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忆3 如无必要,顾嘉宝是绝对不会……
如无必要,顾嘉宝是绝对不会背书包的,因为她觉得胳膊里抱着几本书,走在路上跟同伴聊天才显得好看。
背书包,已经是小学生都不屑于去做的事情了。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到了一个尼姑跑过来跟她讲经。那个尼姑是个光头女人,这种女人和一般的女人不太一样,顾嘉宝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在梦里,她正打算出去玩,那莫名出现的尼姑拦住了她,嘴里说着些大道理。她走到哪里尼姑就挡到哪里,两人纠缠之际,顾嘉宝忽而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那种像是男人一样的眼神,藏着色欲。
顾嘉宝终于明白是哪里不一样。
这尼姑是个女同色魔。
但神奇的是,她并不害怕。反而拿定了这个尼姑不敢把她怎么样。
被缠得烦了,她索性往床上一躺。
“你不嫌弃累,愿意念就念吧。反正我是不想听,你说再多我一个字也不会听。”
果不其然那个尼姑也没有再上前,只是在旁边不停地念佛经,念着念着,就像是有丝分裂一样,她的周围一圈围满了无数尼姑。
感觉自己像是成了影视剧里什么妖怪似的,被一群佛门弟子给团团围住。
梦的最后,她竟然真的变成了一只猫,趁着尼姑们不注意,轻巧灵活地溜走了。
顾嘉宝醒来之后,猛地灌了一大口凉水。
好可怕的噩梦。
她掀开身上轻柔被子,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霍阿姨很快就敲门过来,跟她讲今天早上要吃鸡蛋,不可以再把蛋黄偷偷扔掉了。
顾嘉宝有些纳闷,她们怎么会知道。
嘴上答应:“好的,阿姨。”
赤着脚下床,顾嘉宝伸了伸懒腰,整个人都很困乏,迟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霍阿姨正在给她收拾床单,见状提醒:“嘉宝,赶快穿衣服,不然等会儿上学该迟到了。”
顾嘉宝低垂着脑袋,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突然抱住了她。靠在结实温暖的怀抱里,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
“阿姨,我好困啊~”
她是霍阿姨带大的,跟霍阿姨的关系更加亲密。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需求。但是她的亲生母亲王紫玉绝不会这样惯着纵容她。
普通人家的小女孩儿哪里会她这样会撒娇的。
金尊玉贵似的小姐这么腻歪地搂着自己,霍阿姨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里涌起了对女儿般的疼爱。
无奈地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轻轻揉了揉,乌黑的头发摸在手心跟缎子似的光滑。
“哎呦,这么大的姑娘还撒娇赖床?”
“好吧。”顾嘉宝松开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
洗漱完了,她走进装潢精致的餐厅,在饭桌的另一边落座。
饭桌上,王紫玉正端着小盅燕窝粥,她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顾嘉宝。
“不是新学期开学么,还起这么晚?初三你要抓紧学习才行。”
顾嘉宝有点无语,犹豫片刻,提醒说:“我好像是高一了。”
空气一瞬间的静默。
王紫玉眼神流露出些许诧异,挑了挑眉:“哦、是吗?”
虽然她名义上是豪门的太太,看起来不需要工作,但实际上很多人情往来都需要她来操办打点,集团董事长的整个秘书办加起来都未必赶得上她一个人精明能干。
对于自己的妈,顾嘉宝的认识是相当到位的。
她母亲是个极度喜欢掌握权力地位的人,简直就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每天都日理万机,忙着跟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打交道,自然没有闲暇去顾及她上几年级了这种小事。
顾嘉宝肯定地点点头:“是的。”
王紫玉又抬眸看向她,“那更要抓紧学习了,都高中生了,你的那些小毛病都给我改过来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我的口袋里偷拿烟抽。”
顾嘉宝咀嚼鸡蛋的动作顿住,差点没被蛋黄给噎住嗓子眼。
果然还是不能吃蛋黄啊,太干了。
她不敢弄出动静,硬生生咽了下去,喝了口牛奶。
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又偷瞄了王紫玉一眼。
好像也没怎么生气。
她的口袋里还放着这次偷拿的几根香烟,感觉像是藏了个烫手山芋似的。
算了,暂时还是不动了。
王紫玉斜睨她一眼,忽而笑道:“这点你倒是随我,我从小就胆子大,什么东西都想尝试下滋味。当时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姥姥她对我非常严厉,总是管着我。我当时可不服气了,还会偷着抽,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你姥姥做的是对的。”
她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不该做的事情就不要做。”
“哦好。”
顾嘉宝也说不上来,她总觉得好像自己并没有王紫玉那么叛逆,只是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茫然。
不抽烟,干什么呢?
司机把她送到了学校。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不停从四方八方涌进来的同龄人,垂头丧气的面孔,打着呵欠,说着昨天的考试,她忽而产生了一种想要逆着人流逃出生天的冲动,感觉这里好像是监狱啊。
但是顾嘉宝只是站在那里呆愣了一会儿,旁边的霍韵投过来极其无奈的眼神。
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挟持了一样,顾嘉宝无法再坚持自己的想法,她知道自己又在做奇怪的事情,很有可能会连累别人,同样无奈地转过身。
“大小姐,你又在磨蹭什么?”
“马上就要上课了,快点进来。”
她认命般地走了进去,“哦,来了。”反倒显得像是矮一头。
进了教室,很不幸的,要进行一场摸底考试。
前排同学传试卷过来的那一刻,顾嘉宝有些苦哈哈地想,摸底考试,的确是能摸她的底。
估计全班都会是由她来光荣垫底。
看一眼卷子跟天书似的,什么都不会啊。
不过顾嘉宝是个心态很好的人,她写了一会儿就开始在卷面上涂鸦,甚至有闲心观察起了旁边的人。
有些人写卷子奋笔疾书,有些人苦大仇深,有些人写得桌面蹦蹦响。顾嘉宝突然注意到了温语槐,就是昨天下午借钱给她充饭卡的女生。
她看起来很安静,不紧不慢。
光是看着拿笔的感觉就知道这人很有条理。
顾嘉宝托着腮,感觉她应该是个逻辑缜密的人,很像那种办公室坐着的秘书,说不准将来也会坐进那种级别很高的办公室。
而她自己,就是个能够一眼看穿别人命运的人物。
自己将来也会是个了不起的人吧。最起码像她妈王紫玉那样,坐在家里就能挥斥方遒。
讲台上的祝荣咳了几声,提醒道:“有些同学不要东张西望。”
顾嘉宝的幻想被打破,有些悻悻然地收回了视线,这是在不点名地说她呢。她安静地趴在桌子上。
就在此时,温语槐抬眸看了她一眼,才继续写试卷。
收完试卷之后已经到了下午六点,考完几门大家都精力耗尽疲惫得很,匆匆忙忙地去吃饭,乌泱泱地往食堂赶去。教室反倒是瞬间空旷安静了下来,顾嘉宝下意识地扭回头,看到了后座的温语槐还在坐着。
似乎是在写题目,垂着眸,看起来很认真。
顾嘉宝有些不懂,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不是已经考完了吗?”
温语槐大约是没料到对方会突然跟自己说话,抬起眼眸,顿了一下。
顿时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这是另外的题目,本来是打算自习课写完的,没想到老师拿来做摸底考试了。”
说着,她还不自在地翻了几页。下意识地想掩盖。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掩盖什么。
看着那密密麻麻但很工整的字迹,顾嘉宝肃然起敬,居然有人可以精力充沛到这种地步,刚考完试就刷题。
“你是什么星座的?”
温语槐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什么?”
顾嘉宝问得更简单了:“你是几月几号出生的?”
温语槐回想了下,初中的时候,有几个同班女生拿着那种传阅很广的杂志上面刊登的月份和星座的划分给她看过,当时做过。
“天蝎座。”
顾嘉宝说:“据说天蝎都很腹黑,而且很记仇。”
温语槐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词,解释:“这个不太准,而且我不信星座。世界上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按照出生年月分出十二种性格。”
“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幽默。”
顾嘉宝刚打算给她分析分析的想法落空了,突然又想起昨天的事情。“对了,我还没有还你钱呢。”
她从桌洞里翻出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的钱夹里拿钱出来,结果全是一百元的整钞。
温语槐无奈道:“我没有钱找给你。”
“那怎么办?”
“等下次你有零钱,或者是你帮我充饭卡吧。”
“行。”
就在这时,新鲜出炉的班长廖明月走进教室,她巡视一圈:“唉,就你们俩在这儿啊,来跟我一起去趟办公室。”
顾嘉宝扭过头,问:“干嘛?”
廖明月解释:“一起过来帮老师批改卷子,对着答案改就行。”
原来是被抓壮丁了,这对于顾嘉宝来说是个新鲜活儿,但凡是老师稍微了解她一点儿,都不会把这样事关学习的“机密”任务分给她这种差生,但是这是新学期,大家互不了解。对她而言倒是一个新奇的尝试机会。
两个人跟着廖明月走到了老师的办公室。
祝荣正坐在办公桌上分卷子,给她们三个人都分了一沓,又发了红笔。
“这里是答案,你们对着批改就行,没什么难度。”
顾嘉宝来了新鲜劲儿,真的就对着答案认真批改了起来。其他两个女生也都非常认真。
旁边的老师见到这一幕,调侃祝荣:“你这是找来了不少苦力啊。”
祝荣在旁边惬意地喝着茶,等了会儿问她们:“情况都怎么样?”
