落在他身上。

第74章

男人最懂男人眼中的欲望。季煜烽和闻修越目光撞上的瞬间,浑身警铃大作。

闻修越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带着将人拆吃入腹的侵略性。

季煜烽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慢慢走到床边,思考着该如何打破这怪异的氛围。

还没等他开口,腕间突然传来一股力量,他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栽去。堪堪稳住身形,调整姿势后在床沿坐下。

两人目光再次交汇,空气仿佛瞬间着了火。彼此近得能听见擂鼓般的心跳声,暧昧的气息在咫尺间流转。

就在季煜烽呼吸凝滞的刹那,闻修越突然扣住他的后颈,滚热的唇重重压下。

牙齿轻碾着他的唇瓣,湿热的舌尖趁着他低喘的间隙长驱直入,霸道地勾缠住他的舌。津液在交缠中拉丝,混着急促的喘息声,在卧室里发酵。

这个吻带着燎原之势,炽烈又缠绵,舌尖灵巧地掠过他口腔每一处敏感点,将他最后一丝理智啃噬得支离破碎。

闻修越的吻技让他神魂颠倒。他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任由那滚烫的触感在唇齿间肆意掠夺。

慢慢地,他伸手搂住闻修越的脖子,舌尖主动迎了上去。

两个人沉溺在这个激烈的吻里,彼此的气息交融缠绕,不知过了多久,唇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闻修越的手扣着季煜烽的后颈,两人额头相抵,他眼底欲念沉沉,声音低哑:“季小狗,要不要做点成年人的事情?”

季煜烽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大脑一片空白,喉间泛起干涩的痒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他贴近,心底不自觉地想要更多的渴望。

他只想,更靠近他一些。

随着浴袍滑落,季煜烽如同被剥开的橘子般展露无遗。他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闻修越的下巴,以一种暧昧至极的姿势承受着对方身体的重量。

感受到闻修越灼热又欲念的眼神一寸寸扫过自己的肌肤,像是要将每一处都刻进骨子里,季煜烽的每一丝感知都在疯狂膨胀,全身的神经都被点燃。

落地窗的缝隙漏进风来,起初只是游丝般的轻响,像谁在耳后呵气,转瞬便化作呜咽,裹挟着潮湿的凉意撞进来,将窗台上的绿植震得东倒西歪。角落里的金属摆件开始“咔嗒——咔嗒”摇晃,在寂静的卧室里敲打出有节奏的节拍。

摇晃的节奏舒缓,先以规律的“咔嗒”声轻叩耳膜,忽而节奏突变,三短两长的脆响急促响起,像骤雨砸在铁皮屋顶,越晃越急。

然而这此起彼伏的声响,终究压不住室内翻涌的热浪,蒸腾的气息缠绕着纠缠的身影,在晕染着暖橘色的氛围灯流里,凝成化不开的粘稠雾霭。

季煜烽彻底迷失在情欲浪潮里,理智被碾得粉碎,只凭着本能沉沦,这场缠绵仿佛永无尽头。

次日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季煜烽迷迷糊糊睁眼,一动身,双腿像踩在棉花上般发软,每一寸肌肉都叫嚣着酸痛,仿佛被拆散重组了一遍。

他侧头看了一眼,闻修越不在。他们昨晚一到家就做了那档子事,所以醒来时天色还早,估计闻修越这会儿正在洗漱。

季煜烽望着天花板,自己确实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只沉溺于快感之中,不在乎位置。即便被折腾得够呛,可年轻旺盛的荷尔蒙在血管里沸腾,那些疯狂的记忆依旧让他泛起无尽的快意。

