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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老爷也来了,有他帮衬着,主子别担心。”南枝说,张氏有几个哥哥,其中最小那个脑子灵光,前些年中举,也是有一番前程在手的。

“备些东西,等回宫之后,你出去一趟,把这些礼带给他们,问好家中近况,不得有一丝错漏,包括张家与赵家的。”李安宁神情一肃,交代道:“再有大房那一家,以及那房出嫁的几位姑娘,你也给我一五一十探清楚,别让她们借我的名头去生事。”

她怕有人看不清形式,乱用她的名儿,闯出祸端来,还是她自个遭殃。

“诶,奴婢知道了。”南枝说。

借着出宫的机会,她也得想办法与福州的家人联系一下,送几封信出去,起码得知道各自的近况。

在行宫的日子不算得趣,妃嫔少,又无甚打发时光的法子,除了凉爽舒适,这儿比宫里差了不少。

“主子,淑妃娘娘请你去看戏。”翠竹进来汇报,“隔壁康贵人也去了。”

“知道了。”

一到地儿才知道,熙贵妃与德妃都不在,其他妃嫔,包括华贵嫔都在,给淑妃一个面子呢。

台上正唱着戏,李安宁坐下,看华贵嫔与康贵人说话。

“这戏可好不好?来行宫这么久,本宫听了几回戏,早有些腻味了。”淑妃最喜张扬,像甚么看戏、赏花等等的宴席,她办得最多。

“自然是极好的。”容贵嫔不咸不淡讲了一句,这儿又没有投靠淑妃的人,谁会迫不及待地出来捧她的话呢?

一场看戏没有大波澜,便过去了。

第76章 第七十七章 出宫,李家九月……

,一行人回宫了。

在长春宫安置后,江美人就上门了,她是个好事儿的,已经打听到这一趟出行,王宝林却没有跟回来。

其中必定有事,这不,她赶忙就来问李安宁。

“昨儿才听闻回来的人中有一位贞贵人,还以为是谁晋升了,没想到是你。”江美人说,先前她还同沈才人说呢,这无缘无故,怎么跑出来一位贞贵人?

是愉美人晋升了?可没道理换封号。还是有新人得陛下垂青,越了几级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可也不可能。

后面才知道,林贵人求着陛下改了封号,换了一个寓意很好的“贞”字。

“陛下当真疼爱你。”江美人羡慕极了,按理说,有了封号之后很少更改的,容易惹皇帝不悦,可贞贵人开了这个口,陛下又答应了,足以可见盛宠。

“先坐,橙云,上茶上点心。”李安宁懒懒散散地吩咐,又看向微笑着的沈才人,“看你脸色好了不少,身子没有事了?”

沈才人体弱多病,一直以来药不离口,加上不得宠,位份低,平日里没有好饭好菜,待遇也差,心情不舒畅,恶性循环,病一直好不了。

“静贵嫔与沈嫔为嫔妾请了太医看着,又换了几剂药吃,一切都好。”自静贵嫔暂管事宜后,对沈才人上心不少。

“那就好。”李安宁与沈才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给两人说一些行宫的事情,她们则给她说一说宫中的大事小情。

为了问王宝林的事,江美人率先说起宫中的不平静,“听闻沈嫔动了次胎气,孩子差点没保住。”

“这是怎么了?”

“说是宫女没伺候好,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在桌角,这才惊动。静贵嫔只把人扣着,说等陛下与太后娘娘回来再行处置。”江美人说,她当时也借口探望去瞧了沈嫔,见她只能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还有燕贵嫔,整日练歌练舞,你是不在宫里所以不知道,她夜夜高歌,扰得人不安静。”江美人一脸烦躁,本来燕贵嫔只是擅长歌曲,可为了争宠,练舞也练起来了。

“现在就是歌舞不落,往后还不定甚么样子,别是一边跳舞一边写字。”江美人厌烦。

“竟有这样的事。”李安宁面上一片诧异,实际她早知道了。

“对了,王宝林怎么没有回来,我看你们少了两个人,一个王宝林,一个愉美人,那愉美人直接送回了储秀宫,我见都没见一面,少见得很。”江美人打探。

王宝林被囚禁在行宫,此生不得再回,这件事李安宁是不会说给二人听的,“我也不大清楚,说是她惹了陛下动怒,不许她回来。”

“果真?”江美人语气带了满满的惊疑,这得犯了甚么错才能永远不能回宫?

