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来源于七年前含冤而死的陆家满门,来源于盛世赞圣上英明,却不见陆家的忠贞与满门抄斩的凄凉,来源于饱经痛苦风霜发那四年,来源于——
陆煜行本就是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身煞气杀意,恨意凛凛,自然一腔怨气。
应好想,许是当年的折辱太深,才造就了如今的杀气。
毕竟哪个好男儿能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之身,入了后宅府邸,成了男宠,还被……还被……
应好抿了抿唇。
想到了当年的那一幕。
他的好兄弟被一人像狗一样拴着,匍匐于地,还说出那样的话语。
那一人是谁呢?
那将陆煜行折辱成那般,拴着项圈之人……是谁呢?
应好心尖突然有点颤了,他垂眸敛下思绪,抿唇不语。
脑中又闪过了白御卿的脸……那张俊美绝色,出尘飘渺,宛若画中仙的脸。
他停顿了一会儿,胸口复杂又有点酸,看向陆煜行的视线带着同情和一分不易察觉的……嫉妒羡慕?
应好自己也说不清纷纷乱乱发是什么,只是轻咳一声,咬了咬舌尖压下躁郁,佯装镇定,对陆煜行道。
“庆功宴快开始了,赶快回去,莫要看这倒胃口的京观了。”
然后转眼却见陆煜行随手抽出埋入地中的长枪,动作干净利落,又抬脚与他擦肩而过,嗓音低哑,听不清情绪,“……不去。”
“为什么?”
陆煜行的指尖摩挲了一下胸口藏着玉簪的位置,突然哑然一笑,咧嘴露出泛着凛凛寒气的犬牙,“信到了,回去看信。”
应好总觉得自己这个陆煜行的顶头上司有些憋屈,毕竟他是帝王亲封的云烈将军,陆煜行这个骁骑将军还低他一头。
陆煜行造了京观,京中总会怪他管教不严,如今连个庆功宴陆煜行也不赏脸。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罢了,谁叫他应好最是宽宏大量呢。
白御卿夸过的。
不过,信吗……
应好知道他这三年里,无论战事多么激烈血腥,总会一月一封信寄往京中,风雨无阻。
去年一日,蛮族突然入侵,趁其不备射了陆煜行一箭,陆煜行强撑着厮杀了一天一夜,又被刺了数刀,支援来了才放心昏迷过去。
一身伤狼狈不堪,差点丢了命,神医萧涟涟用尽了医术才堪堪给他医回来一口气,又断他三日应是醒不过来。
可陆煜行却能在当夜猛然睁开双眸,略微涣散的双眸聚焦,面上没有怎么表情,撑着虚弱的身体要起来。
问他为何,陆煜行却低喘一口,舌尖舔了舔渗出的血珠,哑声说,“……写信。”
也算得上毅力惊人。
如此执着地写信,一是妹妹,二是……
应好揣测的京中红颜知己。
毕竟陆煜行那玉簪子人尽皆知,日日贴身带着,萧涟涟不小心碰了一下,都面色阴沉冷凝死死盯着她看,生生把她吓哭了。
如此看重的红颜知己……应好突然心情好了起来。
总归陆煜行并非龙阳之好,三年前的事情对他只是屈辱,那事就此翻篇,只要他离白御卿远远的便好。
只是苦了萧涟涟,陆煜行当年被伏兵追杀,身受重伤跌入悬崖,正巧跌入了隐世许久的神医谷。
神医谷中有一医仙萧涟涟,得了前朝神医的真传,一身医术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将陆煜行从死亡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出来。
此后便自愿加入了陇北军作为医师。
谁又能看不出来萧涟涟一身清冷绝色的隐世美人,对陆煜行的情意呢?
应好点拨了她两句陆煜行有红颜知己,你最好别白费力气。
却听闻她说,她自小体温极低,心跳缓慢,若非师尊救她,她活不过十岁。
而当时陆煜行一身血污从天而降,砸在她身上,萧涟涟看着陆煜行的脸,突然一瞬,心跳猛然加快,剧烈跳动,宛若要冲出胸膛一般炽热。
从此,隐世的萧涟涟便出谷跟随着陆煜行的步伐加入了军营,一腔情意绵绵,虽然陆煜行从未有过好脸色。
总归军中苦寒,条件艰苦,不染尘埃的医女入了军营,也是磋磨了姑娘,陆煜行厌她,应好也劝她离开。
她却捏紧手中的医匣,双眸楚楚可怜。
“将军,我不走。”
问她为什么。
她说,“我有必须完成之事,我心意已决,将军莫要再劝。”
应好挑眉一瞬倒也不劝了,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只是觉得一个姑娘在军营生活困苦,她这般卓绝的医术,留着自然是好的。
走之前,他瞥眸看了一眼萧涟涟手上格外精巧的医匣,随口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
“这是我师尊留给我的……”萧涟涟面露哀伤,又打开匣子,露出一匣子奇奇怪怪的精巧刀具。
“他说,此物探寻解惑万物,名叫手术刀。”
那还真厉害。
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应好随后离去。
萧涟涟看着匣子里的手术刀,含情脉脉的双眸饱含外人看来绵绵细雨般的情丝,又坚定了无论如何都要待下来的决心。
毕竟……
她还想用这手术刀将陆煜行解剖了。
探寻探寻,为何自己一见到他就心跳加速,宛若要冲出胸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