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 51 章
这天晚上楚以乔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熊从后面抱着,柔软的毛戳在脖子上很痒,她扭着想挣开。
“好痒啊!不要抱我了!”楚以乔不耐烦地抱怨。
一回头,可爱的毛绒熊变成面无表情的谈泽,楚以乔瞬间多云转晴,讨好地去蹭谈泽的胸口,嘴里念念有词:“要抱的,姐姐要抱的。”
梦里的姐姐脾气很好,这样也没有生气。吻落到皮肤上又热又软,楚以乔被亲得浑身酥酥麻麻的,恍惚中好像听到梦里的姐姐喊了一声“老婆”,然后是“宝贝。”
“再来一句嘛,老婆,再来一遍。”楚以乔嘿嘿傻笑,缠着姐姐的脖子请求。
梦里的姐姐却越来越小,楚以乔被吓到,捧着枣核一样大小的谈泽不知道该怎么办。
姐姐还在变小,楚以乔心急,怕把这么小的姐姐弄丢了,灵机一动直接把谈泽含进嘴里。
结果不小心咽了口水,吃下去了。
不要!汤家妘掩嘴笑,“还说,等你回来,她指不定都不配给你调律了。”
梁荔是汤家妘的孙女,调律师,谈泽自小跟老人练琴,与梁荔相熟,算是发小。
“荔荔去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谈泽叹气,“可不敢当,我一破弹琴的,回国就指着大调律师帮我呢。”
“那你们可得好好聊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汤家妘撮合。
“过两天,我让她联系你。”
谈泽点头,“好呀。”
她留下了梁荔的联系方式。
六年前出国后,谈泽便换了手机号码,除了几个知道她去向的朋友外,没有透露给任何人,连梁荔、沈琼也不例外。
但她还留着原来的电话卡,时不时看看那个人有没有联系她。
那时她年轻气傲,不切实际,以为如果是把她放在心上的人,肯定用尽一切办法也会去见她,和她联络。
但没有。
楚以乔一次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就连询问她出国的消息都没有。
后来谈泽把电话卡扔掉了,就像抛弃旧日那段糟糕的记忆。
何必把对方想象成自己期望的模样,楚以乔对自己始终都没有联络的义务。
逛超市用了不少时间,送走汤家妘,谈泽开车回家,规划着晚上再练一会琴,然后去参加朋友们的“欢迎仪式”。
但她还是低估了那些猴子似的闹腾人,致力于给她一个惊吓,在开锁后的瞬间,彩带和纸片糊了她一脸。
偌大客厅里寂静一片。
“诶我去,小谈,刚才是演练……”一道心虚声音在身边响起,没人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大家七手八脚地接过谈泽手里的购物袋,把她扶到沙发上坐着,有人给她摘头发上的彩纸,有人倏地把她眼睛蒙上了。
再睁眼,空荡无物的茶几上出现了蛋糕,还有摆得满当的家常菜、啤酒饮料。
“恭迎谈妃回宫——啊不是,欢迎青年女钢琴艺术家谈女士莅临嘉平访问指导。”
谈泽双眼倒映着蜡烛摇曳的光,她抿唇笑,望着绕了自己一圈的朋友,“幼不幼稚呀你们。”
二十半的人,都像小孩子似的。
但是,她难得感受到在国外那片异乡里几乎捕捉不到的,属于故土的细腻情绪。
沈琼和蒋菡菡也在,刚才蒙谈泽眼睛的就是蒋菡菡,余光再一瞥,沈琼抱着吉他,指尖拨弦,弹唱谈泽离开之前最喜欢的一首R&B。
整场欢迎仪式下来,不能喝酒的谈泽被众人起哄“到小孩那桌去”,他们倒是喝得东倒西歪。
谈泽去车库里提车,送一群醉鬼回家。沈琼这次没喝,陪着她去。
“谈泽。”车灯亮起,高个女人被光线擦亮半张面颊,隔着车门问,“昨晚她没纠缠你吧。”
话中说的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谈泽摇下车窗,朝她笑了,摇头,“没有。”
楚以乔甚至都没认出来她。
沈琼又陷入平素的沉默中,良久才应声:“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打我电话。”
“琼姐最好啦。”谈泽试图撒娇,让谈话气氛不那么沉重。
送朋友各回各家,谈泽打着方向盘,独自将车驶回车库原位,准备回去好好歇一歇。
可拔下车钥匙,再抬眼望去时,前车窗隐约投来亮光。
一辆车从拐角驶入,停在距离她不远处的车位上。
这里是公用车库,谈泽只当是住在附近的车主,没在意,开门下车。
却在无意瞥见那人的身影后,脚步顿住。
女人清瘦的身躯被衬衫包裹,臂弯里夹着嘉大标配的藏青公文包。下车时,合体的西裤露出脚踝,贴了膏药。
车库里有些潮,她把外套披上,整个人便透出一点生人勿进的冷淡倦怠感。
可当抬头看见谈泽时,一切情绪都化作懵然、意外。
谈泽目光从她未着妆容的脸颊划过,礼貌地移开视线,不使对方感到冒犯。
她打招呼:
“楚老师。”
楚以乔唇动了动,她原本就白,灯光映照下脸色显得几乎是惨白,没说出任何话。
谈泽不想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奇怪,便也没在意,再度朝女人颔首,算是告别。
这次必须要搬家了。
[你已添加了RR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上面的验证信息停留在护腕的话题,楚以乔觉得耳根发烫,迅速移开目光。
那边却很快发来新消息。
[RR:谢谢,护腕很实用,会戴的。]
[RR:明天见~]
消息后很快缀了一个动态的猫猫表情包。
楚以乔攥了一下指节,想起刚刚告别时谈泽消失在门外笑意盈盈的脸。
她打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删掉,径直将手机关机收好。
桌上放着本《亲密关系》,最近的睡前读物,每晚读十页。
书签夹在其中某一章——
“你所看到的认为的每件事的态度,都是你内心的投射。”
加好友或许只是礼貌,而没什么特别目的与情节。
谈泽不像从前那样需要追求她,话中的亲昵,大概率只是自己心中假想。
何况,好友申请被晾了整整一天。
楚以乔完成预先划定的工作量,关掉笔记本,循规蹈矩洗漱完,戴上蒸汽眼罩,准备休息。
不回复才正常。
从这天晚上起,谈泽开始天天帮楚以乔涂祛疤膏药。
周末过后,谈泽生活又回到了属于她的正轨,按部就班,无波无澜。
前前后后她休息了快两个月,眼下要跟进处理的文件堆满办公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没空想其他。
她挺享受这种忙碌的状态,或许是因为成年累月这样,早已变成了习惯。
入夜,天空暗了起来。
“谈总,还忙呢?”