可贞贵人神色淡淡,显然不想多说,她便不说她,转而谈起愉美人,“听说愉美人小产了?”

跟去的宫女太监那么多,只要皇帝没有下令封口,他们一回来便暗自传了。

“是,她自个也不知道。”

“哦。”江美人有想法,愉美人没了孩子,偏偏王宝林不能回来,会不会与她有关?

“奴婢是沧澜馆沈嫔身边的宫女,沈嫔请沈才人到沧澜馆坐一坐。”

李安宁与江美人同时看向沈才人,江美人还推了推她,“快些去吧,别让沈嫔等久了。”

“这是第一回麽?从前沈嫔与沈才人好似不大熟悉,怎么今日特意招她去?”李安宁疑惑地问道,一走两个月,有许多事情都不了解。

“自你们去了行宫,沈嫔慢慢地就把沈才人找到了身边说话,有时还留她吃饭。沈才人倒是个不喜出门的性格,可沈嫔位份比她高不说,又是她的姊妹,不好拒绝,这便去了。”江美人解释,她也摸不准沈嫔想做甚,要说这两个人很亲近,可自入宫起,沈嫔与沈才人一直无甚走动,请安时也不过略聊两句,但等主子们都去了行宫,忽的,沈嫔就对沈才人热络起来。

真是奇怪!

李安宁点了点头,她记得,两人关系越来越近,到后面沈嫔甚至帮沈才人得宠。

送走江美人后,李安宁又去给静贵嫔请安,静贵嫔面色柔和,“你才刚回宫,何必急着来,歇息好了再说也行。”贞贵人给她传了三次信,让她知道三公主的近况,所以对贞贵人,她也不再是虚假的关心。

“娘娘厚爱,只是规矩还是要有的。”李安宁陪着静贵嫔聊了几句,静贵嫔思念三公主,李安宁又累了,故而请安很快结束。

*

九月二十六,南枝出宫。

李老爷一家住在城北,这一片都是有些底蕴的人家,十分清净,就是有马车来往,上下的人也是有涵养的。

南枝下马车时,张氏身边的婢女红豆上前搀扶,“南枝姑娘小心脚下。”

从前她与南枝可以称姊妹,可现在麽,得恭恭敬敬着,毕竟人家背后站着贞贵人。

“奴婢见过老爷,夫人。”南枝略行了礼,被一群人迎进了家门。她走得慢,细细看了,宅子不大不小,雅致得很,“这是几进的院子?不瞒老爷与夫人,主子对于家里一切都好奇,嘱咐我问个清楚。”

李老爷是男子,离着南枝比较远,站在南枝身侧的张氏回了她的话,“三进的,得知要到京城,后院女眷散出去一批,公子们出去闯荡,姑娘们又准备着出嫁,所以院子勉强够住。”

居大不易。实际上在寸土寸金的京都,买下三进院子也费了张氏不少的心思,加上张家又给了助力,这才让一大家子人定居。

“奴婢看着主子们精气神都很好,回去与贵人一说,她准高兴。”

“诶。”张氏斟酌着词语,也不敢对南枝太过随意,她掌家时日长,可是很明白耳旁风的威力,“南枝姑娘还不知道,咱们家二姑娘不日就要出嫁了,三姑娘也刚定下人家,府中办着事儿。”

