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死我活
离得最近的大夫见大军来者汹汹,哪敢动弹,举起双手,望向凉亭内神色焦急的贺兰樾。
大齐朝养的大军,里面的兵卒十个有九个曾经烧杀抢掠过。大军过境,主帅一旦约束不好,如同蝗灾,血流成河,寸草不生。因而,民间的百姓怕兵胜过怕匪。
看着当先小兵打着的王字旗号,通报之人又称大都督,联想到最近朝廷的动作,贺兰樾等人心中大概晓得来的必是王岩大都督带的兵马。
也不知大军怎会从云州方向过来,还出现在洛城附近。
原本将要动起刀剑的两队人马,见此情状,纷纷望向领头人。
青公子神色冷峻,思虑片刻后,转头对手下吩咐,“既是王岩大都督,你们便在此处等候,我去去就来。”
说罢,竟是趁青云一个不注意,策马往崔时音两人消失的方向跑去。
跟随他的人俱是一脸凝重的防备着青云,当着大军的面打又打不起来,青云见此只能留在原地。
这厢,崔时音被李湛纵马带到了一处群山环绕的仙境,碧蓝的湖泊如同镶嵌着蓝宝石的镜面,在阳光之下耀眼夺目。
湖泊旁绿草丛生,树荫环绕,湖中央甚至有一株根系庞大直耸如天的榕树。
李湛将崔时音从马上抱下,竟像个小孩般,双手合拢,冲湖泊处呼喊一声。
如同平地惊雷,榕树里扑哧声响起,成群成群的鸟儿从里头飞出,环绕着湖面飞翔,场景极为壮观。
“夫人,你跟我一起喊。”李湛一个人喊不过瘾,非要拉着崔时音一起。
崔时音从未做过这么不雅观的事,看着蛮像跑下山的猴子。
见她不肯笑,李湛忽然一脸坏笑的伸手挠她痒痒。
银铃般的笑声从她的口中传到山谷中,崔时音没想到李湛竟如此耍无赖,心中羞恼,反过身来伸手也要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但李湛长得高大壮实,她一个柔弱女郎,哪能制服得了他。不过片刻,倒把自己累的大汗淋漓。
到最后,只能放下手就此作罢,不管什么淑女风范,坐在草地上,平复着气息,用手捂着脸,耸动着肩膀。
“都是我的错,夫人你现在就挠回来,我绝对不会动。”李湛见她不再跟自己打闹,以为她哭了,忙凑到她跟前说。
不料还未说完,就被原本还在哭泣的崔时音扑倒在地。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岂有不报仇之理。两人在草地上扑腾着,欢笑声飘荡在湖面上方,原本已经回巢的鸟群又被再一次惊飞。
渐渐的欢笑声止住,崔时音覆在李湛身上,柔嫩的手心下是他坚实的胸膛,心脏的扑通声顺着指尖酥酥麻麻的传到崔时音的心中,两心相连。
四周唯有风声鸟声和心动之声,两人双目对视,彼此之间不分你我。
崔时音紧抿着唇,似是觉得两人现在的形态不对劲。眼神慌乱,不敢再与李湛对视,手忙脚乱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但屈起的膝盖却不小心撞到了身下男人脆弱的地方,让他发出闷哼声。
手臂紧锁着上方女子窈窕的腰身,崔时音刚微微抬起的身子又重新跌入李湛的怀中。
“夫人,不要动。”李湛将脸紧紧贴在崔时音修长的脖颈上,湿热的鼻息扑在白皙的皮肤上,让她忍不住的战栗。
“李湛。”崔时音强压住颤抖的嗓音,道:“让我起来。”
李湛不想也做不到放开,反而双臂使了点劲,两人的距离愈加靠近。
见他不言语,动作却越加放肆,崔时音忍不住挣扎一下。
就这一下,却引得身下的男人发出“嘶”的一声,似痛非痛。
“夫人,不要动。再动我就忍不住了。”饱含欲望的声音在崔时音耳边响起,吓得她立马安静下来,不敢再动弹。
过了许久,感觉到男子的气息似乎还是这么炙热,崔时音忍不住问:“你好了没有?”
李湛闷笑一声,道:“夫人未免太小瞧我了。”
见他把话往不正经的方向扯去,崔时音耳根一红,气恼之下,伸出手掐了紧实的腰侧。
“哎呦。”
“快点放开我。”
李湛忽然伸手抬起崔时音的脸,缠绵炽热的眼神直直与她对视。
“夫人当真狠心,把我的腰都掐青了。”
崔时音被他的眼神一烫,原本伶俐的口齿变得吞吐起来,“谁……谁叫你不放开我。”
“就是不放。”李湛像是使小孩子脾气一般,紧紧搂住崔时音的身子不撒手,撒娇道。
这么大年纪了还在撒娇,崔时音觉得自己受不了,红着脸但没有威慑性的说:“快撒手,你要是不放开,我就……”
对上他亮晶晶的眼,话又说不下去了。
“夫人就如何?”
崔时音一咬牙,“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说罢,似乎觉得对他产生不了威胁,又强调,“从今往后,不跟你说一句话。”
“嘶,夫人真狠。”李湛苦着脸,眼神却含着笑意看向气鼓鼓可爱模样的女子,低声道:“要我起来也行,需得夫人答应一件事。”
“何事?”崔时音怀疑他嘴巴里说不出什么好事来。
“我要夫人不要与那个甚么青公子、贺兰樾和陶宗仪等人靠近说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崔时音身子一顿,上下打量着他,“此类人不包括你吗?”
“自然不包括。”
“这个条件不公平,凭什么只要求我,你又能付出什么呢?”
