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两人既已互通心意,后续事情自然要开始做打算。
……
两人既已互通心意,后续事情自然要开始做打算。
青锋夫人见李湛回来一副春风得意,喜上眉头的模样,心中猜测定是时音给了他好脸色。
她这个儿子跟他爹一样,长得英武俊朗,行事也果断,但在情爱方面不随他爹,优柔寡断。殊不知,要找到媳妇,第一要诀便是下手快。拖来拖去的,届时媳妇被人抢走了,哭也来不及了。
青锋夫人现在看到他就来气,亏她为他提供了这么多的秘籍,半点都学不会。
想到此处,便不想给他好脸色。
“娘!”李湛一进门就唤,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青锋夫人正着恼呢,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喊甚!我不是在这吗?坏事我不想听。”
“我要娶音音为妻!”
“这话你已经说过不下十次了。”
李湛满脸喜色,顾不上计较母亲语气中的阴阳怪气,继续道,“音音已经答应了。”
“什么?”青锋夫人将手中核对的账单放下,不可置信道:“时音真的答应了?你这个混小子不会去撒泼打滚了吧?”
李湛对母亲的指控十分不满,“我们是两情相悦。”
“既然时音同意了,迟则多变。趁我还在洛城,尽快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青锋夫人知道自己儿子虽有些不羁,但也不会做出强迫的事来,见他如此说,心中欢喜,立马就要拍定此事。
李湛喜不自禁,却也从话中察觉到了异样,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时局可是有变?”
青锋夫人侧身将手边刚收到的信报递给他,“刚刚收到的消息,随州那边灾民暴乱了。”
“随州?那崔家叔父也在随州。”李湛展开信仔细瞧了瞧,皱眉道。
“放心,崔景这个人虽是个老顽固,但品行还是端正的,为官期间颇为清明。随州发大水时,他亲赴一线,疏散灾民,还将家财散尽用于赈济,为此还得罪了一帮子人。这些随州的百姓都看在眼里,原本只要朝廷不生事,随州凭他一人倒也可以勉强维系,可惜的是这个官场越是清白的人越是待不下去。水灾好不容易快要镇压下去了,朝廷又派人去随州摘果子,当真是卸磨杀驴。这下倒好派去的人不顾百姓刚刚受难,横征暴敛,为着咱们这位陛下的圣诞日要百姓献奇珍,还将崔景承诺分摊的田地,全都收入囊中,百姓不反才怪。”
忽然觉得自己扯远了,青锋夫人补上一句,“我早就派人把他们一家接回来了,算算日程应当还有几日到。崔景那个老顽固还不想回,要不是看在阿蓉和时音的份上,我都懒得搭理他。”
李湛深知母亲的性情,知道她嘴上在抱怨,但对崔大人的行为还是敬重的,不然也不会暗中帮忙。
“江南那处的起义未被镇压下来,反而如烈火亨油般愈烈,洛城这边也似有异动。往后只怕是多事之秋。”
“正因为如此才想让你和时音尽快定下此事,龙蛇起舞,必有纷争,早日离开洛城这个旋涡。“青锋夫人看着沉静分析局势的李湛,笑了笑,“由此看来你来洛城不算白历练。”
李湛淡笑不语。
崔时音虽然说与崔家已经断亲,但婚姻大事不可轻率。李湛也不想别人小瞧了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崔父答应下了这门婚事。
崔时宁从母亲的口中听到后,默默松了一大口气,但想到崔时音即便二婚嫁的人家也不错,心里不由得冒起了酸气,跟崔夫人嚼起了舌根。
“父亲不是还想着让时音与临江王在一起吗?如何又答应下了这门亲事。”
崔夫人倒是明白丈夫的心思,看了一眼,自回来后日益削瘦的大女儿,道:“还能为了什么,那个孽障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一有个不顺便要闹个翻天覆地。临江王千金之躯,若是她惹出什么事端来,怕不是要连累家族。再者,你那二叔快要回来了,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说服了族长,硬要与李家结成亲事。”
崔时宁尤有不甘,“临江王就没有说什么吗?”
“那便不知道了。”崔夫人叹了口气。
其实相较于李家,他们夫妻二人是更偏向于临江王。到底是皇亲国戚,更能在洛城给予家族帮助。
就在两人坐在屋中闲聊之际,忽然听到外头传来鞭炮声,正要开口询问,便有丫鬟跑进来通报。
“夫人,王府大夫人去世了,老夫人那边让你赶紧回府。”
陶家与王家大夫人于氏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如今于氏突然过世,倒是让人措手不及。
“好端端的怎么人突然没了?”崔夫人疑惑道。
崔时宁前几日在王府跟于氏碰过面,记得这个面带愁容,眉宇间透着郁气的柔美妇人。
那时她的身子好似就不太好了,只是崔时宁觉得她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活在世上也是败坏风气连累家族和儿女。但这件事情牵连到当今圣上却是不好说出口。
“她身子骨本来就弱。”
崔时宁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崔夫人久在洛城,知道的事情比她多,对于氏的死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
到现在为止,崔时音两人还没有从消息中走出来。明明前几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去世了。
等崔时音和青锋夫人到王府吊唁时,只瞧见满屋的素白。来来往往的宾客俱是挂着戚容,王二夫人操持着整场的丧事,王敏芝等小辈低着头跪在厅堂正中央的棺前,唯独不见府中的当事人,死去于夫人的丈夫王都督。
“这是怎么回事?前几日还好好的。”一见到迎过来的王二夫人,青锋夫人皱眉问道。
王二夫人脸色一僵,随即苦着脸回答,“嫂子也是想不开,昨日不知怎的就……唉”
说到后头,徒留一声感慨。
王二夫人心里也是焦躁的很,昨日于氏是在房中吊死的,这等事若是传出去,王府原本败坏的名声只怕会更坏。
况且前儿个会客时,她才讽刺完于氏,后脚不过几日便上吊了,未免让她愧疚不安,总觉得于氏的死跟她有莫大的关系。
昨晚上,她独自一人都不敢睡觉,让丫鬟偷偷去寺庙请了平安符过来,贴身带着,才敢出来做事。
“于府的人来了吗?”青锋夫人抿唇问道。
“昨日便传了消息过去,估摸着今日就会过来。”
话刚落音,门外便传来哭天喊地的哀嚎声。
“妹妹!”
看着在于氏棺前抹着眼泪干嚎的男子,青锋夫人神色未明,王二夫人暗自撇嘴。
王都督此刻也无法当着大舅子的面当缩头乌龟,终于出现在灵堂前。
“于兄。”
抹掉眼泪,抬起头看着眼前明显比他高大许多的男子。
“我想问大都督,我家妹子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没了?”
