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闭口都是工作和计划,还是老样子。阮忻听着无聊,“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在哪?”
谈泽听着,“在哪?”
“你就是把所有事情都规划得太好了,什么都有计划,什么都按部就班,也不管自己喜不喜欢,你这样不累么?”
谈泽没回话,或许阮忻说得有道理。
虽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但阮忻和谈泽的性格完全相反,如果说谈泽一路都完美走在“正轨”上,那阮忻就是一路“离经叛道”——年少时就早恋,后来不婚主义,并且不喜欢男人只钟情女人。
谈泽默默吃着,今天胃口还不错,估计太饿了。
阮忻:“你别总是压抑自己,我都担心你。”
谈泽轻松道:“我没压抑自己,你不用担心。”
“你还没压抑自己?”阮忻都看在眼里,替她分析起来,“别的不说,这么多年,你有谈过一段正经恋爱吗?”
谈泽一时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离开工作室,谈泽驱车回家。她目前住的地方,是早几年前购置的一套平层,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边。
站在玄关开了灯,明亮驱散黑暗,迎接她的是熟悉的冷清。比起那些抵触的热情,她更喜欢这种冷清的感觉。
客厅空空荡荡,一个人住一百六十平的房子还是大了些。当初她买下这套房子,主要是看中了落地窗外的风景,临湖,视野足够开阔,位置也刚好合适,离公司和酒吧都不算远。
谈泽将手里的相册放在玄关柜上,目光又落在一旁显眼的木雕上,好运小狗——小狗咧嘴笑得傻乐呵,每次她回来一看到,都觉得屋子里的氛围活泼了几分。
也祝你好运。
她忽然又想起楚以乔那天对她说的这句,她心血来潮用指尖碰了碰小狗的脑袋,就像能沾点好运似的,过后,她勾了下嘴角,嫌自己的行为幼稚好笑。
谈泽什么都习惯了按计划走,连下班后的程序都大同小异,用唱片机放点音乐,再泡个澡放松。有工作要处理就处理一下工作,没工作就随意翻几页书,通常在十一点左右上床睡觉。
阮忻吐槽过她,说长期跟她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怕是要无聊死,生活节奏都一成不变,过得没一点激情。
她总是一笑置之,安安稳稳,平淡一点没什么不好。如果哪天真能够遇上可以一起走下去的人,她想,她应该也会跟对方这么平淡地过着。
谈泽今晚没有翻书,而是翻着楚以乔给她的相册,照片比她想象中多,厚厚的一摞。有那天看过的风景,也有她的单人照,拍了好多好多,弄得像一本写真集。
她正看着照片,手机铃声响了响。
谈泽拿起手机看,是沈方宜打来的,估计是工作上的事。她接通电话,继续盯着手边的照片,“喂?”
“谈泽,我想麻烦你一件私事。”
谈泽垂了垂眸,“什么?”
“这周五我过生日,想在时光订个位,你能帮我留一下吗?”沈方宜说。
“没问题,我跟阮忻说一下,你们几个人?”谈泽随和答应,这在她这倒不是什么私事,毕竟酒吧也有她的份,只是捎句话的事而已。有时候有些工作应酬,她也会定在时光。
沈方宜:“不多,就三四个人,谢了。”
“不客气。”
这件事情说定以后,电话还是没有挂断,谈泽漫不经心地询问:“还有事吗?”
这轻轻的一声弄得沈方宜更不想挂电话了,她清楚谈泽生性清冷,要是谈泽总像个冷脸冰山一样,她也不会惦记这么久,偏偏谈泽的疏离是带着礼貌温和的,尽管她知道这只是对方的个人修养,但还是会令人忍不住肖想。
“你如果有空的话,也可以过来。”沈方宜笑说着,“我们不谈工作,就是朋友间私下喝酒放松一下。”
谈泽听对方这么说,“可能没有时间,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嗯,没关系。”沈方宜很快回答,她也只是试着问一下,预料到了会得到这个回复。
谈泽不全是托词,周五晚上谈家有家宴,她得过去一趟,已经被催了好几次。
阮忻挺心疼谈泽的,谈泽的人生的确很完美,可人活一世,不开心的完美又有什么用呢?再表面风光,不过是给别人看的。人还是任性点更舒服。
“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对感情的事没什么兴趣。”谈泽回答她,脸上依然挂着无所谓的淡笑,“现在更是。”
阮忻叹了叹气,又悠悠道:“你有没有想过,是你没遇上对的人?”
对的人?听到这种说法,谈泽清醒理智:“阮总,你今年都三十三岁了。”
“三十三岁怎么了,三十三岁就不能期待爱情了?”阮忻露出嫌弃的笑,“果然你们这种太现实的人啊就是无趣,不然我早就想掰弯你了。”
谈泽一笑置之。她见得太多了,她们这个年纪不再年轻,婚姻爱情大都和现实利益裹在一起,美好浪漫倒是变得像梦。
这事儿聊不起来,一提及感情生活,谈泽便是一副无欲无求的姿态,阮忻忽然有点儿好奇,她目光扫着谈泽,嘴里的话要说不说的。
谈泽:“怎么了?”
阮忻磨磨蹭蹭的,“好奇一个事。”
“什么事?”
阮忻身体往前倾了倾,凑近后,压低了声音问:“你高/潮过吗?”
问得很直白,不过她们都三十岁了,又不是什么青涩小姑娘。曾经有一次喝酒,她听谈泽提过,说对亲密关系很反感抵触。
就提了一次,但阮忻印象深刻,因为谈泽那天醉着苦笑说,自己似乎不像个正常人。
谈泽默了默。
“从来都没有么?”阮忻追问着,也不是很意外,谈泽这人就差把“性冷淡”三个字挂脸上。
谈泽还是沉默着,心底产生一阵微妙的感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着手边的玻璃杯。要放以前,她肯定面无表情地让阮忻换个话题,但此时她心乱了乱。
昨夜原本暂抛脑后的情景又被勾了上来:
浴室里水汽弥漫,从背后探过来的深拥灼着皮肤,沾满水珠的唇不停落在她耳根和脖颈。
她极力克制着喘/息,伸手撑住玻璃门才站稳。
楚以乔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对,“没。”
女孩眼神变得暧昧了,“嗯,平时没事的时候,我可以跟你联系吗?”
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楚以乔不紧不慢说:“不好意思,我只喜欢比我成熟的姐姐。”
女孩失落至极:“啊,这样啊。”
话题越来越私密了,楚以乔不喜欢工作的时候聊这些,她没等女孩继续说什么,率先起身,“我出去喝杯水,你休息一下。”
走出工作间的时候,楚以乔听到助理晓晨的声音。
“再等半小时就好。”
另一个声音问:“现在能参观一下吗?”
晓晨尴尬解释:“我们文身老师工作的时候不让参观的,也是考虑到客户的隐私。”
客人似乎不满:“那怎么知道你们文身师的技术好不好?”