班长大人说:“惨不忍睹,我这边批改的都错了好多。数学第三个选择题很简单的,只是拐了个弯儿,但是大家好像都没答对……”
祝荣又问她们两个:“你们改的呢?”
温语槐看着手里的卷子,遍地开花的红色叉。也摇了摇头。
顾嘉宝倒是笑眯眯说:“我这里有一张,几乎全对。”
“哦?”祝荣凑过来看,“字迹也很工整,这一看就是好苗子,把名字扒开看看是谁?”
顾嘉宝小小地撕开一道口子,
里面的名字是温语槐。
她看向身侧的人。
祝荣毫不意外,喝了口茶水,对着温语槐夸奖道:“挺好。”
等大家都批改完了,祝荣又问:“有最差的吗?”
最好的很容易找,最差的可就难了,一大批没及格的人。但是温语槐还是找出了一张:“这里有一个,应该是班里最差的了,连三分之一的分数都不够。”
顾嘉宝看着那张被翻出来的那张卷子,开始汗流浃背。
那是她的。
祝荣从温语槐手里接过卷子,看了眼卷面,也忍不住叹气:“这是什么都不会吗?这谁的啊?”她作势要去撕开看看名字。
顾嘉宝主动受死,小声说:“好像是我的……”
祝荣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但是联系到她考试时的表现,心里大约有了答案。
“要不这样吧,巧了,我原本的想法就是帮扶,成绩最好的和成绩最差的同学坐在一起,正巧你们两个都在这儿。温语槐同学,你有什么意见吗?”
听到这样的安排,温语槐有些诧异。她下意识地看向顾嘉宝。
“我,都行。”
祝荣点头:“那就好,回头调座位,你们两个就坐一起。”
顾嘉宝不解问:“老师不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人家不嫌弃你拖累影响成绩,你还要嫌弃人家?”
“……”
好吧。
第62章 回忆4 摸底考试的成绩公布得很快……
摸底考试的成绩公布得很快,祝荣也宣布了调动座位的事情。
顾嘉宝的书全都扔在抽屉里,一本也没有带回家,堆得很多,搬起来很费劲。换座位的时候大家来来往往,教室陷入混乱。
“同桌,你会想我吗?”
顾嘉宝蹲下身,收拾着自己杂七杂八的杂志。头也不抬地说:“不会,滚。”
“真是无情呐你……”
等到同桌男生搬走了之后,她才停下了收拾东西,眼睛朝着旁边空出来的位置看了一眼,松了口气。教室里闷热闷热的,她拧开汽水瓶,轻抿了一口,气泡的清爽弥漫进口腔。
意识到自己接下来马上要换新同桌,想起温语槐纤瘦的身影还有她那高高的分数线,顾嘉宝有种莫名隐秘的期待感,无法言说。
她自己也觉得纳闷。
要说成绩好,每天跟她一起上下学的霍韵成绩也很好,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但是自己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可为什么到了温语槐这里,好像就蒙上了一层滤镜光环。
顾嘉宝想,可能是因为她的气质不一样吧。这种东西说不明白。
而那边,沈曼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跟温语槐分开,本来还想着抱住大腿的。恋恋不舍道:“大神,我走了,你记得想我……”
“好。”温语槐帮忙收拾东西,心情说不出的轻松愉快。
很快,换好了位置。周围的同学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声说:“学神,以后求带。”
温语槐笑了下,后座的女生更是惊讶:“你长得也很漂亮哎,真羡慕你们这种学习成绩又好,长得也很清秀漂亮的人。”
对于自己的长相,温语槐其实心中有数,跟漂亮两个字勉强能沾上一点儿边而已,也是托了念书好的滤镜罢了。
在她心里只有像顾嘉宝那种才真是得天独厚的美丽。
温语槐把自己的书都摆放整整齐,课间大家都在说话,跟新同桌打招呼,但是她有些纠结地捏着笔,翻书页的间隙留意着旁边的动静。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口机会。
她犹豫着第一句该说什么,又觉得担心自己说错话,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下节课是语文,她注意到顾嘉宝的桌上却摆着数学书,
这里距离讲台很近,老师很容易看到。
要不还是提醒一下吧?
就在这时,顾嘉宝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走出去了。
温语槐发现自己错过了时机。
趁着课间还没结束,顾嘉宝跑去隔壁班把霍韵找了出来。霍韵被同学敲了敲桌子,还被打趣“你认识六班那个顾嘉宝啊?”,也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霍韵笑了下没有说话。
霍韵走了出来:“怎么了,现在找我?”
“没什么,就是感觉无聊,闷得慌。”顾嘉宝趴在走廊围栏上,看着外面的天空白云,感觉心绪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找不到抓点。
霍韵可没有她这样的闲情逸致,催促道:“现在可是快上课了,没事还是回去吧,别回头迟到了。”
顾嘉宝才终于说出自己的心事,扭头看她。
“你知道温语槐吗?”
霍韵看向顾嘉宝,很少见她打听什么人,或者是对什么人感兴趣。
微风吹过鬓角边的细微绒毛,那张白皙的脸,瞳孔乌黑的眼泛着盈盈水光,好似能永远流露出天然的骄矜神情,此刻罕见地闪过一丝罕见的紧张。
“她?知道一点。听老师说挺厉害的,入学考试的成绩就在年级前几,而且还不是重点初中升上来的,所以没几个人认识。”霍韵说完了,问:“你怎么突然对她感兴趣了,她好像是跟你一个班吧?”
顾嘉宝点点头,“我跟她马上就要做同桌了。”
“嗯?”这下轮到霍韵诧异了。
也许是太过意外,她忍不住吐槽道:“估计也许过阵子,你就该换同桌了。你们俩毫无共同点,估计很难相处吧。”
“啊?会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在上课铃声的催促下,顾嘉宝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刚坐下就听到旁边的温语槐提醒:“这节课是语文课。”
“哦好。”
顾嘉宝换了书,心里想,还是很友善的一个人。完全没有霍韵说的那么可怕。
危险的信号解除了之后,她继续投身到了自己的常规活动中,上课的时候一边的时间用来听讲,另一边的时间留给她的自由创作,在书页上画简笔画,各种涂鸦。而温语槐则是坐的笔直,全神贯注地听讲。
顾嘉宝画的正入神,竟然不知道已经下课了,直到耳畔响起清冷的女声。
“在画什么?”
她一惊,下意识地把书页合上。吓死了,还以为是老师。
她画的是新任同桌啊,只是有点抽象,但是应该可以依稀从轮廓中辨认出来。温语槐上课的时候挺直的脊背,还有高高束起的马尾。这些特征她画得还是很传神的。
见到她一惊一乍的,温语槐没想吓她的。
“已经下课了。上课的时候干嘛不专心听讲?”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真的做不到啊,我即便是努力听,没过一会儿就会走神。大概像我这种类型就是天生的三分钟热度,注意力总是会涣散啊……”顾嘉宝无奈地哀嚎。
第一,她大脑的构造是这样,第二,她没有很大的生存压力,需要通过读书去改变命运。这两点都她都认为是自己成绩差的罪魁祸首。
温语槐听了她的歪理邪说,却不信邪。
看着她耷拉着的眼皮,纤长的睫毛,像是漆黑的小刷子。“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顾嘉宝回忆了一下:支支吾吾说:“看动漫看到一点多。”
温语槐直接破案:“这就是原因,而不是你天生脑子结构不同。你只要回家休息好就可以了,第二天听课就会精神很多。”
知道容易,做到很难。
但也许是新同桌的新鲜劲儿还没过,顾嘉宝点头说:“那我回去试试。没准在你的带动下,以后成绩也能跟你一样厉害。”
温语槐笑了下。“可以。”
顾嘉宝问:“下节课是什么?”
“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可以去食堂去午饭了。”
“啊?”
果然,扭头一看,顾嘉宝恍然发现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刺了进来,光耀异常。顾嘉宝皱起眉头,向远处的食堂眺望:“我们也走吧。”
我们……
温语槐听到这个词,轻声:“嗯。”
一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只是像常规的同桌那样,聊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除此之外找不出其余的话题,但是温语槐莫名地心情不错,甚至开始想等会儿要吃什么,通常情况下,她对于吃饭这件事没有太多的期待,也不会去费神去想。
她本来打算跟顾嘉宝一起吃,但是进入食堂之后,顾嘉宝却见到了自己的老熟人,霍韵。于是毫不犹豫地,她主动跟温语槐说了再见,跑去找霍韵一起吃饭去了。
温语槐的心情不可避免的失落。
她端着餐盘自己一个人坐下,扫视一眼周围三两成群的学生群体,拿起了筷子,夹起蔬菜送进嘴里,细细咀嚼,食欲没了大半。
中午回到寝室,听到室友们颇有兴致的聊天,她也没有加入一下表示合群的欲望。
大家都说着自己的新同桌,有人探头问她:“大神,你的同桌好像是顾嘉宝,你跟她在一起坐半天感觉怎么样?”
