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衾点头,往陈宇身后的客厅看去:“好,老板娘呢?”
陈宇:“刚才好像从后门走了。”
盛衾:“可我在网上只交了押金啊,还没付房钱呢?”
陈宇:“阿辞交了吧,没事,他有钱,让他交。”
“我也有钱。”盛衾一字一句道。
陈宇笑了:“行行行,你们在这炫富呢?”
盛衾叹口气抱着小猫抬脚往里走,她可不想欠他什么,反正钱都是有数的,一会转给他就是了。
在客厅扫视一圈后,盛衾问:“我行李箱呢?”
陈宇轻声回应:“在楼上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楼上应该有两个房间。
盛衾看向旁边的丁欢说:“小欢,你和我住楼上吧。”
秦任尴尬地指了指上面:“刚才……歧哥好像已经上去了。”
盛衾:“……。”
收拾完行李后盛衾趁着自己还有力气赶忙洗了个澡。
等一切都打理完,整个人累瘫在床上。
她隔壁就是宴椁歧的房间,要不然当面问问他付了多少钱?然后在表示一下感谢,毕竟是她注意力都在猫身上迫使人家垫付了房费。
仅仅一秒,盛衾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她这个时候要是过去估计某人又得借题发挥,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故意创造机会接近他。
盛衾索性直接问了房东具体的费用,然后把钱转给宴椁歧,配文。
“刚才麻烦你垫付了房费,实在是不好意思。”
消息发出去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很快便入睡。
直到隔天晚上的这个时间,盛衾睡不着爬起来在院子里喂猫时,微信提示转账被退回。
什么情况?
等小猫吃完罐头,盛衾将它抱起准备去客厅找水喝。
她手指即将碰到门的时候,门开了。
有些突然,两个人都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宴椁歧穿了件短款棕色的飞行员夹克,头上戴着同色系冷帽将本身就优越的头身比更加优化,突出他宽肩窄腰长腿的完美身材。
这种时候盛衾居然想到这人买衣服应该不用顾忌其他的,毕竟披个麻袋都好看,只顾忌长短就好了,行李多这件事这样看来倒是挺合理的。
丁欢说的对,像只花孔雀。
什么东西?她怎么会想到这里?
宴椁歧往前迈了一步随手将门关上。
盛衾终于想起来正事,轻声说:“昨天麻烦你帮我垫付房费,钱我给你转过去了,你应该是忘记收退回来了,一会我再转一次,你别忘记收。”
他垂眸,安静听着指尖蹭了蹭小猫的脸颊淡淡嗯了声。
这么晚了穿成这样应该是有事,盛衾随口问了句:“要出去吗?”
宴椁歧掀了下眼皮,大手轻盖住猫头揉了揉动作慵懒又随性,唇角勾起:“怎么?需要跟你报备吗?”
盛衾:“?”
她就不该嘴欠,随口问句也能被扣上帽子。
“你抱一下。”盛衾将怀里的小猫递过去,她想趁现在把钱给他发过去然后亲眼看着他接收,不然他又忘记收她就一直惦记这个事。
宴椁歧伸手自然接过,问:“你给她洗澡了?”
盛衾低头看手机轻嗯了声,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他慢斯条理地揉着小猫的脑袋,暧昧地吐出几个字:“跟你身上的味道很像。”
她指尖停顿在手机屏幕上两秒,紧张地吞了下口水,没回应。
两秒后。
“钱我给你转过去了,你现在接收一下。”
说完,她伸手将小猫抱回自己怀里。
宴椁歧抬脚要离开,似乎并没有要配合她打开手机接收转账的意思。
她站在原地看向他的背影,不自觉喘了口粗气。
这个人真是随时随地都能挑起她的情绪,两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偏偏不让你如愿。
宴椁歧散漫地勾起唇角,回头,对上她满是哀怨的眼神,像是来了兴致,问:“必须现在收?”
“问我干嘛?”盛衾来了气,“我刚才就说让你收啊,收个钱还要别人……。”
见她来了脾气,宴椁歧不怒反笑从兜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挪动,又说了句。
“我下周回来。”
盛衾没应声,转身开门进了屋,抱着小猫走到厨房接好水后将小盘子放到地上。
小猫伸出粉色的舌头舔水舔的不亦乐乎,她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日期。
下周回来,今天是周一,那最早也得过了这周。
跟她有什么关系?
