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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出门一趟,魂丢了?

林小堂提出去港城的建议得到韦骊娟大力支持。

“去港城好啊,听说港城遍地都是钱,随便干点什么都能赚,比咱们累死累活一个月拿几十块钱的工资好多了。”

“我们家乡就有个小伙子前两年去港城,听说现在混得可好了,当上大老板,还买了那个可以联系人的什么机……”

“BB机。”林小堂提醒。

“对对对,就是BB机,可阔气了。”韦骊娟满脸艳羡,“听说港城很繁华的,那肯定是我见都没见过的世界。”

林小堂点头,“是挺繁华,整个街道两旁都是摩天大厦,街上红的白的小汽车川流不息,马路上的巴士是双层的,店铺的广告牌眼花缭乱,夜幕降临,还可以欣赏维多利亚港灯火辉煌的夜景,坐天星小轮游览……”

“哇!”韦骊娟听呆了。

她怔怔看向自家小姑子,满眼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电视上看到的。”林小堂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是吗,哪个电视节目,我也想看看。”韦骊娟满脸憧憬。

“现在播完了。”

“那真可惜。”

“大嫂,我问你个问题。”林小堂突然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我大哥去港城发展你真同意啊?”

“同意,相当同意。”韦骊娟巴不得他过去呢。

“那你舍得啊?你们才结婚没多久,要是大哥去港城的话,你们不是经常见不到面了?”

韦骊娟一噎。

是哦。

“没关系,比起经常见面,我更希望他发大财。”

“哈哈哈哈……”林小堂朝她竖起大拇指。

韦骊娟得意地扬起嘴角,“连你都赞同了,我可不能给他拖后腿。”

……

看着面前相谈甚欢的两人,被忽视的当事人林大金:“……”

“你们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我不想去。”

“为啥?”林小堂凑近他,“大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发财的道路摆在你眼前,你一定要推开?难道你还想过以前那种苦日子啊?”

“谁想过以前那种苦日子了?”林大金瞪她一眼,背着她坐下,“我这不是没什么底气嘛。”

“你说说我,学历又不高,也没个什么手艺,去了港城拿什么讨生活?总不能去那里搬砖吧?”

“搬砖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去哪儿干苦力都没有前途。”

“谁说你没有手艺了?”林小堂不赞成他的话,“大哥你厨艺不是挺好么,去港城之后从事餐饮行业,然后找机会自个儿开餐馆,这是明摆着的一条生意路,忒适合你。”

“这……”林大金一时哑口。

他倒是没想过这条路。

仔细想想,倒也可行。

“但我不是手头没钱么,开店不要初始资金啊?”林大金担忧。

“那就先卖盒饭。”林小堂大手一挥,“开店需要经营成本,店铺租金,人工费用等等,你卖盒饭的成本总是要小得多吧?只要能有个做饭的地方你就可以开干。”

“这……”林大金再次哑口。

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怎么什么问题到他小妹嘴边都不成问题了呢。

他默默望了一眼自家小妹,“那万一我没做起来……”

“嘘~”林小堂及时打断他的话,指了指橱柜底下锁着的青花果盘,“你离开的时候把这个也带上,这是给你兜底的。”

“港城识货的人多,你自己要留意,找机会出手绝对不难,而且这个价格……”林小堂在他耳边轻轻报了一个数,“低于这个价格不要卖。”

“这、这么多?”林大金惊呆。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对,就这么多。而且我建议你过去之后先不要想这件事,摸清环境再说,港城那边鱼龙混杂,你手里的真宝贝不要被人骗了。”

林小堂的一番建议听得林大金心里一怔。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橱柜,“要不,我还是不带走吧,留在家里比较好,现在你大嫂在清居堂上班,总有卖出去的机会。”

“这么宝贝的东西,我怕到时候途中一个不小心弄碎了,我得心疼死。”

留在家里的确安全,但是卖完之后的一大笔钱留在家里用处不大,这笔钱得用来钱生钱。

外汇管控很严格,在内地想把一大笔转到港城,很难。

不如直接让林大金在港城交易。

“大哥,如果这宝贝出了手,你先等等,等两年后去买地皮。”

80年代初期,由于全球能源危机以及中英谈判的原因,港城房价大跌,李首富趁机抄底,大赚了一笔,这个时段是进入港城房地产最好的时段。

又是餐饮,又是地皮,林大金听到林小堂的宏图伟业,不禁笑了,“小妹,你还真看得起你大哥,你觉得我能做到不?”

“怎么不能?”林小堂眉头一*挑,“人顾雨能做到的事,你不能?你比顾雨差哪了?”

果然,激将法是最管用的。

一旦提及顾雨,林大金那该死的胜负欲蹭蹭蹭地往上涨。

神色一凛,“就是,我比他顾雨差哪了?”

“他能去鹏城做生意,我就不能去港城做生意?”

本来心中还在犹豫的林大金顿时下定决心。

“行,这事就这么定了。”

“不过……我啥时候走比较好?”林大金又纠结起来,“眼下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估计得费点时间。”

“不急,慢慢来,不过最好是在十月之前。”林小堂宽慰他。

林大金不解:“为什么?”

因为港城的抵垒政策会在十月份取消,以前只要成功到达港城的市区,就可以成为港城的合法居民居留港城。

改开之后,内地的政治环境变得宽松,导致很多人赴港,港城不得不采取措施,取消之前的抵垒政策。

所以想要赴港拥有合法居民身份,最好是在十月份之前过去。

“十月份之后水就冷了,万一你掉水里,游不回来怎么办?”林小堂玩笑道:“肯定是趁天气暖和的时候去嘛。”

“也是。”林大金笑笑,“我还有个担忧,我走之后,厂里的工作怎么办?”

现在韦骊娟在清居堂上班,林二玉在外面兜售电子手表,林三满和林小堂都在读书,他辞了职,这份工作就没了。

工作没了,厂里的宿舍自然要回收,到时候一家人怎么办,去外面租房吗?

况且过不了多久就要新建宿舍楼,会重新分配房子,工作一丢,这些福利就享受不到了,多亏啊!

“让二姐回来接班吧。”林小堂建议。

“她会乐意吗?”林大金摇摇脑袋,心里没底。

这个二妹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之前想把她弄进厂没成功,这会儿求着她进去,说不定她还不乐意了。

林大金把目光转向韦骊娟,“要不……”

“不要!”韦骊娟几乎立即明白他眼中的意图,连连摆手,“我才不要去厂里上班,我现在的工作轻松多了,我不想干厂里的重活。”

自家媳妇一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林大金也没再勉强。

“那行吧,等二玉回来,跟她商量商量。”

念曹操,曹操到。

在外面拍飘荡了一个多月的林二玉两天后回了家。

那天是个大清早,林大金刚把大门拉开,林二玉一张憔悴的脸突兀出现在大门口。

好久不见的二妹回来,林大金甚是高兴,连忙将人拉进屋子,问东问西。

“怎么样,这次跑了哪些地方?货都卖出去了吗?”

“一去这么久,中间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

“我看你面色不太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似的,怎么回事?”

……

一连串的问题缭绕在耳边,林二玉有些心累,有气无力道:“大哥,我想先去睡一会儿。”

“哦。”察觉到自家二妹状态不好,林大金憋了满肚子的话语,目送人进房间。

刚踏进房间的林二玉与出来洗漱的韦骊娟正面撞上。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不认识,一时都愣在原地。

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被动静吵醒的林小堂才出声打破僵局:“二姐,你回来啦!”

“哦,这是大嫂,大哥在半个月前成家了,当时没法通知你。”

林小堂一句话里信息量极大,林二玉反应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打量面前唇红齿白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

这原来是她大哥娶的媳妇儿,她大哥居然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成了家。

“大嫂。”林二玉礼貌地问候一声。

“哎。”韦骊娟赶紧应了一下。

毫无准备地和二姑子碰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一度很尴尬。

“大嫂,我现在有点累,先去睡觉了。”

林二玉率先打破尴尬,韦骊娟连忙就坡下驴,“好的好的,你去休息吧。”

两人简短地交流之后,一个出去洗漱,一个进房睡觉,躺在上铺的林小堂纵观全程,瞌睡全没了。

她麻溜地爬起来,望了一眼趴在床上倒头就睡的身影,疑惑地溜出房间。

“大哥,你不觉得二姐很不对劲吗?”林小堂拉着林大金的衣袖躲在墙角小声交流,“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么!”林大金心里也疑惑,“或许是太累了吧。”

“不对,和这没关系。”

依着林二玉的性子,就算是再累,见到家里多了一位大嫂,也不该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搁以前,林二玉那大嗓门早就喊起来了,一定会揪着大哥胳膊埋怨,说什么结婚不等她回来,偷偷摸摸把婚事办了等等。

家里肯定要鸡飞狗跳,林二玉也一定会拉着这位新大嫂问东问西地打探情况,恨不得把对方祖宗几代都打探清楚。

现在这样的反应,太平淡了些,一点也不符合林二玉的性子。

林小堂担忧地猜测,“是不是这趟出去做生意不太顺利?大哥你刚才问出点什么情况来没?”

“我能问啥哟,刚问两句她就说要去休息,我能咋办?”林大金皱着眉头,心里也忧愁起来,“要不这样吧,等她休息好后我再找她聊聊看。”

洗漱完的韦骊娟一进门瞧见兄妹俩躲在门后边偷偷谈论二姑子的情况,她捧着洗漱杯走过去凑话:“这二姑子性格还蛮文静的嘞。”

“我算是知道了,小堂你和你大哥是一个性子,三满和他二姐是一个性子。”

林小堂:“……”

误解,这是对她二姐最大的误解!

“大嫂,你是没瞧见我二姐以前的模样,她嗓门比大哥的还大,可强势了,和文静的性子完全不沾边,你可别误会了。”

“她刚回来,可能是有点累而已,不想多说话,你就珍惜她不想多说话的时刻吧,等以后她话多起来,你肯定会嫌烦的。”

“是么?”韦骊娟不太信。

她朝房间方向望了一眼,“我看你二姐说话斯斯文文的蛮有礼貌,性格应该挺好。”

噗呲——

一旁的林大金忍不住笑起来,“你还是头一个夸她有礼貌的人。”

“是么?”眼看面前这两兄妹的意见如此一致,韦骊娟也没再争辩,只等着接下来几天看看这位传说中大嗓门没礼貌的二姑子的真实性格到底怎样。

出人意料,接下来的几天,林二玉窝在家中没出门,一直都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林大金晚饭时间跟她提起进厂接班的事情,她也没拒绝,“好。”

嘿,这二妹怎么回事,出去一趟魂丢了?

“我是说我打算辞掉工作去港城,让你接受厂里的工作,你没意见?”林大金不死心地追问。

“没意见。”林二玉乖乖答应。

啧,这是怎么啦?

“二玉你给我说实话,你这趟出去跑买卖是不是挺不顺利?”这两天林大金一提跑买卖的事情,林二玉就皱眉回避,丝毫不给他解释,让他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回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他逼问:“你遇着什么事了,这里都是家人,你有什么不好开口的?难不成当着咱们你还有顾虑?”