“我的心夫人当真不知吗?”李湛目光灼灼,“只要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去做,我的身我的心都由你来支配。只要你愿意,此刻我便是你的人。”
崔时音被这新鲜直白的话语惊得怔愣许久,才缓缓道:“我要你的人何用,现在我只要你让我起来,后头的事情可以看你表现。”
李湛见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追问道:“表现期间夫人不要跟旁的男人多接触。”
崔时音如今也学会了给人画大饼,挑眉道:“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李湛得不到确切的答案,眯着眼看了她片刻。崔时音被盯着有些不自在,咬唇移开眼。
殊不知这一动作反而引来了男人压抑已久的爱火,李湛大掌扣住女人的后脑勺,将头迈进她洁白的脖颈中,湿润柔软的双唇附上肌肤,反复在一个地方嘬弄研磨。
“李湛!”崔时音打死也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趁着自己不注意竟敢亲……亲那地方。
洁白的肌肤上留下了明显暧昧的红印,李湛见她就要气急败坏了,才恋恋不舍的抬起头,含糊道:“谁让夫人要先对我使坏。”
倒打一耙的话语让崔时音无语凝噎,好在亲完后,他也信守承诺,松开手让崔时音起身。
两人站稳后,崔时音此刻还在羞恼,看着湖面上倒映的身影上脖颈的红痕额外明显,上面还带着湿意。于是,试图用手去擦拭,发现无济于事,越擦反而印记越红。
这时,李湛还像个偷了骨头的大狗般,凑到她的身前。
“夫人,没事。不会有人注意的。”
这么明显,除非旁人眼瞎,怎么可能会不注意到。
崔时音气恼至极,见他还把脸凑上来,直接伸手掐了他的脸一把。他倒是皮糙肉厚,一点事都没有,反而咧着嘴冲着她笑。
两人打闹的动作被不远处马背上的男人尽收眼底,握紧手中的长剑,驱马直直往前面的奸夫奔去。
剑尖直指喉颈,如雷霆般的挥出。
两人还在笑闹之际,李湛突然变了脸色,揽着崔时音往旁侧一躲,滚入湖中。
崔时音还未明白怎么回事,湖面便传来巨大的水浪声,直追他们而来。
李湛看清来人后,将崔时音推至一旁,冷凝着脸从靴中掏出匕首,趁着马匹在水中行动受困之际,避开攻击的长剑,弯腰砍向马腿。
马匹的嘶鸣声响彻山谷,马上的男子也被疼痛难耐的马掀翻下来,跌入水中。
此刻,崔时音趁此机会爬上了岸。
水花乱溅,模糊之中,她看清了来人的脸。
“青公子!快住手!”
两人此刻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多日来对彼此积攒的怒火和怨气全都爆发出来,竟是在这水中真刀真剑的干起来。
刀剑无眼,湖面上渐渐蔓延了红色的血迹,不知是谁受了伤。
崔时音眼见打斗声越来越激烈,索性抽出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咙,怒声道:“都住手!你们要是再打下去,那我便先死在你们面前!”
说罢,,匕首往前一递,白皙的颈间便出现了一道红线。
两人见此,红着的双眼渐渐冷静下来,纷纷转头紧张的望向崔时音,不敢再动作。
“夫人!不要!”
“不要!”
“把你们的剑和匕首扔到岸上来。”崔时音冷冷看向他们,指令道。
两人对视一眼,警惕而又厌恶。
“我数到一二三,你们就一起扔,但凡有一个没扔,我便干脆一抹脖子。一、二、三,扔!”
没有丝毫犹豫,两人把匕首和长剑扔上了岸,崔时音三步做两步,将两件沾了血的利器收了。
第62章 他是谁?
“我记得前几日的时候,青公子曾经明确承诺过不起争端。方才那副模样是要取我们二人性命吗?”崔时音饱含怒气的话语在岸边响起。
“若是如此,我定要向殿下问明白,派你来目的是救援还是截杀的。”
两人的打斗停止,水面上的波纹也渐渐恢复平静,但三人心中暗涌却连绵不绝。
青公子分明一上前就做出要取李湛性命的举动,但此刻他的脸色却比李湛还要惨白,黑沉的眼神透着绝望,尤其是在听到崔时音指责的话语后,满脸的怆然和不可置信。
“夫人,方才是他在欺辱你。”
“他没有欺辱我。”崔*时音坚定回道。
短短几个字让青公子的脸色雪上加霜,若是刚刚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崔时音是被逼迫的,现在这丝幻想彻底心上人亲手打破了。
尚在流血的心脏,又被插上一刀。此刻他已感觉不到外皮的疼痛,更多的是心伤之后的麻木茫然。
他的妻子,他的时音,疼惜其他男人胜过于疼惜他。她快要被人抢走了,或者说她已经离开了。
不!不会这样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是她知道自己还活着,一定不会向着别的男人。
似是找到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男人的脸上重新焕发生机,待要开口将实话一一说出。
“夫人,你不要动。”李湛注意到崔时音脖颈上的血线在不断地扩大,连忙涉水上了岸上。从马背旁的斜包里取出一卷常年不离身的白色纱布,上前帮情绪激愤的崔时音处理伤口。
青公子听后,也向崔时音脖颈望去。但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洁白皮肤上那一抹红艳的痕迹。
良久,才沙哑着嗓音将原本要说出口的坦白不由自主的换成了质问:“夫人曾经跟晋安长公主说过,对你夫君还有情意的话难道是假的吗?”