他唇角勾起一抹懒散的笑意。

不知在纷杂思绪中沉溺了多久,季煜烽才缓缓掀开被子起身。这才发现,闻修越帮他清理好了身体,还贴心地在床上放了条干净的内裤。

换上内裤后,他感到喉间像卡着砂纸。想去喝杯水,他趿拉着拖鞋往客厅挪去,每一步都扯动着酸胀的筋骨,却又带着某种餍足后的慵懒。

季煜烽走到客厅,一片寂静,落地窗外,京城清晨的阳光裹着薄雾洒在林立的楼群间,划出细碎的反光。走到中岛台,玻璃水壶水是满的,还带着点热气,估计是闻修越烧好的。

他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不少。

总感觉客厅里有一种诡异的安静,莫名的感受到如芒在背。

季煜烽下意识转过身,像找到让他不适的源头。

半晌后,他突然瞳孔骤缩。

一个四十来岁的阿姨,拿着扫地机器,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整个人一动不动正惊愕地看着他。

很像被吓傻了一样。

“你好。”阿姨结结巴巴,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意。

四目相对间,季煜烽倒吸一口凉气,沉默几秒,许是被盯的浑身不爽,他下意识低眼。

自己就穿了条黑色内裤,浑身赤裸,脖子上,身上,腿上,都带着密密麻麻的吻痕,暗红的印记层层叠叠,在白色肌肤上格外刺目,一看就知道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激烈性/事。

他彻底裂开,只想找个缝钻进去。

放下水杯,眼睛都不好意思抬,落荒而逃地跑进了卧室里。

他躺到床上,掀开被子盖过头顶,一贯脸皮挺厚的他,极其罕见的害臊的脸红了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

突然,光线涌入,被子被人掀开。

季煜烽眯起眼抬头,正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正是在他身上留下无数痕迹的始作俑者。

刚想朝他发泄几句,却又被光影斑驳下这张精致漂亮的脸扰乱了心神。

他眨了眨眼,稍稍挪开视线,故作镇定道:“请钟点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闻修越习惯性的早上洗个澡,换了身干净的睡衣。他顺势坐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去,与季煜烽共用一床薄被。

他轻轻挪动对方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手臂顺势环住他的肩膀,低头解释道:“我哪能知道你什么时候醒?这阿姨每天都来打扫,我早就习惯了,一时就忘了和你说。”

季煜烽觉得自己是个非常爷们的人,但是他没挣脱这暧昧的姿势,闲散地靠在闻修越的怀里,抬眼,对上对方那种把自己据为己有后的满足眼神,顿了下,随意道:“你倒是会给我惊喜。”

闻修越说:“阿姨也算家里老人了,要不去见见?”

季煜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可被人瞧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他当然不想见,内心非常抗拒这个建议。可他面不改色,轻飘飘地说:“没穿衣服怎么见?”

闻修越看着强装淡定的某人,眼底笑意更浓,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吻落在他的额头上,又一路吻到嘴唇,亲得认真投入,两人反复细细地啃咬一阵儿后,闻修越盯着他笑,轻声道:“就不勉强你了,等你想好了,随时都能见。”-

钟点工阿姨准备好了双人份的早餐便离开了,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

季煜烽恍惚觉得,这顿早餐褪去了往日形单影只的清冷,多了几分令人心安的烟火气。

他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牛奶,闻修越拿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问道:“再过几天,人力资源部就要确认转正名单了,你想留下来吗?”

季煜烽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他一直以来的理想,就是攒够钱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互联网公司,来到埃迪本是个意外。

但现在,不太想离开了。原因很简单。闻修越在埃迪。

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能让他感觉与对方的距离更近一些。

内心有些纠结的他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想吧。”

闻修越眉梢微抬,问:“我听季叔说,你之前开过一家工作室,是自己投资的?”