“没有。”

林二玉否认完,也并不解释。

那张从前生动鲜活的脸,现在像是被罩上一层玻璃罩子,隔绝了情绪,死气沉沉。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同为女性,林小堂不由自主往更加阴暗的地方猜测。

毕竟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跑生意,遇见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晚上她抱着被子默默躺进林二玉的床。

床铺本来就小,容纳两个人,几乎要翻不过身。

林二玉推她,“干嘛呢,怎么不去自己床上睡?”

“这不是太久没见,想你了嘛。”林小堂嘿嘿傻笑,肉麻的话张口就来。

“小时候没腻歪,现在开始腻歪了?”林二玉嘴里不信,手上推她的动作慢慢停下来,甚至还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地方。

林小堂立即得寸进尺地钻进去,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二姐,你跟我说实话,外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欺负”二字咬得很重。

林二玉诧异地看了看自家小妹。

她总觉得她小妹所说的欺负,不是平常意义上的欺负。

“想什么呢,不是。”谁敢欺负她啊,“要是谁敢对我动手动脚,我非得拿剪刀把他咔嚓了!”

嘶~

这句话终于有点她二姐的神韵了。

林小堂忍不住抽气。

她又凑过去问:“那二姐你这几天闷闷不乐的,到底是为什么啊?”

唉。

林二玉长叹一声。

这两天大哥和小妹的在意她不是没放在眼里,只是……

“我其实是做了一件亏心事。”

“啊?”答案始料未及,林小堂有点懵,“你做啥亏心事了?”

“我坑了一个人。”

沉默,无尽的沉默。

原本以为是她二姐受了欺负,没想到原来是她二姐欺负了别人?

能让她二姐感到内疚的亏心事,这得有多坑啊。

林小堂忍不住好奇:“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你咋坑的人家?坑人家钱了?骗人家感情了?还是把人家坑伤了坑残了?”

“都不是。”林二玉叹息一声,“别问了,我不想提。”

“好吧。”林小堂果真没多问。

她想象不出她二姐到底是怎么坑了对方,但既然没骗人家的钱,也没骗人家的感情,又没把人家弄受伤,那应该不算严重吧?

林小堂稍稍松了一口气,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去学校,由于了却一桩心事,心情很是舒畅。

接过同桌照常递过来的牛奶,一饮而尽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二姐都出去一个多月了,怎么同桌还在给她递牛奶?

“苏曜文,你是不是记错日期了,你只差我一个月的牛奶,这是从三月份开始的,现在都五月了,一个多月了,你怎么还在给我递牛奶?”

“是吗?”苏曜文懵懵懂懂地摸摸脑袋,“我也没记具体日期,多几天就多几天嘛,无所谓啦。”

嘿,小胖子还真大方。

“既然无所谓,那你以后继续给我递牛奶吧。”

“好啊。”苏曜文想也没想地答应。

林小堂一怔。

奇怪地打量起旁边靠着窗户的苏曜文。

“不用了,你自个儿留着喝吧。”

她现在可不差这五块十块的,犯不着抢人家小朋友的牛奶喝。

想想到底还是占了人家许多天的便宜,她摸索着从课桌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你。”

“谢啦。”苏曜文欢天喜地接过,喜滋滋地放进课桌。

放学时候,他连作业本都没带,只将那颗棒棒糖塞进兜里,准备带回家。

林小堂叫住他,“你现在还在看那个‘六一智力竞赛’节目吗?”

“在啊,怎么啦?”

“没事。”林小堂轻轻一笑,“今天也要看哦,会有惊喜的。”

“啊?”什么意思哦。

苏曜文不太明白她的话。

揣着棒棒糖回家,他没舍得吃,悄悄放在床头的一个空罐子里,又怕空罐子被老妈打扫时扔掉,特意藏进抽屉中。

晚上吃饭时,爷爷突然盯着他的脸,“曜文,我看你最近怎么瘦了,牛奶还在喝吗?”

“在喝啊。”苏曜文眨也不眨地说。

“我怎么听说你把牛奶都给别人喝了?”

噗——

一句话差点让苏曜文喷饭,他扒饭的动作停下来,怒气冲冲看着自家爷爷:“谁说的,都是自己我喝了!”

“自己喝了就自己喝了嘛,气性这么大做什么。”爷爷看破不说破。

“我听说你和林家那个小丫头关系还不错,你……”

话到一半,苏曜文突然放下筷子离开餐桌,一屁股坐到电视机前。

“天呐,这是小堂吗?她上电视啦?”

苏曜文满脸惊喜,回头兴奋地朝餐桌上的父母及爷爷叫喊:“爸妈,爷爷,你们快来看啊,这是小堂,小堂她真的上电视啦!”

难怪小堂放学的时候问他看不看节目,说是有惊喜。

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

呵,口是心非的家伙,居然瞒着他偷偷报名了!

苏曜文睁大双眼,一动不动盯着电视屏幕,连吃了一半的饭都忘记继续吃。

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将饭碗塞到他手上,顺口问道:“你是不是挺喜欢小堂的?”

“那是。”

看得忘乎所以的苏曜文脱口而出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小脸一红,给自己找补:“她是我好朋友,我当然喜欢她。”

啧,这小崽子,小小年纪心思还挺多。

爷爷笑呵呵地摸摸他脑袋,“别光顾着看电视,饭菜都凉了。”

——

另一边的西式洋房里,吃过晚饭的郑白梅打开客厅的电视机,随手调台。

一闪而过的画面中,她瞧见一张圆溜溜脸蛋的小姑娘,扎着两条羊角辫,甚是可爱,不禁捏着遥控器往回调。

那是一档儿童竞赛节目,四个小朋友正处在紧张的答题中。

最左边那个小女孩圆墩墩的脸蛋,水灵灵的眼睛,看起来机灵又活泼。

与其他三个小朋友不一样,她姿态轻松,也不紧张,浑身放松得像是来参观一样,根本不像来竞赛的。

这样气定神闲的气质,郑白梅很熟悉。

她儿子不就经常这样一副做派么。

心里无故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一丝好感,郑白梅想瞧瞧这小女孩的名字。

镜头正对着四位嘉宾的时候,她从嘉宾旁边竖着的名字牌一栏看到“林小堂”三个字。

嗯?林小堂?

是她猜想的那个林小堂吗?

“星阑,星阑!”郑白梅对着外面院子叫唤两声,“你过来瞧瞧,这是你舅舅常提起的那个林小堂吗?”

院子里,阙星阑牵着毛色雪白的萨摩耶慢慢进来,不经意瞥了一眼电视屏幕,“嗯,是她。”

“她竟然去参加电视节目了?”郑白梅很是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舅舅估计不知道吧。”

这小姑娘真有意思,总是出其不意。

想到之前自家儿子在餐桌上几次三番关注林小堂的事情,她朝阙星阑招招手,邀请:“来,过来一起看看。”

“没兴趣。”

阙星阑垂下眸子揉了揉萨摩耶脑袋顶上的白毛,毫不在意地牵起小狗往楼上去。

怎么了嘛这是。

郑白梅暗自嘀咕。

这孩子,之前的表现明明是对林小堂很感兴趣,这会儿又不在意了。

真难琢磨。

郑白梅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电视屏幕。

她还没见过林小堂呢,没想到这小姑娘长得这么讨喜。

实力好像也不错,目前得分最高呢。

不知不觉她开始担忧,这孩子,应该不会被淘汰吧?

在她盯着电视屏幕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丝毫没留意到上面二楼的动静。

将宠物狗牵进房间后,阙星阑合紧房门,放了绳子让萨摩耶自由活动。

萨摩耶在房间里时不时发出恼人的动静,他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玩拼图。

片刻之后,他懊恼地叹息一声,放弃平时最爱的拼图。

终究没忍住,起身悄悄打开房间内的电视机。

调成与楼下电视机一样的频道。

第32章 画的大饼都会实现!

吃过晚饭的林小堂无意憋了一眼手表,八点十分。

“呀,节目都开始了!”

“快快快,大哥你别洗碗了,大嫂,二姐,你俩也都出来。”林小堂着急忙慌地把三人拉出屋子,直往旁边王奶奶家里推。

一家四人一下子全挤在王奶奶家里,把正在看电视的王奶奶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来,面色凝重:“咋的了这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林小堂扬着一张笑脸,乐呵呵地走过去,“王奶奶,我上了电视,你想不想看看?”

“哟,是吗?”王奶奶心里不太信,“你上了电视我当然要看,不过你莫不是戏我?”

“当然不是。”林小堂于是理直气壮地换了一个电视台,指着电视里自己那张脸,“瞧!”

这一瞧把满屋子的人都瞧傻了。

电视中那张圆墩墩的脸蛋,可不就是林小堂么!

这丫头真上电视啦?

嘿,不得了!

“哟,我这老眼昏花的,怎么在电视上看到和小堂长得这么像的小姑娘。”王奶奶还是不敢置信,扯着旁边林大金的胳膊,“大金你过来仔细瞧瞧,这是不是你小妹?”

林大金也傻眼,盯着电视屏幕左看右看,恨不得钻到里面去瞧个明白。

“这真是你?”他震惊地望向自家小妹。

“当然。”林小堂一脸神气,“你要是不信,自个儿看看名字嘛,旁边有姓名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我名字呢,这世界上可能有重名的人,但不能又长得像又重名吧?这就是我。”

经林小堂提醒,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旁边的姓名牌。

果然,真是她!

一股巨大的喜悦笼罩在林大金心头,他回过头去看自家小妹,仿佛看外星人一般新奇。

他小妹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居然还能上电视?

“你什么时候去录的?你自个儿找去电视台的吗?”

“不是我自己找去电视台。”林小堂解释,“是学校推荐的,陈老师带着我过去,上周末的时候去录的,平时怕没空,那天录了好几集呢。”

“是吗?学校推荐的?”听到这里,林大金放心下来。

原来是学校安排的,难怪能上电视。

不过他小妹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前阵子参加那个“创造杯”,获得第一名,奖了1000。后来在班级里考了第一名,又被奖励50块钱。

现在更厉害啦,直接登上电视。

啧啧。

林大金内心无限感慨,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想想年初元宵的时候,他提着礼品领着小妹去陈老师家里拜访,还在为小妹留级的事情焦心呢,这才两个月的工夫,他小妹的发展堪称坐火箭。

可谓是翻天覆地。

难道真是林家祖宗保佑,家里出了个天才?

他记得顾家那个顾云,当初被发现智商超群,也是这样突然。或许天才都是这样横空出世的?

要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

老林家也要扬眉吐气咯!