盛衾将亮着的屏幕关上,没几秒,又自动亮起。
裘琳琳发来的视频通话。
“你那边都是黑天了吧,我以为你不会接呢。”
盛衾睡觉质量一向不是很好,醒了便很难入睡,手机通常情况下都是静音。
“我没睡着,喂猫呢。”
裘琳琳:“猫?”
“嗯。”盛衾将屏幕转了过去对准小猫,“这边的流浪猫应该是被遗弃的。”
“阿衾,说到猫……。”裘琳琳满脸愧疚,“当初是我不好……。”
盛衾温和笑着晃了下头:“跟你没关系,你又不喜欢拒绝也是正常的,应该怪我自己是我害了它。”
裘琳琳:“不说这些伤心的事情了,你给这猫起名字了吗?”
盛衾淡淡道:“没有,我打算快离开这边的时候给它找个新家,让它新主人给它起名字比较好。”
“我这两天超级忙,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了。”裘琳琳转移话题吐苦水,“你去沙漠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拍点视频,我也想去,他们说沙漠的星星超级美。”
盛衾:“好,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啊?”
“不说了,有人叫我了。”裘琳琳火急火燎道,“别忘了给我拍星星和沙漠。”
不等盛衾应声电话已经挂断。
——
连续一周几人都不停穿梭在沙漠的风沙里。
沙漠戈壁的天气比旷野更加难以琢磨,能遇到龙卷风的概率也降低很多。
昼夜温差极大,又容易迷失方向,几次半夜归来无一幸免几人全部感冒,幸好没有到发烧那么严重的地步。
“阿嚏!”秦任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之后从桌子上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在这么下去龙卷风没追到,我折腾死在这了。”
“不光是身体。”丁欢举着个镜子,鼻音很重,“你们看看我这脸,又红又痒,又干又油的。从这点你就能看出来,美这个东西跟保养无关,主要是基因够硬,你看衾姐那皮肤这么折腾还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没天理。”
陈宇和盛衾一前一后端着汤面走过来。
盛衾轻声说:“快喝点热乎的吧,一会我们都在吃点药。”
陈宇附和道:“这药真是一点没白买,买完就给你用上。”
“我感觉要是歧哥在,他就不能生病,毕竟他身材那么好。”秦任说起来满脸羡慕。
陈宇笑了:“身材好跟生病有什么关系啊?不过他也快回来了,应该是明天上午下飞机,估计下午就到了。”
丁欢:“虽然歧哥平时不太爱搭理人,但突然缺了个人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呢。”
秦任点头:“嗯……毕竟是大帅哥在旁边看着都养眼。”
盛衾沉默没说话,点了手机屏幕看了眼。
周一,还真准时。
第19章 下雪 何其有幸
第二天,盛衾观测到沙漠中心区域可能有出现沙尘暴和龙卷风的概率。
几人顶着生着病的身体再次出发。
已经是九月中旬,国内北方的很多地区应该已经步入秋天。
身处沙漠,完全感受不到四季的变化,白天温度最高可达50°C左右,晚上又可以将至零下4°C或者是7°C~12°C之间。
刚坐上车准备出发,丁欢坐在副驾上连续打了几个哈欠。
陈宇随口问:“昨晚没睡好?”
丁欢情绪不高地嗯了声:“鼻子一直不通气,根本就睡不着。好像一直到三四点了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盛衾比较担心秦任的身体状况,毕竟他不久前刚刚发过一次高烧。
“秦任,你感觉怎么样?”