崔时音听后止住李湛的动作,抬眸望向水中孑然孤立的男子,语气中带着不解,“是真是假又如何?与你又何干呢?便是长公主殿下也未曾如你这般不知分寸。我实在不明白为何青公子会觉得你有资格对我的私事指手画脚。”
“不知分寸?”青公子似是嘲弄的笑了一声,“是我不知分寸,还是你们不知分寸?知分寸的人会在青天白日之下做……”
即将要脱口而出的最后几个字,在见到她愤懑羞恼的脸色后终究是咽了回去。
崔时音觉得青公子此人当真是匪夷所思,在几天的接触中,似乎将她视为禁脔,管制和指摘着她的行为举止。
这让崔时音梦回以前在贺兰府时的生活。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男子苍白的解释道。
话是他口中所出,不是一句不是这个意思便能解释得了的。
面对他的不正常指责,崔时音脸上寒霜密布。
“我不明白你为何会如此关注夫人。”李湛侧身挡在她面前,若有所思的看着湖中的男子,“你当真只是长公主府中一个贴身侍卫?”
青公子凛利的眼神与他对视,片刻后,冷笑一声,“是与不是,何须跟你交代。”
崔时音实在不能忍受他嚣张无礼的态度,转头直接道:“我会与长公主殿下说明白,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此事决不罢休。”
说罢,便转身下意识的拉着李湛上马离去。
死死的看着两人紧密依靠在一处渐渐远去的背影。明明还未到寒冷的时候,立在水中的男人却倍感冰凉刺骨。
抬头瞧着不远处幽绿色的湖水,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水一下子浸湿了腰际的衣裳。
“主子!”
岸边传来的疾呼声将他惊醒,一路寻来的随从下水将他拉住,惊魂未定道:“主子莫要再向前。”
再往前的湖水已经变得深绿,湖底下明显是个断崖,稍有不慎,性命难保。
在心中扩散的悲观情绪一下子被收拢住,青公子在随从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岸上走去。
“你们怎么寻过来了?那边的情况如何?”男子拧了拧身上湿透的衣物,问道。
“大都督为人虽气焰高些,但并未为难我们,听闻我们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还颇为和善。属下见公子长久未回,便一路寻了过来。”
说到此处,随从顿了顿,“方才是崔夫人告知我们您在此处的。”
“我知道了。”男子暗淡的眼在听到此话后变得温润耀眼起来。
她总归还是在意他的。
崔时音此番举动并不是说有多在意此人,而是出于好心,怕他在那出什么意外,届时不好跟长公主殿下交代。
回去的途中,李湛一直在她身后沉默不语,让崔时音一时有些不适应。
“夫人,以前可曾认识青公子?”
崔时音摇头道,“我只与他妹妹见过,以前却未曾见过他。”
上头的男人思虑片刻,喃喃道:“我倒是听贺兰樾那小子说他长的很像贺兰亭。”
崔时音在马上努力侧过头去,道:“不可能,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语气中带着激动。
她是亲眼看见贺兰亭躺在棺里被埋入土中的。
李湛张口欲说,你有没有亲眼见他去世。但还是未问出口,无论贺兰亭是不是还在人世,再提及此事无疑是揭崔时音心底的伤疤。
崔时音明白李湛的意思,如果照着这个假设去想,那青公子的一切行为似乎有迹可循。
但如果贺兰亭没死,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为何要瞒着她。
崔时音越想心中越思绪不定。
“不要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夫人既已离开贺兰家,那关于贺兰府的任何事情都不应该牵扯到你身上。若是真有事,我也不会让他人伤害你。”李湛坚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崔时音深深吸了口气,现在多想也无用。若是贺兰亭当真活着,他们两人终究不再是夫妻。
“前面骑马的两人便是你们的主子?”大刀金马坐在凉亭处身着盔甲的中年男子视力极好,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策马往这边赶来的年轻男女。
“正是。”
不消片刻,两人很快便到了凉亭处,便是后头滞留一会的青公子也在随从的簇拥下出现在了视野中。
崔时音一下马便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在上下打量着自己,皱着眉头抬眸望去,却见一名从未识过面的中年男子正直勾勾的瞧着她。
“这位是王岩大都督,率军路过此地,停歇片刻。”青云上前小声介绍道。
王岩是陛下器重的得力干将,手握重兵,崔时音等人不敢轻慢,强顶着身上不适的目光,移步上前行礼。
李湛和青公子似是察觉,两人同时迈前一步,挡住视线。
“见过大都督。”
“几位请起。”
崔时音顺势跟着两人起身,随即按照规矩顶着背后好几道视线回到马车上。
美人的芳影被挡住,王岩的眼神颇为惋惜,便收回视线开口道,“你是李家那小子吧。”
“正是。”
李湛虽未与王岩打过交道,但经常会从母亲和接触的军务中听到他的名字。
为人跋扈自专,擅治军,是当今陛下信重的人。传闻若不是倚重他的军队,当今也不会如此轻易登上帝位。
只是不知他突然带着重兵返回,是为了何事。李湛心中暗暗提高警惕。
“你们李家阴盛阳衰,只留你一根独苗,你母亲当真是狠心,将你一人送到洛城来。”王岩与青锋夫人有些嫌隙,对故人之子自然谈不上友善。
“陛下宽仁,大都督能放下心将家中妻儿留在城内,我们李家自然也能放心。况且我年岁不小了,母亲见我还是单身一人,自是不喜,便让我在洛城多历练历练,顺带找个媳妇。”李湛毫不见外的回道。
王岩觑了他片刻,冷哼一声,“陛下自然是宽仁,不然也不会对你们李家多有厚待。”
厚待?李湛在心中冷笑,所谓的厚待便是趁着边漠打仗之际迟迟不发粮饷和兵马,逼的他们只能坚守孤城,用人命累成的人墙将外族赶出境地。
昏君无道误国,忌惮各方掌管军队的大将,将他们的妻儿扣在洛城作为人质。前线稍有不足,便要把人调换回来质问。视军事为儿戏,在他的手中,不知有多少疆土被外族夺去,联想到事实,李湛前头那句宽仁倒是十足讽刺的话语。
“论厚待,谁能越得过大都督呢?小子听闻将军镇压江南起义不利,带的兵马还杀良冒功,将工部尚书梁大人的妻儿给误杀了。朝中不知多少大臣在弹劾,但陛下始终不信大将军会做出此事。前儿个侍御史大夫差点磕死在了柱上,也没换来陛下的动摇,不可不谓对大都督器重至极。”
此事已是洛城的头等大事,在场众人不可能不知晓。但似李湛这般敢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开的,倒是没有。
“哼!这些大臣知道些什么!俱是谣言,那梁大人的妻儿分明是被匪徒截杀,干我军何事!”王岩自不能认下此事。
李湛一本正经的回道,“正是,所谓有理不在言高,大都督若是没有做过此事,自不必怕诸多非议。”
王岩不是什么一根筋只知拼杀的蠢货,自然听得出李湛这个小子在暗里的嘲讽他。若是不是看他母亲青锋夫人不好惹,兼之自己惹了事,说不定就要给他一个教训。
第63章 见李湛滑头,王岩也不与他多言语,转而望向贺兰樾和青公子等人。
……
见李湛滑头,王岩也不与他多言语,转而望向贺兰樾和青公子等人。
“你们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作甚,莫不是遇到了麻烦?”