“哪算得上什么投资,”季煜烽轻嗤一声,“不过是几个大学生凑在一起,接点商单赚些小钱。花的钱,除了租房子,就是购置设备,我和唐骏各出了一些弄起来。”

“那工作室运营得怎么样?你那些朋友现在还在做吗?”闻修越饶有兴趣地问。

“嗯。没亏过,还能赚点。”季煜烽想起那些通宵改代码的夜晚,目光微微放空,“不过赚的钱都砸进自研游戏里了……说起来也巧,左一超偷卖了我的游戏,却让我遇见了你。”他举起杯子晃了晃,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么看,老天爷倒也算公平。”

“所以,你还是希望自己创业赚钱吧?”闻修越看着他说,“如果你想离开埃迪去追逐梦想,我会支持你。”

“其实从高中第一次敲代码开始,我就把它当成谋生的本事。我也的确向往自由,不想给别人打工,所以和朋友开了工作室。”季煜烽谈起了自己的志向,“后来看了XX那种沉浸式剧情游戏,就想做出一款超越它的作品,结果越砸钱越上瘾,满心想着靠游戏盈利,把工作室做成大公司。”

他认真地说出了想法:“但现在突然觉得,有些想法也能慢慢改变。我才21岁,以后开公司的机会多的是,何必急于一时?只要能做出好游戏,在哪实现目标都一样。”

“我现在最想做的,”季煜烽放下杯子,微微探身,目光盯着闻修越,沉默几秒后,嗓音低沉磁性,又染上几分暧昧,“就是和你在一起。”

闻修越抬手摸住他的脸,唇角弧度一点点地扬起,也很直白地说:“我也是。”

两人吃完早餐后,季煜烽临近毕业,要写完没完成的毕业论文,电脑还在租的房子里。正好今天是周日,他打算找房东办理退租手续,收拾好东西后,搬来和闻修越一起住。

回到老小区,季煜烽与房东完成交接,将零散物件打包好。叫来货运师傅帮忙运载。有专人负责搬运,倒也省了不少力气。

从小区楼栋出来时,两人还在有说有笑。

季煜烽不经意抬眼,却突然僵在原地。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第75章

季煜烽神色平静地看着李萌萌,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难以置信。估计是李一鸣那个傻逼上次挨了打,一气之下把他和闻修越的关系告诉了她。

他猜到了李萌萌为什么来到这里,走到神色稍滞的她面前,余光瞥了闻修越一眼,低声道:“你先进车里,等我一会儿。”

闻修越的目光在这对母子间来回打转,沉默几秒,对着季煜烽微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闻修越离开后,李萌萌像是被抽走魂魄的木偶突然回神,视线落在儿子那布满密密麻麻吻痕的脖颈上,脸色难看地说:“小烽,你真的和闻总谈恋爱了?”

“你这个孩子,你究竟在想些什么?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一直觉得小烽你以前只是性格不好,我没想到,你居然思想也不正常!!”

女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周日上午的老小区里,来来往往的居民络绎不绝,几个拎着菜篮的大妈驻足张望,抱着孩子的年轻夫妻也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季煜烽深吸一口气,又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和李萌萌出去买衣服,他只是说了句不合她心意的话,李萌萌就在服装店门口不停地数落,说着说着,她痛哭了起来,引来周围人纷纷围观、指指点点,仿佛她儿子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妈,能别在这公共场合丢人现眼吗?”季煜烽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

“你嫌妈给你丢脸了?”李萌萌震惊地说,余光瞥见越来越多的人围聚过来,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慌忙闭上了嘴。

没几秒,周围的人见没了新鲜事儿,渐渐散去不再围观。

李萌萌像是这才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语气试探道:“小烽,妈妈想和你说些事情”

有些事迟早得说开。季煜烽“嗯”了一声。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季煜烽点了两杯拿铁,闲散地靠在椅背上。

李萌萌看着他,犹豫片刻后说:“你最近过得很好吧,小烽。”

“你好像变了,以前你总拒人千里,浑身带刺,”李萌萌真切感受到儿子的变化,一时找不到更贴切的表述,顿了顿接着说,“现在倒像被捂热了,眼里有了人气儿。”

季煜烽没否认,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也许是谈恋爱才让你有这些变化,”李萌萌又开始像多年前那样,不顾季煜烽的感受,自以为绝对正确地唠叨起来,“但是两个男人谈恋爱就是变态!你们又不能结婚生子,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迟早得分开,到时候还要被人看笑话。”