进来办公室的女人留着齐肩的中长发,一身职业套装,手里捧了束花。
沈方宜将花束放在桌上,“有你的花。”
“谁送的?”谈泽问。
沈方宜卖了个关子,笑说:“我送的。”
谈泽反应了一下。
“庆祝一下谈总回来。”沈方宜一语双关,她进入誉盛有些年头了,谈泽的情况,多少算了解。
“嗯,谢谢。”谈泽想想确实该庆祝一下,终于结束了一堆琐事,现在可以心无旁骛了,“方宜,你来得正好,刚好有些事情想跟你对一下。”
沈方宜是誉盛商务部的二把手,谈泽休假的这段时间,部门主要是由她负责和决断,她能力不错,人也稳重,把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
“不用这么着急吧,一回来就加班?”沈方宜半倚着办工作,“要么先别谈工作了。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气色不太好。”
“有吗?”谈泽很快敛起低沉的情绪,淡笑了笑,“我还好。”
沈方宜无奈,公事公办,把最近合作的项目进度都大致说了遍。一切都顺利,有两个项目还发展成了深度捆绑。
“没让你失望吧?”
“嗯,我一直都相信你。”谈泽说着,伸手揉了揉自己后颈,坐久了,肩颈这块儿就容易僵硬。
“难得谈总夸人。”沈方宜笑,她见谈泽浑身疲态,于是靠近了些,低声说,“要我帮你捏捏吗?”
一只手碰了过来,谈泽下意识躲了躲,立即拉开距离。极其戒备地不让人贴近。“不用。”
沈方宜笑着缓解尴尬,“你还是老样子,不喜欢别人靠太近。”
谈泽默然莞尔,她向来如此,可那天她扶了扶自己额头,不再想。
“谈泽。”
谈泽回回神,“嗯?”
沈方宜温温柔柔关心:“如果你需要跟人聊天解闷,可以找我,我们又不是只能谈工作。”
谈泽:“谢谢。”
又是一声极有修养的“谢谢”,满满的疏离感。
沈方宜自认识谈泽以来,谈泽便是这样,浑身散发着平静柔和的冷淡,并非不好接触,而是从未见她有热情的时候。
又忙了一阵,谈泽才离开公司。
开车驶出地下车库。
夜色漫漫,晚间天上的云层厚,将月亮和星星遮得严实。空气有点闷,隐约带一丝潮气,是下雨的前兆。
谈泽开车时习惯放点音乐,她不喜欢太喧闹,也不喜欢太安静,放点舒缓放松的纯音乐恰到好处。
不一会儿,恬静的旋律被震动声打破。有手机来电——
在谈泽心目中,表面没心没肺的楚以乔内心其实是很敏感的,非常需要人小心细致地呵护。
即便自己是她最亲的老婆和姐姐,也不见得能够坦率地在她面前袒露伤口,所以为了避免对楚以乔脆弱心灵的摧残,谈泽这件事做得特别隐秘。
这天晚上,像往常一样,谈泽帮楚以乔洗完澡后,两人一起钻进被窝。白天的劳累和事后的疲惫一同袭来,楚以乔环着谈泽,很快睡觉了。
谈泽一直没睡,听着楚以乔的呼吸声,等怀里人彻底睡熟后,谈泽悄悄坐起来,小心地把楚以乔放平,手伸进两人的被窝,把楚以乔睡着后没骨头似的右手拿出来。
为了防止把楚以乔弄醒(即便谈泽认为这个难度很高),谈泽只能就着那盏昏黄的小夜灯涂。
好在灰蓝色的颜色瞳孔附带优越的夜视能力,谈泽自认任务完成得很完美。
打开药膏,挤在手上,温热,抹到楚以乔的手臂内侧。
谈泽的手法很轻柔,她抚摸着楚以乔的手臂,手心能够感受到那点微妙的起伏,长短不一,有一根是竖着的,几乎有小臂一半长。
意识到这点后,谈泽手一抖,无意识捏了捏手下的肉。
随着谈泽的动作,一片昏黄中,楚以乔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这点微弱的变化很快被时刻关注楚以乔状态的谈泽发现。
下一秒,楚以乔翻了个身,左臂压在身体下面,右臂一捞,明显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平时那里面应该是谈泽的腰。
今天,手一掉,落空了。
楚以乔的睫毛又动了动,似乎要睁眼,同时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微弱而疑惑的哼唧声。
“姐……姐?”
第 52 章 第 52 章
谈泽骤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可以控制得很轻,几乎算得上屏气,睁着双灰蓝色的眼睛冷冰冰盯着楚以乔看。
楚以乔是谈泽见过最不会装睡的人。
并非她技巧烂,而是楚以乔的睡相太过平和幸福。
这样的状态,谈泽此前只在婴儿的脸上看到过,仿佛心里没有任何烦恼。
但凡真正生活过的成年人,都无法伪装出类似完全毫无牵挂的表情,连楚以乔本人也不行。
人醒了就有牵挂,谈泽知道楚以乔牵挂着什么,画画、妈妈、朋友,然后才是姐姐,现在是老婆。
另一边,楚以乔的睫毛还在颤,谈泽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楚以乔的脸蛋,她梦中得了安慰,重新睡回去,依旧对谈泽每晚对她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药膏涂好,谈泽抽了湿巾细致地擦好手指,继续抱着楚以乔睡觉。
从这天晚上起,谈泽开始天天给楚以乔涂药膏。
她平日里观察伤疤消除情况有两个时机。
一、早上起床时,楚以乔耍赖不想去晨跑,这时候会主动来搂谈泽的脖子,两只手围着,像是那种猴子玩偶般挂在谈泽的身上。嘴上说的无外乎那几句“姐姐我还好困”“姐姐我的腿还有点酸”“姐姐明天开始好不好”。
谈泽从来不做任何回答,只微微侧头,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二、晚间运动时,楚以乔很会黏人,阴晴不定,一会要姐姐快点,一会要姐姐慢点,是很难搞的甲方。这个时候谈泽可以合理对她动手动脚,把楚以乔的手压着,肆无忌惮地看。
别说是手臂内侧了,整个人看完楚以乔也不会说什么。
转眼间又是4天过去,5月6日,五一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楚以乔完成了那幅大尺寸油画的绘制。
当时是下午3点钟,外面的日头正烈,画室门窗紧闭,顶上空调呼呼吹着冷气。楚以乔站在小板凳上面,板着脸正在补最上面的一小块灰蓝。
这间画室是学校专批给学生租借使用的,整个房间除了楚以乔之外,还有另外两个正在忙毕设的学姐。
电梯升到五楼,谈话余额过半。
“谈泽。”楚以乔再次喊她。
女人叫她的名字时,咬字总是很特别,让人忍不住想听下去。
谈泽侧眸,礼貌地注视对方眉心,等待她说下一句话。
“奶奶过来我这边住了。”楚以乔撞进她的视线里,平静开口。
听见女人提及李淑平,谈泽微怔,旋即了然般地笑一下,“挺好的,这里清净,适合奶奶。”
“嗯,在我这里住几周,再回姑姑那边。”楚以乔回答。
李淑平是楚以乔的奶奶,也是位亲切和蔼的高中物理老师,从前就很宠谈泽。
知道她喜欢吃馄饨,每次来作客时,总会亲手给她包馄饨吃。口味提前和楚以乔预约,总能吃到心仪的。
每次和老人相处,都有种自然到像家人的错觉。谈泽甚至觉得,李淑平太过溺爱她,对她比对楚以乔还好上几分。
“奶奶很想你。”楚以乔垂眸,“她今天上午给我打了电话,说听到了钢琴曲。”
“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和我炫耀,说该不会是……”
话到一半,戛然止住,那个亲昵的称呼还是没能说出口。
“该不会是你回来了。”楚以乔侧过头。
谈泽内心有些钝疼,轻声答:“我有时间会去看奶奶的。”
她没想到,李淑平竟然还惦记着她。
六年前她猝然出国,走之前甚至来不及和奶奶告别。老人聪慧,或许很早就看出她和楚以乔的关系,就算这样也没有埋怨她。
“那……在你搬走之前,可以吗?”楚以乔语气有了细微差别,夹着一丝几乎听不出来的希望。
意思是,再等等,不要搬走。
分手六年了,谈泽还是能听出来女人话里的潜台词。
谁叫她当初是个舔狗,曾经彻夜不眠,只为了揣摩楚以乔不经意抛下的几句话。
“楚老师,你说……”谈泽转身面向女人,勾起唇,语气变得略微嘲弄。
“想要我去看的,究竟是奶奶,还是你?”