“哦?”南枝视线右移,不远处的正是二姑娘,她长得不甚出彩,脸庞宽大,下巴有些方,遗传自她的生母。

感觉到南枝目光,二姑娘慌慌低头,显然不想被她记上。

“奴婢都有点不大认得二姑娘了,二姑娘变得沉稳许多,出众不少。”南枝夸赞道,从前李安宁与二姑娘一直势如水火,哪里后面二姑娘安分下来,可与李安宁总是不对付,见了面要刺几句,背后还要骂一番。

现在形势变换,二姑娘也不敢再给脸子瞧了。

“是呢,我经常给二姑娘说,她与宫里的贵人是姊妹,得相互为对方着想,不得有任何不恭敬的行为,不然传到我耳朵里,就要叫老爷用家法处置了。”张氏肃了肃语气,显然不是在说假话敷衍南枝。

张氏一直都知道姑娘们之间的斗争,先前大姑娘还在家,没有成为妃嫔时,她就偏袒她,更何况如今大姑娘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她就更看重了。

甚至把二姑娘身边伺候的奴婢找过去训了很久,命令她们不能带坏二姑娘。

大姑娘的事是家里最重要的事,她时常给李老爷说,把他说得都不耐烦了。

“南枝姑娘这边走

,咱们走一圈?这样回去,你也有话与贞贵人说。”张氏在前边带路,一一给南枝介绍。

南枝不自觉惊讶,一路看过来,府中丫鬟小厮皆有不同,脸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更精干了。

张氏是个聪明人,见南枝眼神在下人身上扫视,便解释道:“被我敲打过很多回,还有,当初从福州来京城,遣散了一批不作为的奴仆,跟来的都是已经历练过一遍的。”

那些仗着主家威风就三两下抖搂起来的奴仆,被她打一顿撵走,肃清了风气。

“各处都不错,这样主子肯定放心。”南枝绕了一圈,把里里外外都看遍了,这才跟着他们去花厅坐下。

“南枝姑娘,你也知道我们虽然收了几封信,可对于贵人的事儿,我们还是不了解,能不能问你几句?若是犯忌讳、不方便,那就当我没问过。”张氏真心实意地说道,言语中很是小心。

“自然是可以,来之前主子也与奴婢吩咐过,家里要是问起事儿,奴婢选着回答。”南枝提了醒。

“诶,我们都明白规矩。”张氏说,她问的都是一些生活方面的事,譬如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主位和不和善。这些他们先前不知道,信中不提,只会报平安。

“当时我们在福州还没有回来,只以为小主还是美人,后头到了这儿,老爷出去打听,只说成贵人了,我们高兴得很。再后来又听说封号改了,这里头可是有甚么内容?”

不独张氏疑惑,其他人也是等着南枝解答。

“是主子觉得林这个字会与其他人撞了,来日妃嫔越来越多,再多了一个林贵人,她也不愿意,所以央着陛下选了另外一个封号。”南枝轻描淡写,可李老爷与张氏却明白,若不是得宠,陛下怎么可能管这种事,还答应了?

“极好极好。”捻着胡须的李老爷说,女儿有将来,他也沾光不是?

接下来又连着问了好些,无外乎都是宫中谁最得圣心,贞贵人有没有与其他妃嫔交好。

“贵人可有动静?”张氏询问,这也是重点了,甭管在哪儿,都要尽快怀个身子才稳妥,日后才有倚仗。

看她就是了,因着自个不能生育,所以拖到二十出头才成婚,又嫁给了子嗣繁茂的李老爷,给一众公子姑娘们当继母。

不然谁肯娶一个不能生育的正妻?

要说出嫁之前瞒着,那必然不可能。等到夫家反应过来,只怕不是成亲家而是成仇家了。

“这种事得看天意,主子便是急,也急不来的。陛下政务繁忙,一个月才到后宫几回,主子有时一个多月也见不着陛下一次。”南枝状似叹息,张氏也点头,可不是,怀孩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真要心想事成,后宫多得是皇子了。

问完了家里宫里的事,南枝又问到了大房,“不知他们如何了?”