林大金满脸喜悦样藏不住,自豪地指着电视机屏幕,“王奶奶,您没瞧错,这就是我家小堂呢,您瞧瞧,她现在可有出息了。”

“她呀,之前不是还参加那个什么……”

得意起来的林大金忍不住要把旧日的辉煌拿出来提一提,旁边韦骊娟和林二玉一人扯他一只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安静下来,先看电视节目。

“对对对,先看节目,先看节目。”林大金赶紧闭了嘴,跟着大家一起盯着电视机静静观看。

半个多钟头后,节目完毕。

几个人从隔壁王奶奶家中回来,憋了全程的林大金终于忍不住高兴地嚎一嗓子,“太好了!小堂没被淘汰,还是分数最高的一位!”

“是呀,小妹现在是真出息了。”林二玉笑着接话,忍不住摸了摸林小堂脑袋,“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偷偷去补习了,不然怎么我出去一阵子,回来你就这么厉害了呢?”

“哪有,我觉得小堂一直挺厉害。”韦骊娟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观点。

她就知道,这个家里,就属林小堂脑子最灵活。

瞧,小小年纪,连电视都能上,长大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啥样的成就呢!

依她的看法,这个家想发达还得靠小堂。

几个人围着林小堂,几乎要把她捧到天上去。

林家一片夸夸之声、喜气融融时,另一边的顾家正在上演一场别离。

顾雨拎着行李袋,回头对跟在身后的辛秀敏挥手,“别送了,你回去吧,晚上风有点凉,别吹感冒了。”

辛秀敏不听,“我还是把你送去汽车站吧,路也不远。”

“行吧。”顾雨没再推辞。

两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的背影被光线勾勒得又细又长。

去汽车站不过一公里多的路程,两人一路无言,默默到达地方。

从小县城去鹏城的大巴有一班是深夜出发,顾雨赶时间,得在大巴上度过半夜。

眼看他要进站,辛秀敏望着他的背影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知道了。”顾雨没回头,拎着行李径直走进车站。

直到目光中的身影完全消失,辛秀敏才转身,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返回筒子楼时,内心忍不住泛起一股心酸。

才结婚没多久,丈夫去了鹏城发展,她留下来,在厂里继续工作。

整个家庭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

这个婚,结了,又像是没结。

上楼时,听到楼上走廊传出林二玉和林小堂追打嬉闹,以及韦骊娟从中做和事佬的欢笑声,心里更是凄楚。

人家二妹小妹一家人都在一起,多和谐啊。

忍着满心的羡慕,辛秀敏落寞地往空荡荡的家里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顾雨到达鹏城的消息送到顾露手上。

顾露做早餐时,忍不住和顾云提起:“大哥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到地方了,不用咱们担心。”

“嗯。”顾云实际上也并不担心。

她走到餐桌旁,静静吃着顾露做好的早餐,心里不禁有些遗憾。

顾雨去鹏城后,家里就没人给她继续盯着林小堂的动静了。

那位大嫂虽然人品不错,但毕竟才嫁过来没多久,和顾家绑定得不够深,冒然让她去盯林小堂的动静,肯定心里会很好奇,但这又不能对她解释。

而且大嫂和林家的韦骊娟来自同一个乡村,目前关系还不错,万一说漏嘴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顾云放弃让辛秀敏继续盯人的念头。

其实也没有继续盯着的必要了,林小堂现在在学习上露风头,明摆着是要和她走一条道,既然如此,她只管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要应对,首先要弄明白对方真正的实力。

听说林小堂语文考过一百分?

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考一百分也不能判断出她的真实水平,但凡一个正常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能做到。

既然林小堂和她一样都是重来一回的人,那林小堂的上限在哪里呢?

当年她父母拼命鸡娃,奈何她天资平平,最后只上了一所普通大学。但如果林小堂连大学也没有上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样的话,林小堂还没资格成为她的主要对手。

可是……万一林小堂的学历更高……

这就有点糟糕了。

顾云沉思着,现下都是小学级别的测试,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探一探林小堂的真实水平呢?

去学校的路上,顾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坐到教室的座位上,周围同学欢乐的谈笑声才将她拉回现实。

“哎,你们有没有看昨天的‘六一智力竞赛’节目啊,好精彩!”

“我看了我看了!我感觉我们班的同学也可以上去啊,我都回答对了好几道题呢。”

“那你去报名呗,我支持你,快去快去,赢了可就太光荣了。”

……

周围同学感兴趣的话题,顾云永远不感兴趣。

她心智是成年人,和一帮真正的小学生并没有什么共同,若不是要摆出一副和善友好的人设,她连话都不想和这一群小学生多说。

这群小学生可真是的,一大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仿佛拥有无限旺盛的精力,为什么同样是小学生,阙星阑性子这么沉稳话少?

上次参观完中科大之后特意组织的交流会活动上,她做足准备,很是深入浅出地发言一番,想在阙星阑面前留个好印象。

当时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

这也是个大问题。

要不要再想想法子和阙星阑多接触接触呢?

依着阙星阑的性子,大概会对刻意的接触产生反感,在他面前多露几眼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

顾云一时陷入纠结。

“顾云,你过来一下。”教室门口,班主任朝她招了招手。

“好。”顾云回过神,立即起身。

一路跟着班主任来到办公室,班主任将一叠学校的介绍资料递给她,“下周中央媒体采访团会来咱们学校,这次主要是采访足够传奇优秀的天才儿童,学校报了你的名字上去。”

“询问中总会提到咱们学校,这些有关学校的资料你先拿回去看看,做好准备,到时候更好应对中央那帮专业的记者。”

……

顾云一怔。

这难道就是让天才顾云享誉全国的那次报道吗?

之前天才顾云的事迹大多只在羊城晚报上刊登,在地方上她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在全国人民的眼中还算不得多么出名。

正是这次中央媒体的细致采访,让天才顾云的名字传遍国内每一个角落。

采访后的稿件登载在国内权威的媒体上,成为天才顾云日后一步一步大放光彩的荣誉勋章。

看来是个重要活动。

顾云接过资料,“好,我会认真准备的。”

临走之前,班主任叫住她,叮嘱:“到时候别太紧张哈,虽然是中央来的记者,但不会太严格的,你不用太拘束,之前你也有过多次被采访的经验,应该已经适应了吧?”

“嗯,没问题的。”顾云应了一声,抱着资料从办公室离开。

这是一个被全国人民看见的机会,她当然不会紧张。

她要好好表现,遵循着天才路,一步一步到达人生的巅峰。

——

一周后,处理好厂里的交接,林大金收拾完行李,准备离家。

他本来不愿意这么快离开,自打二妹回来后,家里的空间愈发拥挤,林二玉天天问他什么时候去港城,怎么说好了去港城的迟迟不动身,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去了?

他媳妇儿也担忧,“你是不是真不想去港城了?那可不成,工作都辞了,这会儿打退堂鼓怂了,别让我瞧不起你。”

林大金:“……”

得,想在家里多待些时日都不成。

就这样,被妹妹和媳妇儿嫌弃的林大金不得不收拾行李,赶紧滚蛋。

出发去港城得先去鹏城那边,然后找老道的蛇头讨张船票引路。小县城去往鹏城的一班大巴深夜发车。

晚上七点多钟,一家人就推推搡搡将林大金送出门。

一路送至汽车站,几人在站外依依不舍地话别。

林大金最为不舍,放下行李,一个个轮次叮嘱。

“媳妇儿,我走之后家里就靠你当家了,底下的弟妹都还小,要劳烦你多操些心。我去之后会立即给家里来信,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也要及时写信告诉我。”

“二妹,既然现在工作稳定下来,你就先在厂里好好工作,踏实点工作,别再想其他的饭辙,家里弟弟妹妹还小,你平时多帮衬点你嫂子哈。”

“小妹,你……”

“我的一切不用你操心。”林小堂抢过话头,“大哥,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记得到港城后多加小心,遇事不要冲动,那边古惑仔多,你双拳顶不过人家四个胳膊,动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遇到事情多动动脑子。”

“还有,我之前叮嘱你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到了港城之后要先熟悉环境,再寻思做餐饮的门路。不要急着出手果盘,那边的人都很精明,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价格吧,低于这个价格不要出手,切记。”

“最后就是去的路上小心一点,你行李袋中装着件宝贝,万事注意一些。”

……

听了一顿唠叨的林大金:“……”

怎么前边都是他叮嘱别人,到林小堂这儿他倒成了被叮嘱的人。

到底谁是大哥啊喂!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啰嗦,比我还啰嗦。”一顿话给林大金听得不耐烦了,“我会多注意的,你在家也要……”

话到嘴边,卡了壳。

本来想找回做大哥的场子,叮嘱两句,绞尽脑汁却发现没啥好叮嘱的。

这个家里,年纪最小的林小堂大概是最让他放心的人。

这丫头鬼点子多,古灵精怪的,现在成绩又提了上来,还有本事混上电视,可不得了,他想叮嘱两句都找不出话来。

“在家乖乖听话。”硬着头皮接了一句,林大金提起手边的行李,“那行,我先进去了,你们回去吧。”

几个人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着他进汽车站。

等林大金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林小堂挪了挪步子,打算回去,一抬头发现她大嫂和二姐都站着没动。

看来两人心里挺不舍的。

尤其是大嫂,出门相送的时候跟个没事人一样,刚才大哥离开也不见她面上显露几分不舍,这会儿彻底分开后,她脸色倒是沉下来,眉头紧皱,看上去心情不太妙。

林小堂识趣地收回步子,凑到韦骊娟身边,调皮地问:“大嫂,大哥走了你还是挺不舍的吧?”

“还好。”

“骗人,大嫂你看你整张脸都皱起来,眉毛都快拧成一条线了。”林小堂觉得她在嘴硬。

“不是,我是在想一件事情。”韦骊娟捏着下巴看向林小堂,“你参加的那个电视节目是什么时间开始来着?”

“八点钟。”

“那现在几点了?”

林小堂抹开衣袖瞧瞧手腕上的电子表,“七点五十。”

“糟了,节目快开始了吧,快快快,咱们快回去!”韦骊娟立即迈开步子,催着两人加快速度。

边走还边碎碎念,“噢哟,还有十分钟,咱们能走回去吗?肯定赶不上了吧,都怪你大哥!”

“没事唠叨这么多做什么,害得我快要赶不上节目。”

林小堂:“……”

还以为她大嫂是在为大哥的离开而感伤,感情她心里只想着看节目?

林小堂哭笑不得,“大嫂,赶不上也没关系,最后我没淘汰,还是分数最高的那个。”

被剧透了一脸的韦骊娟愈发兴奋,“呀,那更要去看了啊!就是得看你赢的那个过程嘛!”

她说完不禁朝旁边的林二玉望了一眼,“二妹啊,你说咱们这几天总是跑去隔壁王奶奶家里看电视,多有打扰,要不要明天送点东西过去?”

“也行吧,明天我买点水果过去。”林二玉应下。

听到两人谈话的林小堂神色一怔。

是哦,总是去隔壁王奶奶家里*蹭电视也不太好。

这个年代的电视节目很少,之前她也不太关注电视节目,所以没有买电视机的执念。

现在她参加了一档电视节目录制,家里人又都很关注,总是去别人家打扰不是个长久之事。

“这样吧,等我攒够两个月的劳务费,就去买台电视机回来。”

“什么?”林二玉惊了,“你还有劳务费?”