楚以乔怔住了,眼底浮现出一丝难堪,沉默着站在电梯角落,再没能说出其他的话。
电梯仿佛变成被水注满、无法逃脱的囚笼,她被打落浮木,挣扎着窒息水中,于明亮灯光下无所遁形。
谈泽忽然想起昨晚她被抵在洗手间单间,楚以乔轻轻印在她唇边的那个吻。那个时候的楚老师,不论是情绪还是行动,都比现在要真实的多。
“真实”吗?或许只是失去后,为了麻痹自己,潜意识里的表演。
楚以乔最会演,从前就是如此。
电梯荧光屏幕上的数字停留在九楼。谈泽不再看楚以乔,只是温声提醒:“注意安全,早点休息。”
楚以乔顿了一下,应声,擦肩而过时,余光扫过谈泽。
暖光下依稀可见她浅色的双眸,长睫翩跹着,唇角始终是照面时那种恰到好处的弧度,挥手和她道别,笑意却不达眼底。
谈泽这几年样子变化很小,从报道、到新闻,还有楚以乔搜集到的各种比赛独奏会录像中,都矜持柔软,端庄温和。
让楚以乔乍一看就移不开眼。
但唯独性格,始终都不像楚以乔记忆中的样子。
在学校一直在工作备课,时间已经很晚,楚以乔回到家,李淑平已经歇下。
她匆匆把公文包放下,烧热水,去给老人换药和擦身体。
折腾好一阵,楚以乔端着盆出来,偶然发现客厅茶几上摆着电饭煲。
打开看,里面隔水温着一碗黑芝麻汤圆,一碗馄饨。
她眼皮被热气熏得有些红,捧起那碗汤圆,用小勺舀起来,慰藉着发寒的胃。
李淑平已经很久都没给谈泽做过馄饨了。因为楚以乔曾告诉过老人无数次,那个女孩已经不在嘉平。
老人偶尔会迟钝个三四秒,温吞地答:“……这样啊。”
但电饭煲里还是时不时会出现馄饨。李淑平总会问她:“小泽呢,今天你们不在一起住吗?”
楚以乔去刷了碗,盯着那碗多出来的馄饨看了许久。
每次都是她放冰箱冷藏,第二天自己吃掉的。可是,她总不由自主地想起谈泽按下的电梯楼层。
九层、十层,隔得那么近。
近到她出门之后,不到半分钟就能站在谈泽家门前,一墙之隔。“…………”
仿佛浸透了她最近的消极情绪。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以乔反思自己实在太不理性客观,竟然将情绪带到工作中,任由那些杂乱念头牵引着堕落。
或许是从送谈泽护腕那晚开始。
那晚,她斟酌无数次,坐立难安,在微信界面输入陌生的一串数字,又删掉。
六年,谈泽换了新的联系方式,楚以乔有心理准备。
反复如此,很快便记住了。
配上觉得啰嗦的验证信息,终是按了发送键。她知道,谈泽会嫌弃护腕上的刺绣难看。
可申请石沉大海。
一整天过去,再度过枯燥的今天上午。好友申请像她单方面的臆想,没掀起一丁点水花。
可楚以乔却意外在学校西餐厅遇见谈泽。
彼时的她正和蒋菡菡聚餐聊天,放松且愉快,手机就放在桌前。
会是没看到吗?概率不高。
只可能是存心略过。谈泽不想和她再扯上关系,于情于理都符合她们如今的处境。
护腕想必也丢到角落里了。
谈泽表面温和礼貌,和谁都能聊得来,内心却长着密密软软的刺,冷淡不近人情。
这种温差感只有和她待久了的人才明白,楚以乔是其一。
只是她从前被谈泽蜜语甜言包裹着,就算碰到刺,和对方吵了架,也不疼,只是麻麻酸酸的。
像被小猫用收敛了倒刺的舌头舔舐,结局总是对方撒娇求和。
白炽灯的光线微弱浮动。楚以乔觉得电脑屏幕刺眼,垂眸歇了几秒钟。
桌上的手机嗡振,这个时间,应该是有学生发消息过来。
点开来,却不似真实。
她是可以,楚以乔这个睡觉一定要抱的人怎么办?谈泽认为楚以乔可能被营销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没有注意到这个重要的生存问题。
谈泽内心还积着一股无名火,她自认没跟楚以乔吵过架。
在楚以乔心目中,可能会把两人的某些争执理解为吵架,可在谈泽眼里,那些只不过是楚以乔单方面的任性和不讲理。
正当谈泽努力排解情绪时,她又听到了楚以乔的声音,轻轻的,冷调的面光让她的表情莫名落寞。
楚以乔:“其实都很好,我也不一定能直接签上。”
谈泽心里的想法一下子就变了,她可以认为楚以乔不该去,但是无法接受楚以乔不能去。
“别瞎说,能签上的,”谈泽马上又把灯打开了,转身看向楚以乔精致而看起来心事很少的小脸:“现在回家吧,我们今天提前结束。”
第 53 章 第 53 章
回家,一打开门,谈泽环着楚以乔的腰把她直接按在门上,两人默契地几乎在同一秒钟进入状态,唇齿交融,楚以乔仰着脸,这次不光是为了索吻,也为了物理意义上拉进她和谈泽之间的距离。
谈泽吻得轻柔,手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捂在楚以乔的皮肤上,缓慢地,把楚以乔整个人带得燥热不已。
她怀疑自己有肌肤饥渴症,太想要和谈泽贴着,嘴唇被封着说不了话,楚以乔熟练地往前蹭,挤压着谈泽。
谈泽火气未消,不想让楚以乔马上舒服,无动于衷继续单纯地亲,撬开楚以乔的牙关把舌头往里伸,卷着那一小截不甚灵活的舌尖。谈泽手往下移,危险地搭在凹陷的衔接处,轻轻揉,但是没有更近一步的意思。
楚以乔蹭了第二遍,其实没太多表示,但谈泽就是莫名其妙接收到暗示,很快如了楚以乔的愿,握着腰把人往沙发上带。
楚以乔是很难同时干两件事的人,心里想着事情所以连爱也办不好。
谈泽亲,就张嘴,剩下的一切都交给生理本能自己安排,战栗,冰凉,酥麻,燥热,楚以乔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情况下被弄得到站不起来。
给楚以乔随手发了几条消息,谈泽把手机放在旁边,取出独奏会的曲谱册,倚在床头,时不时用铅笔勾画两下。
背着背着,有些走神。
楚以乔提醒得没错,她嗜睡,却又容易失眠。下午咖啡喝得多了,如今大脑异样地开始容光焕发。
回来时很晚,临近凌晨,眼皮打架,思维却如同勒不回缰绳的野马,有种猝死美感。
睡也睡不着,不如找些事做。
谈泽又拿起手机。谈泽等待屏幕上的数字跳到十层,步出电梯,接着开门,换鞋,一气呵成。
再待一会,她怕自己动摇搬家的念头。
电梯门关合前,她明明看见楚以乔余光在瞥她,一双漂亮的墨眸隐在镜片之下,并不像表面那样波澜不惊。
可依旧朝她微微颔首,仿佛她们只是简单纯粹的邻居。
但哪有曾经接过吻,甚至做过更过分事的纯粹邻居?