“可不好,那个浑人被下大牢之后,又牵扯出许多事情,证据确凿,官兵把女眷们都抓起来了,也已经押回京都,我打探了两回,又送了一些衣物进去,听狱卒说,憔悴得很,有两位未嫁的姑娘自裁。后边下了判决,他斩首,家中男丁流放岭南,至于女眷们,没入雀楼,当官妓。”李老爷脸色沉下来,虽然害怕被大房牵连,可他不是没有人情味,去看过两次,大嫂披头散发,恍若一个疯子,俨然被折磨得不轻。

至于其他的姨娘通房们,想寻死,又不能够。

“那牢狱里真是可怕,蛇虫鼠蚁都有,狱卒们也不好说话,动辄打骂她们。”李老爷说,便是男子也扛不住,何况是身娇肉贵的女子?

张氏啐他,“南枝姑娘跟前,别说这些晦气话。”她余光觑了觑南枝,笑了笑替李老爷遮掩,“姑娘别生气,他这个人就是直来直往,没个体面。”

这是怕那些内容吓到南枝。

“不碍事,奴婢也是见过风雨的。”南枝说,张氏能说,可她不能顺势应,这个度要把握好。

“之后呢?”她又问。

李老爷看了张氏一眼,得了同意才继续说道:“还未成婚的那两个约着上吊了,第二天才发现的,把其他女眷吓个半死。”

都是金贵养着的女儿,突然遭难,难为她们有此决心。

“这般,也好过去当官妓。”张氏叹了一句,要真的进了那等地方,比死了还难受。

官妓是不能赎身的,一辈子老死在那儿。

她们两个果决,可其他享受过半辈子荣华富贵的姨娘们可就不同了,进雀楼也不想死。

“其他出嫁的姑娘家还好麽?”

“不好,家里顷刻之间倒了,她们没了支持,日子肯定不好过。”甚至有两个还私底下与她联系,说她们那家想要休妻,只不过不能立即办,嫌传出去不好听。

再后来,见着她们家大姑娘很是有几分宠爱,这个念头才慢慢熄灭。

“赵家呢?老爷们与夫人们可还好?”话锋一转,南枝问到了赵家。

张氏愣了愣,看向李老爷,“赵家不怎么同我接触,这一点还是问老爷比较好。”

李老爷咳嗽一声,心知妻子这是怨上了。

赵家不喜张氏,所以屡次避开她,与李老爷还有大公子接触,所以张氏恼他们。

第77章 第七十八章 二皇子夭折(四千营养液加更)……

下了礼品,在李家呆了一下午,后面她要出去逛逛,张氏本想陪着她,可她婉拒了,“陈小娘子在不在?让她跟我去就行了,京城大大户多,咱们低调点。”

于是便成了陈小娘子陪同,其他几个嬷嬷保护。

“这几个月以来,你们日子可好不好?不过才一年不到,我看你像换了一个人,圆润不少。”南枝看向身侧的陈小娘子,从前她相貌平平,而且脸颊无肉,现在胖乎,神态也富贵。

“托主子的福,咱们都好过不少。”陈小娘子说,“我也成家了,三个月前,嫁给了管事,这辈子有了着落。”

大姑娘进宫,原本在她院里伺候的奴婢的地位全部跟着有了提升,像她姐姐陈大娘子,去了大厨房当副管事,又像秋扇与翠平,两人被调入府中,当威风凛凛的管事娘子。

这一切,以往怎么敢想?