“这个您放心,我敢跟您保证,上皮以后的图案绝对比效果图更漂亮。”
楚以乔听到小助理有点对付不了难缠的客人,她边摘着口罩边往外走,等走到前台的接待区,她刚想说什么时,话却卡在了喉间。
她愣了神,直直盯着站在门口的人
谈泽看清面前摘下口罩的人后,也怔了怔,然后心间升起莫大的尴尬。她眼神微闪,不过还是极力保持了镇定。
没想到会这么遇上。
这一眼对视,一时间空气里充斥着只有她们才懂的微妙。
难缠的客人正是阮忻,她问楚以乔:“楚老板,不让看是吗?”
楚以乔看一眼阮忻,又看看谈泽。她弯起唇笑:“可以,我跟客户说一下就行。”
或许谈泽信中的内容是真的。
点一杯巧克力芭菲,真能看见那时的人。
谈泽正姿态放松地倚在软椅里,端着咖啡杯,另一只手托腮,自然地笑着,听对面人倾诉。
当初的恋人的确变了很多。
对比从前,如今的谈泽不会莽撞表露自己的心意,而是迂回婉转,夹杂礼貌笑意。
外热内冷,让楚以乔看不清晰。
本是单方面的注视,直到无意间,两人视线接触。
戏剧得像幕哑剧,楚以乔双手交叠,想。
于此同时,谈泽坐在办公室里,沉寂已久的Q/Q邮箱再度弹出新消息。
她点开,收件箱静静躺着一副未读邮件。
“皇家艺术学院20**年度交换生项目”
“以乔,这就是我们之前聊的那个项目,只有一年时间,可以考虑一下,报名表在附件。”
谈泽把邮件关了。
电脑壁纸是Windows默认的蓝色四格,蓝光把谈泽整张脸映得冰冷。
三秒钟后,谈泽重新点开邮箱,勾选那个邮件,毫不犹豫选择删除。
第 57 章 不修
楚以乔抱着那件“杏干兔女郎角色扮演情侣cos服”,偷摸着临时去了一趟公寓。
这公寓就在京大东南门步行街的对面,走600米就能到,是楚以乔高三那年谈泽送她的生日礼物,说是反正一定能考上,晚上不住,平时用来午休和画画也是好的。
楚以乔推开门,公寓套内的面积并不大,一室一厅标准的独居配置,这栋房子装修好后晚上就从来没住过人,楚以乔大一大二时在里面待的时间多,听听歌赶赶作业,获得了对于大学生来说尤为奢侈和珍稀的独处空间。
进大三后没晚课了,公寓也就此闲置,每周有人上门打扫,室内窗明几净,客厅的墙上挂着幅楚以乔大二时画的写生。
楚以乔把门关好,抱着长长扁扁的飞机盒摸到公寓的洗漱间,打开洗衣机的门,把盒子里的布料一股脑倒了进去,没留心让一个小配件掉了出来,偌大的金黄色铃铛咕噜咕噜滚到楚以乔的脚边,发出轻微的、让人羞愤欲死的铃声。
……应该是戴在脖子上的吧?
不管了!楚以乔仓皇捡起来,也扔进了洗衣机。
然后,人傻站在洗衣机前看着按钮发呆,三分钟后,楚以乔按照小红书上的教程一步步操作,洗了人生中第一次衣服。
如果那些布料算衣服的话。
***
“楚老师?”同事叫她,“怎么了?那边是你的熟人吗。”
“不熟。只是我的学生,还有……”楚以乔默了下。
“没什么。”
楚以乔把车停进学校地下,在驾驶座一个人坐了许久。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今天本该去那家琴行放松一下自己的。她会伴着学生们的琴音,在休息区办公。
这也是她每周六的日常。
可是她却像工作日一样准时出门。为了某个不确定的人,去碰不确定的偶遇时间。
电梯里,谈泽问她“周六还上班”的时候,她竟然荒谬地想解释。
最终还是忍下了。
到办公室,有零星几个同事在工作,见到楚以乔,朝她打招呼,礼貌微笑,并不意外她今天来。
她开始批改毕业学生的论文一稿,可效率始终都提不上来。
车库里,谈泽和通话另一头的朋友,都聊了什么?
她听见谈泽笑了,说会赴约,还问那个朋友正不正经。
谈泽讨人喜欢,朋友总是很多,她有很多选择。
或许,她即将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啪嗒。
误触键盘,失手键入一串奇怪的字符。
楚以乔垂眸,指尖悬在键盘上,良久停顿,才逐字逐字删去。
仍旧在嘉平,但那个人已经不是她。
如行尸走肉般完成今日工作,杯子里的茶愈发苦,喝尽了,傍晚的日暮颜色也漫上肩头。
回家时手机忽然嗡鸣,楚以乔整理好东西,到办公室外才接起来。
“小姨?”那边女孩的声音很乖巧,“你下班了吗?妈妈今晚做了好吃的,想请你来做客。”
楚以乔本能压平唇角,眸光垂落,轻嗯一声。
对常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电话,却让她整日的疲惫感有进一步加重的迹象。
“好,会去。”她应下。这雨一连下了几天。
春雨绵绵柔柔的,细腻温和,下着并不恼人。北临气候向来干燥,正好给空气添一分温润,反而舒服。
工作日的白天店里不忙,没有客户预约的时候,楚以乔通常下午才过去,到了晚上,客人陆续就会多起来。
这天晚上十点,楚以乔扎完最后一张图,总算有了歇口气的时间。她懒在沙发上刷着朋友圈,正好刷到一张聚会照片,而定位的地点恰好是“时光”。
点赞狂魔习惯性点了个赞,再随手评论一条:出去玩不叫我?
很快收到回复:赶紧过来,等你。
楚以乔笑了笑,回了个“马上”。又能凑热闹了。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挑了条适合夜场的裙子换上。有时候忙到太晚,她会在工作室这边过夜,所以会常备些换用的衣服。
邱蓝过来找楚以乔时,楚以乔正对着镜子补妆,比工作时浓,很诱很魅。
商量了一下最近店里采购的事,邱蓝问她:“又去酒吧?”
楚以乔低头挑着口红,漫不经心问:“你怎么知道?”
“你最近怎么三天两头往对面酒吧跑?”邱蓝发现楚以乔这些天不对劲,以前楚以乔也爱泡吧,但也没这么勤快,“什么情况?”