浴室的玻璃门逐渐泛起雾气,热水流淌,谈泽放空思绪。或许是没有睡饱,她在浴缸里不知不觉阖上眼。
蝉鸣的夏季,噪声永无止歇,空气似乎粘腻到了临界点,淅淅沥沥能拧出水来。
那时她们做了假的邻居,却可以真正同居。
那个夏天,谈泽受邀来楚以乔家做客。
说是受邀,其实是橡皮糖一样黏上来的。
李淑平家不在嘉平市区,要坐客运站的轮次班车,整整七小时,人都挤在集装箱一样的旧大巴车里。
但谈泽不觉得辛苦,她练琴早就练出了铁屁.股,坐一天也能受得了。而且,旁边是楚以乔。
班车从早七点开到下午,午后,乘客吃了东西,昏昏欲睡,她们便借着老旧破烂的椅背遮掩,偷偷亲吻。
楚以乔被她抵在玻璃窗旁,呼吸紊乱,眸含水光地瞪她,“……就不该带你来。”
谈泽委屈巴巴,“那下次我开车带姐姐来,就不用这么辛苦啦,而且随时都可以亲。”
也不必照顾优等生的自尊心,连声音都不让出,她快憋得只进气不出气了。
那时谈泽没有注意到她的话会刺伤人。有私家车的话,谁会坐班车。
她只是觉得,有苦同甘,她想尽力变得甜一点,讨楚以乔的喜欢。
李淑平在离嘉平有一定距离的小镇高中工作,教物理,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初次见谈泽,老人笑眯眯的,手掌心很热,亲昵拉着她谈了好一阵的话。
“小乔第一次带朋友来我这里,你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呀。”
谈泽认真点头,拉着楚以乔的手,郑重地在奶奶面前许诺。却在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手指滑进楚以乔的指缝里,扣得很紧。
那个夏日,楚以乔帮李淑平打下手,也接一些镇子里的家教,赚取微薄补课费。
偶尔得空了,家里也没人在,吱呀破旧的老式木板门一锁,谈泽便揽着初出茅庐的“小楚老师”做朋友,联络感情。
蝉鸣延长成线,热浪依旧翻涌成海,时间仿佛落入极限求导法的圈套中,无限趋长、趋于静止。
谈泽躺在楚以乔的臂弯里,鼻息间的香味很好闻,是昨晚对方用过的沐浴露味道,清冷馥郁,她埋进柔软里吸了很久。
“如果有机会,真想和小楚老师做邻居。”她用补习班孩子的口吻撒娇耍赖。
“要姐姐给我补习物化生,还要奶奶的小馄饨。”
楚以乔的耳廓这时便会飞速粉起来,发着烫,那层冷冰冰的壳也融化了。
尝一尝,小楚老师的构造原来是虚张声势的苦苦巧克力外壳,里面是甜的棉花糖芯。
她推谈泽的肩膀,喊她的名字时咬字特别,“谈泽,别……你起来说。”
未免太不经逗。
谈泽贪心地交流了更多次感情,直到晚餐吃李淑平的馄饨时,她发觉楚以乔的手竟然在抖。
对方穿着合体的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一颗,秉持着“食不言”的宗旨,沉默正经,在被奶奶问到她们下午都做了什么时,平静回答:
“帮小泽补习高数。”
好好的联络感情成了补习高数,谈泽乖乖点头,“是的。”
她学习到很多。果然是生物系专业第一的好学生,对人体奥秘熟稔于心,手把手教她该怎么做。
这是第一次,楚以乔带谈泽回家,也纵容她的所有。
日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很多很多次。但谈泽之后记得的只有最后那一次。
还是那张带了些时间磨损的餐桌,李淑平不在,楚以乔便不再继续装下去。
她双手交叠,认真的时候让人不由被她的眼睛吸引,乖乖听下去。
尽管说的话悖谈泽心意。
她说:“谈泽,快要毕业了。”
“我们真的不太合适。”
盛夏像一支陡然打翻在地的巧克力甜筒,满地狼藉,草草收场。满心期待滚落进泥土,失重感让人喘不上气。
谈泽从浴缸中坐起来,骨头泡得酥软。
才发觉,刚才只不过是疲惫时无心回忆起的往事。
她懒懒地擦干自己,裹上浴袍,出浴室,开了空调,22度,存心让刚刚的燥热错觉消散殆尽。
回忆太多,不太利于睡眠。
房门笃笃响起。
睡了一觉,意识恍惚,还以为是在国外独居公寓,点的夜宵到了。谈泽将湿发挽成低垂的丸子,用德语隔门回应:“您放在门边就行,谢谢。”
走廊里静了许久。
谈泽也后知后觉,现在是在华国。她懊恼抿了一下唇,心道怪不礼貌的,去看猫眼。
竟是楚以乔。
女人姿态端正,穿着款式简单的深蓝家居服,腰间细带勾勒出婀娜腰身。墨发未乱,仍是刚才她们车库时偶遇的模样。
她静静注视谈泽这边的方向,手里面还提着什么。
一个小食盒。
那边没回复消息,或许是女人工作辛苦,早早休息了。
漫不经心略过这个事实,她打开instagram。托腮想了一会,开了个LIVE直播。
德国那边应该是晚九点,恰巧人多,Sarah又嘱咐她多在社交账号上除除草,索性短暂试播一场。
这个账号从前是谈泽自己在玩,但陆续工作多起来,她就交给助理打理了。
很久不上线,粉丝量已经达到了某个惊人数字。
直播刚开没几分钟,就有很多观众涌入,评论区排满了刷屏的emoji表情。
谈泽笑着用德语打招呼,顺手向镜头展示自己手里的曲谱,上面画着随意抽象的线条。
她其实不算什么正统钢琴家,凭借比赛打响名声前,也只是个会在平台分享生活、控诉练琴枯燥的普通人。
所以就算现在能独立办一场会,日程安排繁忙,她也会抽时间上社交平台看看,回几条评论。
有人问她还举办线上音乐会直播募捐吗?有人问她回国后,养在公寓的金丝熊该怎么办。
还有人用蹩脚的机翻中文吹她彩虹屁:
所以说,楚以乔刚才一直在刷科目一。
【楚以乔:怎么会这样!这个app也是坏的!气死我了】
【楚以乔:姐姐你什么时候结束呀】