“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爸爸是怎么教育你的,把你变成了这样。小烽,妈妈不允许你和闻总继续交往。”

“还有,你怎么能打自己家人呢?你把一鸣打得住进了医院。你必须找个时间向你弟弟道歉。”

“他怎么没死呢?”季煜烽哼笑一声,混不吝地反问,又慢条斯理地说,“他要是出殡,或许我心情好了,还会去看看。”

“你太过分了!”李萌萌呵斥道,直直地盯着他。季煜烽从她眼中看不出确切的情绪,只觉得她像个情绪极不稳定的怨妇,正带着埋怨的神色看向自己,“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变成这样?”

季煜烽对她的喋喋不休毫无反应。

更准确地说,许多年前,他就对季腾飞和李萌萌的所作所为感到麻木了。

他只知道,自己有个脾气暴躁的父亲,还有个动辄将小事无限放大、唠叨个不停的母亲。他们总能把他的烦恼成倍放大,又能让他的快乐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这样一对父母,他似乎从来没真正快乐过。

以前他不愿开口,是因为懒得说,也觉得没有提起的必要。

但今天,他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

季煜烽抬眼看向李萌萌,目光平静,语气毫无波澜地说:“自打我记事起,我就生活在一个吵吵闹闹、充满内耗的家庭里。小时候,哪怕我洗手时水滴到地上,都会被你唠叨埋怨半天。”

“我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因为什么小事挨骂,也不知道你和我爸会因为什么事情大吵一架。”季煜烽低眼搅动着杯中的拿铁,感受着咖啡厅里舒适的冷气,抿了一口,那无所谓的神情,仿佛讲述的不是自己千疮百孔的过往,而是某个与己无关的荒诞故事。

他放下咖啡杯,目光落在李萌萌逐渐局促的脸上:“我小时候常常想,为什么我不能有一对脾气好又有耐心的父母?”

“小烽,我们做的固然不对,”李萌萌眼神闪了闪,却仍强装理直气壮地辩解,“但你可以改变自己。你过得不快乐,是因为心态没调整好,你完全可以快乐起来,只是你自己不想。”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甩锅回答,季煜烽忍不住笑了一声:“在一个充满戾气的家庭里,怎么可能养出性格阳光的孩子?不过,我确实没怪过你们。谁让你们生我养我,就算我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叫一声爸妈。”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从来没怪过你们,”他又强调了一遍,“我现在能自己赚钱、把日子过好。我也没有理由作为你们失败婚姻发泄的对象,有时候我甚至想,要不要和你们签一份断绝关系协议。”

季煜烽极其冷静地说出这些话,看着李萌萌慌乱的眼神,继续不紧不慢道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我早就不把你们当作父母了,一张纸能改变什么?我这个人比谁都能豁得出去,谁让我不爽,不管什么关系,我都能一脚踹掉。”

李萌萌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显然这些话让她神经紧绷。

季煜烽盯着她的脸,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所以,你和我爸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别说你们,换作任何人,都动摇不了我的决定。我和闻修越不会分开。”

“小烽你不能这么和妈妈说话”李萌萌明知自己早就失去干涉的资格,依然本能地说出这句苍白的劝阻。

“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沉默良久,季煜烽直视着她的眼睛,神色认真道,“我爸以前动手打你,是他的错。不管有什么理由,男人都不该对女人动手,更不该伤害为家庭操劳的母亲。”

“以后,我会出钱赡养你和我爸,尽到儿子该尽的责任。”

季煜烽缓缓站起身。

“你们都组建了新的家庭,也有了新的孩子,就当我从来没存在过,别再来找我了。”-

季煜烽出了咖啡厅,在不远处的停车场,看到一个长相漂亮英俊、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斜靠在车门上。

他加快脚步,朝着闻修越走去。

闻修越为他打开车门,帮他系好安全带,没有立马发动车子,目光落在季煜烽的脸上,带着猜出一切的了然,问道:“和阿姨聊好了?”