“嗯,录制一次五块钱。”

一旁的韦骊娟开始默默计算,“要是你录够一个月,那不得有150块钱?”

“天呐,小堂,你现在是咱们家最有钱的人!”

“得亏你大哥提前走了不知道,要是知道,他恐怕都不想发奋了。”

韦骊娟看向自家小堂的眼神愈发充满敬佩。

啧啧。

这小姑子还真有两下子,小小年纪就能上电视赚钱。

还说要给家里买电视机呢。

这小姑子画的大饼都是能实现的。

得,以后就专心抱小姑子的大腿吧。

几人匆匆赶回去,在王奶奶家看了个结尾,最后果然还是林小堂的分数最高。

自打林小堂参加这个智力竞赛之后,她的分数居高不下,她的表现一直优异,成功成为没法被淘汰的常驻嘉宾,迅速吸引一大波的讨论。

“昨天的‘六一智力竞赛’你们看了吧,你们猜这个林小堂会多久被淘汰啊?”

“我看没那么容易被淘汰,没瞧见自从她参加后,每次都是分数最高的那位吗?”

“我也觉得她不会轻易被淘汰,她跟其他竞赛者不一样,她好放松啊,根本不像是来比赛的,所以我觉得她在保留实力,她真实水平肯定更厉害。”

“等等,我怎么觉得林小堂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之前市三中举办的‘创造杯’,好像第一名就叫林小堂,她们是同一个人吗?”

“不是吧,‘创造杯’那个拿到第一名的同学据说是晋东小学的。”

“那就是了啊,我看节目介绍,这个林小堂也是来自晋东小学。”

“我勒个天,难道这个林小堂就是传说中打败阙星阑的那个林小堂吗?”

“是她是她,肯定是她!我记起来了,上次春游诗朗诵赢了咱们的人也是她!”

“天呐,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我就说看电视上这个女孩看起来好熟悉,原来她就是那个春游当天背了一首英文诗的女孩吗?”

……

顾云刚跨进教室,就听到同学们一阵激烈的讨论。

她原本是没什么兴趣的,照常回到座位,拿出课本准备早读,不成想从一阵杂乱的争辩中敏锐地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名。

林小堂?

那个什么六一智力竞赛,林小堂居然参加了?

同学们的讨论愈发激烈。

一个个发出夸张的惊叹。

“原来是她啊,难怪她这么厉害!”

“是吧,我就说能赢阙星阑的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这么厉害,怎么在晋东小学读书?咱们学校怎么没把她挖过来?”

“嘘,我听小道消息说,咱们学校的领导和市三中的领导都去挖人了,人自己不愿意来。”

“什么??不愿意来?为什么啊?咱们学校难道不比那旮沓里的小学好?”

“听说人家觉得母校更好,更喜欢母校。”

“啧啧,还蛮有骨气的嘛,挺有个性哦。”

……

一旁竖起耳朵听着八卦的顾云脸色顿时黑下来。

作为远离母校的人,同学们对林小堂的夸赞无疑是对她的贬低。

她捏着课本的手逐渐泛白。

“顾云,你出来一下。”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朝座位上的顾云叫唤一声。

顾云忍着糟心的情绪,缓缓起身朝外走。

“采访准备得怎么样了?”班主任开门见山地问。

闻言,顾云的心情稍稍好转。

是啊,她还有采访呢,她不应该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中央媒体的采访还在等着她呢,她的脚步注定要比林小堂走得更远。

为着这点小事动气,不值得。

“已经准备好了。”顾云胸有成竹地回答。

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嗯,那就好,不过也不要急,采访团上午先去了晋东小学,下午会过来。”

先去了晋东小学?

顾云一怔。

眸子一点一点暗下去。

第33章 这个学生的名气有点大啊

先去晋东小学,不是意味着先去采访林小堂么?

最近林小堂跑去参加“六一智力竞赛”节目,上了电视,表现很不错,周围一堆人关注讨论,连她这个对电视节目不感兴趣的人也能从周围同学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那些嗅觉灵敏的媒体人怎么会注意不到这种情况。

或许中央媒体团也从电视上看到林小堂的优异表现,从而对林小堂也产生浓厚的采访兴趣。

林小堂被采访团采访并不是她介意的点。

毕竟林小堂和她一样都是重来一次的人,成人的灵魂套在孩童的躯体,注定要比同龄人早熟与沉稳,表现优异并不奇怪,引起人关注也不稀奇。

她在意的是被林小堂抢了先。

明明学校上报了她的名字,明明媒体团下来是要采访她,被林小堂横插一脚,他们竟然直接撇开她先去采访林小堂。

这种被人截胡的滋味灼得她心窝子疼。

她日夜担心的噩梦似乎有成真的迹象。

早在知道林小堂和她一样是重活一次的人时,她心里就冒出一股担忧,担忧林小堂迟早抢走她的风头。

上辈子的她郁郁不得志,只能阴暗地在背地里羡慕妒忌天才顾云所拥有的一次,她一生都没有追求到的天才的光环与荣誉,在她重活一回时全部实现。

从六岁重生到这具驱壳开始,到如今八岁,仔细算起来,她做天才的日子不过才两年。

短短的两年过后,她就要面临林小堂这样的威胁。

她本来可以与林小堂各走各的路,如果林小堂像那次参加“创造杯”一样,走上创造发明的路,她丝毫不介意。

可林小堂偏偏也要做学习上的天才神童。

沉溺于天才神童光环中的她,早已不能允许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抢走她的光环。

老天爷好不容易赐给她重生一次弥补上辈子遗憾的机会,能被林小堂这样的人轻易破坏了吗?

不能!

她不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天才路!

顾云眼神暗沉如抹不开的浓墨,垂下的眸子中风起云涌,恨意极浓。

看来她之前的担心不无道理,林小堂不知好歹要来和她竞争,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顾云,你怎么了?”

班主任被她阴郁的脸色吓到,忙不迭开口关怀,“是身体不舒服吗?”

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脸色沉沉,像得了重病。

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啊。

班主任再次紧张地询问:“顾云,你哪儿不舒服要及时说,这会儿还可以带你去看看医生,等到下午采访团过来你要是身体撑不住,那就糟了,白白错过一个好机会!”

“老师,我没生病。”顾云稍稍敛了神色。

“那就好。”班主任松了一口气,琢磨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逐渐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来,“等等,顾云你是不是对我刚才的话产生误解了?”

“媒体团先去晋东小学不是别的原因,他们是想去你的家乡和你之前的小学考察一下,对你从小的生活环境和教育环境做背调,不是别的其他原因,你尽可放心。”

……

顾云一怔。

原来是这样么,原来那帮采访团是去晋东小学了解她的过往?

看来是她误会了。

顾云脸上的神色并不见好转,她闷闷不乐回了教室,心情一直提不上来。

换做以前,听到采访团要先去晋东小学,她的第一反应应该也会是那群人要去晋东小学了解她从前的生活与教育环境。

林小堂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点。

她现在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群人要先去找林小堂采访。

她变得对自身不再那么具有信心,也变得极度敏感,对林小堂过于关注。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变化。

就好像她拥有一座金山,被林小堂觊觎,她努力地小心翼翼地想要护住这座金山,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小堂从她手中一点一点夺去。

没人能体会到她内心这种噬骨的恐惧。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行动!

——

中央媒体采访团一行人去往晋东小学时,郑洋开着车赶往东三路的洋房区。

他小外甥昨天来电话,说是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嘿,这小外甥可不是多事的性子,能找他商量,看来是件不小的事情。

这阵子忙着沟通组织安排采访团的事情,一大早接待过后,他没去陪同采访团,独自先赶往姐姐家,忙着在小外甥上学之前见他一面。

把车停好,他跨进门,对着厨房里忙活的郑白梅简单打了一声招呼,双腿忙不迭地上了二楼。

二楼靠南的宽大卧室中,小外甥坐在椅子上收拾书包,郑洋推门而入时,小外甥正好收拾完准备背着书包下楼,见他进门,又默默把书包放下。

“舅舅,你来了。”

“你昨天说是有事要我和商量,我可不得赶过来。”郑洋说着走过去,拉开红漆木椅坐下,盯着面前的小外甥,开门见山:“说吧,要和我商量什么事?”

阙星阑沉默着没有开口,似乎在组织。

嘿,有意思。

能让他小外甥难以启齿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郑洋颇为好奇,饶有兴致地理了理袖口,不慌不忙等着他的小外甥开金口。

迟疑解决不了问题,阙星阑也并不是一个喜欢拖拉的人,他斟酌片刻,缓缓道:“舅舅,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电视台?”

郑洋纳闷:“你要去电视台做什么?”

“最近有一档智力竞赛节目挺火,我想去录制现场看看。”阙星阑神色如常地说。

“是吗?”郑洋这阵子忙着工作上的事情,没时间看电视,也没留意到有这样一档火爆的竞赛节目。

他听着小外甥的意思,似乎对这档节目很感兴趣,“你是准备参加?”

“不是,只是想去录制现场看看。”

一档竞赛类的节目,对于阙星阑最大的吸引力难道不是亲自参加吗?怎么只是去现场看看而已?

郑洋有点摸不透这个小外甥的心理。

“行吧,等这两天我腾点空闲时间出来,再带你过去。”

一般人是无法到节目录制现场观看的,不过电视台有他的熟人,刁烨是他以前的学弟,打声招呼应该不难进去。

答应完小外甥的请求,郑洋这才下楼去。

阙星阑也跟着下楼,背起小书包和母亲打了一声招呼,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望着小小身影的离开,郑白梅端着从从厨房里摆弄的早餐,好奇地瞪向自家弟弟郑洋,“你一进门就往楼上去了,偷偷摸摸和星阑在聊些什么私密事啊,故意不让我知道?”

“哪有故意不让你知道。”郑洋一边喊冤,一边接过郑白梅为他补做的早餐,“星阑一点小私事而已。”

这个小外甥向来注重隐私,郑洋可不打算先把人卖了,“姐,你要是感兴趣你就自己去问,别想从我嘴里套话。”

得,又是个守口如瓶的。

舅舅和外甥之间有点小秘密也没什么,郑白梅没揪住不放,她在郑洋对面坐下,问起另外一桩事,“最近有档智力竞赛的节目很火,你知道吗?”

“嗯?”郑洋挑眉,“是吗?你看了?”

看来这档竞赛节目是挺火,他小外甥知道也就算了,怎么一向只关注国际新闻的郑白梅也知道?

“我看了啊,你猜我在里面看到了谁?”郑白梅先卖了一个关子。

“谁?”郑洋疑惑。

依着郑白梅的反应,里面应该有他认识的人。可他认识的人……还挺多的。

猜不出来。

“林小堂啊。”郑白梅显出几分兴奋,“就是你之前说找到的那个好苗子林小堂。”

“她可厉害了,自从参加后就一直没被淘汰,每次都是分数最高,我可喜欢她的轻松劲儿,每天都会看呢。”

郑洋进食的动作一顿。

难怪呢,难怪小外甥突然对电视节目的录制感兴趣,原来这档节目林小堂参加了。

这么看来,他小外甥想去电视台的录制现场,难不成是为了……看林小堂?