楚以乔瞧瞧邱蓝,“发现对面酒吧的老板很漂亮。”
邱蓝无奈笑了下,“不看美女会死啊。”
楚以乔并没说笑,漂亮女人她见过很多,但都没那晚的遇见让她惊艳。这些天她频繁往时光跑,除了放松热闹,的确抱了一丝其他目的
但后来她再也没碰到过对方。
楚以乔在唇上擦好口红,顺便问邱蓝要不要跟她一起去,聚会嘛,人越多越热闹。
连续几天都加班,邱蓝果断拒绝,她着实佩服楚以乔:“你还有精力去浪,我真是服了你了,体力这么好。”
文身是脑力活也是体力活,有时候一扎图大几个小时都不休息,的确累人。
只能说每个人补充能量的方式都不一样,有的人累了就想一个人安静待着,有的人累了就想去热闹的地方放松。楚以乔属于后者。
楚以乔起身换了双细高跟鞋,再对着镜子拨弄着长发,细细欣赏一阵后,回眸给邱蓝抛了个笑脸:“那我先走了。”
邱蓝一看她这架势,今晚指不定又要“祸害”谁。
室外还飘着细雨,吸进鼻腔的空气潮湿。
楚以乔匆匆走进时光,今晚的气氛格外好,几乎座无虚席。
“美女,这儿!”
今晚的裙子有点太衬身材,楚以乔踩着高跟鞋悠哉悠哉穿过人群,硬生生招摇了一路。
“出来喝个酒而已,有必要穿这么火辣吗?”
“这是准备勾引谁呢?”
楚以乔在说笑声中落座,她会喝会玩,在一众朋友之间很吃得开,很快就和大家闹成一片。不过今晚她稍显心不在焉,喝着酒,再时不时四下环顾一番。
不见她。
哪有那么巧。
这时身旁的人问她:“你还约了其他人么?”
楚以乔笑着摇摇头。她分了心,和大家玩小游戏连输了几局,这群人精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催着她喝酒,一杯都不许少。
楚以乔说喝就喝,主打一个爽快。只怪今晚运气太背,她游戏输太多,酒喝得有点儿上头了。
人声鼎沸,顶部灯球滚动着,斑斓光影掠过每一个人的脸庞。dj这时换了适合热舞的曲子,不少人拉着扯着往舞池里跑去。
喝上了头,楚以乔兴致正浓,直嚷嚷着,“走啊,一起去跳舞。”
“浪不动了,要回去了。”
“回去了回去了。”
“我今天也不玩了,下回再约。”
这群人局散了,楚以乔落了单,每次出来喝酒闹腾,到最后总是剩她一个,都习惯了。
这会儿人一往舞池那边聚,卡座这边空了不少。
楚以乔坐在桌前,晕晕沉沉看着别人热闹,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到了夜深氛围自然要火热不少,有两个女人坐在一块儿,聊着聊着,就开始亲亲抱抱,最后索性不说话了,只是腻腻歪歪接吻。
看起来像是对热恋期的小情侣,她托着腮,无意瞥见,眼底的羡慕都要溢出来。
她喜欢来这儿还有一个原因,她发现这家酒吧les含量意外的高。
那对小情侣估计是喝多了,吻着动情了,手也变得不规矩起来,楚以乔没恶趣味,无心窥伺,她转头看向别处,今晚有股没来由的落寞。
一个人坐了片刻,也热闹完了,她起身打算离开。
猛一站起来,眼前泛了泛晕,但起身后,她恍然清醒了几分,离自己不远的斜前方,她如愿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对方也是一个人,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酒瓶和玻璃杯。冷清的神情,与当下灼热的氛围格格不入,尽管斑斓的光影也掠过她脸庞。
安静融在喧闹的暗色中,她更像深夜绽放的白海棠了,尽管无声沉寂,却也勾人心弦。
楚以乔一时都忘了耳旁的喧嚣,她只是望着斜前的方向看。
原来酒吧老板,还有这样的?
清雅,气质如兰。
楚以乔发现自己之前似乎刻板印象了。今晚工作室没平时忙,晚上八点就送走了最后一个客户。闲下来,楚以乔开了罐冰镇汽水,靠在冰箱旁不紧不慢喝着。
邱蓝问她:“晚上有活动吗?”
“没。”
“没约会?你最近还挺消停。”在邱蓝的印象中,但凡有闲暇功夫,楚以乔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外头“招惹”漂亮女人才对。
灌进嘴里的液体气泡太足,楚以乔喝得皱了下眉,差点呛住。
“一起去打本吗?”邱蓝挑挑眉,兴致勃勃说,“顺便介绍一个姐姐给你认识,人超级漂亮有气质。”
“有多漂亮?”楚以乔问着,语气敷衍。
“比之前介绍给你认识的都漂亮,是你最喜欢的类型。不骗你,不去后悔。”
楚以乔懒懒一笑,垂眼走走神。肯定没她漂亮
见楚以乔没什么反应,邱蓝催着问:“你去不去啊?”
楚以乔轻飘飘回答:“不去。”
邱蓝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真的假的,你确定不去?”
楚以乔还是没什么兴趣:“嗯。”
“乔啊,你没出什么毛病吧?”邱蓝傻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放之前,楚以乔这会儿该欢呼雀跃了。她打量着眼前一反往常的人儿,“你最近是有心事么?”
心里是乱糟糟的,总是惦记着惦记到对其他人完全提不起劲。楚以乔揉了揉头发,再看看邱蓝,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她简单解释:“太累了,不想动。”
“你还知道累,累就早点回去休息,少熬夜出去浪。”邱蓝说着,接了一通电话,“马上过来,好啦,知道带奶茶。”
楚以乔一听就知道是邱蓝女朋友打来的,邱蓝脾气也很躁,但在女朋友面前分分钟能乖巧下来。
邱蓝挂断电话,“我先走了,那位在催。”
楚以乔:“知道你要去陪老婆。”
一提到女朋友,邱蓝笑得那叫一个甜,“嗯,是不是很嫉妒我?”
楚以乔捏捏手里的易拉罐,骂骂咧咧笑了声:“快滚。”
邱蓝说真喜欢一个人就会一直心动,楚以乔真有点信她,邱蓝和她女朋友高中就在一起了,到如今都甜甜蜜蜜的。邱蓝还说,她们现在接吻都还会心跳加速。
楚以乔听了嫌她肉麻腻歪,不过承认自己心底是有几分羡慕。
邱蓝先走了。
楚以乔也收到了好几个人的微信,都是约她出去玩的,但她今晚破天荒哪也没去,一整晚都安分待在办公室,趁着有点灵感,多画了几张设计草图。
一大张书桌上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画稿,她在白纸上涂涂画画,随意勾勒几笔,一个女人的侧脸轮廓便跃然纸上,再添上一簇盛开海棠,用笔尖勾着海棠花瓣,一片接一片。
楚以乔盯着画稿,熟悉的眉眼,又画了一张。最近都画好几张了。
夜色越来越深。
楚以乔瞄了眼桌旁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几条未读消息,也画累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看。
阮忻给她发了消息,不过是半小时前了-
[照片]-
今晚酒吧有活动,人多热闹,有空过来玩吗?