直愣愣的话语当着宾客的面说出来,王岩自认为对于氏已经百般容忍,如今听着他似乎怀疑于氏的死与王家有关,心中恼恨。
“舅兄这话不该问我,她有人护着,我一个无官无职的人怎敢轻易动她。”
于氏与皇帝的私情,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王岩一向是个滑不溜手的人物,在宫中没有表态之前,绝不会轻易处置了于氏。
其实在灵前不过是想要个交代罢了,谁料王岩一丝亏都不想吃,直接硬邦邦的将话顶了回去。
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指摘于氏,憋红了眼,“我妹子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偏偏到你们王府就成不清不白的人了。”
王岩冷哼一声,“那我倒要问问你们于家,为什么就单单是你们于家的人不清不白的。”
两人竟当着死者的面呛起话来,周围宾客纷纷围上去劝阻,原本肃穆哀痛的丧事竟闹腾起来,崔时音瞧着实在不像样。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青锋夫人看着堂中孤零零摆放着的棺材冷声说道。
王二夫人只当作没听到,默默挪开了步伐。
崔时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回应,她也曾听闻于夫人的事情。据说她当时是不愿意屈从的,但被婆家和娘家逼得去了。
她哪是自杀,明明是被王家和于家一步步送上了黄泉路。
可偏偏杀人凶手死了都不让她安息,当着众人的面将她的满身疮疤毫不留情的展现出去,丝毫不顾及她死后的清誉。
只可怜留下王姑娘在孤零零的在世上。
纵使王敏芝之前对崔时音有所冒犯,但今日瞧着她憔悴苍白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泛出一丝怜悯。
青锋夫人叹了一声气,看了堂前跪着的王敏芝一眼,低声道,“以后她若有难处,看在故人的面上,也该帮一帮她。走吧,他们此处只怕不会消停下来。”
崔时音点点头。
两人跟王二夫人打完招呼,走出门外时,恰见一队打着仪仗,前呼后拥的人马正往灵堂走去。
“陛下特命三皇子殿下前来吊唁大都督夫人。”
青锋夫人回首望了一眼灵堂,对崔时音道,“她在底下听到了只怕不得安生。活在世上的人也不好过。”
第72章 果然如青锋夫人在灵堂前所说的这般,陛下当着全洛城人的面将三皇子
果然如青锋夫人在灵堂前所说的这般,陛下当着全洛城人的面将三皇子派去王府吊唁的行为引起了诸多流言蜚语,甚至连百姓和外来的使节也在议论纷纷。
“原来上面的那位竟爱好人妻,跟我们普通老百姓倒没两样。”一个汉子喝醉了酒竟在酒肆的角落中满嘴胡言。
旁边与他相好的朋友闻言,立马上前捂住他的嘴,“慎言!怎敢妄言天家事!”
“我怕什么?!”那汉子涨红着脸高声道,“昏君无道!将我一家老小害死,大不了豁出命去。”
此话可算得上是大逆不道。
一旁的朋友脸色一白,站起身来,低声道,“时兄弟,我知道你心里面苦,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吐怨言会招来祸患的!兄弟我尚有一家老小要养呢!”
那位时兄弟酒也醒了几分,也不再开口多言,脸上现出懊恼之色。
“兄弟,我……”
“时兄,你我结交多年,还能不了解你的为人吗?我晓得你心情郁结,只是我们都是平头百姓,命如草芥。眼下这个时候哪能管得到上头的事,只求在世间混口饭吃,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姓时的汉子张口,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谈何容易,兄弟,今日是我口出妄言连累了你。”
“何谈连累,此地只有你我和小二哥三人,小二哥也是街坊邻居,不会讲话透出去的。”
“时哥方才的话说的好,说出了小弟的心里话。我家也被这昏君贪官害得不像样,要不是主家仁慈,掌柜的照顾,家里还有个跛脚的老娘,我也想和你一起到外头去闯一闯。”一直在一楼擦拭着桌子的小二哥回头笑道。
“这小子尽招一些胆大的狂徒来。”
张掌柜见带着面纱的女主人神色不动,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时大是街上有名的汉子,曾经还当过兵,在战场上立过一些小功,只是时运不济,回来之前,家里老弟得罪了衙内,丢了身家性命,唯一的老娘听闻也一命呜呼,等他回来竟是家中无人。立过的功劳也被上司夺走,孤零零的一人常在街头混着买醉。”
崔时音听出了张掌柜话语中的求情之意,心有触动,轻声道:“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吧,你们不要把话传出去。”
此处的酒楼原本是青锋夫人名下的产业,只是近来她忙碌,便托崔时音带着家仆前来盘查。
按理来说,还未过门,此事不该由崔时音来做。但青锋夫人并不计较这些俗礼,李湛巴不得与崔时音立马成为一家人,如此一来,崔时音便临危受命接下了这一任务。
待楼下三人走后,崔时音等人才出得酒楼来。
此时已接近傍晚时分,往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变得冷清。大多数有些家底的人家早已在这段时间里离开了洛城,没有钱的穷人家也暂时投靠了城外的亲戚,盖因付不起当今陛下的寿宴税。
唯有达官显贵不需担心此事,只是偌大的都城到底少了许多烟火气息。
寒风萧瑟,崔时音伸出纤白的手指拢了拢披风,便要登上马车。
碧桃兴奋的指着对面停靠在路边的马车,喊道:“夫人!您瞧停在街边的是不是二老爷的马车?”
崔时音听闻瞬间抬起头望向那辆由两匹黑色骏马拉着的马车,马车的门帘上挂着一串串由贝壳组成的流苏,竹青色的门帘掀起,一位神情温和,秀丽端庄的女子低着头温声朝车内说话,似是在安抚车内人。
瞧见这名女子,崔时音眼中一酸,嘴角弯起,竟是欢喜之中流下眼泪来。却也顾不上擦拭,提起裙角小步往对面跑去,边跑边呼喊:“叔母!叔母!”
“母亲!我听到了姐姐的声音!”马车内早已蠢蠢欲动的崔时乐小朋友急声冲崔二夫人道,还想绕过母亲,勾着头往外探。
崔二夫人听到熟悉的喊声,连忙往出声方向望去,果真瞧见音姐儿带着帷帽小跑过来,身边还跟着一脸欢喜的碧桃。
“阿音!”
崔二夫人见到摘下帷帽的崔时音神情激动,扶住她的手臂,上下打量。
“短短几年,竟是变了许多。受苦了,孩子。”
崔时音在街头与离别已久的亲人相聚便觉似在梦中,当真真切切听到叔母的声音时,才彻底认识到竟是真的。
“叔母。你们回来怎么不来找我?叔父呢?他在何处?”