秦任脑袋靠着紧闭的车窗回应:“没事啊。”
刚刚出门时盛衾给每个人测了体温,都正常,但看着秦任现在萎靡不振的样子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体温计递给他。
“测下体温。”
秦任接过体温计应声:“好。”
几分钟后,秦任将测好的体温计递给盛衾。
她接过,垂眸看了眼,比起刚刚,温度已经有所升高,车内还开着冷风空调,正在考虑是吃药还是去医院打针的时候,房东打来电话。
撂下电话后,盛衾皱着眉轻声道:“陈宇哥先回家吧,小猫好像生病了。”
丁欢声量提高了几度:“生病了?刚才出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盛衾轻叹气,沉默着摇了摇头。
陈宇瞄了眼盛衾的状况,安慰道:“别担心,咱们回去接上猫马上去医院。”
盛衾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澜:“好,等下我自己去宠物医院吧,你们带着秦任去医院打个针,他还是有点发烧我怕会越来越严重。”
丁欢点头:“好。”
去医院的路上。
奄奄一息的小猫躺在盛衾的腿上,时不时身体还抽搐一下。
丁欢不忍心看将头转了过去:“我说他们怎么把小猫遗弃了呢,可能是之前就发现有病了,不愿意治就扔这了。”
盛衾低着头看小猫眼眶不自觉红了一圈,指尖在它脑袋上轻轻磨蹭,她做梦也没想到同样的场景她居然还会经历一次。
十四岁那年冬天,寒风刺骨的冷,飘散在空气中是带有冷冽味道的。
练完钢琴回家的路上,在一堆垃圾里面,盛衾找出了在纸箱中发着微弱声音的小猫,它通体是黑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带着点绿色的瞳仁。
盛衾蹲下身子注视了会,没有犹豫将它从纸箱里抱起,用自己的外衣包裹在怀里。
鼻子被冻僵,呼吸间的气息和冷空气对冲变成了白气,昏黄的路灯下,少女的身影在胡同中不停穿梭,越走越远。
滕宫十三号。
盛衾进门时徐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小姐,您怀里抱着什么呢?”
“哦。”盛衾伸手将小猫头上被盖住的衣物挪开,“小猫。”
徐妈一脸为难,劝说道:“小姐,您还是不要碰这些外面不干净的生物,都是细菌,生病了怎么办?”
盛衾没反驳拿起小姐的架子,这个家里要是说起来,也就徐妈对她还算上心。
“我知道的,只是它在这么冷的天活不下去,所以就抱回来了。”
“应该叫司机接送的小姐,自己走冬天又黑又冷不方便。”说到这徐妈叹口气,还是接过她抱在怀里的小猫:“小姐,我给您到了杯热牛奶在桌子上晾着,喝完快点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好。”盛衾乖巧地点了下头,往前走两步后又停下,回过头问,“那……我这猫呢?”
“放心吧。”徐妈笑了,“这猫我先帮您处理喂点吃的,等会给您送到楼上去。”
盛衾弯起唇,像是又想起什么,伸手将毛衣外套宽大的连帽从自己脑袋上扯下,问“他们……。”
徐妈心领神会:“老爷最近没什么消息,少爷和夫人应该还需要一周左右才会回来。”
得到确切的消息后,盛衾才放下心,转身往前走:“好的。”
洗完澡,正在吹头发时,门口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盛衾放下吹风机,小跑过去开门。徐妈抱着处理好干净的小猫出现在门口。
她接过徐妈怀里的小猫,见徐妈迟迟不肯离去,没关门抬脚往里走,温吞道。
“徐妈,进来坐。”
小姑娘是徐妈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就没见过比盛衾更漂亮懂事的小孩,这一年多的经历看在眼里也是心疼。
“小姐,还是听话,以后去哪都叫司机车接车送比较方便,之前是夏季天黑的晚又不冷,现在是冬天了光靠走还是不行的。”
盛衾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侧低着头看腿上的小猫,白皙如玉的指尖在它肚皮上反复抚摸。
“算了,我都习惯了,反正我除了学校就是去上钢琴课。这两个地方都不算远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说到这,盛衾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声:“不然,哥哥看到了又要念叨的。”
她声音明明平淡的没有浮动,徐妈听到耳朵里却酸了鼻子,小心提醒。
“小姐,这猫还是尽量在……。”
盛衾眉眼弯弯看向徐妈,轻嗯了声:“我会尽量在他们回来之前托付给别人的。”
她太了解那个哥哥的脾性,能容得下她已经是逼不得已。这猫,他肯定容不下的,到时候又会找各种各样的茬来恶心她。
徐妈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小姐脾气和性子太过于温和才会如此,但细细琢磨就会发现,不是的,就算盛朗没有出现,这个家对于小姐来说也不过如此。只不过现在所有的一切得到了显化和变本加厉。