温语槐躺在上铺,胳膊搭在眼皮上,不欲多谈:“没什么。”
室友们对顾嘉宝都很感兴趣,有关于她的传闻很多,但是唯一有接触的温语槐却不愿意说,只能作罢。
等到下午快上课的时候,温语槐坐在座位上,顾嘉宝突然走了过来,在旁边坐下。“今天中午我跟霍韵约好了去礼品店里挑礼物,喏,同桌,给你带了一瓶酸奶。”
那瓶白色包装的牛奶被纤细的手指推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温语槐沉闷的心情忽而又莫名好了起来,雨过天晴一般,喜怒哀乐全都不受控制。
“今天晚上回家记得早点睡。”
顾嘉宝点头:“嗯嗯我会的,放心吧同桌。”
温语槐嘴角带笑,看向黑板。疲惫感一扫而空。
“老师来了,听讲吧。”
“嗯。”
隔天顾嘉宝果然精神抖擞地来上课了,状态都跟平时不一样,祝荣注意到了这些变化,课间过来还能看到温语槐在给顾嘉宝讲题,露出满意的笑容。
“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做果然是对的,现在的学生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充满干劲,就需要身边有好的榜样去带动。”
顾嘉宝被夸奖也很高兴:“是的老师!”
但是她的好表现也仅仅维持了一阵子,她学东西也是个新鲜劲儿。很快就又忍不住在课堂偷偷摸摸做起别的事情,故态复萌。
经过温语槐数次提醒,她嘴上说着下次不回了,但实际上下次继续。
这天,温语槐直接把她正在写的本子抽了出来,压在书下。
顾嘉宝正打算讨要,又顾念着讲台上的老师,不敢有什么动作。想到里面的内容万一被人看到,她心急如焚,只是瞪着对方。
“快还给我!”
温语槐置之不理,轻声安抚:“下课再说。先听课。”
其实一开始温语槐是没有一探究竟的欲望的,她对顾嘉宝的小本子有些好奇,但是因为顾嘉宝把自己的小本子看得很紧,跟宝贝似的,不让任何人碰,下课了之后还会塞进桌洞的最里面,放学还带回家。
所以,温语槐没有打算去看。
等到下课的时候,顾嘉宝太紧张,连忙去夺,可是一不小心拽得太过用力,甩到了地上。
页面大咧咧地摊开。
上面画着的一副素描,是一个赤身的女人身体。
温语槐扫视一眼,发现好像是她。
她伸出手从地上捡起来,顾嘉宝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别看!”
捏起本子,放在眼前,温语槐才看到旁边还配了一段小黄文。
她读了一段,沉声问:“你写的?”
顾嘉宝心惊肉跳。生平第一次这么害怕,像是被温语槐拽住了什么小辫子一样。当然,她更害怕温语槐会生气,然后告诉老师。
“是我写的,但是其实不是你像的那样……”
顾嘉宝只是经常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她喜欢把它记录下来,并且认为这是自己独有的天赋灵气。只是她最近经常梦到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对象还都是女人,甚至还有同桌。
如实记录而已。
并无冒犯之意啊……
没想到,温语槐却说:“文笔不错。”
啊……?
顾嘉宝:“……”
第63章 回忆5 那个本子就像是……
那个本子就像是她的内衣一样,上面晾晒着各种隐秘的胡思乱想,难以启齿,更不能见人。
顾嘉宝捏紧了手心,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时常作为校园八卦里的绯闻女主角,顾嘉宝是很清楚流言的杀伤力的。脸上的表情没了往日里的轻松,出现了一种罕见的严肃。她知道很多人会对她的本子感兴趣的,拿不准温语槐会不会乱说什么。
她的解释没有得到回应。
眼看着那个本子落在温语槐手里,随着上课铃再次响起,对方很自然地把它夹进了自己的书里,顾嘉宝心里开始慌乱起来。
好想去要。
但是好像没有办法,总不能再去抢,万一惹毛了温语槐,对方乱说怎么办。
一种被人揪住,动弹不得的紧张感一直笼罩在她的心头,直到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吹哨要跑八百,她心绪不宁没注意脚下摔了一跤。
好疼——
她整个人摔倒在地,四肢像是一截又一截的削皮甘蔗,在热气蒸腾的塑胶跑道上被暴晒,流淌出鲜嫩的糖水。
“老师,有人摔倒了。”
周围很多人都围了过来,顾嘉宝感觉眼前一片模糊重影,看不清楚每个人的脸,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泪溢满了眼眶,流淌出来。好在头发掩盖住了脸上的泪痕,还不至于太过狼狈。
老师也赶了过来查看情况。
“膝盖流血了,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同学你还能走么,找个男生送她过去吧?”
顾嘉宝很想说话,但是痛苦和眼泪占据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突然人群中出来一个冷清镇定的女声,“老师,我扶着她过去吧。”
“这样也好。”
南林一中抓早恋抓得很严,体育老师也不想让男女同学之间有过多接触,以免出现早恋的苗头。
到了医务室。顾嘉宝坐在床上,眼神防备地看着温语槐,问:“你拿着我的本子不还,到底想怎么样?”
温语槐手里拿着一瓶生理盐水。校医在忙着给流感的同学挂吊水,请她帮忙先给顾嘉宝冲洗一下创口。
她看向顾嘉宝的膝盖。
擦破了一大块皮,鲜红的血涌出,血肉刺目,伤口周围因为残留灰尘显得很脏,那一圈肿了起来,周围还有淤青,在白皙无暇的小腿上格外明显。
“我给你冲洗一下伤口,如果疼了可以跟我说。”
顾嘉宝还没来得及接着问,温语槐就开始往她的伤口上倒生理盐水,又拿起棉签棒,把周围擦伤处的灰尘清理干净。
“嘶——”
“别动。”
温语槐出奇地有耐心,专注地处理着伤口。
其实这种小擦伤对于一个从小在田野里长大的温语槐来说什么也不算,如果出现在她自己身上,她只会扔在那里等着伤口自己长好,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多给。
但是顾嘉宝跟她是截然不同的,最起码温语槐是这么固执地认为的。顾嘉宝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是金枝玉叶般的人物,即便是再细小的疤痕,也不该留在她的身上。
估计她会很疼吧,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又轻了些,温语槐轻声嘱咐道:“疼了跟我说。”
但是从头到尾,顾嘉宝都一声不吭。像是憋着气一样。
两个人似乎陷入了某种静默无声的对峙角斗之中。
旁边的桌面上摆着生理盐水,纱布,棉签,碘伏,还有外创喷雾。刚才女校医匆忙地讲了一下操作步骤,温语槐记得很牢,像是按照教科书操作一样规范地处理伤口,事无巨细。
做完这些之后,她站起身。
二人的距离很近,她能够闻到顾嘉宝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香味,甚至还在无意间瞥见她领口里面。
看了几眼,温语槐生出了一种自我厌弃感来。
班里自然不会少男的,有些男的喜欢开黄腔。有时候她趴在桌上其实没有睡着会听到,心底的厌恶自然不用说。
可现在自己好像跟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她甚至没想过自己有点奇怪,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只是觉得自己看了不该看的,有些冒犯别人。
顾嘉宝额前的头发沾上了眼泪,湿漉漉地并在一起,她坐在那里,显得很安静。
短暂地相处下来,温语槐感觉她跟大家印象里的形象不太一样。
“本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听到这句承诺,顾嘉宝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试图找出任何她在撒谎的蛛丝马迹。但似乎没有。除了相信她的话,自己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真的?”
“真的。”温语槐抬眸看着她,视线又不自觉地扫过领口,转移向别处,她淡然说:“而且我没有误会你的意思。”
说到这个,顾嘉宝盯着温语槐。为了避免错误理解对方的话。她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在本子上写了一些黄色废料而已。”
顾嘉宝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梦的内容的评价,这种稀松平常的口吻使她感到安心,似乎一切都很正常,自己也免于归为异类,接受一场舆论风波的危险。
但接下来,温语槐补充道:“只不过对象都是女的。”
顾嘉宝:“……”
完了。
她可不是什么女同,这一切的祸端乱源都要从那天她梦到那个尼姑开始说起。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自从那里开始,自己就经常莫名其妙梦到一些跟女孩儿赤身躺在一起,互相抚摸彼此的画面。
但总之,她并非女同。
看来同桌还是误会了,顾嘉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继而用一种义正言辞的口吻说:“你真是误会了。”
“我不是喜欢女人,只是突然对女人身体感兴趣而已。这在青春期是很正常的,我毕竟还是个孩子。”顾嘉宝越说越是扯淡,甚至连孩子这种不屑一顾的说法都拿出来糊弄人了。
“是吗?”
温语槐露出一副费解的表情,看起来并不相信,却在口头上做出了让步:“行吧,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温语槐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不是喜欢女人,只是对女人的身体感兴趣而已。”
顾嘉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多荒谬,真的好扯淡啊。
算了,越是解释越是说不清。
从床上起身,她忘了腿上的伤口,迈步子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好在身后的人及时握住她的胳膊。
感受着对方手上的力道,明明是很细长的手,但是却出奇地沉稳有力。
顾嘉宝扭头看向温语槐,突然心跳快了几分。
“额,谢谢。”
“没事。”温语槐握着的手并没有松开,顾嘉宝的胳膊真的好细,像是一不小心就会被折断。
在这之前,温语槐从未如此生动地感受到,一个人的生命可以是这样的精致脆弱,皮肤薄薄的一层,轻巧又细弱,像是名贵的瓷器。
顾嘉宝走路一瘸一拐,的确需要别人搀扶。
突然,她停下来问:“我本子上的东西,你是不是都看了?”