楚以乔点开照片。
照片拍的是酒吧现场,氛围火热。但她的注意力聚在了不起眼的角落,无意拍到的,一张模糊而眼熟的脸
十分钟后,楚以乔有些仓促地出现在时光。
今晚是阮忻组的局,叫了不少好友在一起热闹。
“楚以乔,过来。”
听到阮忻嘴里突然叫出这个名字,原本有些昏沉困倦的谈泽,神经仿佛被什么挑了挑。
她望去,果不其然,正是她。
阮忻不拘小节,对楚以乔说:“你随意挑个地方坐,不用客气。”
“来,坐我这边。”阮忻的朋友大部分也很是放得开,酒后说笑,“我最喜欢和美女坐一块儿了。”
面对其他人的盛情邀请,楚以乔笑了笑,自然而然地看向离自己最近的谈泽,“我就坐这儿吧。”
谈泽无奈动动身,留出一片更宽敞的位置。
楚以乔坐下时,看她一眼:“好巧。
谈泽看了眼楚以乔,没言语,转而望向了别处,或许自己想多了她也希望这只是个巧合。
谈泽今晚加完班,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去的,耐不住阮忻叫了她好几次出来放松。
阮忻似乎怕她一个人闷着,这段时间总是约她见面聊天,变着法陪她,尽管没明说,但谈泽心知肚明。
晚上这次聚会挺舒服的,虽然人多,但节奏慢,不起哄不灌酒,大家喝酒聊天听歌都随意,自己怎么舒坦怎么来。
正因为这样,谈泽今晚才多坐了会儿,百无聊赖,安静听其他人聊聊天,也是种解闷消遣的方式。
偏偏这时候
阮忻跟楚以乔很谈得来,热情拉着楚以乔给大家介绍了一圈。楚以乔也很快融入了氛围,大家听说她是文身师后,勾起好奇,新话题又聊开了。
楚以乔跟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但心思还是停在身畔人的身上。
谈泽保持着一贯的沉静,她今晚开了车,没喝酒,开了罐苏打水。
不知是谁提议玩个小游戏活跃一下气氛,不是什么过火没分寸的游戏,转酒瓶,瓶口指谁就回答一个小问题,这样大家都有些参与感。
她们人多,被转到的几率不算大。
谈泽喝了大半罐苏打水之后,才发现瓶口正对着自己。按照游戏规则,由上一个被问问题的人来问她。
问题很纯情小清新,对方问她,会对什么样的人心动。
楚以乔听到这个问题,跟其他人一样,将视线落在谈泽身上。她佯装出一副不经意的姿态,又悄悄聚精会神。
心动?没心动过。连唯一一次心跳加速的感觉还是
谈泽在众目睽睽下安静了片刻,要说没心动过太不合群,她抿唇淡笑一下,中规中矩回答:“成熟的。”
成熟的。
楚以乔听着,默默垂了垂眼。
对方时不时喝口酒,尽管波澜不惊,但还是能看出来心情同样落寞。毕竟在这么欢闹的场合,一丁点的不欢乐都能放大无数倍。
楚以乔准备过去时,却看见有个男人抢在前头过去了。原来有人陪啊。
她眸色骤然暗了暗,继续盯了一会儿。
还是陌生人在搭讪?
今晚好不容易遇上,楚以乔没管太多,迈着微醺的步子走了过去。
从两人的对话来看,她笃定是后者。
她听到男人在那嘘寒问暖,想尽办法套近乎。而另一个人的声音冷若冰霜,带着明显的抵触情绪:
“你别碰我,我会想吐。”
男人:???
楚以乔也愣了下,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拒绝理由。能看出来,她很反感别人的靠近,轻微的肢体接触都抗拒,像有洁癖。
男人没放弃,还在问:“你是不是喝醉了,今晚一个人么?”
“你别碰她。”
楚以乔走近,她扬着脸,一双妩媚的眼睛下,眼神却凌厉有攻击性。
姐姐家离学校不算近,她给家里阿姨打电话,麻烦对方辛苦照顾一下家中老人。
晚餐时间不长,很早就能回去,到时她还来得及照顾李淑平。
女孩的侦查电话没有收到楚以乔逆反的信号,不多时,楚盈传了几张图片过来,菜色齐全,样式精美。
但只是图片,没有只字片语。
楚以乔神色淡淡,便也流程似地回复:
[谢谢姐姐。]
今晚这个觉估计是睡不成了。
蒋菡菡一边检查楚以乔给自己布置的任务进度,一边心惊胆战地回复:[老师晚上好,我在的。]
像往常一样,那边隔了几分钟才跳出新消息。
[可以把今天那位钢琴老师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不是要报告就行。蒋菡菡松了口气,戳戳屏幕,顺手把谈泽卖了。
[美丽禁欲的老板兼我导:谢谢。]
字面上读不出情感波动,蒋菡菡苦思冥想,还是想不通楚老师为什么要问她。
没记错的话,谈泽回国第一天,她们还合撑一把伞。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才对。
什么?
“嗯,我在听呀姐姐,”楚以乔胡乱回应,心思其实根本不在上面。
楚以乔又无师自通自己去夹,可终究是隔靴搔痒,人搂着谈泽亲,主动把谈泽搭在腰上的手往下面带。
“姐姐,一定要现在说吗?”
谈泽好像是松动了,在楚以乔主动来亲她的时候会张嘴回应,可依旧没动作,就这么晾着楚以乔。
楚以乔似乎看到机会,凑上去,咬着谈泽耳垂撒娇:“疼疼好兔子好嘛?乔乔不坏。”
谈泽绷着脸,不想让楚以乔看出她已经都要。
楚以乔搂着谈泽的胳膊去讨好,又去亲谈泽的嘴唇:“求求你了姐姐。”
第 58 章 第 58 章
楚以乔其实是很不擅长oo的,也很不会求饶,话术单一又不会画饼,想来想去只有最直接的“我爱你”和“你真好”。
谈泽原以为自己已经对楚以乔贫瘠的应对技巧有了抗性,但可能是面前黑白交错的视觉冲击太强、楚以乔贴在自己耳边的嘴唇太软,她还是做了细微的让步,把楚以乔的口水重新还给她。
大拇指按压着,双管齐下,让楚以乔坐得更下,仰起下巴急促地喘气,脸蛋和肩颈红成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
“姐姐!嗯啊!喜欢……”
楚以乔简直口不择言,双眼迷离,一口气说了好多。
谈泽赶在楚以乔把自己念的得彻底无底线、无原则前封住了她的唇,在楚以乔傻傻的注视中捡回一丝安全感。
楚以乔干什么都是全情投入,圈着谈泽的腰亲,不顾还在流,把谈泽的小腹弄得黏黏糊糊,谈泽刻意慢下来,给娇气又不懂得节制的楚以乔更多休息的时间。
谈泽把口罩戴回去,默默加快脚步往家赶。“然后……”耳边,蒋菡菡的声音仍在继续,“最抓马的事发生了!”