【TanZe:马上,回去教你】
【楚以乔:嗯嗯,等姐姐 ≡ω≡】
谈泽把手机关了,对着镜子整理西装的领口准备上台。
赵景行是神经病。
第 54 章 第 54 章
当楚以乔翻完答案解析,摩拳擦掌准备做第二套的时候,谈泽上台了。
会场镁光灯闪烁,谈泽面容沉静,缓步走到主位坐下,她左手边坐着明晟技术部的部长,楚以乔此前在临杭看的那场新季度产品发布会就是这位部长主持的,右手边的位置空着,看前面的名牌应该是小姨的位置。
谈泽面无表情坐了一会儿,两分钟后楚灵桐姗姗来迟,依旧是楚以乔上次见面时的盘发造型,楚以乔几次见楚灵桐都是匆匆一瞥,今天才终于得了机会细细端详。
楚以乔的这位小姨长相和她妈妈很像,姐妹俩都是天生一副凉薄的长相,单眼皮薄唇,不带情绪看人时总像在蔑视。
楚以乔见惯了笑眯眯抱她哄她的楚灵枫,今天猛地一见楚灵桐,恍惚中仿佛看见了生气的妈妈。
楚以乔是楚家分家后才出生的,在她儿时的记忆里,小姨虽然和她们因分隔两地并不常走动,但也不像外界疯传的那样老死不相往来,楚以乔新年时能收到小姨的礼物,臭脸的谈泽也能不情不愿被问上几句。
空气寂静良久。
黑暗中,楚以乔听见一声温软回复,“好啊。”
胸口被敲得发酥,大脑在又为自己清醒状态下的出格举止而羞臊。
她埋着头,想说什么回答谈泽,却又说不出来。
这么容易么?她安静坐着,没有乱动。房间尘封许久,这六年间她第一次进,可是格局处处透着熟悉感。
除了一点陌生。从前,房间里有许多与她相关的物品,但现在早就都被清除掉,干净空荡。
楚以乔双眼低垂,不太明白谈泽的意思。
她常年与冰冷数据与概率打招呼,实验失败也是常有的事,本想把这次也当作一次拙劣的试探,不抱期待。
但谈泽似乎总是那个不稳定的变量,将她预设好的一切打乱。还微笑地盯着她,像是在说——
我知道楚老师想做什么。我允许了,请进。
可就算事事允许,也只是陌生人之间的礼貌与客套。
就像从前,谈泽从不会把她独自晾在这里。
谈泽吹好头发,换了一身睡衣出来,像是考虑到楚以乔,这次没有露出太多皮肤,只能隐约看出窈窕身形。
她拢着裙子坐下,空气里弥漫着栀子精油的味道,忽远忽近。
很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房间里空调度数开得很低,只有22度,在三月的嘉平过于激进了。
耳廓得到物理降温,楚以乔别开视线,“洗过澡后,空调最好开高些,会着凉。”
谈泽抬眸看了她一眼,笑着答“好”,将温度升高了些。
26度,正正好好的省电数字,也是楚以乔喜欢的温度。
但若是放在从前,谈泽绝不会乖乖听她的话。小猫一肚子坏水,邀她来这里本就目的不纯。
她会压着楚以乔在沙发上亲许久,直到她呼吸紊乱,脸颊燥热,随后在耳边无辜软声问:“这下姐姐不觉得冷了吧?”
空气陷入沉默,但谈泽擅长调节气氛。
猜测女人明天还要工作,她没有倒茶,给楚以乔倒了温开水推过来。
接着笑得双眸弯弯,揭开食盒盖子,叹一声“好香”,问,是玉米猪肉馅的吗,她很喜欢。
很刻意很程序化的举动,就像对待朋友。
楚以乔嗯了一声,瞥过谈泽每次都扬起角度刚刚好的唇角,答:“喜欢就好。”
从前,她还没有和谈泽那么亲密时,曾经很嫉妒谈泽和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轻松欢快,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完全不像她和自己独处时,情绪转变快,黏人,却又患得患失。
现在才知道,原来被谈泽当成朋友是这种滋味。她开始看不透谈泽心里在想什么。
“楚老师和奶奶什么时候方便?”谈泽握着小勺,轻声询问,“走之前,我想去见见她。”
原来请她进来是为了李淑平的事。她们如今的仅存的联系,也只剩下奶奶了。
楚以乔抿了口水,舌尖有些涩。
“奶奶一直都在家,这几周,你随时可以敲门。”
谈泽了然点头,“嗯,好的,我会去的。”
她吃完最后一枚小馄饨,满足地摸摸肚子,朝楚以乔笑,“谢谢。我去把盒子刷了还给你。”
楚以乔想说不用。
但谈泽显然没有征询她意见的意思,端着食盒去了厨房。
楚以乔起身,跟了过去。她总有种预感,如果不这样做,她与谈泽之间的话题只会集中在奶奶身上。
直到对方搬走。
“怎么过来了,很快就好。”谈泽双手浸在流水中,白皙好看,刷洗动作十分娴熟。长发吹干,披在肩头,恬静而温柔。
也对,都那么久,独自住在国外,她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
可楚以乔私心觉得,飞舞在琴键上的手,是不该做这些事的。
从前同住在一间双人宿舍时,谈泽不会做饭,常点外卖。楚以乔觉得贵,便尝试买食材,在宿舍自带的小厨房里做饭。
谈泽回来后闻到香味,总凑过来蹭饭。
那时她们刚刚在一起,小猫惯会撒娇,吃了她做的糖醋鱼,便开始预约下一场,还缠着她写“愿望券”,谈泽专用。
拿到后,谈泽就许愿,要她之后也给她做糖醋鱼、椒盐排骨、玉米冬瓜盅。
楚以乔答应后,谈泽通常那一天都十分乖巧,有求必应。
但小心思却怎么都藏不住,让楚以乔想起那句话——
装模作样几分钟,荣华富贵一辈子。
终于有一天,小猫原形毕露。
“这样我就不用再学做饭啦。”谈泽眨着浅色双眸,伸出她修长白皙的手炫耀,“我可要保护好自己的手。”
“为了弹琴?”楚以乔问她。
谈泽把人扑在沙发角角里,卷发蹭得她发痒,嗓音一听就是害羞了。
“才不。”
“是为了姐姐的终身幸福。”
晚上,谈泽便凭着报答给她做饭的借口,要了一次又一次,还坏心眼地抵在她耳边低语:“弹琴哪有这个好玩呀?”