“我们也是昨夜才回的。回来的急,本想着安置好了再去寻你。你叔父他去同僚家了,今日我也是带着时乐出来置办些东西。”崔二夫人解释道。
“姐姐!姐姐!”还未等两人叙完旧,崔时乐便从马车中钻出,仰着小脸拉住崔时音的手臂呼喊,生怕崔时音不认得他了。
几年未见,小家伙也从圆嘟嘟的小娃娃长成小少年了。
崔时音低头笑眯着眼摸了摸他软乎乎的头顶,“差点忘了还有我们的小时乐。”
崔时乐笑弯了眼,紧紧的依靠着崔时音,听着两人闲聊。
街头上到底不好叙旧,崔时音也担忧崔二夫人在随州的情况,有许多话要与崔二夫人私下谈。崔时音本想着让崔二叔一家到自己府中去住,只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她虽然与崔家闹翻了,但崔二叔到底是崔家人,若是跟着自家侄女住,传出去怕是要招人笑话。
崔二夫人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们现在住在以前置办的宅院里,等休整完,叔母后日上门来找你,我们好久未曾聚过了,正好瞧瞧你过得如何。”
说罢,顿了顿,“正巧回来也帮你把把关。”
最后一句话让崔时音羞红了脸,留下地址后,便与崔二夫人依依惜别,临走前还将崔时乐带回府中。
崔二叔虽然置办了宅院,他们一家长居随州,许久未回洛城,昨夜突然回来,免不了要打扫一番。崔时乐年纪小,二叔母忙起来可能来不及照料他,崔时音便连哄带骗将他带到家中做客。
崔二夫人想着也就一日的时间,崔时乐也黏着自家姐姐不撒手,于是点头答应,再三叮嘱崔时乐在姐姐家中不要调皮,才让他跟着去。
崔时乐离开父母身边犹如脱窝的幼崽,四处打量着,还时不时冲着崔时音问东问西,崔时音瞧着他这幅小模样心中甚是欢喜,想着他好不容易来一趟,便想着带着他到童巧阁买些小孩喜欢的玩具。
童巧阁是近些年洛城小孩最向往的地方,里面有许多连大人都未曾见过的小玩具,想甚么万花筒,游乐园,卡牌之类的,还有由人手持操纵的博弈小人,只需按动手柄,两人一对,便可让桌面上的小木人使出各种动作,这些新奇的东西一出便吸引了无数小孩。
崔时乐从小跟着父母在随州生活,定没有玩过这些新奇有趣的小玩具。
与崔时乐说了明日的安排,他果然开心不已。
第二日清晨便早早的从床上爬起,等一直跟在一旁的奶娘帮他洗漱完,不顾下人的呼喊,就迫不及待的小跑到崔时音院子里。
等他到时,崔时音早已醒来正坐在妆台前梳洗,见他一个人呆着无聊,便吩咐碧桃先带他过去用早餐。
“时乐,今早有你最爱吃的鲜虾馄饨,特意吩咐他们挑的大虾,你先去用早点,等用完我们就去童巧阁。”
崔时乐是个知礼的孩子,摇头道:“我等姐姐一起。”
崔时音见状抿唇一笑,“时乐真是个好孩子。”
崔时乐听到美人姐姐的夸赞,有些羞涩,乐淘淘的倚在崔时音身边看着妆娘为她梳妆。
细腻的脸庞未施粉黛便如刚刚打磨出来的粉白珍珠,在那一缕晨曦中透着光泽。眉眼如画,妆娘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轻叹道:“夫人长得是极好,无需施粉黛便足以动人。”
崔时音听惯了类似的夸赞,只道:“今日不需敷粉,你且帮我挽个轻便的发髻。”
妆娘在一旁早就听到今日她要陪着孩子去童巧阁,便回道:“夫人既要出去便挽个洛城时兴的随云髻如何?此样式倒是颇为轻巧。”
崔时音自无不可,待整理完,和崔时乐在堂中用早点时,李湛兴致颇浓的带了一些东西过来。
见着他,崔时音连忙道:“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不是说最近衙门颇多事宜吗?”
李湛一进门便瞧见了坐在椅子上小小的一团,“衙门还忙着,刚好商队从东北进了些人参鹿茸,我想着你身子弱,便趁早拿了过来。”
李湛着实对她好的没话说,时不时会送东西过来。小到一份热腾腾的栗子饼,大到商铺,首饰,只要她喜欢,无有不应的。青锋夫人更是待她如亲母女,教她人情世故,帮她撑腰,免受旁人欺凌,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
他们的种种关切让崔时音常常觉得自己活在蜜罐里。
“这些东西你何苦自己亲手送来,倒不如好好歇歇,让下人送来即可。”
最近洛城并不太平,李湛在衙门里虽然升了官,不必亲自奔波,但他还是眼见的累了许多,让崔时音见到难免心疼。
“我好久未见你,便想着来瞧瞧。”李湛晓得她是在担忧,朝堂的事情他不欲多说让她烦恼,眼下的朝廷风起云涌,处在洛城便如旋涡般,稍一不慎便跌个粉身碎骨,但风起云涌之时未尝不是龙争虎斗之际。
实际上,青锋夫人早就跟李湛商议,等办完婚事,一家老小立马回边漠,静待时机。
崔时音听后,嗔了他一眼,怕他当着小孩的面再说出不合适的话来,便开口介绍,“这是我的堂弟,崔时乐。”
李湛对崔时音往日的经历有所了解,晓得崔时乐不同于崔时序他们,是她心里无比重视的人。作为准夫婿,他毫不见外的上前胡噜了一下崔时乐的头顶,将他从椅上抱起来。
崔时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抱住李湛的脖颈。
“好小子,反应够快的。可会骑马射箭?”