不然别无可能啊。

郑洋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依着常理来讲,这点年纪的小朋友十有八九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心智都没发育成熟呢,哪懂喜欢不喜欢啊。

哪怕是喜欢,也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单纯幼稚。

可是……他小外甥的心智明显比同龄人成熟。

郑洋陷入纠结。

看来他得找资料研究一下早慧儿童的心理情感发育。

“想什么呢?”见他发呆思考,郑白梅拿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对了,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采访团你没去陪同?”

据说中央媒体采访团要过来考察,今天应该要到了,怎么作为接洽人员,郑洋倒是轻松一人,“你作为发起者,不陪同说得过去吗?不怕宣传部的人有意见?”

“放心吧,这次是侯长英带队,我和他是老同学,他不会介意的。再说了,教育局王副主任和新闻处吴处长都过去陪同了,我不过去也没事。”

郑洋略略停顿,掏出口袋的怀表瞧了一眼。

“这个点,他们应该快到地方了。”

——

另一边的媒体采访团的确已经到达小县城。

一行人原本有十五人,分成大队和小队,小队又分成a组,b组和c组三个小组,这三个小队每组两人,没跟着大队行动。

大队一路去往晋东小学的时候,三个小组分开来考察。

a组去了小县城繁华的街道,准备随机采访路人,调查顾云在小县城的知名度。

两个记者蹲点片刻,捕捉到一位穿着鲜艳的橘红色上衣外套的年轻妇人,立即上前将人围住。

“你好,我们是媒体记者,想采访一下,你听说过顾云吗?”

在清居堂坐久了起身出来溜达一圈的韦骊娟:?

哪来的记者啊,记者怎么采访到她头上来了?

“没听说过。”怀疑对方是骗子,韦骊娟不想与对方过多纠缠。

“你不要担心,我们不是骗子,这是我们的记者证。”

见两人摊开像模像样的证书,韦骊娟脸上的戒备稍稍收敛,“你们真是记者?想打听顾云的事情?”

“看来您听说过顾云,她在这一片知名度很高吗?据说是天才神童?”记者趁机问道。

这话把韦骊娟问住了。

顾云的知名度高不高她倒是没什么实感。

毕竟她平时也不关注这些,而且她嫁过来的时候顾云已经被调去市一中附小,过了风头正盛的时刻,谈论度渐渐减小。

再说了,她家里就有个天才神童,她去关注别家的天才神童做什么!

思及此,韦骊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咳了咳,开始在这两位记者面前吹嘘自家小姑子,“顾云的知名度?也就那样吧,有个人比她知名度更高,你们知道么?”

两记者哪里能知道,纷纷摇头。

“哦?是谁比顾云的知名度更高呢?”

“晋东小学的学生林小堂啊,这小姑娘忒厉害了,你们别看她七八岁,小小一个,人家能耐大着呢。”

“电视台的‘六一智力竞赛’节目你们看了吗?林小堂去参加了,次次拿高分呢,咱们这一带的人都知道!”

韦骊娟越说越起劲。

反正这两个记者也不知道林小堂是她小姑子,她吹嘘起小姑子来更加更没有心理负担。

“你们别被报纸误导了,什么顾云不顾云的,林小堂才是这一带咱们心中名副其实的天才神童,你们搞错对象了,关注也应该去关注林小堂。”

“是吗?”两记者有点糊涂。

原来晋东小学更出名的学生是林小堂而不是顾云?

“那怎么之前都没听过林小堂这个名字呢?”记者引导着追问。

韦骊娟一愣。

“嗐,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满罐子不荡半罐子荡,厉害的人总是不动声色的,那些盛名在外的多半名不副实。”

一番话自圆其说,还挺有道理。

韦骊娟觉得自己发挥良好,不忘给两记者科普:“顾云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你们要是想打探天才神童,这儿就属林小堂最厉害!”

a组两个记者听得一愣一愣的。

b组两个记者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考察的地方是顾云生活的筒子楼。

观察一阵后,他们随机从筒子楼拦住一位居户进行采访。

“你好,我们是媒体记者,想问一下你是住在这里吗?听说天才神童顾云一家就住在这里,是吗?”

刚从厂里回来,准备一头扎进屋子睡午觉的林二玉被两位自称记者的人拦在楼道口。

两人开口便是询问顾云的消息,把林二玉听得够烦。

以前也总有记者过来采访,张嘴闭嘴就是顾云长顾云短,去年顾云出名那阵子记者最多,后来慢慢少了,今年过了小半年一直没被打扰,没想到又有记者摸了过来。

呵,可真会挑人。

这么多户人家,偏偏逮着她问顾云的消息。

林家和顾家有仇,她能说顾云的好话才怪呢!

“顾云?什么顾云,我没太关注。”林二玉没兴趣对着媒体记者夸赞顾云,干脆装作不熟。

“顾云登过地方的报纸,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听说她获得过多次竞赛奖,同为筒子楼的居户,您真的没听说过吗?”记者不死心地追问。

林二玉口中的“没有”二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想了想,住在一栋楼没听说过顾云的名字也不太现实,于是改口:“隐隐约约有听说过吧。”

“那看来您还是有所耳闻,我们想问问您,您和顾云一家接触多吗?他们一家都是怎么样的人呢?”

哦豁,这可真算问对了人。

别的问题林二玉不一定有兴趣回答,至于这个问题嘛……

哼。

林二玉顿时来了兴致,开始侃侃而谈:“这我就不得不好好吐槽一下了,这个顾家人有点一言难尽,顾云做了天才,顾家人一股子鸡犬升天的得意模样,在咱们楼里可神气了。”

“顾云她大哥每天跟个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头顶的鸡冠……哦不是,光环。”

“还有他家那个老三,前些日子还把同一栋楼里的小青年揍了一顿,啧啧,那小青年被揍得可惨了,你是没瞧见哟。”

“谁让顾云有出息了呢,顾云有出息,就相当于顾家有出息,人家是要做人上人的,哪里还肯把咱们普通人放在眼里。”

林二玉一顿输出听呆了两位记者。

“真有这事?顾云她三哥还动手揍人了?”

“可不是么,这不是我撒谎,这都是有记载的!”林二玉连忙解释:“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报社找找旧报纸,这事儿登过报的,闹得很大呢。”

吐槽一堆顾家的黑历史后,林二玉心里总算是舒坦了。

钻进楼道之前,她回头对两位记者大声道:“你们也别总是采访顾云,咱们筒子楼的天才多得是,你们不知道林家那个林小堂,就比顾云天才多了。”

“多打听打听吧,人家才是真天才!”

一番话听得两位记者站在风中面面相觑。

另一边的c组,不同于a组和b组,他们去了晋东小学。

但是没跟着大队一起接受校领导的欢迎,而是私自先去顾雨以前待着的班级采访一些顾云的同学。

从教室里走出来的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引起两位记者的注意。

“你好,我们是媒体记者,想问一下,你以前是顾云的同学吗?”

课间溜出来准备去厕所的苏曜文一愣。

怎么又有记者来采访顾云啦?

啧啧,顾云都调去市一中附小了,这些记者咋还念念不忘呢,这都过了小半年,该采访也应该去市一中附小采访吧?

“哦,我是。”小胖子苏曜文诚实回答:“我们以前的确是同学。”

“那能问问你对顾云同学是什么印象吗?”记者温声追问。

“印象啊……”苏曜文思索片刻,“没什么印象。”

这话倒也不假。

以前家里爷爷总是念叨顾云是个天才,要他向顾云学习,他心里还冒出过对顾云几分不满呢,不过后来他爷爷口中的人很快换成林小堂。

林小堂可真风光啊,自从上了电视机,他爷爷就在他耳边唠叨,“你瞧瞧,你瞧瞧,人家小堂多有出息,上了电视,多露脸啊。”

最近这小半年,林小堂和他成为同桌,他的确快要忘记曾经的天才顾云。

顾云已经调去市一中附小,那些过往的荣光慢慢在他脑海减退,逐渐被林小堂一点一点地占据,现在问起他对顾云的印象,那是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了。

“怎么会没有印象呢,听说顾云的智商很高,竞赛获得过很多奖杯,应该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吧?”记者追问。

“以前大概是吧。不过现在可不是了。”苏曜文得意地扬起嘴角,“我同桌林小堂是比顾云还厉害的人物!”

“是吗?”记者一愣,“真的比顾云还厉害?”

“当然!”苏曜文回头望了一眼教室里面的林小堂,嘿嘿一笑,对着记者大夸特夸,“我同桌可厉害了!”

“她前阵子参加‘创造杯’拿了第一名哦,还获得一千块的奖金呢,你说厉害不厉害?”

“她最近还上了电视,参加竞赛节目,表现非常棒,次次都是高分,你就说厉害不厉害?”

“反正在咱们心中,林小堂现在才是最厉害的人!”

苏曜文一顿叨叨完,趁着剩下一点课余时间飞快奔向厕所。

两位记者被安利一顿,都在思考这位林小堂是哪位人物。

——

三小组的人员和大队汇合之后,带队人宣传部处长侯长英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

事情很是出人意料,三小组不约而同提到一个人物——林小堂。

似乎这一带的人们心中,比起顾云,林小堂才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奇怪,太奇怪了。

侯长英不免向晋东小学校长打探这个人物。

“不知道学校里是不是有个叫做林小堂的女学生?”

校长一愣,这次采访团过来不是调研顾云的情况吗,怎么突然提起林小堂?

作为顾云班主任,一直陪同在旁的陈阳立即挺直脊背。

当初郑教授过来调查顾云的情况,也是突然提了林小堂。

来了来了,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第34章 你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林小堂坐在座位上,透过窗户把苏曜文在走廊上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等人一回到座位,她立即逼问:“你在外面和谁说话呢?那两人是干什么的?”

“记者啊,想要采访顾云的。”苏曜文见怪不怪,“以前还蛮多记者来学校采访顾云相关的内容,我遇见过好几次,都习惯了。”

“不过也是奇怪,安静好一阵子了,不知道怎么又有记者过来,难不成最近顾云又要参加什么竞赛活动吗?每次她参加竞赛就有记者过来。”

苏曜文自顾自地嘟囔,一旁的林小堂却皱起眉头。

看来顾云的知名度比她想象中更高啊,人都调到别的学校去了,时不时还有记者来顾云的母校打探消息,啧啧。

“记者都问你什么问题?”林小堂随口一问。

苏曜文脸上立即摆出得意之色,“他们问我对顾云的印象,我说没什么印象了,嘿嘿,我还趁机夸了你一番。”

“夸我?”

“是啊,我说你比顾云的名气都大嘞,在咱们学校是风云人物,他们要采访应该采访你才是!”