对方回答:“还没来得及看。”
还没来得及,就是有这个打算的意思了?
顾嘉宝立刻扭头警告说:“你不可以看。”
“嗯好。等会儿还给你。”温语槐似乎对这个并没有很大的兴趣,而是主动问:“等会儿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我跟霍韵约好了……”话还没说出口,顾嘉宝就意识到了今非昔比,人家帮她保守了秘密,不应该再拒绝。
改口道:“好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因为这个意外事件,两个人反倒是紧密地牵扯到了一起,成了共享秘密的人。
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第一个察觉到的人就是霍韵。她被觉得自己被放鸽子了。
以后她跟顾嘉宝两个人都是约好了等在楼梯口,一起去吃饭的。今天等不到人,自己走到食堂才发现顾嘉宝已经在这儿了,还跟别人坐在一起。
忍不住有点生气,霍韵端着餐盘上前询问:“嘉宝,我刚才在楼梯口等了你半天,你自己跑到这里来吃饭?”
顾嘉宝无奈:“不好意思,今天我摔跤走不了路,就跟同学一起来吃了。”
霍韵皱着眉头,“你摔跤了?”
“是啊。”顾嘉宝以为她要心疼或者是安慰自己,谁料霍韵却说:“等会儿回家估计我妈又该说我没有在学校好好照顾你了。你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找同学跟我说一声。”
“哦好。”
顾嘉宝有些心虚,被她的怨气烦躁压制得不敢说话。
看了她们一眼,霍韵端着餐盘直接走了。
顾嘉宝心有余悸,叹气道:“没想到她这么生气。早知道先跟她说一声了。”
坐在对面的温语槐慢条斯理地吃着青菜,听着她说完,适时开口说。“其实她如果真的是你的朋友,应该更关心你的摔伤,而不是她自己。”
突然,顾嘉宝微微发怔。
这话有挑拨的嫌疑,但是温语槐说出来的口吻却是很理直气壮,似乎很真诚地在为对方考虑。
顾嘉宝看着她,无奈叹气:“你说的对,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她只不过是听我妈的话,而我跟她的友谊估计只是附赠品,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就比如上次,我弟弟过生日,明明我跟她约好了出去玩,但是她却因为我妈让她留下帮忙,就直接把我给鸽了,她明明知道其实我不喜欢我弟弟,还跑去跟他过生日,而且她玩得很开心。”
“可能在她眼里,我真的没那么重要吧……”
全程温语槐都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多问一句,这样会很快把顾嘉宝拉回现实,与之同时,也直接拉开了她们好不容易靠近的心理距离。
说着,顾嘉宝突然放下筷子,手托着下巴,叹气:“经常感觉自己很孤独啊……没想到吧?”
紧接着,她像是也没办法接受自己这么丧气的模样,选择自嘲道:“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一个都没有,身边唯一相处得久的人就是霍韵了。我外表看起来是不是挺光鲜亮丽的,其实内心反倒是另外一回事。”
像她这种人,不务正业,又很难缠。
估计也只能交到一些狐朋狗友,泛泛之交,对彼此之间又有多少真正的关心呢?
温语槐突然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找我。”
“唉?”顾嘉宝有些意外。
温语槐肯定地点头。“嗯。可以找我。”
即便时间对于温语槐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她也愿意东挪西挪,腾空出来一部分拿来跟顾嘉宝分享,消解她的情绪。
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认真的态度,顾嘉宝太过惊讶,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轻声嘟哝说:“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这种多愁善感没有意义。”
“不需要有意义,人生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
顾嘉宝突然惊讶地发现,温语槐真的很不一样。
从那天起,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走越近,甚至有好几次走迟了,还让霍韵等了一会儿。也许是等的不耐烦了,霍韵没好气说:“又去跟你同桌聊天去了,总不至于以后天天让我等?”
顾嘉宝突然一改常态说:“你要是不想等的话,就自己先回家好了。”
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霍韵先是错愕,脸上流露出难堪的神色,最终只说了一句行。
霍韵一路上都没理她,也没有再说第二句话。
几天之后,王紫玉也发现了不对劲,这天夜里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把晚归的顾嘉宝抓住现行。出声问:“听说你不跟小韵一起回家了,怎么一天比一天晚?”
就知道会被告状,顾嘉宝无奈:“没什么,我要准备好好学习了,以后我考虑在学校里上晚自习。”
这倒是让王紫玉没想到:“你还转了性了。听小韵说你跟你新同桌关系处的不错,我倒是不担心你,但是我担心人家小姑娘被你带累坏了学习成绩。”
“怎么我就会连累人家成绩?”
“就算你不是拉着人家聊天去的,真打算好好学习,但是霍韵的成绩不是比那个女孩儿好多了么,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顾嘉宝忍不住说:“明明是她比霍韵厉害多了。”
入学的成绩排名压根就不算什么,顾嘉宝固执地认为温语槐是她见过的这么多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尽管纸面上是差不多的成绩,可是这背后所承担的痛苦,付出的努力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这样比较对于温语槐来说一点儿也不公平。
王紫玉倒是很少见到顾嘉宝这么为谁说过话,“何以见得呢?”
“那个同学是从贫困县考上来的啊,她本身的起点就很低,也没有享受到好的教育资源,可是还考到了跟我们一样的学校,所以我觉得她比霍韵厉害,假以时日,她的成绩肯定会遥遥领先超过霍韵的,本来也就相差无几。”
顾嘉宝说得真起劲,突然一转身碰到了霍韵。
看着她阴沉紧绷的脸色,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顾嘉宝跟她认识这么多年,深知霍韵很喜欢跟人比较,尤其是比成绩,比优秀,比前途这类。
她最无法忍受的,自然就是自己被别人比下去。
顾嘉宝甚至隐隐觉得,霍韵对她的态度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尖锐,就是因为在家境和样貌方面的比较失败,刺痛了自尊心,导致她难以消解,耿耿于怀。
王紫玉坐在沙发上,扭回头看两个人,对小孩子之间的暗暗较劲毫无兴趣,“好啦,早点回去休息吧。”
从那个晚上开始,顾嘉宝跟霍韵的关系降至冰点,见了面也是谁都不理会谁。
顾嘉宝甚至丝毫没有要主动和好的意思,认识到了温语槐之后,她才逐渐有了一种得以喘息的自由畅快,从家庭的沉闷窒息中解脱出来。
再次跟霍韵说话是在许多天以后,期中考试刚刚结束,周五放学的傍晚,她正打算跟温语槐走在一起,正打算去食堂吃饭,却在半路上碰到了霍韵。
准确来说,是楼梯口。霍韵穿着一身黑,脸色看起来很冷。
“王阿姨让我转告你一声,今天晚上家里有事,让你别留在这儿上晚自习了,尽快回去。”
高一的走读生是不强制的,顾嘉宝其实可以回去。
但是她却丝毫不退让,“你说晚了,我已经跟同学约好了要留在这里上晚自习。”
霍韵看了一眼旁边的“同学”。说这件事其实夹杂着她自己的私心,本来也不是很重要,但她似乎已经忍无可忍,非要小题大做起来。
“又不回去?这些日子以来你是不是有点儿太奇怪了,对我也就算了,现在连阿姨的话你都不打算听了?”
顾嘉宝很清楚她在搬人出来压,干脆不回答。
旁边的温语槐适时主动避让,“我去那边等你,你们先聊吧。”
还没等她走多远,霍韵就说:“本来我不想泼你冷水,毕竟你交到新朋友是件好事,但是你们俩真的是一个世界的人吗?她一个贫困县里考出来的……”
“我不喜欢听到你这么说话。”顾嘉宝突然态度异常坚定地斥责霍韵,“我跟谁交朋友都是我自己的自由,更何况温语槐她是个很优秀的人,你为什么总是要拿着别人的短处说。”
“她有什么优点?”霍韵似乎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她陈述说:“成绩好么?这次期中考试,我的年级排名在她前面。”
顾嘉宝就知道那天晚上听到那些话,霍韵绝对会不高兴。而且会记在心里。现在不就是?
霍韵又想起了别的,冷嘲热讽道:“之前你不是总抱怨说食堂的饭菜很油么,现在天天跟她一起吃,吃得惯吗?”
“你说再多贬低她的话,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霍韵,你是在嫉妒我跟她的关系好吗?”
顾嘉宝说得一针见血。
霍韵被噎了一下,顿时哑口无言。
“行了,你说得再多也只是显得自己很可怜而已。随便你回去怎么跟我妈说,总之我今天晚上要留在这里上晚自习。”
说完,顾嘉宝甚至是很轻蔑地看了霍韵一眼,然后扔下她,追上了前方温语槐的脚步。
第64章 回忆杀6 傍晚的校园很安静。……
傍晚的校园很安静。
温语槐侧过头,看着追上来的顾嘉宝,轻声询问:“你们,吵架了么?”