崔时乐虽颇为活泼好动,但跟着一个一直修习儒学的父亲,平日里还是守礼端正,没成想才刚见一面的未来姐夫突然把他抱起来,差点让他尖叫出声。
顿了一会,才回道:“只学过射箭,但父亲说我力气太小,准头也不好。”
“你姐夫我最擅长骑马射箭了,以后我教你。等你练成了以后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李湛掂了掂他不算壮实的身子,“不过要学好,你还得多吃饭锻炼才是,你现在太瘦了,手臂没有力气,自然拉不开弓,射不出箭。你看我的手臂,正是因为吃饱了饭,锤炼了身子,肌肉才会这么结实。”
看着藏青色布料下包裹的肌肉,崔时乐忍不住上手去捏。
捏不动。
再对比一下自己松软瘦小的白肉,陷入了沉思。
崔时音满头黑线地看着李湛忽悠,“行啦,快把他放下来,让他好好吃饭。”
李湛咧嘴一笑,将崔时乐放回椅上。
崔时乐坐在椅上时不时打量着不远处和自家姐姐挨在一处的男人一眼。
他常常听父亲和母亲讨论过未来的姐夫,母亲说他为人豪爽侠气,武艺高超,曾打退过敌寇,也悲怜百姓,与姐姐是相配的。
那时他还不认同,认为没有人配得上姐姐。如今看着姐姐脸上洋溢着幸福,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暂时还不错,至于能不能配得上,还得看他能否将姐姐的幸福长久的延续下去。
崔时音二人还不知这个小娃娃心中操碎了心,只在一旁背着他倾诉情肠。
第73章 童巧阁不愧为洛城有名的‘儿童乐园’,三层木质结构的小楼,大门前……
童巧阁不愧为洛城有名的‘儿童乐园’,三层木质结构的小楼,大门前两侧的空地上整齐的停着奢华的马车,崔时音一眼扫过去,其中多为城内有名的显贵。
一进门独属于儿童的喧闹和尖叫声不绝于耳,崔时音习惯了安静的环境,骤然听到有些不适,皱了皱眉头。
崔时乐初来洛城,瞧见新奇的玩具,纵使平日一幅小大人模样,也难掩脸上的跃跃欲试。
“姐姐,我们快些进去吧。”
崔时音见他一幅急不可待的样子,微微一笑,带着他进了童巧阁中。
阁内俱是一些小儿玩乐之物,崔时音向来不喜剧烈运动,便坐在一旁瞧着崔时乐在那玩耍。却不巧遇见几个不想见之人,婉平郡主正带着贺兰嫣等人聚在不远处指着中间的粉色木马窃窃私语。
崔时音眉头一皱,待要移开眼时,那几人隔着木马似是遥遥望见了她,原本上扬的嘴角,瞬间垮下来,气势汹汹的朝她的方向走来。
“夫人,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碧桃显然也瞧见了她们,见她们人多势众,不免担忧道。
崔时音摇摇头,“大庭广众之下,我们问心无愧,对方要是来着不善,为何要闪躲。况且我们退让了,她们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们。”
类似这种的针对,崔时音已经历多次,岂会被吓到。只端正着身子,面容淡定。
婉平郡主等人来到崔时音跟前,冷冷的打量着她,见她迟迟不起身行礼,贺兰嫣斥责道:“崔氏!见到郡主,为何不行礼?!”
崔时音抬眸回道:“郡主友善待人,我自会行礼。若是想着以势欺人,妾身的礼却是行不下去。”
按照常理来讲,崔时音是临江王的救命恩人,婉平郡主不该对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如此冒犯。但这个小姑娘认定崔时音是想要进自家父王的后院,成为继王妃,故而对她十分不客气。
崔时音不是一味容忍之人,在受过她欺负之后,不会再度退让。凡是胡闹都要有度,婉平郡主对她的针对已然是越过了届限。
“想来你的膝盖是镶了金子的,行不了礼。旁人能纵得了你,我却不吃你这一套。你一个寡妇还想嫁给正当壮年的威武男子,当真是痴心妄想。”
婉平郡主最厌崔时音这幅高高在上指点的模样,看着端庄高洁,实际上还不是个**,不然怎会引诱的一个个男人扑上去献殷勤。
崔时音听到莫名的侮辱,沉声道:“郡主身为皇亲国戚,身份贵重。怎能动不动就说甚么男子,强要介绍给我,实在是有辱斯文。”
声调扬高,周围原本喧闹的人群稍静片刻,目光在婉平郡主身上逡巡。想必今日洛城便要传出皇家郡主为离婚寡妇物色男人为哪般的故事了。
“你!”婉平郡主见她满口胡言,气结不已。
贺兰嫣见此,上前讽刺道:“休要胡言!郡主明明说的不是此话。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岂容得你空口白牙的污蔑。”
崔时音冷笑一声,道:“你说是便是了。我还在贺兰府时,你不是常与正圆和尚夜间在榻上往来,清清白白四字岂不也是空口白牙!”
崔时音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被婉平郡主等人听到,几位贵女俱是紧拧着眉头看着贺兰嫣。
大齐朝虽民风较为开化,但未出阁的贵女和和尚偷情,传出去定会轰动不已。贺兰嫣不知自己和正圆的私事为何会传到崔时音的耳朵里,还被她传出来,脸上现出着慌之色,“休要胡言!我知你要另抱琵琶,定是怕贺兰家挡了你的路,才会对我泼脏水。”
贺兰嫣一口咬定崔时音污蔑她,但这幅张牙舞爪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倒是瞧着莫名的虚张声势。
崔时音环顾四周,瞧着围着的众人一幅看猴戏,顿觉没有意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有时间在这狡辩,倒不如让你父母亲趁早帮你收好尾巴。”
说罢,也不想与她们在此做口舌之争,领着快要忍不住怒气的崔时乐另寻地方玩乐。
待人一走,贺兰嫣瞧了瞧婉平郡主,抿抿唇,开口解释道:“我从未做过此事,她是无中生有。”
婉平郡主虽厌恶崔时音,但心里也明白她不会凭白拿一个女子的清白开玩笑。想必贺兰嫣与那位正圆和尚定有些瓜葛。思及此,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鄙夷。
“罢了,何必解释这么多。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话中竟将两人混为一谈,让贺兰嫣面色一僵。
带崔时乐玩乐的计划当中虽然出现了些许的起伏,但总体而言还算顺当。
在回府的途中,崔时乐突然问道:“姐姐经常被这些人欺负吗?”
崔时音料到他会憋不住,摸摸他的头,笑道:“放心,她们欺负不了我。”
崔时乐表情微垮,气呼呼道:“这不算欺负,还要怎样算欺负。我在学堂时,那些膏粱子弟便会如此这般欺负人,上次我还瞧见一个受欺负的人偷偷躲在院墙根边哭呢!”
这样小小一个少年,在担心她会受欺负偷偷哭泣,崔时音心中一暖。
“姐姐是大人了,可不会哭鼻子。再说我也不是孤单一人。”
说到此处,崔时音顿了一会。这段时间她与李湛的感情渐佳,竟不知何时起,生出背后有人依靠相互挟持的底气。这种底气是以往她所渴求的,老天垂怜,终究不算来的晚。
崔时乐年幼能体谅姐姐的酸苦却对男女之情不了解,还以为崔时音是在说自己,“姐姐从来不是一人。等我学成,定不叫旁人小瞧于你。”
崔时音自是笑盈盈的应下,收回心中的思绪。
——
皇城太极宫内,一地散落的奏章和精致瓷器的碎片彰显着坐在龙椅上方皇宫主人毫无掩饰的怒气。
“一个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江南?!袁丰!朕以你为耳目,监察各地,你就是这么报圣恩的!”