耳边水声停了。谈泽洗干净餐盒,正用厨房用纸擦去手上的水珠。
刻意摘掉眼镜,楚以乔看不清具体细节,却觉得冷却下来的耳廓又开始升温。
余光瞥见厨房有几个装得很满的购物袋,应该是谈泽采购的生活用品,她问:“需要帮忙吗?明早想吃点什么。”
谈泽回过身,把餐盒递给她,微笑恰到好处,“不用麻烦。”
楚以乔接过来,沉默了一会,嘱咐:
“袋子里的牛排需要放进冰箱冷藏,想吃的话,最好现在就腌制。还有粥……”
谈泽嗯了一声,礼貌点头,不露声色打断她:“好的,楚老师回去也早些休息。”
前言不搭后语,楚以乔知道这是在逐客。
她总被谈泽刻意营造出的气氛引诱,可却忘记六年的时间尺度下,她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楚以乔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直到离开前的告别,“这么晚,打扰到你了。”
她们之间,最后也成了打扰。
谈泽送走楚以乔,注视着电梯显示屏。
从10变成9,不过几秒钟。
她回到家,本来立刻就进房间休息的,想了想,楚以乔的话在耳边盘旋,推着她走进厨房,将袋子里的牛排放进冰箱。
楚以乔做菜很好吃,听她的应该不会有错。
女人离开前的身影依旧浮现在眼前。
谈泽想起她脚踝已经贴了膏药。这次倒还听话,懂得照顾自己。
楚以乔性格冷淡,日常穿着都是禁欲通勤风,说话也很无趣,却总爱做些有的没的勾引她。
譬如刚刚,家居服的扣子没有系到最上一颗,瓷白色锁骨就那么露在空气里。腰间带子束得很紧,窈窕曲线看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递给她食盒时,耳朵上弥漫着的红晕。
勾得谈泽不知怎么就侧了身,邀请她进来。
本不该的,这样晚上会失眠。
胃被妥帖填满,谈泽闭上眼,鼻息间隐约是那股她觉得陌生不已的木质幽香。
她想,下次再不让楚以乔进来了。
内心隐隐绽出几分无法言说的欣喜,以及恐慌。
“看来是真的不想我离开。”谈泽微叹,“抱得好紧。”
楚以乔匆匆收手,脸发热,却无意瞥见谈泽转身后弯起的眸子。
哪里来的抱紧,明明只是拉着她风衣腰带而已。
过度反应让楚以乔有些懊恼,她掩饰性地转身,“很晚了,你走吧。”
谈泽将女人的一切微表情都尽收眼底,但贴心地没戳穿,答:“好,那我上楼了。”
走出房间,到玄关,背后传来家居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谈泽不意外,一如往常和跟过来的人挥手告别。
不会过分亲昵,也不生硬,是她对待其他人的标准态度。
楚以乔站在客厅中央,身形颀长,在昏暗中现出前所未有的单薄,身着睡衣,可姿态并不松垮,反倒端庄。
她轻轻摘掉眼镜,眸光变得钝然柔软。没有出声告别,只是静静望着谈泽。
谈泽看出女人的欲言又止,笑,“明天见?”
隔着朦胧光线,楚以乔瞥一眼门外人微扬的唇角。
“嗯,晚安。”
今晚的一切都打破她预设的规则与界限。
楚以乔回卧室,将桌上的白炽灯调暗了些,想了想,坐在刚刚谈泽起身没多久的位置上。
余温仍在。
今晚还有论文要批改,怪她下午效率实在不高。
点开文档,时有几条她之前留下的零散红色批注,语气不怎么好。
“闻所未闻。”
“写得好,都是正确的废话。”
“全球变暖,都是姐姐的错!”
谈泽:“嗯。”
谈泽帮楚以乔回好了邮件,把两人的手机塞回兜里,搂着楚以乔静静地等,楚以乔心情显著变好,叽里咕噜又把很多事情的黑锅都扣在谈泽的头上。
约莫三分钟后,终于叫到了两人的号,楚以乔起身,怀里抱着谈泽的外套,说了最后一句:“好喜欢姐姐,都是姐姐的错!”
谈泽看着她,侧身扣着楚以乔的脑袋又亲了一口:“嗯。”
第 55 章 第 55 章
这天晚上之后楚以乔的Q/Q邮箱就交给谈泽保管了,像是等待高考出分的高考生一样,让谈泽先帮她看着,出结果了再告诉楚以乔。
楚以乔高考出分前真的是这样,把账号和密码都告诉谈泽,等到要出分那天,三令五申绝对要第一时间看,“绝对”“必须”“求求姐姐了”“真的要”第一时间告诉她文化课有没有过线。
谈泽一天被烦八百遍,捂着楚以乔的嘴巴朝她点头。
出分当天是周日,为了这天谈泽甚至都没去公司,在家里陪楚以乔看没营养的电视剧。
下午两点出分,谈泽为了“姐姐,一定要第一批查哦”,提前十分钟就在电脑前刷新,如愿在系统卡顿之前查到。
对面的人表情依旧,没有半分诘责意味,温和得像在说“今天的云很好看”。
但楚以乔知道谈泽在生她的气。
“我不喜欢揣测楚老师。毕竟很快就要搬走了,离开前体面一点也不错。”谈泽把玩杯耳。
“但你快要让我还不清了。”
楚以乔在听见“离开”两字后,无声蜷紧指尖。
不想让自己的窘态被看穿,她将手藏进袖子里,声音轻且低:“搬家,具体会是什么时间?”
谈泽弯唇。她擅长迂回取敌,于是只静静望着女人,“楚老师文不对题了,先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语气逐渐递进,循循善诱:“想要我怎么还?”
末尾语气温软,却无形之中将楚以乔的出口堵住。
像猫抓鼠的楚戏。
叫谈泽还什么?
楚以乔全然没有想法,只希冀第二天还能再看到她。
再见一面,然后再靠近一点。
为此,她策划一切在外人看来可能蹩脚的借口。
谈泽却不过笑意盈盈,明知故问,存心想看她露出难堪的一面,要她承认。
楚以乔静默很久,久到西餐厅门边风铃叮当吹拂,店外的学生经过又离开。
鲜活的人流,与她们之间停滞的气氛,像两道矛盾的界限。
她总算抬眼,肯撞入谈泽眸光中。
“没什么需要你还的,谈泽。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嗯?”谈泽嘴角笑意略略散去,喝口清咖,遣词也沁透苦涩,变得让人难以招架。
“是指在相亲途中,还和我拉拉扯扯?”
这也是直女的乐趣之一吗?