许久不见,陈小娘子与南枝生疏了,加上南枝身份改变,更是让她不敢多言,两人只是随意逛了逛就回了李府。

出门之前,南枝交代张氏准备一些药粉,她想法子带入宫里,这种事让她做也可以,只是时间紧,难保不会教人看见。

让张氏经手就就不同了,她管家多年,又是个稳重有成数的,从库房里一开箱子拿出来就是了,也不用她在外头跑来跑去搜集,安全很多。

南枝把药粉藏好,对张氏说道:“主子挂念您,说不知来日还有没有见面之时,只盼着有那一日,你们还能说说话。”

“会有的,会有的。”张氏内心触动,连连点头,“路上小心着些,别着急了。”

待把南枝送出门,李老爷便说道:“看你,妇道人家,她不过说两句,你就哭了?”

张氏擦了擦眼泪,埋怨道:“你懂甚么,大姑娘我打小带大的,亲生的一般,怎么疼爱都不为过,她如今一去极少再能相见,你还不许我哭一哭?偏你冷心冷肺,一点儿也不心疼女儿,待有来日,我在她面前说上一说,你就知道滋味。”

“你你你,我不过一句戏言,你就秃噜这些,也罢,我不与你说。”李老爷向来说不过张氏,主动避开了。

张氏“哼”了一声,“分明是不敢与我争嘴。”她虽然骂李老爷,可心里也明白,要再见谈何容易。

“快去烧香拜佛,还有方才南枝姑娘拿来的送子菩萨,给我拿出来供着,我日日为宫中贵人烧香,保佑她早日有孕。”张氏说,妃嫔有孕七个月,家里女眷能入宫陪伴一个月,她盼着与李安宁见面。

*

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宫,路过御膳房时,南枝就看见金桂探头探脑,还向她招手

,“姐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南枝生了疑虑。

“今日我去送膳,橙云告诉我的,所以我就在这儿等你。”金桂聪明,“我想帮姐姐提东西,就怕姐姐不给机会。”

他是御膳房的太监,只有管事能使唤,南枝自然不可能让他帮着提东西。可他这样说了,总是叫人熨帖。

“不必,先说说你有甚么事?”南枝问,金桂向来不会做无用功,想必他有重要的事。

“姐姐,你今日不在,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金桂压低声音,“储秀宫的二皇子夭折了。”

南枝一惊,语气严肃,问他,“你可知内情?怎的这般突然?”

“我今儿正巧去储秀宫送膳,才预备离开,忽的见里头宫女急匆匆跑出去,她许是昏了头,没发现我的身份,以为我是储秀宫的奴才,吩咐我去太医院请给小儿看病的太医,还急急忙忙地说,二皇子喘不过气。”金桂回忆,“既然是主子命令,我肯定老老实实听话,便去了。后头回到储秀宫,太医入内看诊,我没走,怕那个姐姐又找我。”

“直到半个时辰后,里头传出坏消息,陛下震怒,处罚了储秀宫的宫女太监,又训斥了淑妃。”

南枝讶然,二皇子患有哮喘,身子虽然一向不大好,可怎么一日之内就没了?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会不会有人下手?

二皇子一死,谁最得利?毫无疑问是德妃与大皇子!其二便是其他怀有身孕的妃嫔。

“这可真是大事儿,谢你告诉我了,先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南枝与金桂分开,回到长春宫,李安宁还没睡,是橙云在服侍。

去行宫时,南枝与李安宁商量过,留下橙云看家,把翠竹与莲叶带去了。

橙云这个人,不机灵,但做事勤勉,李安宁也说可以培养一下。

“你先下去吧。”李安宁对橙云说。

“诶。”橙云用剪子拨弄了一下烛火,“太晚了,暗一些不伤眼。”这才行了礼退下。

“橙云行事更周到了。”南枝暗自点头,她把门关上,与李安宁详细说了李家的事。

“这就好,这就好。”李安宁一连重复两次,家里稳住了,她在宫里也能好过不少,不用总是担惊受怕。

“几位出嫁的姑娘们,倒还要借您的势。”南枝说得是其他几房的姑娘,与李安宁是堂姊妹,自然能沾光。

“这一点你得跟家里提一提,别仗我的名义做事。”李安宁目光凌厉,断不能让人毁了她的前程。

“说了的。”南枝让李安宁宽心,“方才金桂同我说……”

“这个我还没有听说,按理说动静闹得大,哪里能遮掩住?”李安宁乍然听闻,不由得坐直,“可信麽?”