天子一怒,令人胆寒。尤其坐在上头的那位天子向来性情不定,近几日从太极宫拖到京郊乱葬岗的太监宫女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袁丰虽被朝内人讽刺为“铁面人”,意为脸色不动,奇厚无比,倒与民间的评价截然相反。但无论哪种评价在袁丰的心中都比不上天子的一句话,他心中清楚自己就算从底层爬出来身居高位,也不过是天子手下一条养来看家护院的狗罢了。
以前天子需要他拔除那些头疼的前朝老臣势力,只要达到结果,无关痛痒,也不会过多关注他借着什么名头去干的,是为了街头被踏死的无辜孩童,还是为了在桃花林中被凌辱而死的良家女子。
但现在不同,此事直接牵涉到皇家辛密。
“陛下!臣可确定当初亲眼看见淮安太子喝下了药,七窍流血,并无半点声息。况且当时还有一场大火,他绝无生还可能。”袁丰额角冒着冷汗,低头恭敬回道。
“那如何会有消息传出?!”天子刘越微眯着浑浊的眼,冷声道。“难道江南那人是假的不成?”
“臣……臣愿亲自到江南追查。若是真,臣定斩草除根,再以死谢罪,以报陛下之德。”袁丰猛地双膝跪地,行一大礼,请命道。
刘越冷哼一声,“你亲自到江南一趟详细探明,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人。途中若有人阻拦,你可便宜行事。至于洛城这边,那家顽孽派人盯紧了。那个孩子若还在也定是他们所救。”
“臣领旨!”袁丰听后,长舒一口气,大声应诺。
话刚落音,上方又传来一道冷漠无情的余音,“袁卿既然要远至江南,只怕家中老小照应不好,安庆!”
“奴才在!”一中年太监低头应诺。
“你跟着袁卿回去把袁家老夫人和袁夫人等一家子接到宫内照应。”
“是。”
天子雨*露俱为恩,面对如此的信重,袁丰强扯着嘴角道:“谢主隆恩。”
待崔时音带着崔时乐回到府中后,便见李湛牵着一匹小马驹来。
“你怎么牵了一匹马过来?”崔时音笑问。
李湛蹲下来将手中的小马鞭递给了站在崔时音旁边的矮豆丁,“他不是要学骑马吗?我先送他一匹小马,让他熟悉熟悉,免得不敢上马背,等我回来再亲自教他。”
崔时乐觉得这位准姐夫未免轻瞧了他,嚷嚷道:“我才不怕上马背呢!又不是没有见过马!”
崔时音却从他的话语中觉察出了异样,问:“你要外出一趟?”
李湛点点头,吩咐下人将小马迁到马厩中,顺带把崔时乐打发走,才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袁大人领了圣旨要到江南办事,点了我跟着一起去。最近你我二人要分离一段时间了。”
崔时音听后,倒也没想太多,只安慰道:“你只好好办好差事,叔父一家已回来,我也不是无依无靠的人,不必过分担心我。”
“崔叔父一家回来,我作为小辈的还没亲自登门拜访便要离开,有些失礼。”李湛说到此处,有些愧疚道,“音音,最近洛城内只怕会生起风波,你……你愿不愿意带着叔父一家跟着我母亲去边漠避避风头。”
“去边漠?”崔时音从未提前想过此事。
李湛眼中一亮,“是,你不是说你很想知道边漠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吗?正好这个时候你跟着母亲一起,我也放心一些。到了边漠那里,不会像洛城一样顾虑如此多的事情。若是你担心崔叔父一家,你们可以一起走。”
第74章 崔时音到此时却有些犹疑,“便是要跟你母亲一起离开洛城,仓促之间……
崔时音到此时却有些犹疑,“便是要跟你母亲一起离开洛城,仓促之间也难成行。也许城内的形势没有遭到外出避开的地步。”
李湛见她蹙着眉头,似有不安,上前揽住她的肩头,柔声劝道:“如今陛下无子,虽迫于太后哭诉和朝中压力,从旁系宗室中过继了几名嗣子,但终究心不甘情不愿,太子之位才悬空至此。为着太子的位子,朝内已乱得不成样子,便是朝外也不太平。你一个人留在洛城,我在外不太放心。”
崔时音侧头望了他一眼,回道:“我的亲友都在洛城,你放心便是。”
李湛看着自家未婚妻傻乎乎的言语,心中长叹一口气。她的亲友里面也就崔叔父一家比较靠谱些,其他的不提也罢。
李湛也不会直白的将话说出来,免得勾起她的伤心事。
“罢了,索性母亲还需一段时日才能离开洛城,你再考虑考虑。若真是不想跟着离开,我也会想法子护你周全。”
崔时音自与李湛谈话后,思来想去一夜不能眠。等到第二日起来时,眼下竟出现了青黑的痕迹。
“夫人,崔二夫人来了。”
正当崔时音准备带着迫不及待的崔时乐到马厩看李湛送他的小马驹时,崔二夫人便亲自上府门来。
崔时音自是欢喜不已,只是崔时乐没有玩够,见亲娘上门来接他,有些郁郁。
崔二夫人瞧见他这番模样,摇摇头,道:“毛大的孩子正是惹人嫌的时候,亏得你这几日帮我带着他,不然让他呆在家中,只怕烦的我事情都做不成。”
这般嫌弃的话语也只有亲生母亲能说的出口了。崔时乐自觉不是母亲嘴里的那个毛孩子,对于母亲口中的贬低自己的话颇为不认同。
“母亲惯会小瞧孩儿,父母日常教导我,我岂会似小儿般只顾着玩闹。”
听着他这番像模像样的话,崔二夫人点点头,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也是懂事了些,只盼着你回家能勤学稳重些。”
崔时乐闻言,苦着脸,声音倒颇为昂扬的应了下来。
崔时音笑道:“二叔母放心,我瞧着时乐开朗豁达,加上有你们的言传身教,往后定也是个有学识的人。”
“但愿如此。”崔二夫人随即带着笑颜冲崔时音道,“咱们也别光顾着讲他,你且与叔母说说你与我那故人之子是如何结识的。”
这等话题自是少儿不宜,崔时乐又再一次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请了出去。
崔时音虽还有些羞涩,但谈起此事时,眉眼间却也带着温柔与坚定。
崔二夫人细细听着,良久,看了她一会,拊掌道:“如此一说你们算是天定的姻缘。”
崔时音抿唇微微一笑。
“我与他的母亲青锋夫人年少时是同窗,她的为人品性我还是大致了解的。”崔二夫人回忆起年少时的乐趣,眼中浮起笑意,“你估计也与她相处过一段日子,想必也能知道她与旁人不同,更加鲜活生动些。”
崔时音点点头,“青锋夫人待我如女,凡是都照应着我,也不因旁人流言蜚语冷眼待人。”
“她一直没变。”崔二夫人笑道,“从前她嘴里便时常说,世间女子本就不易,但凡言行出一点差错,便极易受人指责,因此不会轻易参与对女子的言语围剿。”
崔时音微弯着眼眸,点头,“夫人在年少时定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女。”