林小堂:“……”

苏曜文的邀功没得回应,很是纳闷:“怎么,你不喜欢被采访啊?”

“不喜欢。”林小堂摇头。

“为什么啊?”苏曜文不懂,“被采访后是会登上报纸的,到时候大家都看得见,你可有名了,大家都知道你。”

“被大家知道有什么好处吗?”

林小堂一句直白的反问把苏曜文问懵了,他挠挠脑袋,苦思冥想:“好处是可以出名啊!”

“出名有什么好处吗?”

“出名……”苏曜文抓抓眉心,“出名可以得到很多人的夸赞啊!”

“得到很多人的夸赞有什么好处吗?”

林小堂的三连问彻底将苏曜文问得哑口。

这问题太深奥了些,他从来没往深处想,只觉得登上报纸就会出名,出名了就算光宗耀祖,成为筒子楼里大家羡慕的对象。

“哦对了,得到很多夸赞的好处就是会让人产生虚荣!”苏曜文抓破脑袋想出一个答案。

林小堂:“……你自个儿听听虚荣是啥好词吗?”

“好像不是。”苏曜文默默撇嘴。

他怎么就没法反驳林小堂的观点呢?

明明很多人都喜欢被采访,都喜欢上报纸,都喜欢被夸奖,都喜欢虚荣的呀,以前顾云被采访就挺骄傲自豪。

他不服气地争辩一句:“可是大部分人都喜欢被采访被登报,不信你去问问其他人,有上报纸的机会你看他们高不高兴。而且以前顾云接受采访也很高兴。”

顾云当然高兴,她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有着成熟的心智,受得起各方媒体的追捧。

换做其他小朋友,不一定能承受住全国这么大的关注量。

林小堂轻轻叹气一声。

她以前看过关于八十年代天才的报道,一些人成年后的生活并不太好,甚至还有剃度出家的。

高考取消太久,大家对教育的重视程度不断降低,恢复高考后的首要任务是提高人们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而天才神童无疑是最好的宣传点。

媒体大肆报道,举国关注天才,这些加诸在神童身上的关注何尝不是一种重担。

他们智商高超,但毕竟也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再怎么心智成熟也无法用成年人的心态去面对无尽的荣耀。

有些成年人都容易沉溺荣光迷失方向,何况是这些孩子。

所以关注度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林小堂是不乐意被采访的。

当然,有好处就另说啦。

“林小堂!”班主任陈阳不知道何时站在教室门口,朝着座位上的林小堂招手,“出来一下。”

“啊?”回过神的林小堂左看看右瞧瞧,不情不愿起身。

咋回事啊,怎么陈老师又有事情找她。

看陈老师西装革履、神清气爽的模样,应该是有好消息吧。

果然,等她刚走出去,陈阳将她拉到一旁,开门见山:“今天中央媒体记者团来咱们学校考察,要采访采访你,你跟着我过去见一见。”

林小堂:?

“中央媒体记者团?采访我?为什么啊?”

陈阳:“……”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明明说好了是来考察顾云的情况,怎么一下子变成采访林小堂,陈阳比当事人林小堂还疑惑。

那么多领导在场,连校长都没细问,他哪里好意思多问,只得按照吩咐来把林小堂带过去。

“别问那么多了,过去就知道了。”

“可是……”林小堂犹豫,“我这啥都没准备啊。”

这么突然的吗?

中央媒体的采访团耶,说采访就采访,之前完全没露一点风声,主打一个措手不及,要是回答不当,岂不是要闹笑话?

“陈老师,我不去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适合采访。”

林小堂脚步一顿,转身要跑,被陈阳眼疾手快地薅住,“开什么玩笑,领导们都在办公室等着,你让我怎么回去交差?”

“那你也不能牺牲我吧!”

陈阳:“……这事严重到‘牺牲’的程度了吗?”

“那当然,你看我毫无准备,万一在这么重量级的记者面前表现不当,不仅是给我个人丢脸,也是给学校丢脸啊。我丢脸不要紧,学校丢脸就不好了嘛!”

“再说了,我要是在这么重量级的记者面前丢脸,那无异于心理上的死亡,可不就是牺牲么,精神牺牲也是一种牺牲啊!”

陈阳:“……”

林小堂的歪理他没听进去几分,倒是林小堂退缩的态度引起他的重视。

这小丫头上电视都没惧过,面对电视台那么多人的关注,从来没表现出这样抗拒的心理,接受中央媒体团的采访难道比上电视更难应付吗?

或许林小堂是被对方的名头给吓住了?

毕竟和中央两个字搭勾,听起来又严肃又正规。

这小丫头可能心里真怕了。

陈阳心一软,温声安慰她,“你也不用怕,人家记者都是很和善的人,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会把你吃了,你尽管放宽心,拿出你上电视的那种淡然去应对。”

“不行,我不行的,陈老师,你就别让我去了嘛,万一搞糟了就不好了。”林小堂一个劲地回避。

陈阳也拿出态度,“不管行不行,你都要去一趟!”

意识到自己话肃了些,他又忍不住放缓语气,“不要被这点困难打倒,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困难,这是你巨大的机会,好好表现,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眼看避不过去,林小堂只得乖乖跟着陈阳去了办公室。

陈阳一路将人领进办公室,心里也直捣鼓。

林小堂异常的表现让他内心不得安宁,害怕这小姑娘真闹出笑话,他一双眼眨也不眨盯着她,时时刻刻准备善后。

谁知道……

小姑娘踏进办公室,登时像换了个人,大方和各位记者打招呼,热情又熟络,看不出半点害怕的情绪。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对方记者提出的简单问题,被林小堂轻松幽默地回复,记者们提出稍微有深度的问题,林小堂也能侃侃而谈,表达自己独到的见解。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轻松与淡然。

一场采访下来,记者团很是满意,对林小堂云清风淡的心态加以赞赏。

“这小姑娘不得了,逻辑清晰,口齿伶俐,的确不同于常人。”

“不只表达能力强,心态也特别沉稳,很难得在一个小孩身上看到成年人的宠辱不惊。”

……

一旁全程围观的陈阳:“……”

说好的害怕呢,说好*的不行呢?

得,他操的心都是多余!

这表现得游刃有余,落落大方,他亲自上场恐怕都没法做到这样于谈笑间轻松应对。

所以之前林小堂在扭捏什么?摆出那么怂的姿态做什么?故意逗他呢?

呵。

以后林小堂嘴里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采访顺利地进行完毕后,校领导亲自送媒体记者团一行人离开。

接下来的行程是去市一中附小考察,采访顾云,采访完毕后,处长侯长英趁着空闲时间去找一位市区的老朋友。

这位老朋友是他当初下乡的时候认识的一位知识青年,后来回城后他忙于工作,一直没时间与这位老朋友见见面。

好不容易下来一趟,趁此机会,他想去拜访一下这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打探到地址之后,侯长英拎着一篮水果停在一间狭窄拥挤的小屋前,轻轻叩门。

“谁啊?”门内脚步逐渐走近,大门打开,一个十来岁高高瘦瘦的小男孩戒备地盯着他,“你找谁?”

“我找喻红强,他是住在这里吗?”侯长英露出一张笑脸,以示友好。

小男孩狐疑地瞟他几眼,随后朝房间的方向大喊:“爸,有人找你!”

片刻后,房间内走出一位蓄满胡须的中年男人,男人行走速度很慢,一瘸一跛的姿态很明显。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饱经岁月磋磨后满是沧桑。

“老喻,还记得我吗?”

喻红强脸上明显一怔,“记得,怎么不记得!”

当初在同一个农场认识的知识青年,回城后各奔东西,很久没再联系,没想到再次相见相隔十多年之久,受时光摧残,两人早已不负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喻红强一时感慨万千,“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当时侯长英比他早一年回城,据说侯长英家里条件不错,回城是去顶职,那会儿他觉得两人应该就是永别,没料到竟然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快进来快进来,坐。”

喻红强忍下眼中的泪光,转身去壁柜里翻找茶叶,提起脚边的热水壶要给客人泡茶。

侯长英连忙捉住他的手,“不用了,不要麻烦,我不渴,不如节省点时间咱们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那好吧。”喻红强没再坚持,拉过一张竹椅在侯长英对面坐下。

他那只跛腿弯曲着不太舒服,只得将腿大咧咧伸着,侯长英早就注意到这种情况,这会儿也没法顾虑太多,径直问道:“你这腿……怎么回事?当初在农场的时候明明好好的。”

“嗐,别提了。”喻红强自嘲地笑笑。

“我比你晚一年回城,回城后顶了我爸在工厂里的职位,干得还不错,没多久就被人介绍了一个姑娘,很快结了婚。婚后有两年的日子过得还不错,直到那场事故发生。”

提起那场事故,喻红强脸上满是苦涩。

“这腿啊,是厂里的机器压跛的,跛了之后工作没了,家里全靠媳妇一个人,媳妇承担不住,后来重病走了,就剩下我和儿子相依为命。”

话语很是沉重,听得侯长英心里沉甸甸。

他环望一圈,屋子空间实在太小,杂物堆得到处都是,没个女人在家,家里东西都没人收拾,唉。

“厂里没赔偿吗?”侯长英问。

“怎么没有。”喻红强手指绕着屋子一圈,“赔了一笔钱,这厂里分配的房子也继续让我们住。”

“那你现在做什么生计?”侯长英又问。

喻红强苦笑,“没什么生计,闲赋在家。”

……

两人相见,侯长英没料到是这么一种情况,他巡视一圈狭窄的空间,满是破烂旧物的屋子,和被生活蹉跎得一脸憔悴的老朋友,心里不免生出几分不忍。

回头想办法给老朋友谋个合适的生计吧,不然这两父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因着不知道事情办不办得成,侯长英没有当场透露相助的意愿,他再次环视狭窄逼仄的空间,这才注意到刚才开门的小男孩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一本书认真地琢磨。

“小孩上几年级了?”侯长英随口问道。

“没上学。”

“没上学?”侯长英一惊,“他今年多大了?”

“十岁。”喻红强朝小男孩招招手,“子晋,过来,和叔叔打声招呼。”

小男孩起身,面无表情地客气叫了一声,“叔叔。”

侯长英欣慰地摸摸小男孩脑袋,“你叫喻子晋是吧,都十岁了,怎么没上学呢?”

这话其实是问喻红强。

喻红强表示无辜:“可不是我不送他上学,是他自己不去,一年级去学校待过半年,之后就不愿去学校了,死活不去,我怎么打他他都不去。”

“后来实在没辙,我就由着他去了。”

“是吗?”侯长英很是好奇,盯着面前的小男孩,“怎么不愿意去学校呢?”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去学校学习,好好读书,好好学知识,以后才能改变命运。”

小男孩没吭声。

侯长英继续教育:“我今天去考察过两个学校,遇见不少和你同龄的孩子,其中有很多优秀的学生,有的还比你小,他们都在接受教育,怎么你不肯呢?能和叔叔说说原因吗?”