洛城的大族之间枝节相连,贺兰樾等人自是与王家素有来往,因而王岩才有此问。
自己干的事情自己清楚,要当着众人的面要去解释,贺兰樾便是脸皮厚也不好意思开口,但长辈问话,又不能不答。只能含糊其辞道:“来此处遇到了些事情。”
不料此话一出,引得李湛不屑的冷笑一声,让他羞愧的面红耳赤起来。
王岩大都督的目的也不在此处,问完贺兰樾之后,眼神停住在青公子身上。
“长公主殿下最近可好?”
“殿下身体安康,多谢大都督挂念。”青公子神色从容。
“我已有几年未回洛城,也不知城内时事变动如何?”王岩感慨一句。
“大都督不必担心,平日里陛下便多有宠渥,也时常吩咐皇后娘娘唤府中内眷进宫,此番大都督一回,陛下心中很是欢喜。”
王岩此话一出,原本也不指望旁人答复,但谁知眼前的男子竟接上了话。
但此话落到知晓内情的人口中却不是什么好话。
洛城有点体面的人谁不知,陛下和大都督后娶的夫人干的肮脏事。
趁大都督不在,两人前几年时不时打着皇后娘娘的幌子在宫内偷情,脸面都不要了。也就近一年腻了,许是见着议论的人多,来往才少些。
也不知大都督知不知道此事,不过便是知道,君为臣纲,怕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一顶绿帽。
王岩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他如何不知道此事,只不过装作不知道罢了。
李湛瞥了面不改色的青公子一眼,此人明明不是随意妄言之人。
“陛下厚爱,作为臣子感激涕零,恨不得为陛下排忧解难。”王岩终究是个人物,还能面带感激的拱手朝洛城方向行礼。
“只是某辜负了陛下的期待,江南的匪贼甚是狡猾,不能将其一股消灭。”
“匪贼与当地百姓勾结,灭之不尽,非大都督的过错。”贺兰樾在一旁开口道。
李湛只觉得好笑,江南起义不断,灭之不尽,难道不是朝廷所为吗?
起义者多为被朝廷和世家大族兼并田地的百姓,没有生活来源,还要承受各种苛捐杂税,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投到起义军去。
似贺兰樾这种世家子弟天生富贵,是永远不会懂底层人的日子是有多艰苦。
与一群顽固贪婪之人,在此多费口舌也是毫无意义。
“各位在此谈论,我还有事带夫人先行离去。”
李湛不屑于与他们在此谈论,说罢,不顾贺兰樾等人转身往崔时音的马车方向走去。
崔时音透过车帘遥遥见得李湛过来,掀开一丝缝隙,开口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大军在此,她总觉得心里不是很安宁,再加之最近的传闻,更想尽快离开此地。
李湛心里头也是如此想,“不管他们,我们现在便走。”
刚要准备离去,却见往洛城方向不远处一队人,打着仪仗朝他们奔来。
两人面面相觑,此刻便是想走,只怕也得等事了之后再走了。
凉亭内,一面白中年太监正宣读旨意,其余人等都跪伏在地。
“大都督,陛下也是体恤你,这几年忙于王事。再加之,”
说到此处,中年太监略低了低嗓音,“如今朝中对大都督你的意见很大,都纷纷奏请陛下要将您处置了。陛下实在没有法子,只能采取折中的法子,让你在家休养几年。等事情过去了,再复用也不迟。”
“多谢陛下惦念,只是我军中的兄弟刚从前线打了仗回来,突然换了主帅只怕会不服气。”王岩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开口道。
“这个大都督不必担心,不会亏待将士们,陛下早有安排。您身边的副将可暂领这支大军,等时机到了,大都督自会官复原职。”
多年打拼下来的军队,说换人就换人,王岩自是心不甘情不愿。但龙座那位显见的是有准备而来,纵使再愤愤不平,形势并不在他,也只能咬牙应承。
见他答应,中年太监脸上挂满了笑意。在转头离去的一刻,突然瞧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你们是何人?”