“我在餐桌上遇到了我导师,救命,她甚至就坐我对面,距离不足一米。”
楚以乔和同事点好了餐。
她似乎要的是巧克力芭菲,清瘦手掌托住长杯,找了个离吧台近的位置坐下。
明明浑身充满拒人于千里之的气息,却在小口小口吃甜品。
这种感觉,就像揭开老干部的搪塞大茶杯,发现里面是珍珠奶茶,还是全糖。
谈泽被自己的想法惹笑,抿唇,克制嘴角弧度。
“还没完,三寸姐姐,你知道陆璇叫我导什么吗?”蒋菡菡控诉着悲惨经历。
“叫小姨!呜呜,当时我人都傻了。”
谈泽笑意烙在唇边,望着蒋菡菡不似作伪的神情,克制几秒,嗓音是捋平滞涩的柔软:
“那还真是巧。”
戏剧果真来源于现实,却逊于现实的巧合。
小姨。偶遇很像故事开端,何况她与楚以乔已经偶遇不止一次。
可惜时隔六年,她与楚以乔都没办法重现从前。这次雨中邂逅更像是上天开的玩笑。
谈泽视线从楚以乔身上收回,打方向盘驶离。
小雨转为骤雨不过几分钟的事。路上堵得厉害,雨声夹杂汽笛声,惹人心烦。
她打开车载广播,准备放点轻音乐听。
但车内却响起傍晚时分的情感电台:
“世界很小也很大,好像一转身,就不知道会遇见谁,也不知道谁会消失。”
“此时此刻的你,正错过着谁,又或者,正遇见谁?开始或结束怎样的一个故事?”
谈泽倚在驾驶座,没有去关广播,也没有作声。
女主持温柔悦耳的声音流进耳朵里,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听后续,只是想起从前,她对楚以乔许下的某个可笑约定。
那时与如今天气相仿,不过是秋天,一个多雨缠绵的晚秋,她开车载楚以乔回家。
她们在一起的第六个月。
当然,现在来看,已经是倒数分手的日子了。
那个深夜,车上放着深夜情感电台,却都是甜甜的恋爱故事投稿,惹得谈泽昏了头,与楚以乔语调甜蜜地设想未来。
她说了很多很多,说到心脏止不住痉挛,麻麻的发着痒。
她说:“日后我教钢琴,你教理科。我比较闲嘛,一下课就去开车接你,好不好?”
楚以乔没有太大的反应。她静静坐在副驾驶,翻看纸质资料备课。
谈泽于是故意去惹她,脸凑到她前面,可怜兮兮地求饶,“下次我不这么张扬了,姐姐,你理理我。”
在楚以乔终于将视线挪到她脸上的时候,她把安全带扯得长长的,贴过去亲对方的脸颊。
她那时想得很简单。楚以乔不喜欢别人看见她们在一起,她就不露面了。
只要人还喜欢自己就好。
只可惜后来,连末尾那点卑微到极点的限定条件都没办法实现。
只不过短暂半个月,冬季如期来临。她与楚以乔短暂却漫长的“恋爱”结束了。
车流终于涌动,如潮水般退却又涌上,车道如同海洋,让人能从静止的记忆中喘口气。
广播依旧在继续,谈泽把温柔女声当作背景音,专心开车。
现在,楚以乔工作顺利,生活美满,已经不需要她接送了。唯一的不足之处是,没有看清后续的路,仍旧寄希望于她身上。
六年前谈泽可能会觉得憧憬,但现在只觉得困扰。
情感电台讲完了一个故事,先抑后扬,结尾竟然是团圆结局。
末尾,电台主播这样说:
“现在有什么想实现的心愿?春天许下,秋天或许会实现。”
谈泽长舒一口气。快要到家了。
可她与楚以乔的故事或许再不会圆满。
那就,之后都不要像今天一样偶遇。
她教的学琴小姑娘,是楚以乔的侄女;礼貌周到的女主人,是女人的姐姐。
难怪那天雨夜,她会在附近碰到楚以乔。
若不是逃得快,她们估计还要在一张桌上吃饭。
谈泽垂眸,有一搭没一搭地把弄杯耳。
是否在酒吧那晚,楚以乔就已经将看不见的、令她困扰的线束在她身上,挣也挣脱不开。
或许还要更早,从她踏进生化楼313的那一刻。
女人抬眼窥见她的那一秒。
“三寸姐姐,你怎么了?”蒋菡菡瞄了一眼她手边,担忧问,“咖啡都洒出来了。”
谈泽回神,不露声色地为自己找补。
“故事太精彩,听入神了,手酸。”
“那,小蒋接下来是不是要在导师的眼皮底下谈恋爱了。默哀一秒,你看看后面?”
她本来是想转移蒋菡菡注意力,好调整自己心情的。
可视线再朝那边望去,她发现,楚以乔已经将甜品放到一旁,手臂于桌前交叠,静静盯着她。
不知看了多久。阮忻这会儿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恰好挡在了两人之间,打破了不清不楚的气氛。
谈泽好像没听到楚以乔的话似的,只是看一眼阮忻,细声催促:“走吧。”
楚以乔欲言又止,眼底只剩一个漂亮冷淡的背影。她显然是在回避,都不想多看自己一眼。
下楼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阮忻瞧见前台柜台上有个摆件,是只憨态可掬的木雕小狗,“怪可爱的。”
谈泽一进来也发现了这个手作木雕,画风幼稚,但做工极其精细,和工作室简约艺术的装潢形成鲜明对比,所以惹眼。
阮忻越看越喜欢,指了指,毫不客气地问:“这个能送我吗?”
“这”前台小姑娘为难,又怕得罪眼前这位大客户,只好暗戳戳看向一旁走来的楚以乔求救。
“这是我们店里的吉祥物,下次阮总来,送一个更可爱的。”楚以乔婉拒了。
倒不是她小气,要是外边买的玩意,客人喜欢想要,送就送了没多大事。但这只木雕是她自己做的,亲手做的东西总是带点特别的意义,不好轻易送人。
“这样啊。”阮忻就随口问一句,并不在意,离开前她还不忘热情同楚以乔摆摆手,“那我们下次再约,来时光找我的话,请你喝酒哦。”
“嗯,我记着了。”楚以乔从善如流,对这种邀请向来不会拒绝。
人走了。
楚以乔瞧见那抹高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不禁在想,下次她还会一起过来吗?
看今天她的反应
应该是不会了。
两人再见面,完完全全装作陌生人,像什么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形,也在楚以乔的意料之中。
毕竟只是一夜情,你情我愿的,睡完“不认账”很正常,又不需要谁对谁负责。
楚以乔盯着门外夜色,闷声咬咬唇,又抱了抱胳膊,外边刮来的晚风带来一点凉意。
忙完下班。
这两天快累得散架,晚间楚以乔一回去,直接瘫倒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维持了好一会儿。
许久她翻了个身,懒懒仰卧在沙发。她从包里找出那条断了的项链,摇摇晃晃,在灯光下闪着亮眼的银色。
她今天本来想物归原主的。
楚以乔盯着手中断裂的项链出了会儿神,物归原主之前,怎么也得先修好吧?