提起霍韵,这回顾嘉宝显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上了,过去的积怨梗在心头。
“别提她了,我们去吃饭吧。”
“嗯好。”
温语槐察觉到顾嘉宝现在余怒未消,她并不愿意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破坏两个人之间的轻松氛围,从一开始,她就觉得霍韵这个人的存在很多余。
漫步在冬日的夕阳下,她沉默着不说话,心情却飞扬起来。
尽管这样很不应该,但是眼下的情况,顾嘉宝跟霍韵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这就意味着她有更多的时间跟顾嘉宝一起相处,而不会平白无故地多出个局外人。
这对于她来说是件好事。
食堂灯光就在眼前,温语槐语气轻松,问:“你今天要吃什么?”
“到那边看看吧。”顾嘉宝不太喜欢吃食堂的饭菜,往往都是去别的窗口要份饺子或者是面条,她吃不了太多,吃几口就饱了。
两个人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顾嘉宝突然说,“明天就是元旦了,新的一年要开始了。”她算了算日子,发现时间过得很快。
“放假你要回家吗?”
“回家”这个字眼让温语槐有些恍惚。
沉默凝固了空气,一瞬间,她被强行从那种轻松气氛中剥离出来,尽管顾嘉宝是无意的。
过去晦涩难明的记忆被勾连起来,充满霉味的房间,身上永远酒气熏天的父亲,举止粗鲁,睡觉打鼾震天,嘴里嚷着让她一定要考上燕大清大回报养育之恩之类的话。
同村的女孩子读完初中就都辍学出去打工了,只有她还能继续念高中,这全是他供养的。如果她考不上就是不孝,白费钱。
父亲经常愤愤不平地在她耳边说,家里的男孩儿在外面打工,她一个女孩儿却能去念高中。
每当这个时候,温语槐总是沉默不语,压抑的情绪总是隐匿在她的身体里,随着时间渐渐发酵,形成了一种沉默的力量。
每当沉默的时候,温语槐总觉得自己是有力量的。
“不一定吧。”
回答得很含糊,温语槐从来不会主动跟学校里的人提起家里的事情。
抬起眼眸,对上顾嘉宝的视线,她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脸色很冷,柔和地笑了下,转移话题问:“你呢?跨年家里一定很热闹吧。”
学生之间也并非全是不谙世事,谁家里有钱有势大家都知道。
温语槐也听过那些小道消息,对顾嘉宝的家庭背景也多少有所耳闻。
据说她的父亲是南城最有钱的地产商,母亲更是厉害角色,高门出身,祖上在民国那个时期就是大地主资本家。拥有这样的背景,顾嘉宝于她们而言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
她们家里逢年过节应该是高朋满座,宾客如云吧?温语槐发挥着自己贫瘠的想象力,想起了自己家很少联系的城里亲戚,即便是个中学教师,都有不少学生家长会去送礼。
“其实没什么人在家里。”顾嘉宝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她的兴致不高,想起往年家里冷冷清清,父亲要么不在家,要么就是忙着自己的事情,打些电话维持生意上的关系,母亲像是个波斯猫,穿得精致优雅,坐在沙发上敷着白色面膜,仿佛一切胜券在握。
他跟母亲谁也不搭理谁。到了晚上她们又会宴请一堆有头有脸的贵客去酒店聚餐,亲密地手挽着手,好似一对模范夫妻。
拥有这样强大值得艳羡的父母,但顾嘉宝这个女儿反倒是性格内向,时常心事重重。
其实她并不关心他们的夫妻关系是好是坏,就像他们俩也不怎么关心她一样。很陌生。
垂眸拨弄着餐盘里的青菜叶子。
“而且,我也不太想回家过节。”
温语槐不解地问:“为什么?”
顾嘉宝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自己这种烦闷对于别人来说更像是求之不得的幸福,她已经被不止一次这么说过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家,很窒息。”
听到这个回答,温语槐有些诧异,没想到平时她看起来很随性自由,也会有这样的感受。可能每个人都有些烦心事。
她想了想说;“所以,还是好好学习吧。”
顾嘉宝疑惑地“嗯?”一声。
好好学习才是唯一的出路啊,温语槐在心里默默地想,也许是这个话很俗套,说出口之前她就意识到了这点,但是她本身就是个很俗套的人。
“好好学习,考大学去外地,就可以永远改变自己的命运,离开这个地方。”
这是她最大的愿望。
这话对别人来说是老生常谈,但是对于顾嘉宝来说却很新鲜,她的脑海里从来都没出现过“改变命运”这个概念。
意想不到的,她受到了鼓舞。
“你说得也对。”
“我这次期中考试都已经进步了,以前是年纪倒数前几,现在好歹是倒数两百了。努努力,考到本科线也不是没有希望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成绩,顾嘉宝向来是羞于说出口的。
考大学这件事她从来不敢提,因为知道自己分数完全不够。王紫玉为此也头疼过,目前打算让女儿去走艺术生的路线,这样文化课成绩稍微要求低点。
但是生平第一次,顾嘉宝在这件事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希望。
食堂人很多,周围都是嘈杂的说话声,放餐盘一打一打叠起来的动静,学生讨论着分数复习,这些往日里枯燥无聊的话题,现在在顾嘉宝耳朵里听出了别样的意义。
她开始畅想未来,“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考同一个城市。”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更多是一种被激励到了,冲动的心情,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
温语槐明知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求证:“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啊。”
顾嘉宝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谨慎的,大学对她而言去哪里都是上,前提是她能考上的话。有学上就不错了,她这个成绩不敢挑的。
可对于温语槐来说,却完全不一样。
回教室的路很黑,天气又干又冷,但是怀揣着愉悦的心情,温语槐甚至毫不计较这样的坏天气。
大概是因为明天放假,晚自习的时候,大家心思都浮躁起来,没办法专心扑在在学习上。有人左右张望着,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落下的小小莹白,惊呼:“外面下雪了!”
停下了翻书的动作,顾嘉宝看向窗外,这才惊讶地发现真是下雪了。
隔着玻璃窗,她忽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脸蛋陷在一圈一圈的深紫色针织围巾里,一副正经又冷淡的表情,她几乎都要认不出自己来了,没想到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她的脸上。好奇怪。
是因为受到温语槐的熏陶,跟着读书多了,所以脸上就会自动浮现出来这样的正经吗?
不过,头发好像是有点儿长了。
顾嘉宝扭头看了一眼,她的卷发都已经披散到了腰后面。
不知是谁掏出了随身带着的手电筒,打开光源,刺向窗外的黑夜。
在强烈的光束照耀下,细小的雪粒子,像是盐一样簌簌落下。
“今天是09年的最后一天了,2010年马上就要到了。新年的一年就要来了,这是第一场雪,可我们却还在这里上晚自习。”
“好想出去打雪仗啊。”
“老师不会允许的吧?”
“咱们课间出去捏着雪玩一会儿没什么的,不告诉老师她怎么会知道?”
外面是漆黑的夜,玻璃窗户隔绝了寒冷,在大家的窃窃私语中,原本苦不堪言的晚自习突然变得温暖浪漫起来。
看到这样的新鲜趣闻,顾嘉宝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旁边的温语槐。
对方修长的手正捏着弹簧笔,按着一下一下咔哒,很有节奏。
另一只手翻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翻过一页,她刷题的速度很快,似乎连思考的步骤都省了,直接填上答案。
她注意到了顾嘉宝看过来的视线,尽管知道顾嘉宝大概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惊喜于对方有事首先跟她分享,有种拆封礼物似的惊喜心情。
维持着镇定,佯装不知,询问:“怎么了?”
顾嘉宝凑近了些,很小声地跟她说:“外面下雪了。”
“是吗?”
温语槐凝视着她,还假装往窗外看了一眼。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温语槐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头顶的灯管散发出的光,把她薄薄的皮肤还有面颊的细小绒毛都照得很清楚。
顾嘉宝生怕她不信似的,指着窗外说:“那不是雪花吗?”
头发随着动作散落下来几缕,乌黑的长发披在雪白的毛绒布料上,泛着光泽。在这片雪夜里,似乎有种悄然的美丽。
“嗯。”温语槐轻笑:“下雪了。”
顾嘉宝感叹:“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
“是的。”
顾嘉宝想了想,说:“新的一年,祝你健康顺利。”
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祝福,但是温语槐而言却很难得,她心头轻微地颤动,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快乐,以至于无法正常地消化接纳它。
她沉默片刻,也同样给予对方:“也祝你健康顺利,还有希望你能开心。”
顾嘉宝却不满意:“这样不行,我不要这个,你快换一个祝福,快祝我发财。”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快乐啊,学习成绩啊这些很重要,但是对于顾嘉宝来说,发财比较重要。
因为快乐对她来说很难。这跟她本身的性格有关。
即便是出身在这样衣食无忧,不用为未来前途发愁的环境里,她还是过得很不开心。大概也只能用,她天生性格就是这样的来形容了。
温语槐无奈地笑,“好,祝你发财。”
“这才差不多。”
“不过,你应该是最不缺钱的了吧?”为什么还会对钱有那么大的渴望。
“这不一样,他们的钱是他们的,他们有钱可以管着我,但是我的钱就是我自己的,自己有钱想怎么样都可以啦,这是一种胜利,自由。”
“完全就是截然相反的两回事。”顾嘉宝今天心情好,思绪也跟着澎湃起来。“我将来可是要成为了不起的人的,我会挣很多很多钱呢。”
温语槐有些好奇地问:“准备怎么挣?”