青公子收敛住眼中暗藏的冷光,缓缓行礼道:“高公公,在下仍晋安长公主身边的侍从。奉命来此护送崔夫人回京。”
“原来是长公主身边的人。”高公公点点头,他晓得最近陛下时常往长公主府中去,对她颇为宠爱。作为陛下身边的人自然懂得如何顺风使舵,因而待长公主府中的人颇为客气。
但也仅仅只是客气罢了,毕竟只是一个侍卫,不值当自己花心思。
不过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谁知道陛下的兴趣有多久呢?要他说,也就贪图新鲜罢了。
要有更美的女子出现,说不定就能勾走陛下的眼光。比方说马车旁的崔夫人便不错,让人望之飘然。
感受到那束灼人的视线,崔时音低着头不安的抿着唇。李湛侧了侧身将她挡在身后。
等那高公公一走,在场的人就没有一个兴致好的。一眼看去,脸色最糟糕的莫过于失去大军掌控权的王岩。
但不知为何,立在一旁的青公子脸色也是莫名,透着寒意。
一行人连日奔波回到洛城,已是晌午时分。
城门处等待通行的人甚多,不过怪异的是出去的人反而比回城的人要多。
“一场寿辰要办得家家皆尽。”李湛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幕,道。
崔时音轻叹了一声气,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鲁莽,旁边还有宫内人在。
有高公公等人领头,崔时音一行人自然不须,跟普通百姓一般,需要排队进城门。
等高公公进得城内兀自往皇城方向去后,在分岔路口处,青公子突然纵马奔到崔时音马车旁。
无视在前头坐着的李湛,撩起车帘,柔声对里头的崔时音道,“夫人珍重,日后定有相见之时。”
崔时音自听李湛猜疑他是贺兰亭后,心绪复杂,一路上便有些避着他。
但未曾有证据证明,也不好妄自猜测。见他过来,熟悉的眉宇间笑着说出此话,越发觉得他好似贺兰亭。
李湛见他还贴着上前来打搅夫人,也不与他多言一词,冷笑一声,将马车往府中赶去。
男子一时不察,便被落在后头。
经此一动,崔时音纷杂的心绪收回,似笑非笑的看着前头暗自生着气的男人。
“我没有与他说话。”
轻淡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李湛的身子一僵。
“不管他是不是贺兰亭,都已与我不关了。我与他前缘已尽,只能算寻常的故人。”崔时音继续道。
李湛立马不在维持高冷坐着的形象,转过身来,嘴角上扬,“夫人说话当真?”
崔时音见他这幅骤变的表情,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也生出了羞涩之情。
她也不是喜欢在人面前解释自己情感的人,但不知为何,见到李湛颓靡的模样,竟会说明自己的心意。
终究是不忍看着他低着头郁郁不乐的姿态。
“当真。”
李湛听得此话,欣喜若狂,笑的嘴都合拢不上了。
待回到崔时音的府邸时,他伸出手将她搀扶下来,尤自还在欢喜。
一旁听闻消息,早就在门前等候的碧桃原本见着自家夫人平安归来,喜极而泣。
“夫人!”
崔时音扶起碧桃,一脸心疼的上下打量着她。
“碧桃,你有没有事?”
碧桃抹着泪摇头,“我只是被药晕了,并没有大碍。倒是夫人此番受了罪。”
崔时音见碧桃没有事,心中一直为她提着的气缓了下来。
“夫人不知,自从你被掳走后,我便当先遇到了李大人,他二话不说便去寻你去了。如今看来,李大人是一个心肠好的人。”
一回到府中,碧桃便向崔时音细细讲述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在提及李湛时,竟是少有的夸赞。
“此番的确要多谢他。”李湛的好,崔时音一直记在心处。
若是李湛还在此处,听到主仆两人的谈话,按照青云的话讲,只怕得高兴的爬上屋顶学狼嚎。
“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李公子去寻你之后,奴婢还去衙门报了官。只是刚从衙门出来,贺兰府的人便将我强行关住,说是不让我到处胡说,以损三公子名誉。后头还是看在晋安长公主面上将我放了出来。崔府那头竟是连问都不问一句。”
此番结果崔时音早有预料,贺兰府因和离之事,与她便有了嫌隙。
此次又是贺兰樾犯下的过错,恨不得将盖子捂住才万事大吉,自然不会向着她这边。
至于说崔府,她早已了断亲缘。
“对了,夫人。陶大人来过几次,临江王府那边也派人来寻过几次。”碧桃犹豫片刻,还是说道。
“那时奴婢想着多几个人就多几分力量,便把事情告诉他们了。不过事情并未传出去,现在外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此事虽不是崔时音的错,但传出去的话,她势必会遭到指点。
崔时音心中了然,但她如今不为名声所累。若是传出去,她也不会过分在乎。
第64章 我是你后娘
崔时音回到洛城,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城内的新鲜事总是不断的,尤其是最近王岩大都督在江南吃了败仗。众人本以为陛下会一直袒护他,谁知竟还是撤下了他的职位。
这让大家在惊讶的同时也生出早会如此的感慨。
还有便是,陛下寿辰即将来临。诸多镇守边疆的将领开始纷纷派人或是亲自来贺寿。
当然不仅是将领,一些外族使节和地方大臣也趁此良机来到洛城。
现在一出门,不是听到南方的某个太守铸了座白玉观音准备献给陛下,便是北方的某个将领从西域搜集了几十匹汗血宝马来讨陛下欢心。
在奢靡献宝之风盛行之下,掩盖的是不少洛城百姓为逃寿辰的税,连日拖家带口跑到郊外避风头和交不出税,被衙役破门将家产搜刮走的凄凉。
满朝朱紫无一人注意到在天子脚上生活百姓的痛苦。
或许有些许人会在乎,会发声,但终究还是拗不过朝廷的风向。
城内外来人多了,李湛等人要处理的事情也变得纷杂。
兼之之前答应过沈周帮他找到姐姐,这些差事加起来,足够李湛忙的脚不打转。