她打开微信的通讯录,平时接触的人多,各行各业的都有,记得也有珠宝行的。
刷开门,叉着腰的楚以乔堵在门前,板着一张小脸,眼睛眯起,质问:“姐姐,你不是把口罩摘了?我都看见了,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听完这话,谈泽心里其实有点不满。
如果楚以乔认为谈泽戴个口罩和棒球帽就没人认得出来的话,那楚以乔眼睛可能真的有点瞎。
“我观察过了,没人。”谈泽搂着楚以乔的肩膀把人往房间带:“太晚了,睡觉。”
“好吧,”楚以乔回复,抬眼看谈泽:“姐姐你洗手了吗?我可以教你,两遍生日快乐歌刚好是30秒……”
睡前,两人又挑了几条床单,楚以乔看中一款小动物印花的,谈泽撑不住撒娇下单了。
但她发誓,绝对不会和楚以乔在这张床单上睡觉。
第 59 章 第 59 章
过了科目一,谈泽给楚以乔报了早九的驾校。
早上,谈泽送楚以乔去驾校,练完车由赵景行去接,再送去学校画画。
这样的日子才持续两天楚以乔就受不了了,早上抱着谈泽的腰喊不想起床、不想学车。
如此这般,催促楚以乔学车的人反而成了谈泽,她怕自己后悔,坚持让楚以乔尽快拿到驾照。
每天晚上,谈泽坐在床上,看着楚以乔为了不早起去学车无所不用其极,献吻和投怀送抱都用上了。
然而第二天,依旧被谈泽无情地从舒服的被窝里拽出来,油门踩到底,被可怜兮兮地扔到驾校。
5月16日,周四早上十点,燕京气温来到29摄氏度。
谈泽开完会,人拿着手机直接出去,秘书跟在她身后把文件收拾好,一行人前进的步伐在走廊处遭到阻碍,不大不小的争执声自不远处传来。
三张办公桌的距离开外,一位职员正被几位助理拦着,她表情激动,举止夸张,脖子上挂着工牌,身上剪裁高级的西装暗示她此前职位并不低,说不定也是某个部门的主管。
赵景行站在旁边,掏出手机已经拨通了楼下保安处的电话。
“举手之劳。对了,那个老师楚老师还认识呢……”
楚盈稍显讶异,望向楚以乔,发觉她动作顿了一下。
但很短暂,像是错觉。
“认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楚以乔喝了口茶水,安静答。
“麻烦她过来一趟,替我谢谢她。”
蒋菡菡噢了一声,总觉得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既然认识,为什么不见个面,叙叙旧呢?
晚上回家,蒋菡菡给谈泽打电话。
转告完楚盈一家的谢意,她有些惴惴不安。
“三寸姐姐,你真没把今天的事告诉我姐吗?”谈泽等待蒋菡菡把通话挂断,收起手机,微笑说了句“抱歉”,解释是朋友家的妹妹。
Sarah示意没关系,喝了口葡萄酒,红棕卷发遮住点缀小雀斑的脸颊。
她酒力不太行,年轻,又是第一次来华国,兴奋得醉醺醺,用蹩脚的华语说:“谈,你的家乡很好。”
谈泽不露声色把酒瓶藏了,弯起嘴角逗她,“那你别走了,陪我在华国住。”
“你的朋友很多,在华国。每个人都是你的宝贝。”Sarah保留对她的海后看法,坚决摇头,“不要。”
虽然谈的确很有魅力,可她安安分分拿工资就满足了。
谈泽笑意盈盈,与她碰杯,水杏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以温柔语气说出真假莫辨的话:
“朋友很多,但女朋友很少。”
“也不是所有人都叫宝贝,最近只有一次。Sarah想知道是谁吗?”
说罢,酌了口果汁,唇边噙着浅浅笑意。
Sarah脸一瞬间烧起来,警惕抱紧自己。
不想知道,她想逃……谈真的很可怕。
时候不早,看着Sarah把高脚杯里的最后一丝酒喝完,谈泽开车送人回去。
乘电梯时,Sarah去按楼层,许是喝得有点多,没站稳,肩膀先倚过去,按到了一排。
“小心,别摔了。”谈泽叹气,拉着人站好,自己去按了十层。平常她们关系虽亲近,但也没见她的小助理这么能喝。
电梯叮叮逐层停留,有些滑稽。
缓缓升至九层,罕见地,竟然有人在外面等。
谈泽揽着Sarah站在角落,没多想什么。直至电梯门开启的一瞬间,她瞥见来者的脸。
楚以乔静静站在外面,动作顿了一秒,甚至更久。
镜片后那双漂亮的墨眸扫过她,还有她身边的醉酒异国女孩,旋即微垂,避开视线。
她缓步走进来,与谈泽隔着很远的距离,什么都没说,仿佛只是深夜同乘电梯的陌生人。
没按楼层,显然她们目的一致,都是十层。
Sarah倚在谈泽肩上,快睡着了。谈泽得以片刻分神。
空气中隐约飘来陌生清淡的香气,她目光无意向那边瞥去,看见女人单薄侧影,修窄腰线,袖口处露出一截清瘦腕骨。
手里依旧提着东西。
谈泽猜测,不会是馄饨。楚以乔知道她三心二意,不会接受以那晚同样的借口接近。
女人不主动打招呼,谈泽也识趣地演好这一场陌生邻居的戏码,擦肩而过时客气地避让,收敛余光。
可分明是来找她的。
这九层十层,只住着她们。
“谈,我今晚睡哪里?”Sarah困倦到睁不开眼,顾不得练习华文了,索性赖在她怀里,用德语问。
谈泽温声回:“住我公寓,已经到家了。”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空气趋于沉寂,不多时,声控灯也灭掉。
谈泽没有回头,把Sarah带进去,安置妥当。知道外面还有人等,秉持着不怠慢人的想法,又推门出去。
果然看见电梯口处的楚以乔。
女人依旧穿着那件遮得严实的深蓝家居裙,但欲盖弥彰,腰线清晰,像笔直的修竹。她身影隐在背光处,静静望着谈泽。
“不会打扰吗?”客气的语气,用清冷声线说出口,便少了些温度。
谈泽知道她话中在指代什么,不澄清,只是语调柔缓地答:“没关系。”
事实上,独自和如今不怎么熟的邻居在这里见面,的确有几分深夜幽会的味道。
“这次也是奶奶要给我东西吗?麻烦楚老师了。”谈泽温声开口,直入主题。
她和楚以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不清手提袋里装了什么,也不想窥探。
楚以乔对上她的双眼,看了一会,试图从中捕捉到情绪波动。
默了默,她失望移开视线,轻声答:“不是。”
谈泽嗯了一声,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弯着眸子笑,像在说“是这样”。
楚以乔知道,谈泽对不亲近的人反倒是最纵容的,从不会故意追问,让对方难堪。
现在,她反倒摸不透谈泽的底线在哪里。
“最近嘉平降温,你手腕有伤,戴上这个。”楚以乔将手提袋的东西递过去,“很薄,不会影响弹琴。”
谈泽看见女人低头,耳边整理妥帖的墨发垂落下来,白日里的冷淡不见踪迹。
仔细挖掘,有一丝收敛起来的心绪不宁。
不敢看自己,是怕被拒绝吗?