“多年过去,没曾想阿蓉仍旧将我放在心上,在下不胜荣幸。”
两人闲话之际,一道熟悉的含笑声由远及近。
说曹操曹操就到。
崔时音听到声音便知是青锋夫人来了,崔二夫人乍一听故人声音,恍若隔世。再瞧着眼前笑吟吟的女人,眼中不禁泛出了泪花。
若将年少时的青锋夫人比喻为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此刻崔二夫人眼中的青锋夫人更像是开刃的巨斧,能将万千阻碍一扫而光。
“阿蓉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哭?”青锋夫人眼神柔和,从袖中取出帕子递给崔二夫人。
崔二夫人听到这话,止住泪水,没好生气的接过帕子。
“你才爱哭呢!我已经为人母了。”
青锋夫人扬起嘴角,“是是是!咱们都是母亲了。”
崔时音看着两人熟稔的斗嘴,轻笑一声。
崔二夫人听着她一幅哄小姑娘的语气,脸微红。
青锋夫人不以为意,对崔时音道,“你叔母年轻的时候可是众多恣意少年的梦中人,谁娶了她不知上世要积多少福德。可惜我不是个男子,我要是男子,哪轮得上你那古板的叔父。”
崔时音掩唇一笑,崔二叔的性子确实如青锋夫人所言较为沉闷,不苟言笑,但行事并不迂腐。崔时音当时跟着他们一家生活时,崔叔父瞧着她和叔母常在家里苦闷,面上不说,却会时不时带着她们一起外出游山玩水,或在小巷中寻访小食。
玩笑一番,乍一见面还有些陌生的故人一下子又回到往前熟稔的模样。
正巧三人正说着话,青锋夫人却蓦然说道:“阿蓉可见过我家那个小子。”
崔二夫人笑道:“我才刚回来几日,车马还没安顿好,不必这么急,难道你害怕我跑了不成。”
“我倒是不怕你跑,就是我家那个小子怕自己媳妇跑了。”青锋夫人笑道。
崔时音闻得调侃声,羞得眼眸含水,微微低头。
“此事只要他们两情相悦,我们做长辈的为着他们着想岂能不从。只是我家阿音在第一段婚姻中颇受了一番折磨。你也晓得她为人最是温善不过,若不是被人逼急了也不会……”说到此处,崔二夫人的眼中泛着怜惜。
青锋夫人在旁静静听着。
崔二夫人摸了摸崔时音的手,朝青锋夫人道:“你我是相互信任的好友,有些事情想必你也了解。阿音的亲生父母尚在,但实在是靠不住,为人处事向来以利为先。与贺兰家的那段婚事,我们夫妻俩是极不认同的,但可恨当时远在外地,无力插手。现今他们两情相悦,李湛侄儿是个端正可靠之人,我们两家又知根知底的,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是大哥大嫂不同意,我和她叔父也会想法子促成此事。”
此番话语情真意切,崔时音在旁沉默片刻,道:“叔母,他们应当不会阻拦,我已经跟他们断绝了关系。”
崔二夫人摇了摇头,叹道:“傻孩子,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无论你们父女关系闹得怎么样,旁人还是会将你视为崔家的女儿。便是你们的婚姻大事,若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人也是不认的。”
崔时音何尝不知道,她坚定道:“世人不认又如何,反正在我心中他们早已不是我的父母,若是强要逼着我剔骨肉还,我也下得了决心做。”
“何必如此决绝,你大好年华,不要浪费在他们身上。只要你嫁出去了,过好自己的日子,他们便插不了手了。”崔二夫人见她如此决绝,忙安慰道。
可崔时音听到这话,并没有觉得欣喜。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难道她一生的命运只能掌握在男人的手中吗?便是李湛没有出现,她便不能活了?明明是她把自己一次次从火海中救出来。就算与李湛两情相愿,她也不会像菟丝花般全身心的依托于他。
就在崔时音思索之际,青锋夫人轻笑出声。
“什么世人说,阿蓉,你是与那呆子待久了,思想也腐化了。所谓的血缘关系斩不断,并不是绝对的真理,不过是父系宗族维护自身利益,加强统治的手段罢了。有因必有果,父母以利益之得失来算计孩子,那也不能怪孩子的决绝远离。若孩子一落地便出生在亲和幸福的家庭里,便不会做出此事来。”
说罢,继续对着崔时音道:“不过,阿音。世间不止一条路可走,你的骨肉皮都是由自己掌控的,岂能给别人!便是我是李湛那小子的娘也要说一句,往后你即使与他相爱相守,也不能彻底将自己的身心交由他主宰,能把握在手里才是最好的。”
崔时音是头回听到如此令人舒爽的劝言,心里对青锋夫人是既惊奇又钦佩。
崔二夫人皱着眉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并非要阿音一味的忍耐,只是要徐徐图之,避免她受到他人伤害。”
“二叔母,我已受旁人指点多矣,何惧焉。”崔时音抬眸坚定道。
“好姑娘!你可比李湛果断多了!”青锋夫人爽朗道,“那小子为了谈妥婚事,还自以为是的跑到崔府跟那老头商议,不知让出多少利益才换得他松口。可见还是大男子主义过剩,没有仔细问问你的意见,擅自做决定。”
崔时音这才知道李湛竟背着她做了如此安排,一时呆愣住。
崔二夫人摇头道:“李湛哪有你说的这般不好,这件事情他是与相公通过书信商议过的。整个崔家也不都是由着大房一家乱来。阿音若是不想与他们一家来往,总归我们在崔家可以当她的依靠。”
第75章 在崔二夫人上门闲谈,顺带把崔时乐带回家后。隔日,青锋夫人便约着……
在崔二夫人上门闲谈,顺带把崔时乐带回家后。隔日,青锋夫人便约着崔时音一起回访。
崔时音自与崔府决裂后,也有许久未曾踏入崔府。
按照世俗常理,和离的妇人理应回到娘家来,而不是分府别住。只是崔时音早已被冷透心,自不会才离虎穴又入狼窝。
“二小姐回来了。”崔二夫人身边亲近的奶嬷嬷莫氏站在马车前,亲切道。
崔时音瞧着她脸上比之往前要苍老,心中又酸又涩。
小时崔二夫人要忙着打理内宅,陪伴她最多的便是莫嬷嬷。前日崔二夫人来府上时,她没有随同,崔时音还问了她的情况,崔二夫人还道近些年人是老了些,但精神还算不错。如今乍一见,满头银发,额头上也多了好几道皱纹,又岂止是老了一些呢。
“嬷嬷,你在里面候着便是,外面风大,仔细身子受不住。”
莫嬷嬷见到崔时音很是开心,道:“无碍,无碍。我腿脚还好,走得动。”
“嬷嬷多年未见。”
就在崔时音上前搀扶着莫嬷嬷说话时,落在后头马车的青锋夫人掀开帘子上前来招呼。
莫嬷嬷忙抬头打量,见着来人,喜不自禁,上前行礼:“湛小姐!”