楚以乔像被骤然揭露难堪痛处,墨发低垂,不声不响。
她后悔在嘉大喜欢上一个人。
后悔那个春天,追上楚以乔,和她搭话。
收拾了一下,谈泽准备去出国前熟悉的琴行蹭琴。想必老板不会介意。
八点出门,在电梯到九层时,偶遇昨晚才悄悄熟悉起来的人。
心道怎么这么巧。她给人腾位置,顺道打招呼:“楚老师,周六也上班?”
笑得眸子弯弯,有点假。楚以乔不会看不出来。
电梯里还有一位遛萨摩耶的老先生,楚以乔没多说什么,也不像昨晚情绪外露,只是朝她颔首,简单嗯了一声。
这样看上去,她们邻居间关系还挺融洽的。
谈泽用指腹摩挲着车钥匙,一圈一圈,安静看女人背影。
今天周末,女人大抵是没课,穿着便没有那么正式。
一身柔软的黑丝绸裙,低跟皮鞋,臂弯夹着款式简约的通勤包,锁骨微展,长发规矩束起,衬得面颊白皙,高挑知性。
戴上银框眼镜后,比起昨晚气质变了许多。
不再是那个会教她将牛排放进冰箱的人,反而……很有距离感。
到一楼,秉持着尊老传统,让遛狗的老先生先行离开。
萨摩耶摇着尾巴,整个像一团大棉花糖,也从两人之间跑走。
像迫不及待从狭窄压抑的小空间里逃离。
狗狗都能感受出来的气氛,谈泽不信楚以乔体会不到。
她们没有像昨晚那样并肩走,一前一后,互相避之不及。
依旧是那一条路,到地下车库,周边逐渐变得沉寂冷清。刚才电梯里的熟络假象,变成刻意拉远的疏离。
谈泽也不在意,她想,楚以乔总是有两幅面孔,白天和夜晚不大相似。就像那时,她可以随时从“女朋友”和“直女”这两种身份中转换。
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看,蒋菡菡给她打了电话。
“怎么了?小蒋,今天没课,想起来给我打电话。”谈泽笑着接起来。
蒋菡菡听上去有些迫不及待,声音压低,神秘兮兮的:“三寸姐姐,你最近有空吗?”
得到谈泽的肯定答复后,她嘿嘿笑,“那个,我有个朋友,她妹妹想学钢琴,你能不能去教教她?”
谈泽本该动身去琴行蹭琴的脚步顿住,她饶有兴致地问:“朋友家里有琴吗?”
“那肯定的呀,随便弹,多久都行。”蒋菡菡火急火燎,“姐姐,你去不去呀,报酬丰厚。”
车库里回声空荡,谈泽矜持了一会,吊得对面眼泪汪汪,才笑答:“好,地址发我。”
又补充一句:“你的那个朋友,她正不正经?”
她直觉向来很准,这么着急,肯定有特殊情况。
那边果然扭捏,很久都不作声,打着哈哈想蒙混过去。挂断前,身边还有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道谢,温柔文静。
谈泽看破不说破,弯起双眼,取出手机查收地址。
不远,也就二十分钟车程,不如帮帮菡菡同学。
她收起手机,准备去提车,再抬眼看时,她和楚以乔之间的距离竟然拉近很多。
对方放慢脚步,整理公文包里的东西,取出钥匙,动作有序简洁。抬眸时,视线扫过她握手机的右手,很快便移开。
“再见。”声音不大,但音色清冷。
附近只有她们两个人,楚以乔显然是对她说的。
说完,她视线已然收回,略略颔首,拉开车门,清瘦身影隐没于驾驶座与防窥玻璃。
谈泽看不清,可也隔着一层茶色玻璃挥手,唇边带笑,维持礼貌。
她想,楚老师有时候还真挺端着的。
也不知道昨晚主动来敲门的是谁。“……你误会了。”
结果一开门,一脸激动的楚以乔飞扑上来让她抱住,说:“姐姐我考上了!”
楚以乔八爪鱼似的抱着谈泽,手不安分地顺着谈泽的手臂往下摸。
谈泽的手轻轻搭在楚以乔的腰上,楚以乔摸到谈泽的手掌,开始一根一根握谈泽的手指,从大拇指开始,圈圈指根,捏捏指尖。
“楚以乔。”谈泽突然开口。
“嗯,干嘛呀。”楚以乔不要命地又去亲谈泽的下巴,舌尖偷偷伸出来点点舔舔。
谈泽:“等会不许哭。”
楚以乔点点头,很乖巧的样子:“姐姐,我保证不哭。”
第 56 章 第 56 章
最后当然是哭了,楚以乔趴着,抱着枕头偷偷地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甜腻的呻吟声中不时掺杂着几下哭叫般的咳呛,谈泽温柔地吻掉,哄几句,动作不停,于是眼泪继续掉。
因为向谈泽说了“姐姐我保证不哭”,在谈泽看过来的时候,楚以乔甚至还固执地用枕头把眼泪蹭掉,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眼睫毛沾在一起,连眼睛都睁不开。
谈泽真心认为这样的楚以乔要为发生在她们俩身上的事情负责。
如果楚以乔不可怜兮兮地装自己没哭,如果谈泽亲她的时候不张嘴,如果被弄得狠了不小声喊“轻点好不好”,她们完全可以吃上一个热乎的晚饭的。
晚上七点,楚以乔洗完澡,软绵绵地瘫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脸蛋和鼻头到现在还是红的,舒舒服服躺着,一根指头都懒得抬起来。
谈泽把凉透了的晚饭用微波炉热好又端过来,她知道楚以乔作为20出头的年轻人没她表现的那样柔弱,先把米饭盖子掀开,然后冷漠地把饭碗和筷子一起往楚以乔手里塞。
楚以乔看看面前热气腾腾的米饭,又看看谈泽,没说话,但大眼睛已经传递出疑惑。
“……虽然只翘起来几个像素点,但肯定是喜欢的。”
“在专心品尝的时候亲她一口,这样以后吃巧克力芭菲的时候就会想起我。”
“这么好看的美女竟然是我女朋友,嘿嘿,生来就是要挨亲的!”
“很想请姐姐吃一辈子的芭菲。”
“害羞,吃我也行。”
但学校餐厅的甜品太腻了,甜到尽头,只留下酸涩回甘,楚以乔不太喜欢。
她只好时而和朋友闲谈交流,转移注意力。
却看到不远处的人影。第二天周末,从早到晚都约满了客户。
清晨,楚以乔捧着杯咖啡走进时,助理正硬着头皮跟不在一个次元的客户沟通。
“你们就给我弄个贼有个性的,要看起来就酷的。”
“可以再明确一点吗?或者有喜欢的图片吗?”