接过手提袋,她语气柔和:“谢谢。”
想好日后该怎么客气地把这些人情都还回去后,她体贴问:“楚老师还有事吗?工作辛苦,早点回去休息。”
听出这是隐蔽的告别话术,楚以乔终于肯抬起头看她。
“明天我不需要工作。你也早睡,不要……到太晚。”咬了一下唇,她轻声嘱咐。
谈泽答应了,送女人进电梯。
直到回家,看见倚在客厅沙发上呼呼酣睡的Sarah,她才明白楚以乔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对,女人一直觉得自己爱玩。
从前谈泽急于撇清,但现在觉得误解也是一种好选择。
她打开包装袋,里面是羊绒材质的薄护腕,白灰色,看上去很暖和。试戴一下,尺寸竟分毫不差。
谈泽其实早忘记自己手腕有伤,刚才楚以乔提起时,她先是懵然,随后胸口滞涩起来。
毕竟那实在是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雨天只有小概率会酸痛,很久都没发作过。
但楚以乔竟然还记得。
好像一道伤口悄无声息愈合,留下浅浅疤痕,当时不以为意,事后却泛起密密麻麻的痒。
谈泽旋转手腕,全方位打量。
是手工织的,内侧还绣了两只风格简约的小猫头像。
不丑,但很抽象。
是在……假笑?
谈泽抿住唇,觉得自己被楚以乔隔空取笑了。
只比她大两岁而已,表面端庄冷淡,背地里一点都没有姐姐的样子。
那边背景里有小提琴声,混着嘈杂交谈,谈泽声音含笑,听不出什么端倪,“看你表现,比如,请我吃顿饭什么的。”
“啊……”蒋菡菡哀嚎,“好吧,请你去吃我们学校最贵的三楼西餐,时间你定。”
“好呀,真慷慨。”谈泽依旧是温温软软的声线。
“还有什么事吗,小蒋?我在陪朋友,待会再打过来和你聊。”
意思是现在没空。
她三寸姐姐从来朋友都很多,虽然雨露均沾,但也不能怠慢了那边的人。
蒋菡菡没能探查出口风,泄气地挂断电话。
今晚沈琼驻夜场,不在家,她只好忧心忡忡地洗漱,准备休息。可手机响了,新消息忽然跳出来。
蒋菡菡捧着水杯,漱口水险些撒出来,怀疑明天是周日还是周一。
[美丽禁欲的老板兼我导:菡菡。]
[美丽禁欲的老板兼我导:休息了吗?]
谈泽有很多可以拒绝的借口和想法,但做出的行动至始至终只有一种,她找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轻叹一口气,开始念:
“机动车驾驶人安全文明操作规范,第2部分:小型汽车驾驶,1、范围,本文件规定了机动车驾驶人……”
“姐姐,可以换一个吗?”
“那你去学车。”
“哦,”楚以乔安心闭上眼睛:“那没关系了。”
谈泽轻声念完守则一,床上人的呼吸渐趋平稳,睡着的楚以乔脸上又出现了令谈泽着迷的那种神情,脸上终于有了健康的血色。
谈泽站起来,帮楚以乔把被子稍微往下拽了一点,她看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亲了亲楚以乔的脸蛋。
谈泽希望,楚以乔之后都不要生病,可以和谈泽一起生活,永远永远,不要让她孤独终老。
第 60 章 第 60 章
再睁眼已是下午2点,室外刺眼的阳光透过米黄的窗帘映下一片昏黄,中暑的人不能吹空调,床尾熟悉的小风扇正“呼呼”送着冷风,楚以乔这一觉睡得口干舌燥,抬手,摸到满额头的汗。
似乎是心灵感应,楚以乔起身的下一秒,休息室的门开了,谈泽拿着个扁饭盒和吸管杯走进来,楚以乔喊了一声“姐姐”,声音很轻。
“先喝水,”谈泽把手里的吸管杯递过去,坐在床边观察着楚以乔的脸色,白肤下泛着健康的粉,但眼睛依旧耷拉着,没什么精神:“好点了吗?”
楚以乔手上没力气怕弄掉,双手捧着低头小口喝,闻言缓慢转过头:“好多了。”
谈泽又把手边专门给楚以乔点的寿司递过去:“你要的寿司。”
“谢谢姐姐!”楚以乔心情好,快速低头亲了口谈泽伸到面前的手腕,“吧唧”一身,重而响,偷袭似的。
楚以乔在雨幕里站了一会,雨水淅淅沥沥,经由伞尖滴落,在鞋边溅起涟漪。
她反复怀疑了很久,最终还是确定自己看错了。
或许是一天都在想,所以连过路时的疲惫幻象都是那个人。
但这份揣测在到楚盈家里后却被推翻了。
二楼的钢琴被动过,姐姐的小女儿正兴高采烈地炫耀她今天得到老师表扬,学会了弹《小星星》。
“怎么了?”楚盈难得看见楚以乔去琴房,还静静站在门口,听小孩子尚显稚嫩的琴音。
她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儿,“今天请了位钢琴老师来,是小璇的朋友推荐的,教得很好。”
楚以乔垂眸,轻轻嗯了一声,“的确不错。”
楚盈笑了,“你都没见过她,怎么知道的?饿了吧,来吃饭。”
本来有隔隙的两个人,因为无意间发现的共同话题,还有这顿晚餐,关系拉近了些。
除了蒋菡菡。
她坐立针毡、抓耳挠腮,在陆璇旁边默默扒着饭,吓得快哭了。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贪睡,乖乖跟谈泽回去就好了。谁叫陆璇想要和她一起拼乐高,拼着拼着就睡着了。
突然知道恋爱对象的小姨是自己导师该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雪上加霜,蒋菡菡在饭桌底抽出手机,看见谈泽发过来的“V50封口费”,欲哭无泪。
正不太礼貌地饭桌摸鱼,耳边忽然传来音色清冷的一句呼唤,叫她“菡菡”。
蒋菡菡本能挺直脊背,看向楚以乔。隔日是周日,还能再慵懒一整天。
谈泽摸摸昨晚才飘扬过海的爱琴,背谱子,接着拾起自己喜欢的书看。
她昨天见了太多人,需要时间来恢复精神,索性一上午窝在公寓里,减少说话频次。
走神时放空思绪,盯着窗外潦草筑巢的斑鸠看了许久。
“谈,半个月后安排了归国独奏音乐会,地点在嘉平的中心音乐剧场。”Sarah翻她的日程。
“最近要想想压轴曲目了,虽然是即兴,但对你来说难度应该不大。”
谈泽一一含笑应下。可表面好说话,心思却已不知飘到何处。
吃过午饭,送Sarah去她安排好的住处,一日时间过半。谈泽翻出上午始终没看的手机,逐一查收消息。
有几条新的好友申请,其中,有一条格外显眼。
“护腕上是小猫。仓促缝制,没能绣好,见谅。”
号主的身份昭然若揭。
谈泽倚进驾驶座,内心腾起微妙情绪。
原来昨晚护腕上那两只猫猫头不是楚以乔故意嘲她的么?