“暂时还没想好……”
“想出来了告诉我。”
顾嘉宝皱着眉头问:“干嘛?”
“带我一起发家致富。”
顾嘉宝忍不住笑:“你也想变得很有钱吗?”
平时温语槐都是一种清心寡欲,一心向学的状态。顾嘉宝没想到她还对发财感兴趣。
“当然。”
温语槐察觉到了顾嘉宝其实很不了解人性,阴暗的那部分。
估计在她眼里,学习好的人都是因为天生爱学习,而非是因为难以想象的压力窘困。当然,温语槐不希望顾嘉宝见到自己狼狈窘迫的那一面。
今天晚自习结束,顾嘉宝收拾东西的动作慢吞吞的,走出教学楼,外面银装素裹,一阵寒气来袭。
她跟温语槐一起走在路灯下,踩着路上新铺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压实声。顾嘉宝抬头看向黑压压的松林,枝丫兜着一层厚雪,像是银色的云团。
两个人没有说话,安静地走着,在静谧的雪夜中,滋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愉悦感。
莫名其妙地,顾嘉宝开心到了极点。
这种像是飞上云端一样的快乐激动,跟温语槐告别之后还没有消散,她背着书包孤身一人走出校门,搓了搓手套,在学校对面的街道巷子里停了一会儿。
那边有一家灯牌花里胡哨的理发店。
推开玻璃门,顾嘉宝走了进去。
店里的老板娘正拿着扫帚清理地板上的头发,见她这一幅学生模样进来,看了眼,没有主动招呼。
顾嘉宝也正好乐得自在。她安静地有些打量着店里,好奇心驱使,慢悠悠地在店里转了几圈,才发现这里不仅仅有理发的功能,还能做纹身,打耳洞。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身后的老板娘突然说:“剪头发?”
顾嘉宝被吓了一跳,摇了摇头说,“不剪头发。”
她的视线在墙上贴着的红色价位表上扫视一圈,纹身,肯定不行,剪头发这种常规举动似乎也难以消解她心头的愉悦,想要发生些改变的决心。最终,她在脑海中思索片刻,选了个适中的。
“打耳洞吧。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有发炎的可能,没准还会被家长说,你想好?”老板娘有些诧异,看着她就是一副乖学生样。
“想好了。”顾嘉宝无奈地笑笑:“就是怕耽误你下班。”
毕竟她们下晚自习的时间都已经很晚了。
大约是很少见这么好说话的顾客,老板娘这才多看了她一眼,这才注意到她的样貌,不由得愣了下,这姑娘长得跟杂志上的明星模特似的。
薄薄的耳垂雪白,像是牛奶酥酪。
“没事儿,我家就住这儿,有客人来就营业。”老板娘转身去后面拿耳洞枪,又去了一些酒精棉。她让拍拍理发椅子,让顾嘉宝坐。
顾嘉宝听话照做,坐下之后,她正对着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这点小叛逆带来新鲜感的同时,还夹杂着几分未知的恐惧。
耳垂处忽而一凉,是酒精棉擦着消毒。
紧接着又是一阵很细小的刺痛,顾嘉宝甚至没感觉到什么,就听到老板娘说:“好了,打好了。给你个软膏,记得按时涂免得发炎。”
“哦好。”顾嘉宝从老板娘手里接过那支红色软膏,轻声道谢。
付完款之后,她将要从理发店离开之际,又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完全看不出来什么,除非仔细看,耳垂有些微微的红。
回到家的时候,顾嘉宝的心情有些紧张,还以为会被骂,推开门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王紫玉和丈夫居然都不在家,只剩下霍阿姨在这儿。
顾嘉宝松了口气,霍阿姨当然不会骂她。还给她端来了好吃的。
顾嘉宝躺在床上,因为叛逆没有被惩罚,她忽而又想明天元旦一定要出去玩,半夜再回来,指定也没人会发现。
她清楚新年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最多,父母估计有一阵子忙。
第二天,她换了身衣服,戴上一枚耳环,闪亮的水钻流苏流淌在乌黑发丝和脖颈之间,整装完毕,但是她出门前还不忘背了篇文言文,来为高考大业添砖加瓦。
本来打算去逛街,但是她在转弯在路口看到了市图书馆。
算了,进去看看吧。
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温语槐,对方正站在楼梯口,拿着小灵通打电话。
“嗯,知道了,我回头去我哥那儿。”
转过身,未曾想会碰到顾嘉宝。温语槐脸上的冷淡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有些意外地微笑。
“你怎么来了?”
顾嘉宝背着手,“你们都在这里偷偷补习啊,我不能来吗?”
“当然可以,我不是那个意思。”温语槐想跟她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问:“今天元旦不出去玩吗?”
“这不就是出来玩,才转弯来了这里。”
温语槐转过头,突然瞥见她的步伐。“你在踩我的影子么?”
被发现了。
“嗯。”
顾嘉宝走了一步出来,温语槐突然瞥见了她闪亮的耳环,微微红肿的耳垂。
“去打耳钉了?”
顾嘉宝揉了下耳朵,“嗯,有点疼呢。刚开始没觉得,后面越来越疼。”
温语槐看着那肥肿的耳垂,细小的创口。竟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像是得了一场流感,她好像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这像是一种被病毒感染的症状。
“不好意思。”
好在顾嘉宝并没有在意她这个突兀的动作,以为她是好奇这个新耳洞。
走到自习区,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顾嘉宝随意找了本书,默默翻看起来。不一会儿,她又跑出去买奶茶。
“喏——给你一杯。”
顾嘉宝端来两杯奶茶,把其中一杯放在她的胳膊旁边。
“谢谢。”
用吸管捅开奶茶,吸了一口。
顾嘉宝舔了舔唇,“学习真累啊。”
奶茶里添加的果糖色素把她的嘴唇浸润得殷红,像是诱人的樱桃肉,散发着香甜气。
温语槐也觉得有些干渴,她拿起奶茶也喝了一口,动了动嗓子,咽了下去。
坐了一整天,两个人走了出来已经到了傍晚。
顾嘉宝问她;“你去哪里,回学校吗?”
“不是,去我哥那儿。”温语槐其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顾嘉宝其实不太想回家,也没有别的打算,她想跟温语槐一起度过这一天。但似乎对方还有别的事情,而且并没有邀请她的意思。
算了,还是找个餐厅去吃饭吧。
她摸了摸口袋,突然发现钱包不见了。温语槐帮着她回图书馆里找,又联系了保安,折腾了半天,也只得到“等有消息了会通知你们”的回复。
他们要闭馆了。
“你先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你。”
顾嘉宝掏出手机,这才发现已经没电了。这无疑是让她的心情更加焦虑不安。好在温语槐在她身边,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用我的吧。”
“嗯。”
顾嘉宝稍稍安心,接过这款黑色的按键手机,她有些用不习惯这种按键,有些费劲地按下了家里的电话,打了几遍都没有人接。
嘟嘟声连续不断,让她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
温语槐在一旁看得分明。“没人接吗?”
顾嘉宝垂下眼眸,把手机递还给她。
“嗯。”
这下就连温语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两个人尴尬地站在街头。
顾嘉宝抬头,“你先回家吧,我回头自己再想想办法。”
温语槐看着她,想起自己家里的情况有所顾虑,短暂犹豫之后,她似无奈状叹了口气,道:“你跟我过去吧。”
“?”
“先跟我去我哥那里,正好今天他不在家,没人。”
“那好吧,谢谢你。”
很快117路公交车到了,这站人很多,温语槐让她先上车,拿出学生卡刷了两次。
顾嘉宝去后排坐好,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让她过来坐。
停靠站的时候,车内的白色灯光把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两个人的距离挨得很近,顾嘉宝看着温语槐的脸,忽而感到一阵莫名悸动。
顾嘉宝侧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两个人坐了几站路,温语槐提醒她下一站该下车了。顾嘉宝跟着她下车。
迎面而来是一条窄巷,路面坑坑洼洼有几滩积水,巷口摆着几个小吃摊子。
“你跟着我。”温语槐清楚顾嘉宝家境很好,估计没见过世界上有人生活在这种角落。
往巷子里面走,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美容店,纹身店。这里是城中村,房租便宜,只需要几百块钱就能度过一个月。
楼梯口扔着一堆垃圾,气味有些刺鼻。墙面上印着各种修水管,煤气的电话号码。顾嘉宝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黑漆漆一片,她不小心踩到了楼道里堆积着的废弃垃圾,脚下一软,像是踩中了什么塑料瓶,她的鞋子上,裤子上溅的得都是不明液体。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温语槐,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语槐掏出红色电话线钥匙开门,看着她道:“你等一下。”
“咔哒”一声,面前的门被打开了,室内一片昏暗,温语槐熟练地摸门边上的开关,开了灯。
屋子很小,地板上有些陈年污垢,客厅里摆着一张饭桌,一个有些掉皮的旧沙发,就显得有些拥挤。
看着她衣服的污渍,温语槐问:“你要不要洗个澡?”