“徐妈。”盛衾察觉到她的情绪,轻声道,“你说,我算不算是很幸运了,长这么大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比起那些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何其有幸。”
她的小姐,竟然是如此比较的,当年她还小,老夫人还活着的时候是那般疼爱她,特意取名一个衾字,希望她夜夜好梦,如今……。
徐妈视线平和地落在盛衾身上,说:“小姐是有广阔胸怀的人,以后,也会见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
盛衾不善交际,除了几个从小就认识的玩伴以外她没什么朋友,温洐猫毛过敏,裘琳琳又不喜欢小动物,剩下的几个都在休假出国玩,不在国内。
以前公立学校的同学都是普通家庭,家里管的严,除了学习几乎不让孩子碰其他东西,盛衾也不愿麻烦他们。
最后逼得盛衾不得不在网上发布领养的信息,可惜联系她收养的人依旧寥寥无几,还都是些看着就不靠谱的人,一周过去了领养的人还是没有眉目。
晚上回家时,主客厅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徐妈看到她的身影,提醒道:“小姐,夫人和少爷回来了。刚才夫人还在说猫的事情,不过确实掉毛掉的厉害,有些不卫生。”
盛衾缓步走过去,温和道:“妈,哥哥,你们回来了。”
刘琴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抬眼看她:“阿衾啊!你是从哪里抱回来的野猫,就敢往家里放。”
“我会把门锁好的,不让它出来,您放心。”盛衾早已料到是这样的情况,平静应对。
盛朗像是很不服气,瞪了盛衾一眼:“这是把门锁上的事吗?那黑猫一看就带着厄运的,你想把祸事都转移到家里是吗?”
盛衾虽然早就知道盛朗对她的敌对不会有一刻的松懈,只要一有机会他必然会跟她锱铢必较,但没想到如此荒唐。没忍住,低头冷笑了声。
这一举动自然被盛朗用放大镜给发现了,喊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盛衾面无表情从两人前身走过,“我马上就会把它送走,哥哥就不用操心了。”
回到房间后,盛衾就拜托了裘琳琳先寄养在她那里一段时间,等找到真正适合领养的人在送走。
谁知道,厄运总比新生来的更快。
隔天晚上放学回家时外面下起了雪,盛衾跟钢琴老师请了一天假,想快点把猫给裘琳琳送过去,尽管两家住在同一个小区。
回到家后,盛衾在房间里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猫的身影,楼下,盛朗和刘琴正在主餐厅用餐,完全无视她忙碌寻找的身影。
盛衾心里越来越不安,红了眼,发疯般游荡在别墅的每个区域。
最后是家里的佣人看不下去告诉她是盛朗所为。
她能想到他用猫来找她的茬,没想到他连一个弱小的生命都不放过。
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这个突然回来的哥哥对她厌恶至极处处刁难。
“盛朗,我的猫呢?”
盛衾站在餐桌前,直视他,泛红的眼眶里噙满泪水却没流出来,声音平静又冷像是深海不见天日的海水。
“你这孩子,干嘛叫你哥哥大名啊,多没礼貌。”刘琴在一旁不痛不痒地接上一句,“不就是一只猫吗?你跟猫就那么亲,需要这样质问你的亲哥哥?”
盛衾只觉得疲惫不堪,沉默着没应声。
几秒后,餐厅陷入沉寂。
盛朗低着头叉子在水果盘里叉来叉去。细碎的声响钻进盛衾的耳朵里,疼的呼吸不了,心尖仿佛都滴着血。
“我问你话呢!”
她大喊道,几乎用尽了身体的力气,餐台忙碌的佣人以及主餐厅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了下。
平时她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少,现在这副模样自然是让人不免吃惊。
就连,刘琴和盛朗都吓了一跳。
第20章 下雪 一只猫而已
不过盛朗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抬手将刀叉扔在桌子上,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妹妹,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呢?不过是一只猫而已啊。丢了就丢了,你哥哥我丢了那么多年也不见你这么伤心啊。”
盛衾紧盯着他,那种根本喘息不了,深压着肺部的感觉强烈到她全程靠一口气吊着才没有倒下。
泪水从眼睛里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盛衾突然笑了,无可奈何道。
“是我把你弄丢的吗?我当时不过两岁,你想让我怎么伤心?”
当初是刘琴带着年幼的盛朗出去玩,没看住,最终被人贩子拐走。
一听这话,刘琴率先站出来反驳:“阿衾,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哥呢?他好不容易回家,你为什么处处跟他过不去呢,不就是只猫吗?”