小男孩打算继续不吭声。

捕捉到对方眼中的真诚,他顿了顿,垂下眸子直言:“因为我自己在家也能学。”

“对,他就是这套说辞。”一旁的喻红强接话,“他说他不用去学校,自己就能学习,学校的老师教不了他。”

“是么?”侯长英挑眉,指着窗户的位置,“你刚才在看什么,能拿给叔叔看看吗?”

小男孩走到窗户边,拎起课本递过去。

侯长英接过一看,是一本高一的数学教材。

教材卷边泛黄,明显是别人用过的二手货。

“你在看高一的数学?”侯长英惊了,“你看得懂吗?”

小男孩更正:“我不是在看,是在自学。”

“自学?”侯长英诧异地盯着面前的小男孩。

十岁的孩子,能够自学高一的课程吗?

更何况这个孩子连小学都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

侯长英很是疑惑,回头看向喻红强,“你就没关注一下这孩子的情况?他真能自学高中教材?”

喻红强无奈地摊手,“我一天到晚为生计发愁,实在没工夫督促他的学习,他不愿去学校,一定要在家里自学,我就由他去了,打算等他大点了,懂事了再把他送去学校。”

“谁知道这孩子赖在家里越来越起劲,自己找旧教材,学了小学的课程开始学初中的课程,学完初中的课程又开始学高中的。”

“我刚开始以为他是在唬我,后来我打算考考他,发现我的水平还没他高,说实在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

……

侯长英从喻红强的话中敏锐地察觉到这小男孩可能是个天赋极高的孩子,搁在家里自学完全是浪费了。

“老喻啊,这事你不用操心,我倒是有个解决方法。”

侯长英给他出主意:“我有个老同学在教育局工作,专门负责搜罗一些早慧的儿童,给这些儿童进行针对性的培训,前阵子听说要在市三中组织建立少年班,明年应该就正式招生了,你这孩子年龄也符合,我看不如送到少年班去。”

“是吗,有这等好事?”喻红强面上一喜,随即又露出担忧,“这样的班级,学费应该不低吧?”

家里连个生计都没有,只靠一点赔款和手工活艰难度日,万一需要掏很多学费,他恐怕无力承担。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具体政策还没下来,不过应该是有奖金的,只要子晋是真优秀,不愁拿不到奖金。”

“不过……”侯长英提醒,“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天赋还得考察一番,我等下去和老同学打声招呼,让他留意一下,过些天联系你们。”

……

一场话聊下来,天色不知不觉暗了。

侯长英起身告别,喻红强执意要送他一段路。

看着对方瘸着的腿,侯长英坚持没让他相送,“你还是别送了,让子晋送送我,我想和他单独聊两句。”

“那好吧。”喻红强吩咐儿子,“子晋,去送送叔叔。”

喻子晋乖乖跟着侯长英出了门,走过一段路,侯长英叫住他,“别送了,你回去吧。”

小男孩转身之际,他塞了一些钱放进对方口袋。

不多,大概有五十块,他手上没带那么多现金,希望这点钱能给老朋友应应急。

小男孩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掏出那些钞票,看也没看,一股脑全塞回侯长英手中。

他皱着眉头,一张青涩的脸上显出几分冷漠,淡淡望向比他高了半截的成年男人。

“我有手有脚,不接受施舍。”

“这不是施舍……哎……”侯长英还没解释完,小男孩已经转身跑远。

嗐,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

几天后,接受采访的事情很快被林小堂淡忘,因为她要忙着录电视台的竞赛节目。

平时没空,离市区又远,跑来跑去的也不太方便,所以她通常在周末的时候会录制好几场。

整天泡在录制现场的林小堂早就和节目制作人刁烨的助理连驰混熟。

这位连驰大哥哥是个话痨,三言两语引导一下,就能吐露出不少节目组背后的奇葩事,她乐得吃瓜,空闲的时候就喜欢找这位年轻的大哥哥聊天。

这次照例去找他,发现他在面试一位小男孩。

每天过来报名的小学生不计其数,林小堂没什么偷听的兴趣,转身要走之际,听得小男孩脆生生地问:“节目录制有劳务费吗?”

哟呵,感情是同道中人啊!

想起自己当初也是最关心这个问题,林小堂不由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打量不远处的小男孩。

小男脸庞清瘦,眉目清秀,眸色有些冷。

等粗选完毕之后,林小堂特意走过去,瞧见连驰手上的资料表上写着对方的名字——喻子晋。

资料都收了,看样子是已经通过粗选,林小堂坐在小男孩对面,热情搭讪:“你也是来参加节目录制的吗?恭喜你通过粗选,以后我们说不定会一起录制哦。”

小男孩抬眸望她一眼。

“我认识你。”

林小堂一怔,随即笑起来,“怎么认识的?从电视节目上认识的?”

小男孩没接话,只说:“你不必和我搭讪。”

“为什么?”林小堂眉头一挑,“我得罪过你?”

“不是,我会得罪你。”

哟呵,林小堂来了兴致,“你打算怎么得罪我?”

“接下来你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小男孩头也没抬地说,“对手之间不需要友谊。”

林小堂:“……”

啧,是个拽王。

第35章 这位是个攻击型选手

面对如此直白的挑衅,当然不能示弱。

林小堂挑了挑眉头,“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些?”

“这句话你应该问问自己。”

哦豁,是个攻击型选手。

林小堂饶有兴趣地再次打量对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比她大两岁,整个人偏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没气色模样,看上去像是好几天没吃饱饭。

身形薄弱,一张嘴倒是挺强。

林小堂撇撇嘴,“甭管自信不自信,一切都得按事实说话,我有事实摆在面前,你可没有。”

“我很快就会有,而你,很快就会没有。”小男孩说话能呛死人。

“得,你先做到再说吧。”

“先说说也无妨,这叫胜利的。”

……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本该是一场硝烟四起的争执,奈何两个都是年龄不大的毛头娃娃,用着稚嫩的童声互相放狠话,听起来没有剑拔弩张的味道,反而透着一股莫名的滑稽。

一旁的连驰看乐了。

他将资料先放在一旁,上前凑热闹:“你们看哈,小堂自从参加节目以来一直是分数最高的嘉宾,实力有目共睹。子晋是今天才通过粗选,之后肯定要参加录制,你俩迟早要对上。”

“对上之后到底谁会赢呢?咱们现在也猜不到,不如你俩打个赌,输了的那个人要送赢了的那个人一件礼物,怎么样?”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连驰自认为出了一个好主意,没想到喻子晋直摇头,“我不要礼物。”

林小堂:“……”

虽然她也不想要礼物,但是……

对方这是默认自己会赢?

就很不爽。

“我看行,我就要礼物。”林小堂故意唱反调。

“那好,如果小堂赢了的话,子晋你就要给她准备一份礼物,如果子晋赢了的话……”和事佬连驰望向喻子晋,“你想要什么胜利品?”

“如果我赢了,她的劳务费归我。”喻子晋想也不想地说。

嘶~

林小堂倒吸一口凉气。

好歹毒的主意!

话说,她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她也想要对方的劳务费!

没想到喻子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连驰有几分意外,盯着面前的男孩问道:“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个奖励?”

喻子晋:“因为我穷。”

连驰:“……”

林小堂:“……”

这年头,敢直面自身贫穷的人都是勇士!

林小堂抬眸,带着几分欣赏瞄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小男孩。

这个男孩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坦诚自身的窘境,以后应该会挺有出息吧,她绞尽脑汁想搜寻一下喻子晋这个名字,很可惜,没有想起关于他的剧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喻子晋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不慌不忙站起身。

他理了理自己洗得发白的外套,朝连驰礼貌地鞠完一躬后,抬脚准备离开,连驰叫住他:“别忘了下周来录制。”

“好。”小男孩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远。

直到高高瘦瘦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林小堂才回过神,拉着连驰的衣袖打探:“连驰哥哥,这个喻子晋是哪所学校的呀?”

“没有学校。”

“没有学校?”林小堂一怔,“没有学校是什么意思?他没上学?”

“对。”知道这一点的时候,连驰也很是惊讶。

他在粗选的时候明显感受到这个小男孩逻辑思维能力很强,事后询问他的资料,没想到这个知识面无比广阔的小孩竟然没上学,这一点让他很是震惊。

“他说他至今在家自学。”

“在家自学?”林小堂陷入沉思。

这年头,能让孩子在家自学,要么是家长有毛病,要么是孩子真厉害,很显然,喻子晋应该属于后者。

看来这个人不简单啊。

“小堂,这次你可要遇到对手咯。”连驰看她不吭声,以为她被吓到,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吓唬她,“小堂,你准备好了要掏出自己的劳务费了吗?”

“没有。”林小堂回答得很干脆,“我在思考我到时候要什么样的礼物。”

啧,一个个都是不服输的主。

连驰乐了。

他倒要瞧瞧到时候到底谁输谁赢。

这繁忙的日子是越来越有乐子看咯。

——

林小堂录制完节目之后,赶乘下午的班车回家。

一进门,大嫂韦骊娟就兴奋地拉住她衣袖,掏出一张信封来,“小堂,你瞧,你大哥来信了!”

“是吗?”林小堂接过信封,连忙要拆。

“等等!”韦骊娟叫住她,“别,等你二姐回来之后再拆吧。”

“为啥,先看后看不都是一样的吗?”林小堂不理解,却也没再去拆信封,成全大嫂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稍晚一会儿,加完班的林二玉从厂里回来,累得腰酸背疼,跨进门便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二姐,大哥来信了。”林小堂凑上前,招呼不远处正在换洗衣物的大嫂,“都凑齐了,可以看信了吧?”

她站到灯泡正下方,拆开信封,拿出里面一份信纸,摊开来一看。

顶格写着“亲爱的骊娟”,下面一行是“你好”。

林二玉撑起身子斜瞟了一眼,看了个开头,哼笑:“哟,这看样子是单独写给大嫂的信啊,小堂你别看了,你瞧大哥都没提起咱们,他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咱们这些弟弟妹妹咯。”

玩笑话当不得真,但林小堂手一顿,还是将信递给韦骊娟,“大嫂,我觉得二姐说得对,可能这是大哥单独写给你的信,我们一起看不太合适,你自个儿看吧。”

“我……不是……这有啥不能看的。”韦骊娟扯住林小堂,示意她继续念。

“你们就放心吧,你们大哥是什么性子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啊,他想说些肉麻的话恐怕都没这个文采嘞!”