楚以乔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一瞬间,她开始怀疑,自己昨晚的所有内心活动全都被对方察觉,甚至后续都被预判。
如同一只炸毛的猫,被一下一下把逆梳的毛顺回来,还勾了勾下巴。
垂眸想了一会,谈泽没通过好友申请。把这条划掉,当做无事发生。
不知道楚以乔是怎么知道她的微信的,但她不希望女人继续靠近。
楚以乔性子矜持冷淡,谈泽不希望对方迁就,变得不像她自己。
下午。依旧空着,便继续去那户人家教小姑娘钢琴。
美其名曰教课,实则为蹭琴。
小孩子悟性高,学得也快,半节课就学完了谈泽准备的东西。
她从包里取出随身带的巧克力糖果,柔声说:“我们小佳真厉害,这是认真学琴的奖励。”
小姑娘哇一声,眼睛里闪着光。
可手里满满一捧糖果,想了半天,竟舍不得吃。
懂事地放到旁边,奶声说:“要留给妈妈和小姨吃,这样她们就会和好。”
谈泽不方便探究私事,也没想从小孩子口中得知什么,眸子弯弯,夸她真乖。
课程结束。女主人依旧送她到门口,欲言又止,“谈老师。”
“您说。”谈泽颔首。
“小佳童言无忌,她小姨最宠她。孩子的话您别放在心上,要是给您带来困扰就不好了。”
她望向谈泽,措辞礼貌有分寸。虽然已是有两个女儿的家庭主妇,可分毫不显年纪,从细节可以看出教养很高。
话中含义是,她不希望谈泽过分深究。
“您多虑了。”谈泽听懂弦外之音,唇角噙起笑。
“小佳很乖,我每次教课都很愉快。下次我多带些糖过来,争取让她分不完。”
女主人也笑,优雅朝她道谢。
走出复式别墅,谈泽觉得呼吸畅快不少。
她很少有这种感受。在国外时向来没有约束,回国后日程也自由,却在刚刚的女人身上察觉到紧绷感。
让她想起幼时身边一张张面具笑脸。
好在谈泽心中不太挂事。困扰的回忆,忘了就行。
今晚天气清澈,无风无雨,月亮于云层里酣睡,光晕微弱柔和,心情也随之舒展。
她开车回家,停在昨夜堵车的路口。
墨菲定律失效,今晚没有遇到楚以乔。
晚上回去构思一下即兴曲,毕竟快要上台。
谈泽并不强求,早早歇下。
她深知睡眠才是灵感的源泉地,梦境是点缀。
偶尔第二天醒来,随手把梦到的旋律剪裁拼贴,就成了一首新旋律。
希望这次也是一样。
又过一天,新一周开启。
蒋菡菡周一没有助教工作,兑现承诺,约谈泽去嘉大请吃饭。
菡菡同学果真慷慨大方,嘉大翻新,食堂三楼西餐厅一看装潢就知道昂贵,可她愣是眼都没眨一下,菜单塞给谈泽让她随意点。
虽然桌底的手微微颤抖,但问就是一句“奖学金发了”。
谈泽看穿蒋菡菡的心思,拿走饭卡,却没刷优等生的钱,在前台点了很多东西,自己把餐费悄悄付了。
“姐姐,去上了两节课,你觉得怎么样?”蒋菡菡问,“我眼光还是挺不错的吧。”
一副小狗求夸的模样。
谈泽知道她在说钢琴课的事,但偏偏想歪解话意,弯起眸子,答:
“不错,长相秀气,也很照顾你。怎么样,追到手了吗?”
“还没。”蒋菡菡失落垂头,果然被拐跑了。
反应过来,她脸颊通红,慌忙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
谈泽抿了口咖啡,歪头,颇为无辜,“原来不是呀,那你要我夸你眼光好。”
蒋菡菡咬了一大口蒜香面包棍平复心情,嘴里塞得鼓鼓,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请谈泽这一顿。
下午两点,不是餐点,周围很空,也不担心旁人会听见。
两人正交谈着,风铃声响起,餐厅门被推开。
两个人走进来,去吧台点餐。
谈泽原本在认真听蒋菡菡倾诉,但思绪有一瞬间的跑神。
视线楚弋,落在那两个人身上。
手指原本勾着咖啡杯耳,却一不小心脱力,撞击瓷托盘,发出细不可查的滞涩音。
吧台前,楚以乔正在点餐。她身上依旧是低调色系,气质寡淡疏离,墨发低低挽起,侧颜精致隽秀。
身旁的那一位大概是同事。
或许她们下午空闲,便相约来这里坐坐。
楚老师从没这么叫过她,听上去还挺心动的,不过更多是惊吓。
楚以乔看上去已经吃完了,用餐巾纸点点唇角,视线扫过面前显然距离过近的两个女孩,没有过多表示。
她挽起一抹笑意,许是在家里,整个人都柔和许多,“谢谢你推荐那位钢琴老师来。”
蒋菡菡愣了几秒,察觉到女人的好心情,也笑了。
洗完碗后,三人又一起在客厅的地上铺好桌游,一旁的电视上放着最新下线的恐怖电影,楚以乔不仅看得恍惚,玩得也恍惚,总时不时翻手机。
要不是贝彤偷偷帮楚以乔把投出的骰子翻到6,她的飞机到现在还没能出去。
心不在焉玩了两局飞行棋,一局大富翁后,时间来到晚上十点半。
贝彤这间公寓和楚以乔学校边的那个公寓布局差不多,只有一间卧室,另外一间是书房,里面叠满了比人高的哲学大部头。
三人虽说之前口嗨要通宵玩,但也没有想睡非要熬的道理,在楚以乔连续打了第四个哈欠后,贝彤肘了肘严元京,后者立马起身,去厨房推了张折叠的单人床出来。
贝彤叉着腰也站起来:“楚以乔,你要睡沙发还是书房?”
楚以乔意识回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也站起来,突然开口:“不了,谢谢你,我回家。”
贝彤皱起眉,她是知道楚以乔此前的情况的:“你家里不是没人吗?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的,”转眼间,楚以乔已经走到玄关处开始穿鞋,她抬头朝贝彤笑笑:“可以睡。”
严元京这个时候也走出来了,没多做挽留,拿上电瓶车钥匙也走到玄关:“我送你回家,当谢门票了,贝彤绝对带我去。”
贝彤一把扯上外套,骂骂咧咧也走过来:“神经病啊,这么晚了还开电瓶车,打车啊!”
同一时间,谈泽刚结束饭局,一身酒气坐在去酒店的车上,她拿出手机,看到代表楚以乔的小黄点正朝两人家的方向移动。
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