“只是说了一些积压多年的心里话,”季煜烽侧头看向他,语气随意,“说老实话,我早就不把他们当成我爸妈了。”

闻修越此前几乎没听季煜烽提及过家庭的事,他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起。

因为他爱的人内心强大,并不需要别人救赎。他们一直都是旗鼓相当的存在。

“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都支持你。”闻修越勾起唇角,桃花眼染上细碎笑意,像是揉碎了一池春水,“以后的路,我们慢慢走,我随时都在。”

“其实和我妈说完那些话,我本来以为,会有一些情绪,”季煜烽说,“但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季煜烽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更别提说什么好听的情话,但今天,他莫名地想矫情几句:“闻修越,我是一个很冷血的人,遇到你,我才感受到了爱。从前我的世界是黑白默片,你出现后,所有的色彩都鲜活起来。”

“因为有你,我很幸福。”

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而自己也会义无反顾地爱着他。

“嗯,我也是。”

两人找了家餐厅吃了个午饭,回到家里,先翻云覆雨地做了一番,都年轻,对这方面需求比较大,从下午持续到夜里才结束,在浴缸里洗澡的时候还来了一次,过了一个相当旖旎色/情的周日。

他们沉溺在这极致的欢愉中,好似被隔绝于尘世之外,不再有外界的喧嚣,只剩下无尽的缠绵与沉沦。

闻修越说即便这几天不上班,也不影响季煜烽转正,想让他好好休息,但被他拒绝了。

季煜烽对工作很有责任感,不想旷工。也觉得多亏自己身强力壮,换个娇弱的,礼拜一都下不来床。

两人吃了个幸福的早餐后,便去上班了。

季煜烽来到20-18,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瞬间,他感到一阵疼痛。

他拧了一下眉头,多亏咬着牙才没发出声音。

旁边的杨浩见他不对劲,问道:“小季,你身体不舒服吗?”

被操/了几个小时爽得很。他低声说了句:“没事。”

杨浩也没多问,谈起了工作:“小季,咱们的《幻境探险》游戏完成了项目交付,等完成多轮测试迭代和性能调优,就可以提交至应用商店等待审核发布了。”

知道自己参与研发的游戏即将上架,那些日夜调试代码、反复打磨关卡的艰辛瞬间有了实感。将近三年时间的努力总算有了结果,季煜烽兴奋得脑子有一瞬空白,下意识地说:“游戏快上架了吧。”

“是的,”杨浩说,“以后我的简历也能再添一笔——在大厂埃迪担任实习生,并参与大型游戏《幻境探险》的研发。说出去都能吹好久!”

“说起来,多亏了你小季,设计出这么优秀的游戏。要是换成我,肯定设计不出来,所以转不了正,我真一点都不觉得冤枉。”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季煜烽还是觉得世事难料,安慰杨浩:“没等到周五正式通知,一切都不好说。”

说完,他习惯性地想买一杯咖啡提提神,好有更多精力敲代码。听说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咖啡厅,口味不错,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他便下了楼。

买完咖啡后,季煜烽正要进公司,余光瞥见一辆豪车停在门口,一开始并没在意。

直到一个音调上扬、带着撒娇意味的撩人男声传来:“闻彬,快带我去见闻总,我可想死他了。”

第76章

季煜烽转过头一看,男人戴着墨镜不太好分辨,却有点眼熟。

定睛打量一圈,反应过来是明星祝清。

这人穿着一身大开领口的V字米白色衬衫,领口开到锁骨下方,露出大片皮肤,配上黑色窄腿裤,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的红玫瑰,和自己擦身而过时带起一阵甜腻的古龙水味,小跑着钻进公司,显然不想被人认出来。

季煜烽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骚包的身影,喉间涌起股说不出的烦躁,直到有人拍了他一下,才冷着脸回过神。

