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烈烈, 黑甲裹身,高挑俊美的男子手执一柄长枪,泛着银辉的长枪在手中随意转了一圈插在了地上。
断臂残肢的战场上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
战事刚休, 荒凉万分, 秃鹫盘旋, 远处袅袅烽烟还在凄凉地升腾。
红衣将大步向前走去,墨眉微蹙,怔然看着面前的京观。
他眉目朗气,墨发束着,烈烈的红衣随风飘动, 身上的黑色软甲又勾勒出肩宽腰窄的身形。
——应好。
三年前因护驾有功一步登天,坐上了玄麟卫指挥使的位置, 可他却放着京中的高官不做,生生请旨赴了边关。
少年轻狂肆意,当年请旨之时,京中美谈不止。
依稀见少年身着华服锦袍,衬得他眉目灼灼, 在陇北急报之时,他抬步向前。
“臣请戍边。”
四个字,清朗如玉磬,掷地有声。
“应爱卿。”, 帝王的嗓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可知玄麟卫指挥使是何等要职?”
应好不卑不亢,“回陛下, 玄麟卫掌直驾侍、巡查缉捕,乃天子亲军。”
“那你为何要去边关?”帝王垂眸看向未曾出列的武官们,大曜重文轻武早已多年, “可是嫌朕给你的官职不够高?”
玄麟卫指挥使,如何的高官厚禄,直属帝王,繁花似锦,无数人求而不得的职位。
“陛下。”,可应好却猛然抬头直视御座上的帝王,眼中燃着燎原之火,“臣不想要锦绣堆里的荣华,只想要三千里外——”
“竖子尔敢!”太常卿打断他的话语,嗓音也急促,“陛下,老臣教子无方,养出这般轻狂……”
“继续说。”
帝王却抬手止了他的话语,只让应好继续道。
少年的面色难得沉稳凝重,叩首,嗓音略微带着少年的沙哑,却掷地有声。
“臣一腔壮志,云州城连连异动,蛮族欺人太甚,连屠三座村庄。”
“如此挑衅,臣内心鲜血翻涌,恨不得杀尽他们……”
少年郎的嗓音带着喑哑的狠意与朗气。
“臣要曜家旌旗布满草原!要云州城再无蛮族敢范!要都护府的酒囊里,盛得是葡萄美酒而非同袍热血!”
“臣自请卸去玄麟卫一职,赴陇北军效力,哪怕从小卒做起!”
“……好好好。”
帝王轻笑一声,问他,“你当真想好了?”
“你可知陇北是何地方?黄沙啮甲,朔风寒气,百人出征也可只有一人还啊。”
可应好却像是一团火,他的嗓音依旧沙哑,尾音却明朗肆意。
“臣宁愿马革裹尸,也不愿困死于槽枥之间!”
好一个槽枥之间,将自己比作了千里马,这上京繁华,倒是将他困死了。
可偏偏应好说得认真,少年双眸明亮,不见他爹已然气得浑身发抖,帝王却大笑出声,“好!好一个人如其名的少年郎,应好改授云烈将军,三日后率军赴陇北!”
圣旨落下,太常卿的身子也颤颤巍巍落下了。
红衣将应好,云烈将军,三年来战无不胜,少年英豪,一袭红衣在战场上烧得炽热,与军中新秀陆既白并称军中双杰。
陆既白自三年前云州城崭露头角,出身平民,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鲜血换军功,一路步步高升,被封为骁骑将军。
秃鹫盘旋,寒雁鸣悲。
应好蹙眉看着面前血腥味浓重的京观,每个人头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看起来怨气重重。
他又蹙眉将头转向一旁倚靠着长枪,眉目俊美卓绝,几分轻佻晦暗的黑衣银甲青年身上。
“……何至于此。”
落日熔金,万颅镀血。
骇人京观的血腥味近乎要将应好淹没。
一旁的青年,银枪插入浸润着鲜血的土地中,他漫不经心倚靠着,身形高大,肩宽腰窄,软甲裹着劲瘦的腰身。
近乎称得上被细细雕琢的俊美冷酷五官丰神俊朗,双眸略微兴味眯着,嗓音低哑深沉,夹着几分笑意,只道了一句。
“蛮族议和,这京观,给圣上歌功颂德了不是?”
他抬眸看着京观,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似是在欣赏面前骇人的杰作。
京观震慑外敌,表面上为当今圣上歌功颂德,炫耀战威……
但如此盛世,并非茹毛饮血的乱世,终会是损了阴德,损谁的阴德……自然是当今圣上的了!
以暴昭暴,终自焚身,史书上总会记得一笔。
他一想到京中文臣口诛笔伐的墨笔就有些头疼了。
“既白,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何至于如此张扬,再有些时日就要班师回朝,如此大张旗鼓……要惹人非议的。”
应好抿了抿唇,蹙眉想着回京后他爹该如何骂他了。
再加上这三年来,他爹寄来的信,他一次没回过的仇怨。
不过……陆既白?
他的怨从何而来?
一个平民小子,从底层奋斗到如今,不该赞当今圣上贤明以军功论赏吗?
……陆既白?
不对,是陆煜行。
陆煜行眉梢还染着几分血,略微挑起,手腕上的银甲随着动作泛起几分银光,他晦暗漆黑的双眸看向了应好。
他的怨气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