为此他颇有怨念,生怕崔时音会忘了他,上次还特地带了只鹦鹉过来。
鹦鹉甚是伶俐,崔时音很是喜欢,但唯有一点便是过于聒噪,时不时吐出“李湛”、“崔时音”、“平安喜乐”等字眼来。
后者吉祥的话语也就罢了,前面的称谓听着便让人怪难为情的。崔时音只能诱哄着它学了点诗,才敢放它出来。
只是出来后,喜乐却与它不太能对头。
两小只经常在廊下对着喊,虽然不通,互相都听不懂,但双方气势颇足。
崔时音看着两小只在那吵吵嚷嚷的,倒也觉得日子过得安稳幸福。
只是平静的日子还未延续多久,又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
经常跟在李湛身边的青云来给崔时音送印刷好的花草集时,透露出李湛前几日在出去办事时受了伤。
“为何不早点告知我?伤情严不严重?”崔时音听闻急忙追问道,连手上一直心心念念的书都来不及翻看。
青云轻叹一口气,脸上带着担忧,“公子怕夫人担心,便一直吩咐我们不要说。”
若是小伤也没有必要瞒着她,想必是伤情颇为严重。
崔时音越想越觉得心慌,非要去亲眼探望一下才能放心。
此举正和青云的意,忙将崔时音请上马车。
这几日李湛受了伤也让周围的随从颇为头疼,盖因自家主子是个不喜喝药的人。
不知废了大家多少口舌,就是不肯痛痛快快的把药喝下去,配合大夫治疗。
以往有人镇着,不敢不喝。如今到了洛城没人压着,如若不是大问题便宁愿受点苦,也不愿喝药。
崔时音见到李湛时,他正阖着眸子躺在卧榻上,光偻着结实的臂膀,上头还绑着白绷带,想是大夫已经处理好了伤口。
青云见状,手指暗暗指了指桌面方向。一盏热气腾腾的褐色汤药放置在那,无人问津。
“良药苦口利于病,李公子若要好的更快些,还是得喝药。”大夫见他们过来,摇头叹气道。
大夫的脸上充满无奈,似乎没见过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还不肯喝苦药的。
似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原本还闭着眼的李湛,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崔时音等人,声音虚弱中带着惊喜。
“夫人,怎么过来了?”
以往他总是生龙活虎的,崔时音见他此刻焉巴巴的,心里有些担心。从桌上端起药碗,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青云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瞧瞧。大夫说了喝药更有利于痊愈,你还是喝点吧。”
李湛觑了青云一眼,抱怨道:“不是说了不要说给夫人听吗?害得夫人如此担心。”
青云脸带笑容,内心却在想,方才他说要去夫人过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吱声,一直在那哼哼。如今把人请过来了,倒有得说。
心中想是如此,但青云还是了解自家公子别扭的性子,开口配合说:“属下也是太着急了,想着夫人来,公子会好些。”
可怜崔时音没瞧见两人的眉眼官司,劝道,“别怪青云,是我要来的。”
说罢,看了他手臂上的伤口一眼,把药碗往前一递,道:“你喝药吧。”
李湛低垂着长长的睫羽,稍微抬抬手臂,想要端碗。但只是略微的动作便牵动到了伤口,发出“嘶”的忍痛声。
听得崔时音的心都被牵扯起来,连忙道:“别动!”
“让青云来喂你吧!”
青云站在一旁忍着笑看着自家公子矫情的小动作,刚刚受伤的时候还能拿着剑在一群刺客面前杀进杀出,神色淡然。现在一见夫人来了,反而娇柔起来了。
难得见到的场景,他可不得好好看看,也好跟兄弟们复述一遍。
“青云。”
听到夫人唤自己过去,青云瞬间就瞧见了李湛杀气腾腾又充满嫌弃的眼神,压住笑意,忙开口推辞,“夫人,府中的人手不够,外头还有几个兄弟受伤了,我带着大夫出去帮帮忙,您看,要不您帮忙喂一下?”
说罢,也不待崔时音回应,拉着旁边的大夫便出了房门。
崔时音也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见此情状,心里便知道青云独留两人在房内,想必是打着成人之美的心思。
“夫人?”李湛轻轻唤道。
崔时音转过身来,迟疑片刻,“要不我吩咐人放个案桌在你身前,你用另一只手?”
“不瞒夫人,我另一只手也不知为何使不上力气。”李湛长叹一口气,低声道。
崔时音蹙着眉心,“那只能我来喂了?”
“麻烦夫人了。”李湛手捂着胳膊,立马接道。
崔时音低头弯着嘴角,用勺子搅动着汤碗中的药,升腾的热气给她如画的眉眼间渲染上了温馨的氛围。
李湛眼带笑意,靠在床头,凝视着她。很给面子的一口一口将汤碗中的药喝下去。
只剩下最后一口药时,崔时音不由得生出一幅自豪感,像平时哄喜乐吃药的话语般,哄道:“最后一口了,来,乖乖,张开嘴。”
说完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拿起的汤勺顿在半空中,羞红了双颊。
李湛微微顿住,随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这是把自己当小孩哄了。
轻笑一声,俯身上前,握住她白皙的手腕,一口含住勺中的最后一口药,咽下。
“夫人,以后要多哄哄我。”
“你多大了,怎么还要人哄。”崔时音方才只是嘴误,反省过来后才不惯着他,嗔了他一眼,道。
李湛握着崔时音的手腕不撒开,“夫人不知,我自小跌倒或是受伤,家里人都没有似夫人这般柔声哄着照顾我。唯有夫人你心疼我,听到我受伤还特地过来一趟。”
听李湛这么一说,崔时音心里半信半疑,待要开口安慰时,房门一下子被打开,传来一道轻谑声。
“李公子的遭遇听着可真可怜,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是你后娘呢。”
“娘!”