“嗯好。”
“等下,我去给你烧水。”温语槐走向卫生间,去弄热水器。
顾嘉宝站在那儿安静地等着她。
“热水要等会儿才能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温语槐看着顾嘉宝,问:“你要吃糖吗?”
顾嘉宝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点点头。然后她接到了温语槐递给她的喜糖盒子,里面装了很多奶糖,还有些玉米糖。
拿出一个,她把糖纸剥开,塞进嘴里。入口就是浓郁的奶香味。
温语槐打开卧室,门开了一道缝,顾嘉宝往里面看,她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房间里很整洁,一丝多余的杂物也没有。
“这是睡衣,我还没穿过。去洗澡吧。”
顾嘉宝接过衣服,温语槐领着她走到卫生间,跟她讲解这个花洒的用法。
水管时不时会罢工,有时候冷热水不稳定,一会儿出冷水一会儿出热水。
顾嘉宝听得并不专注。
“要是实在不会用,可以喊我。”
顾嘉宝回过神,对着她笑了笑。答应道:“好。”
卫生间空间很小,只有几个平方,站两个人很拥挤,温语槐想要转个身都很困难,她的肩膀碰到了顾嘉宝。关上门,她慢吞吞地脱下衣服洗澡,脑袋里全都是心事。
里面的热气把她蒸得脸通红。
洗好了澡,她换好衣服走了出去,顶着有些湿漉漉的头发,皮筋扎的不牢固,掉下来几缕落在脖颈上。
顾嘉宝走到温语槐身侧,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桌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瓶矿泉水。
她舔了舔嘴,又觉得有些口渴。
温语槐放下了手里的书,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还夹着一个笔记本。她合上书,侧过头问:“我去做饭了,鸡蛋面吃吗?”
顾嘉宝没想到她还会做饭,点点头。“吃。”
其实顾嘉宝没什么食欲,但是温语槐说了之后好像一切就不一样了。她觉得自己看起来就是很好养的样子。并不挑食。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顾嘉宝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想看看温语槐是怎么做饭的。
顾嘉宝趿拉着拖鞋朝着这边走过来,她身上穿着那件珊瑚绒睡衣,似乎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隐隐露出纤细柔软的腰肢,雪白的一片锁骨。
锅里咕咚咕咚冒着泡,温语槐用筷子捞出来两碗面条,热腾腾的。
顾嘉宝凑上来,站在她身后看,两碗面上各有一个荷包蛋,还有些青菜叶子。
“这么快就好啦?”
温语槐努力忽视掉身后那股淡淡香味,跨开半步,微微拉开些距离,好避免被侵扰。
“嗯”一声。
她拿起抹布扶着碗,把面端往客厅,额头上还闷出了微微的细汗。
客厅里,顾嘉宝翻了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巾,伸手要擦。温语槐正在放碗,她下意识地用胳膊挡了一下。
可她却还要坚持要擦,皱眉道:“别动。”
她忽而凑近,温语槐的身体僵住,只感觉她手上的动作很轻,一点点擦着她额头上的汗。
那动作越是轻柔,温语槐心头就越是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颤动。
温语槐从小生活在农村,生活习惯随母亲,擦汗只是随手抹一下,从来不曾体会到这么一个动作还可以这样的细腻温柔。
她今天见到了不一样的女人,美丽皎洁,细腻得像是天上的一捧雪。
“好了。”
温语槐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坐到椅子上。
顾嘉宝拿了筷子就要吃面。
明明没有在看那边,可温语槐头也不抬地提醒道:“小心烫。”
“嗯。”
顾嘉宝点点头,笑着看她,然后用筷子挑夹了几根,塞进嘴里,慢慢吃着。
她咀嚼东西很慢,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温语槐也低下头,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都很安静,默默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面条。
一股别样的氛围在两个人之间弥漫着,谁也没有说话。
吃完了饭,温语槐默默拿起了自己的衣服去洗澡。
出租屋很小,只有一室一厅,隔音简直如同没有。顾嘉宝坐在沙发上,听着哗哗的流水声从卫生间传来。
她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手机,摸出充电器插上插销。重新开机。
玩了一会儿贪吃蛇,蛇身扭动,莫名让人觉得恶心,她直接操控着那条蛇一头撞墙死了。游戏结束。
没过一会儿,温语槐洗好了澡,踩着大红拖鞋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顾嘉宝抬头看她,她没有戴眼镜儿,中长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肩上。看起来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温语槐手里拿着一条白毛巾,擦着头发。
“今天晚上你在卧室睡吧,我在沙发上睡就行。”
顾嘉宝有些好奇地问,“我们两个不都是女生吗,一起睡就是了,这沙发太小了,你睡了肯定不舒服的。”
第65章 回忆7 她揪了揪那沙发皮,劣质皮……
她揪了揪那沙发皮,劣质皮质已经掉落,露出里面的白色网纱,斑驳成了秃子。
看着这一幕,温语槐即便是想说什么,也无处反驳。
客厅连通着一间狭小的卧室,墙上还有些被水泡过的痕迹,掉了一块又一块白色墙皮。整个屋子里都有种潮湿的沉闷,飘散着淡淡的霉味。
顾嘉宝拿上手机跟着进来:“窗户怎么不打开啊?”
“开不了。”
外面就是隔壁楼,两个楼的间隔非常窄,连撑一扇窗的空间都不够,更不会有什么风。眼前真实的窘迫处境无可回避,温语槐多少有些不自在。
顾嘉宝没想到是这个情况,感觉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她走上前几步,坐在床沿边上。“那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人怎么睡觉?”
这张床很窄,只比女生宿舍里的床稍微宽一点儿,堪堪能容纳两个人。
温语槐看着还算是整洁的床铺,克制住了内心的拘谨自卑感。淡然地说:“先将就一晚吧,你选吧,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都行。”
顾嘉宝很好奇地张望着这里的一切,她没过过什么苦日子,反倒不觉得有什么,脱下鞋子,去了最里面的位置躺下。
温语槐也跟着躺下,她合衣在床的最外侧,几乎挨着床沿,一不留神就会有掉下去的风险。
这这种“保持距离”的刻意,顾嘉宝毫无察觉,她钻进被筒里就在玩手机,扭来扭去,不知不觉间就靠近了。
两个人枕着同一个枕头,她的脑袋挨在温语槐的肩头。
一个翻身,温热的呼吸萦绕在温语槐的颈间。
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温语槐一直闭着眼,但其实没有任何睡意,心里萦绕着很多事情,成绩,生活费,有太多事情比虚无缥缈的感情值得她去考虑。
可顾嘉宝就躺在身侧,她的任何动静,温语槐几乎都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
不知何时,顾嘉宝大概是玩累了,她放下了手机,从被筒子里探出头盯着旁边的温语槐看,小声问:“你眼睛在动,睡着了吗?”
温语槐还是闭着眼,纹丝不动。
“睡着了。”
“你骗我。”顾嘉宝指控道:“睡着了你还会说话?”
“梦话。”
大概是没忍住,温语槐自己也轻笑一下。
顾嘉宝趴在她身侧,挨得极近,语气中带着些抱怨道:“我好无聊。”
温语槐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怎么无聊了?”
“就是无聊。”
大概是到了陌生的地方睡觉,顾嘉宝感觉异常的兴奋,毫无困意。把被子掀开一角,脑袋靠在枕头上挪了挪。她的耳垂那里也是滚烫的,不知道是不是发炎了的缘故,灼热地叫人难以忽视。
“那你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顾嘉宝不经意间瞥见板凳上的书包,拉链开了口子,露出整整齐齐的书,上面一叠黄色的纸。好奇心驱使她凑近了些看,才发现那是几十页奖状。
“这些都是你的?”
温语槐抬头扫了一眼,这才看清顾嘉宝手里拿了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这么多奖状,你可真厉害。”
那黄色的奖状纸就是她一路求学的痕迹,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她的学校。村里的小学,县里的初中。一切都是跟这个市中心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温语槐坐了起来,把那一叠奖状从顾嘉宝拿了过来。笑着说,“没什么好看的。”
面对顾嘉宝这种富家千金,她那份骄傲敏感的自尊心更是很难宣之于口,她也不习惯于表达情绪,只能微笑示人。
顾嘉宝夸奖道:“你真的很厉害啊,能拿这么多奖,而且年年都是第一。”
“现在不是。”提到成绩,温语槐不是感受不到压力,但是她也清楚徐徐图之的道理。侧身看向顾嘉宝,问:“你是不是睡不着?”
“嗯。”顾嘉宝毫不犹豫,重重地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问:“你可以唱首歌么?”
温语槐不明所以:“嗯?”
“哄我睡觉。”
刚说出口,顾嘉宝就觉得温语槐不可能会答应的,因为她怎么也不像是会唱歌的人。
但出人意料的,温语槐竟然答应了。
“你想听什么?”
“不知道,你随便唱。”顾嘉宝担心她会害羞不好意思,所以让她随意发挥,想到后面反正无论温语槐唱的怎么样,自己都一定会捧场鼓掌的。
“好吧。”
温语槐清了清嗓子。“这是我唯一一个能记得歌词的:天线宝宝,你真了不起,黑猫警长,黑猫警长……”
这是什么,动画片大乱炖嘛。顾嘉宝在旁边听得惊呆了,先是错愕,继而又忍不住笑。
可惜温语槐只唱了两句,就直接收声了。
“好了,我唱完了,不好听吧?”