盛衾将脸转向别处,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闪着璀璨灯光的琉璃灯,像是她的处境,华而不实,空有其表。
半晌,才喃喃道:“不过是一只猫,不过是一个女儿……。”
盛朗不屑地“切”了一声:“你做了十多年的盛家大小姐,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给谁看?”
这话,听到盛衾耳朵里已经变得不刺耳了,像是一块光滑的鹅卵石被打磨的更加丝滑,只剩她,被囚禁在精心打造的笼子里,就算真的疯了,也只会被人说身在福中不知福,演戏给他人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墙上挂着上个世纪的钟,停在半点,响了。
盛衾疏离清泠的眸子深陷着,空洞无神,透着一股麻木绝望之色。
片刻后,又倏然地笑了出来,眼泪也跟着流出。
算了,她都不要了。
没必要在忍让后退,用尽全部的力气去迎合一个表面假象的和谐。
盛衾抬脚走向餐台处,水壶里滚烫的热水刚倒进去不久,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拎起走向身后的两人。
盛朗咽了咽口水,警惕看她:“你疯了吗?”
“盛衾,别拿这么危险的东西对着你哥哥啊!”刘琴急地站了起来,却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我再问你一遍,我的猫呢?”盛衾拎着水壶悬于盛朗身侧,面无表情,就连声音都平静的出奇。
盛朗根本就不信,他这个妹妹会做出多么激进的事情,话里话外还在刺激她。
“猫?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个黑猫不吉利,被我打了一顿,扔外面去了。”
盛衾似乎早就料到结果,只问:“扔哪了?”
“不记得了,开着车随便扔的。”盛朗端起旁边的酒杯喝了口,完全没当回事。
下一秒,水壶倾斜,滚烫的热水顺着盛朗的大腿滴落在地面上。
“啊!”即使隔着裤子,盛朗还是发出尖叫声,猛地站起身,喊道,“盛衾,你是不是疯了!”
刘琴也慌乱地走到盛衾身边,一脸不可置信:“阿衾,你在干什么?”
盛衾轻撩眼皮,盯他,再次一字一句问道:“猫在哪?”
盛朗碍于面子还想继续嘴硬,却被盛衾手里即将倾斜的水壶吓到。
“在……在你去钢琴课路上的垃圾桶旁边,具体是哪个垃圾桶记不清了。”
她今天特意没有去上钢琴课就是为了把猫早点送走,结果造化弄人,偏偏它被丢在了那里,这个世界可真是荒谬。
盛衾抬腿往门口走,拎在手中的水壶被松开,滚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和四溅的水花。
北里的十一月份刺骨的冷,暴露在外的皮肤被寒风摧残变得僵硬红肿,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在昏暗的路灯下尤为明显,宛如千万只向死而生的飞蛾扑向火焰。
盛衾穿着单薄的冬季校服,在寒风中打着冷颤,黑色柔顺的发丝半扎着散落在肩上,雪花落在发顶无端增添了几分执拗和破碎。
她也忘记那天在雪地上走了多久,只记得找到小猫的时候,它浑身是伤,冻得僵硬,了无生机。
如同第一次见到它那般,盛衾将它小心翼翼地抱起,用外衣将它僵硬的身体包裹住搂在怀里,失魂落魄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挪动步伐。
回滕宫的路程过半,徐妈打着伞来接应挡住了片刻的风雪。
“小姐。”
徐妈目光落在她怀里一瞬,红了眼,又挪开。
盛衾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的气血,气若游丝:“徐妈,是我害了它,我不该把它带回去的。”
“小姐……。”徐妈想说点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无声叹了口气,问,“这猫……。”
“外面冰天雪地的,我总不能把它扔在外面不管了。”盛衾抿了抿泛白的唇,淡淡道,“我明天去给它买块墓地,安葬好,希望它下辈子平安顺遂。”
思虑片刻,徐妈最后还是开口说:“小姐,北里的墓地不便宜,钱我先帮您垫着。”
“不用。”盛衾轻声说,“那些撑面子的珠宝首饰我也用不到,卖掉一些就够了。”
“夫人……。”徐妈提醒道。
盛衾笑了声,抬眼间皆是疲乏:“无所谓了,就算她在不喜欢我又能怎样,反正他们也不会赶我走的。”
滕宫十三号。
别墅里面灯火通明透过窗户,温馨又和煦。
盛衾走进屋内,盛朗和刘琴显然已经吃完饭,在主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喝热茶。
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情搭理他们,干脆无视,从两人身边走过。
“阿衾,跟你哥哥道歉!”