听到声音后,崔时音忙转身过去,却听见李湛唤门口的娇媚爽朗女子一声娘。
顿时,有些不可置信,这就是她一直崇拜的女英雄,青锋夫人。
怎么与大家口中描述的不一样。
“我是你后娘。”青锋夫人冷笑一声,觑了可怜巴巴的李湛一眼。
李湛被亲娘当众戳穿,心虚的看了崔时音一眼。
崔时音也由刚开始见到仰慕之人的惊喜,化为又遭他欺骗的恼怒。
将自己的手抽出,拂袖起身,想要跟青锋夫人行礼。
结果,李湛这厮以为她怒极想走,慌忙道:“夫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娘她们真没有哄过我。”
崔时音见他又说此话,还当着青锋夫人的面说,羞红蔓延到了圆润的耳珠上。
“得了,你还当你是小孩,还需要人哄。”青锋夫人见他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满脸嫌弃。
不过她虽对自家亲儿嫌弃,但对他找妻子的眼光倒是颇为认可。
眼前的女子姿容上等,举止有度,语气温柔,想必便是他在信上经常提到的心上人。
“姑娘,我家小子不太稳重,辛苦你过来照顾他,不知你的芳名是?”
“崔时音。”崔时音回答问题前所未有的兴奋,这可是她从小便仰慕的人在问自己的名字。
“崔时音。你是阿蓉夫家的侄女?”
崔时音这才反应过来,青锋夫人口中的阿蓉指的是自己的婶婶,心中更是高兴,点头回应,“正是,您认识我婶婶?”
青锋夫人眼神柔和,带着一丝怀念,“自然认识,我们以前在一起读过书。”
有了这一层关系,崔时音也放下了紧张,感觉自己与青锋夫人的关系更加拉进了。
就在两人就着崔家婶婶的事交谈甚欢时,躺在床上男人的哀怨有如实质。
“娘!”
青锋夫人不理睬他,继续与崔时音相谈。
“娘!”忍不可忍,李湛又提高了一度嗓音。
两人的交谈声被打断,才将不满的目光看向他。
“喊魂呀!没见我在说话吗!”
第65章 “娘,你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歇歇,如何?”李湛瞧着自家母亲一来……
“娘,你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歇歇,如何?”李湛瞧着自家母亲一来便拉着心上人交谈,丝毫不顾及受伤还在一旁急需照顾的儿子,咬牙提醒道。
青锋夫人斜睨了他一眼,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心里在打量什么东西,无非是觉得她在此地碍眼了。
“急什么,你受了伤,我不可得好好照看你,免得有人又说自己从小没人疼他哄他。”
李湛抿唇,假笑一声,开口说:“娘,说的哪里话。”
青锋夫人轻哼一声。
崔时音见她们母子有来有往,与她所见过的母慈子孝略有差异,但丝毫不见嫌隙,反而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亲密,让人甚是艳羡。
“时音,既如此,你便好好在此处好好耍耍,就当是自己家般。”
青锋夫人只是逗弄一下这小子,见他开始着急,也不在此处当多余的人。
屋内此时又剩崔时音和李湛两人。
见崔时音坐在远处,李湛抿抿唇,“夫人,可否帮我倒杯水过来。”
崔时音面无表情的觑了他一眼,不语。
李湛眼巴巴的望着她,“夫人。”
语调婉转悠长,说不上来的可怜。崔时音这才起身帮他倒了杯水,挪步来到床前。
李湛此刻倒乖巧,没有作兴让崔时音一口一口喂他,自己拿起杯子将水灌进口中。
喝完之后眨了眨眼,觑着崔时音的脸色。
“你是怎么受伤的?”崔时音为免他又说出难为情的话来,率先开口问道。
李湛正了正神色,回道:“此事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在追查沈娇踪迹时,碰到了几个不长眼的人,发生了冲突。一点小伤,夫人不用担心。”
在洛城,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中刺伤朝廷官员,这些人就不止是不长眼就能概括的。
崔时音深深的看了他的手臂一眼,“一点小伤?”
说罢,对他的话不解气般,伸出白嫩的手指戳了戳他伤口。
“痛吗?”
手臂这么一大口子,怎么会不痛,但李湛硬挺不出声,只是傻笑着看着崔时音的动作。
“你既不跟我说,想必也没把我当做可信任的人来对待。只觉得我是躲在你身后的弱女子,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靠着男人来保护。如此这般,与其他男子何异。”崔时音幽幽叹道。
“夫人多想了。”见她伤心自己的隐瞒,李湛连忙解释,“此事牵连复杂,我不想夫人因此所累。”
“沈娇一事当真牵连甚广?”崔时音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普通的商户人家怎会惹得背后之人将刺客派来暗杀朝廷命官。
李湛沉思片刻,“刺伤我的只怕另有其人*。”
崔时音心中忧虑,露在明面上的敌人好对付,藏在暗处的只怕要费一番功夫去寻找了。
“夫人别担忧,以后我多提防一下便是,不会有事的。对了,此番受伤也不算白受,好歹查到沈娇在何处。”
人有亲疏远近,崔时音此刻更担心的是李湛的安全问题。但见李湛兴致颇高的提起此事,也只能问道:“她在何处?”
“她现在在早贯巷的一处小宅院中。”
崔时音皱眉,“她无事?为何抛下沈周?”