是了,莫嬷嬷是二叔母的奶嬷嬷,两人在很早以前便已认识,崔时音想道。
青锋夫人含笑将她扶起,“阿蓉住在这院中?听着好似离后巷不远。”
也不怪乎她会如此问,崔时音也注意到崔二夫人现今居住的院子明显位于宅院偏僻之处,隔着一堵墙便是人声杂闹的后巷。
这后巷实际上就是个菜市场,每到早晨时,吵吵嚷嚷的,隔着几堵墙也能听到小商贩的吆喝声。若便是吵杂些也就罢了,只是这后巷还有卖猪肉鸡禽鱼虾的摊位,天气稍热些,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味扑面而来,直叫人倒胃口。
“唉。”提到此处,莫嬷嬷似有难言之瘾。
见此,崔时音心中料到定又是自己那对父母做的事情,便开口道:“夫人,二叔母约莫着在屋里头等我们。”
莫嬷嬷忙道:“正是,湛小姐,请进。”
青锋夫人此刻心里大概也知晓,不愿让主人家为难,顺水推舟的进了院子。
今日崔二叔正巧也在屋内,听崔二夫人调侃,是刚回来洛城,正等着上头下发条文,安排职位,难得听闻她们回来留在家里,前几日一直在外会友。
崔二叔轻咳一声,不想妻子在侄女尤其是往日有嫌隙的旧人面前提及此事。
青锋夫人挑了挑眉,问道:“你们这几日走动想必职位有了眉头,不知是想留在洛城还是如以前一般外放?”
崔二叔平素虽有些见不惯青锋夫人恣意的行为,但内心也颇为敬佩她孤身一人在野蛮的边漠立足,心思一转,开口缓声回道:“洛城虽为京都,但水深不易。”
“现在外地流寇四起,死在半途中的县官也有不少,前几日巴州的知府不就是被起义军杀死在府衙之中吗?”青锋夫人道。
“如何能称呼贼寇为义军!”
青锋夫人“起义军”的称呼,让崔二叔皱紧了眉头,正色纠正。
青锋夫人冷笑一声,“他们缘何沦为贼寇?不正是那巴州知府盘剥过度让他们无法乞活!我听说那义军可是从知府的宅院里弄出不少钱粮来,这些钱粮就算他领了八辈子的俸禄也买不起!”
巴州知府的事情崔时音也略有耳闻,那巴州是偏远之地,地贫,多山地,产出的粮食往往在交完秋粮后不够百姓果腹。幸得当地百姓还有另一生计,种茶叶卖给茶商,才勉勉强强有些贴补。
前几年日子还算过得去,只是随着气候时而寒冷至极,时而大旱。不仅地里产出越来越少,茶叶也渐渐少了,再加之四处动乱,商道堵塞,茶叶销不出去,原本勉强够一家子嚼用的生计倒了,百姓的日子难过起来,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
偏偏巴州的知府也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为了搜刮民财,时不时想出什么由头,增派杂税。听去过巴州的茶商说,到府城的十里地起码要交十次过道税,更有甚者,还有什么粪税,如厕也要交税,实在令人发指。巴州知府在任期间可谓是尽失人心,不过短短几年巴州家破人亡的不少。
确系是巴州知府为官不仁,崔二叔无法辩驳,只能闭上嘴巴。
崔二夫人看他们一见面因政见不和就要吵起来,忙打岔道:“我们回洛城,有许多事情还未打探明白,去哪里任职还未可知。不过我倒是听说青锋你在边漠倒是治理有功,二十几年时间将一个寸草不生之地发展成一片繁荣的绿洲,委实是了不起。”
青锋夫人知道好友的心意,便放缓声气回道:“边漠今日之成就,非我一人之功,是边漠百姓上下一心的结果。大家都是为了建设自己的家乡,为后代人造福,岂能不下死心出力。其实百姓每日所求的不过饱腹和安稳,但凡能让他们活下去,他们也不会提着脑袋走上一条不归路。”
崔二叔启唇似要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在这方面他确实不如青锋夫人。
怕两人再起争执,崔时音忙起了个话头,“叔母,时乐怎地不见他人?”
崔二夫人回道:“你叔叔把他送到石家那边跟着夫子读书去了,家里最近没有时间管他,再加之此地喧哗,他也静不下心来,便没有为他延请老师。正巧石家有学堂,里面的夫子教的还不错,石家的家风也好,便让他跟着去学了。”
自家人哪还有不晓得的,定是现今居住的地方离后巷太近,搅人清静,崔二叔一家才会把儿子送到别家去。
崔时音不忍看他们如此受苦,便开口道:“二叔,我住的宅子还有几个闲置的小院,平日里我住着显得空旷寂寥极了,不如你们一家搬过来住,我也有个说话的伴。”
还未等崔二夫人应承,崔二叔立马摇头拒绝,“我们一家怎好意思打搅你,外人听了怕是要笑话。”
“一家人说什么二话,我以前不也是跟着您们一起住吗。”崔时音劝说着。
“那哪能一样,我们是长辈,你那时还小,抚养你是我们理应做的事情。”崔二叔还是不肯答应。
见他如此,崔二婶冲崔时音微微摇头,也是无奈。
青锋夫人在旁听着火气上涌,直接朝崔二夫人开口道:“看来崔府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以前你刚嫁进来还有大院子住,现在倒好直接被赶到偏僻的院子来了。我们边漠那边有个说法,男人在家中的地位决定了一家子在后宅的待遇。这么瞧着,崔丹在崔家的地位不太高呀。”
如此直白的话语直教崔二叔脸皮通红,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崔时音看着是暗暗发笑,自家叔父为人虽温良,但也颇为迂腐。认为祖父祖母去的早,自己又是家族培养起来的,所以对于兄长的一些行为虽然看不惯,但却不会公开违逆。
崔二夫人刚嫁进崔府时,颇受了一番大房的气,幸得后面跟着到外地去了。
青锋夫人轻笑一声,继续道:“不如阿蓉跟着我,我在洛城有数套房产,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崔二叔听得如何荒谬的言语,气得直打颤,“休要胡言!我崔丹的夫人怎可跟着你!”