她记得二皇子一直活得好好的,半分问题都没有。

“金桂自然不敢说谎,只是宫里风平浪静,应当是陛下下了封口令,所以没有传出来。只不过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丧礼总归要作的。”南枝的话很有道理。

“是了,只不过二皇子没了,往后许多事情就不一样了。”李安宁思索,只余下大皇子一个男孩,岂不是德妃占尽便宜?

“可惜我能力还是弱了些,要是消息再灵通对就好了。”李安宁皱眉,她也想往各宫安插探子,可也知道,以她目前身份,唯实不能让人效忠。

一没地位二没资金,怎么让人投靠?

“奴婢已经很努力了,一个金桂便很不容易,要想在储秀宫有我们的人,却也难。”南枝解释,真当淑妃是个摆设?

“也罢,如此看来,金桂在御膳房也是有门道的,他四处走动,正能获得咱们未知的消息。”李安宁想了想,嘱咐道:“往后就由你去领膳,与金桂的关系亲自打理妥当,别让他们几个沾手。”

“我省得。”南枝不会交出人脉,相反,她还要从中拓宽,譬如金桂相识那个周厨子。

翌日,储秀宫传来哭丧的声音,动静很大。

长春宫的妃嫔都聚集在正殿,江美人好事儿,迫不及待地问静贵嫔,“娘娘,嫔妾隐隐约约听见了周嫔的嗓音,可是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是储秀宫二皇子,夭折了。”静贵嫔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二皇子才刚会说话,谁能想得到?

江美人先前没得知这个消息,一脸的吃惊,“怎么会?可是发生了甚么大事?”

“听说是哮喘复发,几位太医轮番救治也没有太大的效果。”静贵嫔身为一宫主位,消息显然要比其他人灵敏。

“唉。”江美人摇摇头,“只怕周嫔要伤心许久。”她喜好交友,尤其是与失宠妃嫔,周嫔就是其中之一。

二皇子是周嫔所生,诞下皇子的那日,她就晋封为嫔,只可惜与贵嫔仅有一步之遥,不能亲自抚养二皇子,所以二皇子就抱给了主位淑妃养着。

“待过些日子,嫔妾去瞧瞧周嫔。”江美人说,她记得周嫔是个老实性子,屡次说能住在储秀宫隔三差五看见二皇子就很好。

“应该的,西青,等会儿你带些东西去看看周嫔。”静贵嫔这么做也没错,二皇子是淑妃暂时养着,但是没有记在她名下,很明显,淑妃想要亲自生一个呢。

*

储秀宫。

周嫔被几个宫女拉着,双手不住地在空中抓挠,想触碰到那小小的棺椁,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凄厉的呼喊声,“孩子,我的孩子……”

“主子,您歇歇吧。”宫女们都是淑妃的人,几个人用力竟也拉不动周嫔。

“还不快些把周嫔带回去,让太医开一副安神药,让她安静睡一觉。”淑妃脸色黑沉沉,头疼得很。

二皇子没了,她也不想的,可恨昨儿陛下问她二皇子为何会吸入过多的花粉,她却给不出回答。

本来惹了陛下怀疑与失望她就很烦恼,偏偏周嫔不识眼色,在这里哭闹。

“娘娘,太后娘娘下旨,周嫔孕育皇嗣有功,晋升为贵嫔,着内务府挑选封号。”石榴凑在淑妃身边,宣旨的人还没到,但她提前得知,故而紧张地来给主子回禀。

“这甚么意思?补偿?还是警告?”淑妃皱眉,心里有些不安。

若单纯是补偿周嫔,那还好说。可如果是警告,那就是连太后都觉得,二皇子的死与她有关系。

想到这里,淑妃不禁暗自叫苦,她虽然不待见二皇子,可还是下令一切供应按最好的,尤其是她有宫权,底下人不敢阳奉阴违,所以二皇子吃穿住行样样拔尖。

“本宫可是惹了一个大麻烦。”淑妃气冲冲地坐下,“二皇子的死,本宫也不想的,何况本宫压根儿没有讨到甚麽好的,德妃不是更站便宜?”