“此事说来也长。”
崔时音不满道:“那就长话短说。”
李湛轻笑一声,缓缓将事情原委道来,“沈娇一家也算作江州的富豪大户,曾经在微末之时给沈娇定下一门婚事,那户人家姓常。但等双方儿女渐渐长大成人后,沈家发起来了,她未婚夫却父母双亡,家道中落。见此情况,沈家老爷自然不肯兑现承诺,跟他那常家未来女婿商议互换条件,取消婚事。那常家小子是个狡猾的,表面上答应了,待拿到好处之后,不认账,还伙同一群人状告沈家老爷逼死他父母,侵吞他家财产。此事原本疑点重重,但因为背后之人,当地官府莫名其妙便将沈家老爷拿下,沈家无处可告,妻离子散,偌大的家产被瓜分,只剩下沈娇她们姐弟俩。”
“她现在满心都是仇恨,留在早贯巷便是为了接近仇人报仇。”
崔时音听完故事原委,对沈周一家愈加同情,也对背后之人咬牙切齿,“这群人好端端的将一家子害的骨肉分离,当真是损阴德。”
李湛看着她低声咒骂的模样,附和道:“是呀,有德之家干不出这事来。那贺兰家当真是专出缺德之人。”
崔时音原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一句,“贺兰家的人干的?是谁?”
“此事与贺兰家的何氏关系甚大,她几个月前便在外头跟她亲弟弟包揽讼诉。沈家便是她包揽下的第一件。”
几个月前她还在贺兰家中尚未离去,怪不得当时那段时间何氏的弟弟来的如此频繁。
崔时音与何氏打过交道,却也没料到她的胆子会如此大,“其他人可知道?”
李湛晓得她问的是贺兰府的人,微微点头,“估摸着是知道的,有利可得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鸡鸣狗盗之辈!当真是黑了心肠。”
崔时音平日最厌这种人,为了钱财利益罔顾人命,这与禽兽何异。
“背后刺伤你的人会不会是贺兰家派的?”崔时音忍不住怀疑。
“几个刺客训练有素,一见没有得手便立即撤退,贺兰家若是有这本事,就不会日渐式微。”
其实李湛有怀疑的对象,但话却不能与崔时音说,说了也是让她徒增烦恼。
叙了许久的话后,眼见到了天黑时分,崔时音便向青锋夫人道别回府。
谁知她格外热情,吩咐下人将从边漠带来的礼品分成一份让崔时音带回府。
崔时音空手来一趟探病,怎好意思拿东西。
青锋夫人见她推辞,直接说道:“我与你婶婶是同窗好友,我也把你视作合眼的小辈,你就当是我送与你的见面礼,千万莫要推辞。”
崔时音红着脸,“我是小辈,当时我孝敬您才是,怎好意思收东西呢。”
青锋夫人手一挥,豪气万丈,“这算什么,你以后若是有心,在京城这段时间多来陪我说说话才是。我多年未来洛城,对各家的人情关系还不太熟,你来跟我说说解解闷正好。”
盛情难却之下,崔时音只好带着几车的礼物回到府中。
后续几日,崔时音念青锋夫人的恩情,时常会准备一些别出心裁的礼物到李府去,与她聊聊最近洛城发生的事情,和各家各户之间的关系。
与青锋夫人交谈的时光总是开心而短暂的。她的一些关于事情的见解往往别具一格。
例如在谈到贺兰府的事时,她会说,这里头贺兰氏的疯癫和何氏的不受控贪婪,走到这一步,貌似沉默公正的贺兰大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作为一家之主,没有正家风,自身品行也不端正。将妻子视为会说话的工具人,让她出面搅和,自己隐在身后,等事情不可收拾时再出来装作做主。
崔时音仔细想想,以前贺兰夫人每次跳出来闹事之时,贺兰大人总会批评教训她一番。但到后头,所谓的批评教训似乎并没有起到真正的作用,反而像是浮于表面的交代。
他作为贺兰府实际上的主人,当真不知道贺兰夫人她们做得事情吗?
想必是知道的,只不过懒得管,或是他希望她们如此做罢了。
两人相谈甚欢之际,原本躺在床上的李湛唉声叹气。见两人都不搭理他,到后头竟自己默默的扶着手臂,坐在一旁听她们说,是不是插上嘴。
几天过后,时常的相处使得三人的关系更加亲密。
只是青锋夫人是李家的主事人,来到洛城就免不了要与大族之间打交道。
今日,她和崔时音两人便收到了王家的邀请,同到别院去做客。
此次宴席还邀请了洛城有头有脸的官眷,传闻,王家举办此宴席,是为了王家小姐王敏芝的婚事。
王岩虽被卸去大都督的位置,但陛下时有赏赐,家中几个子弟都在军中担任要职。
说不定往后有官复原职之时。
对于王家的邀请,洛城有适龄男子的人家还是乐意去赴宴的。
崔时音以前跟王家并不怎么走动,甚至与王敏芝有些嫌隙,也不知为何会邀她过去。
她原本不想去,但思及青锋夫人要去,无人在身边介绍只怕不适,便收下请柬,并同青锋夫人于当日一同赴宴。
待马车行至王府门前时,便遇见不想见的人。
贺兰家和陶家的马车正停在她对面,从马车上下来的恰恰是与她有过节的几位。
贺兰嫣母女俩,何氏,陶氏婆媳。
当真是冤家路窄,也不知是不是出门前没烧香,不该碰见的全都碰见了。
不过崔时音也不胆怯,扫过一眼,便站在青锋夫人身旁。
“对面的人你认识?”青锋夫人一眼便瞧出不对劲。对面那副要吃人的模样,跟看见什么似的。
崔时音也不瞒她,回道,“贺兰家和陶家的人。”
青锋夫人一听名字便明白了,感情是冤家路窄呀。
“等会你跟着我,她们要敢嘟囔一句,我非给她们撅回去不可。”
话语中的爱护和坚定,让崔时音心中一暖,微微笑着点头。
第66章 见崔时音比之之前愈加光彩照人,崔时宁心里不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