顾嘉宝摇了摇头,她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好听,这是你自己编的吗?你也太有才了。鼓掌鼓掌!”她十分捧场地拍了拍自己的手。
呱唧呱唧。
捧场动作浮夸得很。
捧场王让温语槐轻笑了下。
“不是我编的,是我初中的前桌女生编的。她比较有才。”
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前桌女生,顾嘉宝突然莫名地紧张起来,忍不住问:“你们关系很好嘛,怎么她编的歌你会唱?”
“当时我跟她座位很近,她每天课间都哼歌,我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会唱了。”
温语槐的回答很正常,但是对于顾嘉宝来说某种意义上是最无情的回答。好像她们之间的这种感情也是因为两个人坐了同桌,跟她初中那个前后座也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突然莫名地失落了起来。
“这样啊……”
她也不知道这种“乐极生悲”是从哪里来的。没有细想,继而又故态复萌,央求着道:“刚才那个太短了,你再唱一首别的嘛?”
可温语槐说什么也不愿意了。
“不唱了,唱的不好听。”
顾嘉宝小小声反驳:“可是我觉得很好听。”
她似乎还没嫌够,但是温语槐已经不打算再继续,拉起了旁边的毛毯,扯过盖在她的身上。
眼前忽而一阵漆黑。
顾嘉宝的头顶被罩上了,她眨了眨眼,只听见一声:“睡觉。”
有些懵逼,玩得正高兴却戛然而止的茫然。顾嘉宝扯下了毯子,把脑袋露出来,
她还没尽兴,央求着继续:“不要睡觉……”
而温语槐躺在那儿,真的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那一刻安静极了,顾嘉宝意识到自己有些闹腾了,她小小声说了句好吧之后,也跟着躺下了。
也许是折腾累了,她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呼吸也渐渐缓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渐渐深了。温语槐悠悠抬起眼皮,看着身侧熟睡的人。
顾嘉宝睡得很香,双手相扣盖在小腹处,起初睡姿很优雅乖巧,可这种乖巧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就不老实了,滚来滚去,挤在温语槐身侧,胳膊还搭了过来。
她身上只穿了件睡衣,贴得很紧。那股时隐时现的淡淡体香也萦绕着不能散去。
这个夜晚对于温语槐来说,是个难眠的夜。她的生物钟很准,一向是按时睡觉,但是今夜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房间内的闷,更是把她的纷乱思绪蒸腾了无数倍。
盯着顾嘉宝的侧脸,她不知看了多久。
一直到她醒来,脑子都是晕的,昏沉沉。慌忙地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这才发现今天是周六。
虚惊一场。
温语槐回头,发现自己床的一侧是空的,那个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怀疑,昨天晚上跟顾嘉宝度过的那段时光只是她的一场梦而已。
她有些困倦地坐在床上,刚起床的样子看起来脸色难看,生人勿近。
直到外面传来些细碎又熟悉的声音。
“你现在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把我骂一顿?”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每次都是这样,我想找你们的时候永远找不到人,你们永远在忙,你们要找我,我就得立刻在场……”
“我不想说了,没什么好说的。”
……
顾嘉宝正在外面打电话。
那边似乎是不欢而散,很快电话挂断了。
背对着熹微晨光,特意等着对方把电话打完,温语槐才推开门,走出卧室。
客厅里没有开灯,空间非常局促。顾嘉宝站在那儿捏着手机,她转过身见到温语槐的时候,脸上皱眉烦躁的神情还未散去。
不过她很快收拾了下心情,又露出往常的状态。贴心地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温语槐:“没有。”
掩饰情绪显然是很费劲,顾嘉宝简单寒暄之后就难以掩饰闷闷不乐,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空气静默,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有些尴尬,她想要假装去上厕所,找个空间去缓解一下情绪。
“是家里的人说你了吗?”
温语槐突然发问,毫无预兆地越过了那道界限。
对于学校里的同学关系,她向来遵守着社交边界,事不关己,则是不愿意多管的态度。除了考试卷上的分数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牵动她的心。
鬼使神差的,明明都能猜出个大概,她大可以像以前那样置身事外地观察,充当理性的不疼不痒的旁观者。但她却还是主动问了。
一开始,顾嘉宝没有说话。
她又问了一句:“是怎么了?”
“没事。”顾嘉宝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答的声音还依稀带着几分哭腔,匆忙转身回了屋子里。
对话本来该在这一步结束,关心也该结束。像顾嘉宝这种出身富贵的千金小姐,她哭了也只是一时的情绪,没有真正的生计困难需要去面对,可温语槐跟了进去。
只见顾嘉宝坐在床沿,拿袖子抹了抹眼泪。温语槐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没关系。”
“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就在温语槐要放弃的时候,顾嘉宝才慢吞吞地开口说话,她似乎有些羞于启齿,说得也是支支吾吾。大概就是被母亲打电话训斥了几句,也没什么大事。
“我昨天跑出来也是想给她买一份生日礼物,她的生日是一月八号,马上就要到了。就是因为我正巧想着要给她买什么,然后又被她骂,所以忍不住委屈了一下。”
顾嘉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反过来安慰温语槐。“其实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温语槐试图从另一个视角给她安慰:“可能是因为你一夜未归,她很担心你所以才着急说了你。”
“得了吧。”顾嘉宝轻声嘟囔道:“她最担心的永远都是我弟弟,而不是我。”
听到她这么说,温语槐就很清楚顾嘉宝心底里还是极度渴望母爱的,只是因为得不到,才表现出一种失望之后的抗拒姿态。
“那你想好了要给她买什么了吗?”
“不买了。”顾嘉宝赌气说:“这根本就不公平,我只有她一个妈,可她却有两个小孩,她甚至可以选择更喜欢哪一个。我却不能够选择。”
“如果我能选,我也肯定不会选她。”
温语槐快要被她这番神奇的想法给逗笑了,心中触动,觉得她可怜又可爱。
但她还是牢记着自己劝告的职责,“这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因为有时候我也会有这种感受,但是其实不必要求她最爱的人是你。”
“为什么这么说?”顾嘉宝抿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气息:“你的妈妈也是更喜欢另一个小孩么,你哥哥?”
温语槐坦然道:“可能是,但是我还是相信她很爱我,因为她从不对我上学这件事说三道四。”
在顾嘉宝茫然诧异的眼神中,温语槐停顿了下,又说:“其实这就足够了,不需要是最爱。”
这句话更让人觉得沉重难过,顾嘉宝望着她的眼神几乎就快要哭出来了,她不知道温语槐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在这样的年纪淡定地说出这种话来。
“总觉得我跟你一比显得很不懂事,但是偏偏你从来不拿这个来指责我。”
温语槐看着她,“这不是你的错误。你是幸运的,但是也不用为别人的不幸负责。”
“呜呜,你真好。”
顾嘉宝被她说得舒服极了,突然茅塞顿开似的,所有压抑着的感情都流淌了出来,她一股脑地化作冲动,不加考虑地抱住了温语槐,把脑袋埋进对方的颈窝里蹭了蹭,表示亲密。
看着她这种小孩般毫不设防的举动,温语槐更觉得相较之下,自己的心思并不单纯。她是想好了才过来安慰的,甚至清楚自己的每一句话能达到的目的和效果。
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一个人,对于顾嘉宝,她大约也是一种另有所图吧。
“别生气了,如果怕挨骂的话,可以在路上给妈妈把礼物买了,我相信你如果这样如实告诉她,她一定不会怪你的。”温语槐开始动脑筋思索起来。
“而且你不是说,你妈妈担心你的文化课成绩,所以让你去学美术么,你最近不是在画素描么,可以画一副送给她,我相信她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顾嘉宝纳闷问:“为什么?之前我给她送的很多礼物,她全都放起来了。压根就不喜欢。”
“因为这样你就是用实际行动在解决她的担心。”温语槐平静地陈述,“家长都是会担心孩子成绩的,让她看到你在努力,不是很好么。”
“你说得对。”顾嘉宝忽而高兴起来:“你真是太聪明了。”
温语槐心思比同龄人缜密成熟许多,她也很乐意在顾嘉宝这里展示自己是有用的。
“你能开心就好。”
第66章 回忆8 温语槐把顾嘉宝送到了……
温语槐把顾嘉宝送到了巷子口,路边的小烧烤摊还散发着孜然的香气。
“等会儿会有人过来接你吗?”
“嗯,我妈刚才电话里说了。”
寒冷的早晨刮着风,顾嘉宝跟她并排站着,缩了缩脖子,把紫色的围巾调整了一下,扎得更严实,挡住风暖和些。
没等一会儿,一辆奔驰就开了过来,车标闪着银光,崭新的黑色轮胎碾过巷子里坑坑洼洼的污水坑,发出轻微的磨砺声,吸引了周围小摊贩围观的目光。
车后座的窗户缓缓降下,那里坐着的是一个贵气十足的女人,眼尾上扬,下颌骨微微仰着。
一双手被黑色皮质手套包裹着,似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傲慢纤细。
见状,顾嘉宝有些紧张地捏着双肩包,两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站在一起,面对社会地位高的家长有种天然的弱势,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妈,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