闻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拖长语调道:“大明星是找表哥来的,他对我表哥啊——好像有点好感哟。”

某人脸色完全沉了下来,没回应他的话,径直走进公司,在电梯口又遇到祝清。

“忘了问你,我在哪等闻总?”祝清转身走到闻彬身边问,指尖摩挲着玫瑰包装纸。

“闻总正开会呢,您先去休息室等着吧,我带您去。”闻彬说着,侧身引对方走进刚停下的电梯。余光瞥见某人黑如锅底的脸色,差点没忍住笑。

按理来说,季煜烽和大明星素不相识,对方找闻修越也与他无关。

但闻修越是他的男朋友,一想到有个对自己男友有好感的人要去私会,又想起上一次在酒吧里祝清那么主动,差点亲到他男朋友的脸,心底就像被猫抓了般烦躁。

雄性动物对伴侣的占有欲向来强烈,尤其在潜在威胁面前,浑身都透着戒备。于是他沉着脸,抬脚跟上了两人。

一直到顶楼接待室,闻彬泡了杯茶,伺候好祝清,刚打算离开,一推门见到季煜烽,便侧身让开没拦。

季煜烽悠哉游哉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祝清对面的沙发上。

拿着杯子刚抿了一口茶的祝清,一抬眼便看到面色不虞的银发男生盯着他。虽然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总感觉下一秒就要给自己脸上来一拳。

“有事情?”祝清下意识地问,放下了茶杯。

油头粉面的娘炮,扇他一巴掌脸都能变形,闻修越上次怎么会和这种人在酒吧包厢里?季煜烽很不理解,即便那时他们还不是情侣,也想不通闻修越怎么会跟这人凑在一起。

季煜烽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没有。”声音带着刻意的拖腔。

祝清有些不明所以:“那你一直看着我?都把我看毛了。”

指尖无意识敲打着沙发扶手,季煜烽歪头轻笑道:“你脸是金子做的?看都看不得?”

“”左思右想的祝清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个银毛。但混在娱乐圈火了将近十年,必然是个人精,很快,他就猜到了大概。

“你也来找闻总?”祝清问。

季煜烽慵懒又潇洒地靠在沙发上,睨了他一眼,半晌才慢悠悠“嗯”了一声。

“谈合作的?或者——?”祝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即便季煜烽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自己和闻修越的关系,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少透露为好,简单粗暴地回了句:“与你无关。”

“闻总今天约我,可能要占用很多时间,您得多等一会儿了。”祝清翘起二郎腿,指尖绕着身旁那束玫瑰的花瓣转了圈,眼角眉梢尽是挑衅的笑意,“我和闻总认识很久,他连睡衣款式都愿意跟我讨论呢。”

骚包是在挑战他的底线,季煜烽听着膈应,面上还是挑起唇角漫不经心地说:“哦?那他怎么没告诉我他认识你呢?”目光落在那一大束玫瑰花上,越看越烦躁,可嘴上不饶人,“红玫瑰配黄莺草,老套得像十年前的相亲套餐。闻修越最讨厌俗艳的东西,这点你都不知道?”

在雷区上蹦迪的祝清,还冲他抛了个媚眼:“老不老套,有人喜欢就行。”

季煜烽绷直唇角,下颌线利落又硬朗。这时,门突然被推开,站在门口的闻彬说:“祝先生,闻总开完会了。”

“我要去给闻总送‘俗艳’的花了。”祝清拿起玫瑰花,冲季煜烽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转身离开了等候室。

这特么怎么忍?季煜烽从来不是会让自己不爽的人,与其坐在这里脑补那个骚包要搞什么名堂,不如亲眼去看看。抬脚走到CEO办公室门口,刚抬手要敲门,指节在半空顿住。

淡定,淡定,淡定。万一那骚包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又或者是故意耍自己,这么冒昧地进去,岂不是正中他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