“娘娘,方才夏公公去了延禧宫,传陛下的命令,让大皇子迁出延禧宫,去延庆殿居住。”小太监说。

淑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陛下不止怀疑本宫,连德妃也疑上了。”不然不会让大皇子单独住着,这是隔开德妃的控制。

“可这事,真是她做的麽?”石榴疑惑,在宫里沉浮几年,她也明白做事不能太高调,如若真的是德妃使计,她得利的同时也要受到怀疑,“而且她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力,犯不着冒险吧?”

“难说。”淑妃冷笑,“有二皇子一天,大皇子就不是独苗,一旦有机会,她不可能不心动。再说,她先前经营过三年,焉知没有在延禧宫安插人手。”她一直防着熙贵妃与德妃插人进来,也去了好些个,可难保还有一些隐藏深处的探子没被挖出来。

当益处多于坏处时,德妃定会肯冒风险下手。

“怎么样?他们招了没有?”

石榴回她,“奴婢去慎刑司看过了,都挨了打,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陆陆续续吐了好些东西出来,受贿这些都是小事,还有作对食的。后头奴婢再看了一会儿,听说二皇子的乳母自尽了,想必就是她。”

“这么说来,的确有

人在指使她?”淑妃恨得咬牙切齿,“哪怕证明了此事与本宫不相干,可在陛下与太后眼中,只怕都怀疑本宫的态度与能力了。”

她脑子里想了许多,熙贵妃,德妃,还有谁有机会有可能动手?

*

“主子,奴婢看见沈才人又出去了。”南枝说,她捧着一碟子甜瓜,“御膳房刚刚送来的,主子尝尝。”

“怕是又去找沈嫔,这是开始拉拢投靠了?”李安宁琢磨着,到底是同一个姓,人家相互支持。

“这样也有好处,平日里多个人聊天,出了事也能与人商议。”南枝也觉得联盟这个法子很不错,但也得小心会不会被捅一刀。

长春宫很安静,静贵嫔总是出门,江美人又是个耐不住的,在宫里晃悠几下就去找其他妃嫔,故而宫里有个动静很轻易就能听见。

“主子,陈公公正往这边来呢。”莲叶兴冲冲地回来说,满脸笑意,“只怕是陛下要召主子侍寝。”

“我不是让你们别在宫门口张望麽?平白惹了人注意。”李安宁却是没有直接夸赞她,“你胆敢不听话?”

“主子。”莲叶抬头,不甘心。她到底想要出头,有些冒失。

“莲叶,主子的话在理,你是贞贵人身边的人,一举一动代表着主子,可不好随意有举动。”南枝上前拉着她,把她带出了东侧殿。

莲叶一心侍奉二主,也不会真心实意替李安宁考虑。

她们早就说好的,李安宁拿出主子的派头压着底下人,南枝则是以温和态度打入宫女太监当中,让他们不抵触。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只李安宁不可严肃太过,南枝也不能没有脾气,都得把握好一个度。

第78章 第七十九章 万岁节南枝……

莲叶刚出来,瞧见陈云海进来,他还向南枝打招呼,“南枝。”

“陈公公。”在陈云海没有表明来路之前,南枝也没有过多热络地请他去喝茶。

是不是到东侧殿的,还不清楚呢。

陈云海往西侧殿瞧了瞧,对南枝说道:“先不说了,我到沈才人那儿。”