“没有图片,我不要烂大街的,要独一无二的。符合我的气质一点。”
开店什么样的客户都会碰到,一般都是跟助理先聊,等了解了客户大致想要的风格跟需求以后,再和文身师细谈。
周日的工作室很热闹,有预约的客户,也有不少上门咨询的。
休息日预约的客户几乎都是无缝连接,楚以乔从九点开始工作,一直忙到一点才有时间歇歇。邱蓝这一天也忙得够呛,两人在茶水间里就着咖啡吃几口吐司,凑合一顿午饭。
忙里偷闲聊几句。
“搞不懂你,好好的富二代不做,干嘛自己出来开店。每天累死累活的。我是迫于生计,你图什么?”邱蓝认识楚以乔好几年了,虽然楚以乔不爱提家里的事,日常相处能看出来楚以乔的家境优渥。
“自己开店有什么不好的,”楚以乔喝一口咖啡,苦得很但提神,“自由。”
自由果然要付出代价的。邱蓝看看楚以乔,“最近又瘦了,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楚以乔今天上身穿了件薄毛衣,贴身,黑色确实更显瘦。她听邱蓝这么说,低头看了看,“有吗?我看还好啊。”
“”邱蓝快聊不下去了,“好好好,知道你胸大,知道你肉都长胸上了。”
才吃到一半,又来了个客人,楚以乔把咖啡喝完,就匆匆出去了。
来的是个年轻女孩子,刚出来工作不久,往工作室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今天才下定决心。
偏年轻的客户过来,楚以乔通常会让对方多考虑一段时间,毕竟一时冲动文身,事后又后悔的人不在少数。
女孩想在手臂上纹个图,不算大,三个小时就能弄完。
上色到了一半,女孩盯着楚以乔低垂的侧脸,突然腻歪叫了声:“姐姐。”
“嗯?”楚以乔没抬头。这女孩的年纪其实跟她差不多,偏偏每次都叫她“姐姐”,她也懒得解释,她平时的穿搭风格的确要比同龄人稍显成熟。
女孩说:“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疼得受不了?”楚以乔随口问,她带着口罩,声音有点闷闷的。
“不是。你今天应该挺累吧,要不要休息会儿?”
难得碰到这么体贴的客户,楚以乔简单回答:“没事,不累。”
女孩想了想,换个说法:“我有点疼,还是歇会儿吧。”
楚以乔这才停了下来,在遇到的客户中,这个女孩忍耐力算强的,基本没怎么喊疼叫停。
中场休息。女孩这时悄悄问了句:“听说你喜欢女孩子?”
楚以乔的性取向不是什么秘密,很多客人都知道,她大大方方承认:“嗯。”
“我也是。”
楚以乔只是笑笑。
“那你有女朋友吗?”谈泽闭眼吸了吸气,昨晚发生的,大概是她三十二年来做过的最冲动出格的事。
和一个陌生女人,怎么会?
可昨晚一切就是这么发生了。两个人热吻,开房,再一晚失控。
脑子里一片乱,谈泽没来得及理清心绪,忽而身子僵了僵,身后的人把她抱更紧了,还将脸往她后颈凑去。
谈泽偏头看了眼,对方还在熟睡。这种拥抱让她无所适从,更何况她们连衣服都
她正头疼尴尬时,搭在她腰间的手掌动了动,手指顺腰腹往上游移着,肆无忌惮地一路往上。
“”谈泽在被子里及时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她忍着尴尬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人。
“嗯。”耳边传来一声不满的轻哼。
楚以乔只是哼了下,翻个身继续睡着。
谈泽转头看,她一头长发散乱着,已经卸掉了昨天的浓妆,看着年纪不大,白皙的肩背露出一片,上面的抓痕尤为醒目。
谈泽躲开视线,揉了揉额头,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衣衫散乱掉在地上,房间里都是欢愉后的痕迹。
谈泽悄然下了床,没有惊醒身边熟睡的人,她拾起地上自己的衣物,往浴室走去。
浴室也是一团乱,浴巾就乱糟糟地堆在门口,昨夜那一浴缸氤氲着热气的水早已晾凉。
她尽管神色平静,脸还是微微烫了烫,等目光扫过镜子里的自己时,低头一看,更是被这一身的吻痕惊到了。
从肩到腿,全是深色印记。
就当作没看见一般,她穿上衬衫的速度很快,再简单整理了一下,匆匆离开了酒店房间。
走出酒店,谈泽才发现手机里有三四个未接来电,她点了个回拨,将手机贴到耳边。
那头传来阮忻的声音:“怎么不接电话?”
“静音了,没看见。”
“你睡到现在啊?谈总,你还会睡懒觉呢。”
谈泽没心情闲扯,她和阮忻的关系也用不着客套,“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阮忻:“你什么记性,今天不是说好了一起逛街吃饭?这都快中午了,你人呢?”
谈泽恍然想起还有这出,完全给忘了。昨晚阮忻约她来时光试酒,结果俩人喝到一半,阮忻有事临时走了,说好今天再一起吃饭。
阮忻在电话里报了家餐厅名字,说等她过去。
谈泽应了,不过去之前免不得要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她照旧换了身干练简单的穿搭,站在镜子前照了照,身上的那些斑驳被遮得严严实实,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一切如旧。
昨夜喝得太多,谈泽打车去了餐厅。今日暖阳明媚,稍稍舒缓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心情。
阮忻已经提前到了,靠窗边,妆容最明媚的女人就是她。
谈泽放下包,在她对面落座,“来多久了?”
“还好,没多久。”阮忻边说边打量着对面的人儿,笑问,“你昨晚干什么了,睡到中午?”
谈泽顿了下,声音低了低:“忙了点事。”
“你不是昨天一晚没睡吧,累成这样。”
看来妆容没遮住疲惫,谈泽不动声色,其实她昨晚没有打算在酒店过夜,只是没想到两个女人可以那么久,加上那人又带着蛮不讲理的热情
等她昏睡醒来,已是天亮。
谈泽并不想再回忆昨晚的那场意外,偏偏阮忻一口一个昨晚。她拿起水杯抿了口水喝,宛如无事地岔开话题:“点单吧,有点饿了。”
两人随意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聊。
阮忻想起问:“之前那位没纠缠你吧?”
谈泽会意阮忻指的是谁,她夹着菜淡淡然回答:“没有,一切挺顺利的。”
“那还差不多。”阮忻笑,“恭喜啊,这下解脱了。”
谈泽轻轻一笑,是吧,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老样子,都旅行放松一个多月了,该回来工作了。”
“怎么不多休息一阵,干嘛急着回来上班?不是我说你,工作狂也要有个限度吧。”阮忻挺佩服眼前这位,自己管理着一家公司的商务部门,结果工作之余还有精力帮她打理酒吧。
阮忻当初想开酒吧只是心血来潮,她跟谈泽开玩笑提了下,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做酒吧生意,结果谈泽竟然答应了。
阮忻还意外了一把,以谈泽这么中规中矩的性格,怎么会对开酒吧有兴趣?
反正时光就这么张罗起来的。她们选的那片区地段好,往来的年轻人多,从来不愁客流量。
酒吧的主要运营还是阮忻在负责,谈泽去得不算频繁。
谈泽:“都休息一个多月了,这还不够久?现在手边的事情都积了一堆,公司的项目计划都要因为我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