也是哦。

一句话把大家伙都逗乐了。

林小堂没再推辞,继续就着灯光看下去。

信中的字迹很是潦草,林小堂瞪大眼睛仔细搜寻,才从龙飞凤舞的字迹中看出一点信息。

林大金在信中说他已经到达港城,现在住在老乡居住的地方,等过几天老乡会领着他一起去市警察局办领合法的居住证。

这两天他都在熟悉周围的环境,等居住证办下来,他就出去找工作。

信中,林大金特意申明,港城并不是遍地都是钱,不是随便干什么都赚钱,有些人也活得很辛苦。

不过再怎么辛苦,得到的报酬也比在厂里上班强,港城的工资水平的确要高得多。

然后就是问家里情况,大家都还好不好,身体健不健康,这阵子家里有没有出什么重大的事情,韦骊娟和林二玉的工作都还顺不顺利,林三满和林小堂的学习成绩现在是什么情况。

能想到的问题,林大金都在信里问了个遍。

信中的末尾还说,要是以后能港城安定下来,想把一大家子都接到港城去。

“呵,他自个儿还没稳定呢,倒是做起春秋大梦。”听完信的韦骊娟忍不住泼冷水,“你大哥呀,就是喜欢吹牛,八字都没一撇,以后的美梦先做上了。”

泼完冷水,韦骊娟又忍不住撺掇林小堂:“小堂啊,你来写封回信吧。”

林小堂连忙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铺在小小木桌上。

拿笔尖顶着信纸的时候,她抬起水灵灵的眸子看向自家大嫂,“大嫂,你有哪些话要对大哥说,你边说,我边写。”

韦骊娟挨着她身旁坐下,想了想,“我其实也没什么话,你就让你大哥自个儿注意一点,注意身体,不要轻易生病,一个人在异地他乡做事要谨慎,不要冲动。”

“然后就是以后工作稳定了,再给家里回个信。没了。”

“没了?”

“嗯,没了。”韦骊娟实在想不出其他话,“就这些吧,你问问二玉,看看她有什么话要和你大哥说。”

“我没什么话。”一旁的林二玉连连摆手,“你就帮我问问他啥时候能赚到钱,赚到钱记得寄回来一些。”

林小堂:“……”

“二姐,你咋时时刻刻惦记钱的事。”

“大哥去港城不就是赚钱去了吗,不惦记钱的事惦记什么事?”林二玉理直气壮,“再说了,关心的话不都让大嫂说了嘛,我还重复一遍有什么意义。”

林小堂:“……”

无法反驳。

刷刷刷刷,林小堂趁着昏黄的灯光飞快将两人的叮嘱写下,写完之后想起三哥林三满已经赶去学校上晚自习,不觉思考,要是林三满在场,会对大哥说些什么呢?

林小堂捏着下巴思考片刻,果断放弃。

得,想象不出来。

她三哥那闷性子,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若真在场,估计会说没什么好交代的吧。

林小堂在信的末尾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搁笔,将信递给大嫂和二姐。

“我都写好了,你们要不要瞧瞧?”

“不瞧不瞧。”两人不约而同地摆手,“没什么好看的,你赶紧叠起来找个机会寄了。”

林小堂:“……好吧。”

家里不知道还没有信封和邮票,她蹲下身子去壁柜翻找,一阵聒噪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大晚上的都早早睡了,不流行串门,谁会这个时间点过来?

离门最近的林小堂随手将大门拉开,门外兀地出现一张惨白的脸。

林小堂吓了一跳,定眼看时,才发觉门口捂住肚子半蜷缩的人是顾云的大嫂辛秀敏。

辛秀敏脸色发白,双唇也发白,额头涔出细密的汗,痛苦难耐地捂住腹,有气无力地开口:“骊娟在吗,能不能……”

不等她说完,林小堂已经从她神色中瞧出不对劲,连忙回头大叫:“大嫂!”

韦骊娟听着声音熟悉,早已跨步过来,一瞧,门口的辛秀敏像是从池塘里捞上来一样,浑身湿涔涔的。

“哟,秀敏你这是咋了?”韦骊娟吓得慌忙去扶人。

“我、我肚子疼。”辛秀敏艰难地张合双唇,“你能不能送我去一下……”

“行行行,”不等对方话说完,韦骊娟慌张地拿起一件外套披在对方身上,回头吩咐林二玉:“二玉,快!过来搭把手,帮忙一起把她送去厂医院。”

林二玉向来不待见顾家人,这辛秀敏嫁进顾家,也算半个顾家人了,尽管对方和自家嫂子关系不错,平时偶尔碰见,她也是不屑得打招呼的。

这会儿瞧着人面色发白,死气沉沉,也顾不上其他,上前帮忙韦骊娟,将人搀扶着送往厂区医院。

走之前不忘叮嘱林小堂,“你留下看家!”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林小堂捏着刚找到的信封,呆呆站在走廊,看着三道人影从昏暗的过道消失,心情莫名沉下来。

唉,一个人居住还是挺不方便,生病了连个送医院的人都没有。

走回桌前,林小堂提笔又在信里添一句:“大哥,记得不要落单,不然生病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写好信后,折叠起来塞进信封,打算找个时间寄出去。

林小堂将信封塞进书包里,端了脸盆洗漱,洗漱完自己爬上床睡了。

不知道辛秀敏的情况怎样,肚子疼得这么厉害,看样子估计是急性阑尾炎,大嫂和二姐应该要在医院待蛮久,她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回来,没把堂屋的灯泡弄熄,只关了房间的灯,闭上眼准备睡觉。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平时和一大帮人一起睡习惯了,陡然一个人留在家里,莫名对这种寂静产生害怕,翻来覆去没睡着。

另一边的西式洋房里,阙星阑也准备上楼睡觉。

外面一阵汽笛声响起,宣示不速之客的到来。

阙星阑脚步一顿,准备迈上楼的步子折返下来,盯着大门口,片刻后,大门口果然出现他想象中的身影。

“舅舅。”

郑洋迈着大步进门,瞧见阙星阑一身淡黄的睡衣,“这么早就要去睡觉了?”

“嗯。”阙星阑点点头,抬眸看了一眼身材高大的舅舅,忍不住提醒:“舅舅,你上次说……”

“哟,你怎么现在来了?我刚收拾完!”郑白梅从厨房出来,抢过话头,“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没。”郑洋老实点头。

“看吧,我就知道,你这饮食作息是越来越不规律了。”郑白梅一边唠叨一边往厨房走,“你要过来好歹电话通知一声啊,我提前给你备着,也免了现做耽误的时间。”

眼看要被自家姐姐一顿唠叨,郑洋走过去解释:“我本来是想提前打招呼,这不事情一多,给忘了嘛。”

“行行行,你是个大忙人,不该数落你这个大忙人,你通不通知倒是无所谓,但你这个饮食……”

眼看郑白梅又要在一日三餐上教训他,郑洋连忙转移话题:“我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里过一夜吧。”

郑白梅一愣,“行,反正二楼有你一间房,你天天住这里都行。”

她去厨房简单炒了两道家常菜,一旁的郑洋给她打下手,早已忘了刚才小外甥不经意提起的那个话题。

等菜炒好,饭也差不多熟了,郑白梅盛了一碗白米饭,递给郑洋:“你说说怎么突然要住在这里,是不是明天有什么事情?”

“嗯,明天我得去见个人。”

“什么人?”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郑白梅心里一紧,“上面派来调研的人吗?”

“不是。”郑洋摆手,“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端着饭碗咽下好大一口白米饭,才道:“你还记得之前中央媒体采访团过来的事情吧?”

“记得啊。”

“带队的是我老同学侯长英,临走的时候他跟我交代了一件事,说是有个老朋友的儿子一直没上学,自己在家自学课程,目前已经自学到高一的课程,他觉得这是个好苗子,让我留意一下。”

“地址已经给我了,我前两天忙着其他事情,来不及过去,打算明天一早开车过去瞧瞧。地址离你这里较近,所以干脆在这里歇一宿。”

听完解释,郑白梅很是好奇:“多大的孩子啊?”

“十岁。”

“十岁就能自学高一的课程了?”郑白梅不太信,“真有这么厉害吗?”

“我也不清楚,要先去看看。”郑洋顿了顿,“不过侯长英应该不会没有判断就胡乱推给我,那孩子应该是个早慧的。”

“那感情好,这不又多了一个好苗子了么,等明年你在市三中筹办的少年班招生,可就不愁没学生进来了。”郑白梅为他感到高兴。

郑洋摇摇头,“还得明天去见见,心里才有数。”

不知不觉一碗米饭见底,他拿起碗又添了一碗。

坐下时,发现小外甥站在厨房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郑洋这才后知后觉刚才小外甥似乎话没说完,被郑白梅打断后,他光顾着和郑白梅搭话,倒忘了小外甥这一茬。

顿时心里有些愧疚,朝门口的小外甥招手:“星阑,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阙星阑没吭声,直直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空椅上坐下,问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舅舅,你刚才说的在家自学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倒是忘了。”郑洋真是贵人多忘事。

侯长英当时和他提过一嘴,他有点印象,但是记不住全名了,只得道:“姓喻。”

“哦。”阙星阑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眼看这舅舅和外甥两人聊得火热,郑白梅也不想不识趣的插话,她瞧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面色一变,“哟,这都快八点啦,不行,节目快开始了,你自个儿慢慢吃,我要去看电视去了。”

郑白梅每晚都准时打开电视机收看六一竞赛节目,这几乎要成为她的习惯。

看着她匆忙赶去客厅的背影,郑洋不禁笑起来,对身边的阙星阑道:“你不去看吗?”

“他不看。”走了一半的郑白梅脚步一顿,回过头对郑洋道:“他从来不看这个节目。”

“是吗?”郑洋一愣,望着自家的小外甥,似笑非笑。

谁说小外甥不看?

小外甥不看的话,怎么会想要去亲自去节目录制现场?

既然小外甥不是和郑白梅一起在客厅里看,难不成是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看?

嘿,这小孩。

郑洋无声笑起来。

“我去睡觉了。”理会到他这种笑声中的含义,阙星阑果断站起身,离席。

得,小外甥不好意思了。

郑洋也没戳破,任他独自上了二楼。

吃过饭后,想着明天要早起,郑洋简单洗漱之后,去了二楼独属于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在最里一间,路过阙星阑房门口时,他放慢脚步,伫立片刻,静静听里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隐隐约约有电视节目的杂音。

啧,看就看嘛,怎么还偷偷摸摸起来。

郑洋一边走向自己房间,一边还在思考之前想要研究早慧儿童心理情感发育的事情。

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倒是认识几位心理学的专家,只是现在不太好联系他们,写信太慢了,越洋电话又有点麻烦,要不改天抽空去趟电话局,排个越洋电话吧。

走廊里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内的阙星阑毫无察觉。

换做平时,敏锐的他一定能发现有人在他房间外面站立片刻,但他今天一双眼的关注度全放在电视屏幕上。

他从节目的下集预告中,看到一个名字——喻子晋。

姓喻。

会是舅舅口中那个在家自学高中课程的孩子吗?

这个人要和林小堂一起录节目了吗?

阙星阑关了电视机,面无表情趟去床上。

明明合了眼,却一直心神不宁睡不着。

温馨的房间,柔软的大床,哄不来他的睡眠。

平生第一次有失眠的倾向。

良久,他从黑暗中睁开眼,趿着拖鞋推开门,缓缓往隔壁房间走去。

埋头工作一整天的郑洋几乎是倒头就睡。

睡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一阵凉风吹来,他惊醒,睁开眼一瞧,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个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