崔二夫人这几日憋着气,没好声气道:“我们是至交好友,如何不可。明日我便跟着青锋去,免得在这受气!”
崔二叔看着板着脸的妻子,呐呐无言。这些日子,妻子确实跟着自己受了一番嘴。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这几日我便一直派人打听宅院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好的。”
“哼!”崔二夫人冷哼一声,不想听他说,只想打发他走。“你前头不是有事吗?我看你也没必要留在这里陪客,自去忙你的事。”
崔二叔讪讪的望了崔时音她们一眼,见没人搭理他,便神情恹恹的往外头走去。
他一走,崔二夫人便转变了神色,带着笑脸道:“咱们聊咱们的,不要理他的话。”
青锋夫人亦笑道:“方才我说的可是实话,若阿蓉你愿意搬,宅院随便你选。”
“我不是什么不识好歹之人,自是相信的。若是以前孤身一人,倒也无妨。不过现今拖家带口,不大方便。况且他这几日一直在找宅院搬出去,只是一直未找到合意的罢了。”崔二夫人诚恳回道。
“无妨,你若是觉得不方便。正巧我过段时日便要回边漠,往后他们成完亲,也会回去。洛城的宅院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你们在那住着,也帮我添点人气。”青锋夫人顿了一会,继续道,“你一路从随州到洛城,想必也猜到如今局势不大好。倒不如早点离开,以求保身之道,何必在洛城购置房产呢。”
崔时音两人听了若有所思,待要细细问时,屋外忽的传来了声音,原是崔时音的母亲崔大夫人听闻青锋夫人来了府上,特地来请人过去,以免招待不周。
第76章 突如其来的邀约让屋内三人停下话题,良久,就在外头来请人的婆子等……
突如其来的邀约让屋内三人停下话题,良久,就在外头来请人的婆子等得不耐烦时,青峰夫人轻哧一声,把人叫进来。
“你方才说你家大夫人要请我过去?”
那婆子自进门眼就不停地乱转,瞧见崔时音也在此处,脸上面露犹豫。
见她如此,青锋夫人冷着脸继续问,“怎的,你家主人让你来请谁都忘记了吗?”
婆子察觉到青锋夫人的语气不善,心底暗暗叫苦,嘴上忙回道:“我家大夫人闻得夫人来访,特地吩咐老奴过来请您过去一叙。”
无事不登三宝殿,青锋夫人与崔大夫人以前并未相识,两人之间的联系唯有崔时音和崔二夫人。而崔时音两人与她的矛盾几乎摆在明面上,她怎会凭白无故的要请青锋夫人过去,依着她以往的作风,只怕不是好事。
思及此,崔时音上前几步,低声朝青锋夫人道,“夫人,莫要顾及我而去。”
崔二夫人也道:“你们是我的客人,且在这坐着,我看谁敢来截客。”
两人话语间将崔大夫人当成了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婆子听见此话,立马急了,“哎呀!二小姐!二夫人!老爷和夫人不过是想见见亲家罢了!自古而来,婚姻大事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连双方父母面都没见一面就要把婚事定下的,这不合规矩呀!”
一个婆子就敢当着外人的面对着府里的小姐指点,可想而知崔时音在崔家的日子是多受人轻视的。
崔二夫人瞬间冷下脸来,手一抬指着婆子呵斥道:“闭嘴!这里有你一个奴婢说话的份!把她给我赶出去!”
还未等婆子开口,便被仆妇骂骂咧咧的推着出去。
崔二夫人苦笑着对青锋夫人道:“让你看笑话了。”
“何必见外,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早有耳闻。阿蓉不要为她向我道歉。”青锋夫人继续道,“只是你与他们常在一处,日子也是不好过,倒不如听我的,早点离开为妙。”
崔时音在旁也开口劝道:“叔母,这后巷的宅院哪里是能住的地方。你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时乐着想才是。”
崔二夫人脸上微微动容,是呀,她跟着自己丈夫受气也就罢了,但时乐还小,易受影响。这段日子瞧着父母郁郁居于人下的摸样,脸上也少了笑容。
想及此,也不再推迟,“等他回来,我便跟他说说。这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过日子等我收拾妥当,便搬出去住。他若是不答应,便自己留在这里受罪吧!”
崔时音闻言大喜,“叔母正该这么想才是。”
在三人言笑晏晏之际,正房那头又派了个意想不到的人过来。
“二叔母一回来,屋里头便热闹了许多,以往哪有这么多人上门来。”见三人都不愿搭理自己,蒋氏自顾自地说道。
旁边跟着的婆子面色一僵,连忙笑着找补道:“二夫人一家回来,亲友聚在一处既热闹又喜庆,主君和大夫人瞧见了连着几日甚是开怀呢!”
崔时音垂下冷淡的眼眸,只端坐着不语。
崔二夫人早就被大房扰的不耐烦了,干脆就端起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茶,朝一旁挑眉冷笑的青锋夫人道:“今日咱们便说到这处吧,就不耽搁你这个大忙人的事情了。过几日我再去你府上寻你。”
青锋夫人干脆的站起身来,不客气道:“好,你现在住的宅院风水不大好,小人太多会克你,你可要尽快搬出来,以免节外生枝。”
话刚落音,蒋氏旁边的婆子见她要走,赶紧开口道:“夫人还请留步。”
青锋夫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回答,“阿音,咱们回去。”
“夫人!”婆子忙扯了扯蒋氏的袖角,低声催促:“夫人可不要忘了大夫人的吩咐。”
蒋氏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上前一礼,慢慢道:“青锋夫人,此行是府上招待不周,实在失礼。母亲想着二妹与贵公子的婚事兹事体大,特地吩咐我请您到主院喝口茶水详谈。夫人何妨挪动几步?”
崔时音已然气极反笑,“说的哪里话!我的婚事干尔等何事。难不成卖了我一次,还想卖我二次嘛!”
“二妹说话也忒伤人心!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做主!不过是与女儿未来夫婿的母亲商谈几句,凭白的就添了卖女儿这番罪吗?!”
“嫂子倒是好孝顺,自家屋里头乱的不像样,倒豁出脸来为罪魁祸首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