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臣子被如此对待,定会痛哭流涕,感谢容王近乎宠溺的器重。
白御卿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片刻,略微垂下打下一层阴影。
他薄唇依旧抿着未动,看不见面前男人愈发深沉的目光。
只是想着——
你刚刚摸了棋子,洗手了吗?
汁水都淌出来了,好脏,好恶心。
……他有洁癖。
“……臣不饿。”
白御卿这样推拒道。
独孤凛面上却未有恼怒之色,只是饱满的果肉轻轻触碰了一下白御卿的下唇,随后收回手,放到了自己唇里。
甜腻清凉的汁水在口腔里蔓延,他拿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拭着指尖的黏腻,嗓音听不出情绪,低沉缓慢。
“世子的《盛秋赋》本王看得透彻,世子天资卓绝,文采奕奕,赞圣朝,赞盛世,赞秋收,又惋惜秋短粮少,本王能看出来世子一番志向,却郁郁不得志。”
“大理寺少卿一职如今空缺,世子可有意?”
……你瞎说什么呢?
哪里看得出来他一番志向,却郁郁不得志,搁这做阅读理解,乱套公式呢是吧?
他闲散多年,只作了一篇赋章,怎么能看出来他天资卓绝?
他分明只为了拐弯抹角威逼利诱手里有粮的商人权贵拿出粮来,郁郁不得志,郁郁不得志在哪里你倒是说啊,你三言两语止住,想必也瞎编不出是哪句郁郁不得志了吧?
白御卿额角略微抽搐一瞬,看向独孤凛笑盈盈的脸上愈发平静高洁,执着白玉折扇遮住唇,轻咳一声。
垂下的双眸带着几分破碎的病气。
“……臣柔弱,咳咳,做不得官。”
他告辞得果断,装着病,轻咳着,独孤凛再不愿也得放人了。
临走之前,独孤凛却还令人将府中剩的所有荔枝赐给白御卿。
独孤凛舔了舔唇角,舔去那抹甜渍,墨眉却蹙了蹙,随后又舒展,“太甜了,本王不喜甜腻之物,尽数赏给世子罢。”
白御卿“啧”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何尝不知道独孤凛的意思。
宁国公是保皇一党,拥护太子,他道宁国公已老,做了错误的判断,所以输了棋局,不过是告诫他——选错了路。
三年前的春猎让整个朝堂动荡扫清了一轮,一些肱骨之臣被杀,又有新人顶替上去,兜兜转转,那些人却暗地里都有独孤凛有关。
如今这朝堂他与独孤鹤二分,表面上叔侄和谐背地里又针锋相对。
若是白御卿接受了官职,在官场上逐渐能说得上话,纳了他一党,宁国公府便在他身后了,宁国公府,多年的威望累积下来,位高权重,多大的助力啊。
——但白御卿显然对这没什么意思,不愿掺和,也不怕得罪了独孤凛。
回了府邸上,墨玉在他耳边低声道,“公子,容王府送来了荔枝,您要不要……”
“不必。”
想到独孤凛暗戳戳威胁他的话就不爽,连带着他送的东西也不爽起来。
[真的不吃吗……]
[很甜的哦。]
他舔了舔淡嫣色的薄唇,舌尖带着了分被荔枝果肉沾染的糖水渍,狐狸牙研磨了一瞬。
“……择上一盘来。”
用折扇遮住唇道,狭长冷薄的双眸瞥到一边。
墨玉应声,侍女很快便端上来一盘带着清凉冰气的饱满荔枝。
侍女拈起一颗放入他唇中,白御卿感受着甜腻的汁水在口中碎裂融合,桃花眸不经意略微弯起来。
随后轻咳一声,翻看起信件。
信件是自陇北而来,一月一封,从不迟缓,口吻一开始恭敬,询问着妹妹的情况,随后是一些家常便饭的闲话,也愈发不恭敬起来。
开头便是——
吾夫卿卿。
他蹙眉扫过这四个字,只暗骂陆煜行是头倔驴,却也放任了。
白御卿每次的回信总用朱笔勾了这四个字令他改口,三年来陆煜行却一次也没改口。
龙傲天曾是他的男宠,上了玉碟,勉强算得上他的夫。
为了询问白御卿手下妹妹的情况,倒是能屈能伸,一遍遍叫着他夫,唯恐他因为陆煜行的态度问题薄待了陆清文。
“啧。”
白御卿似是冷嗤一声,又翻看起信件,直到视线落在信尾的那句。
梅开三度,待归君侧。
——陆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