刘琴的语气义正言辞,仿佛她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过错方。
原本盛衾已经累到不想再说一个字,可这句话,不知道触碰到了她的哪条神经。
“道歉?”盛衾转过身,缓步走到两人面前,“盛朗,最应该道歉的人是你。”
盛朗伸手指向自己,不可思议道:“我道歉?你今天吃错药了?”
是啊,自从盛朗回到这个家,只要有一点不顺心,盛衾都会主动退让道歉,他应该已经习惯了那个任他打压蹂躏的妹妹,叫他道歉,怎么可能。
“阿衾?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刘琴一字一句都是对她的失望和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的亲生哥哥呢?”
说完,刘琴起身指着盛朗的腿,像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你看看,你把你哥哥的腿都弄伤了,红了一大片。有哪个富家小姐会像你这般不懂礼数的,对着自己的亲哥哥都如此。”
从前,她只觉得自己的母亲对盛朗抱有愧疚所以偏心于他。
她能理解,可现在,她才明白,才看清,眼前这个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是多么的不可理喻,愚昧无知。
“可是我的猫又做错什么了?”
盛衾泛白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十四岁的小女孩在此刻只想求到母亲的一丝公正,可是没有,她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倒向了另外一边。
“一只猫而已啊!”刘琴皱着眉,似乎对盛衾的无理取闹很不满意,“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一只猫而已……。”盛衾抬眼死盯着她,倔强问道,“那今天他要是把我杀了呢?也只是死了个人而已是吗?”
听到这话,刘琴像是气坏了,冲上前想要打盛衾被徐妈拦下。
“太太,老夫人在天有灵不会让您这巴掌落在小姐身上的。您要是实在气得慌,打我吧。”
徐妈搬出盛家祖母,刘琴不得已也熄了火,但嘴上的指责没停。
“你怎么能这么咒你哥哥呢?”
盛衾转身准备往楼上走,在这里跟他们多浪费一秒都感到不值。
盛朗的声音从身后传出。
“你还没道歉呢?”
盛衾没回头,淡淡问道:“你想看看小猫的尸体吗?”
——
“衾姐。”秦任吃惊的声音传入盛衾的耳膜,“你没事吧。”
盛衾稍稍仰起下巴,抿唇笑,指尖拂过自己脸上的泪滴:“没事。”
“别担心,我家之前养过猫,应该能救活的。”丁欢有些慌乱,“衾姐,别伤心了。”
“真没事,年纪大了有点感性。”盛衾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嘱咐道,“小欢,等会你们去医院别忘了再买点其他的药品,和日常那些护理的东西。”
丁欢点头:“放心吧。”
“阿衾,等会我跟你去宠物医院吧。”陈宇看着她有些不放心。
盛衾晃了下头:“不用,宠物医院那边人少,不用排队,我在外面等着就行。”
“好。”陈宇点头,“那你自己在那边,有什么事打电话。”
盛衾:“嗯。”
宠物医院。
小猫被放到医生桌子上观察。
刚刚在车上还偶尔抽动一下的身体,此刻已经一动不动了。
医生:“舌头发紫,瞳孔扩散,情况很严重,我们马上进行手术,麻烦您在外面稍微等一下。”
盛衾看着小猫被抱进手术室,有些恍惚,曾经那个雪天的夜里有一个生命彻底离开了她,如今类似的局面再次上演。
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她想起小黑猫离开之后,每次看到别的小猫,盛衾就会想如果那天她没有擅自做主把它带回滕宫,也许它碰到其他的好心人就能活下去,如果她不犹豫不决选择领养的人早一点把它送走,就算过的差一点,也还是活着的。
想到这,那股巨大的无力感纷纷涌上来,将人仅剩的理智,忍耐,通通摧毁打碎。
她双手撑在座椅两侧,低着头,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了下来,寒意不知不觉遍布了全身,像是回到那晚雪夜,是刺骨的冷冰和无助,眼角的泪无声流淌地在脸颊,顺着下巴,滴落到清晰锁骨上。
下一刻。
盛衾隐约感觉到身前的视线被挡住,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盛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