南枝看着陈云海走向对面,与沈才人的宫女灵儿说了两句,随后就见灵儿先是懵了一会儿,紧接着欣喜若狂,急急忙忙进殿内,再出来时,手上抱着衣物。

这副场景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南枝便警告莲叶,“看见了麽,别一看陛下跟前的红人到长春宫就以为是来找主子的,别的妃嫔不能侍寝?你管好自个,要是给主子得罪了他人,就把你送回内务府。”莲叶不老实,一天不敲打敲打她都按捺不住心思。

莲叶恐惧着呢,南枝又缓和了语气,一紧一放,“但我也知道,你是好心,可做事要看情况,明白了麽?”

“出门在外,你就代表了贞贵人,代表着长春宫,别四处惹事,到时候不好收场。”

“刚是我的错,我明白的。”莲叶认错倒是快,脸上也没有不满,只是等南枝走后,她就忿忿不平。

“主子,她与我说,德妃遭了训斥,如今正求见太后娘娘。还有,储秀宫的周嫔,要晋封为贵嫔,封号还没拟。”翠竹说,她相好虽然时不时给些信儿,但都不是甚重要的事。

这回也是一样,不过是或早或晚都会知道的事情。李安宁摆摆手,让翠竹下去了。

“陛下让沈才人侍寝,估摸着沈才人也要起来了,该是靠着沈嫔的。”南枝轻声说道,先前沈才人不闻不问,陛下向来不重视,只怕已经忽视了,可被沈嫔邀去几次后,忽的就有了机会,这里头要是没有联系,傻子都不信。

“奴婢在想,沈嫔这会儿就想要培养自己的人了?”

李安宁沉吟,“她麽,容貌与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冷,可谁叫她姓沈呢,又是太后的侄女,有些事她不得不做,哪怕她不想,太后也不会答应。”

沈嫔不与其他妃嫔往来,太后可不会答应,毕竟她能护得住沈嫔一时却护不住一世,有些事情该做还得做。

“按照这样看来,只怕日后沈嫔位份低不了。”南枝对于这些关窍门儿清。

“那是肯定的,低了,太后也不肯。我估计,最差也是妃位,只不过这样一来,位置都占满了。”李安宁蹙眉,容贵嫔与沈嫔自是不用说,一个家世背景深厚,一个有太后撑腰,这两位最差也是妃位。

四个妃位占满了,以她目前的身份,至多只能争一争贵嫔的位置。

华贵嫔,静贵嫔,燕贵嫔,周嫔不久也会晋封,一共六个贵嫔的位子便去了四个。

谁都盯着剩下的两个,李安宁想要出彩,不容易。

“也不知明年能不能达成所愿。”李安宁说,“最迟后年,我就得当上贵嫔,不然大后年又是选秀,万一又来两个家世高的,那我甚么都得不到。”

“那咱们只能想一想法子了,万岁节快到了,主子不若也拿个才艺出来,讨陛下欢心?”南枝提议,总得露脸不是?

“歌舞都不缺了,弹古筝?或是吹箫?”李安宁摸着下巴斟酌,“我不想与她们撞了,难免让陛下觉得不新鲜。”

“奴婢打听到安贵人这两个月来都一直练古筝,她技艺不错,咱们还是吹箫吧,配身好看亮眼的衣裙。”南枝想了想,“反正奴婢没听说有谁在练箫。”

“那就这个,我记得不是还有一匹软烟罗?拿出来制一身花样好的衣裳,万岁节那日我穿。”

“诶。”

翌日,橙云陪着李安宁去永寿宫请安,南枝则是去御膳房领膳,这还不止,小厨房她也去了。

“是南枝姑娘,快坐快坐。”高管事招呼,拍了拍小太监的头,“没点眼力劲儿,给姑娘搬个凳子,让她干站着麽?”

“是。”小太监很是殷勤,南枝对他笑了笑,“多谢。”礼多人不怪。

她视线往正在炒菜的齐大厨身上看,隐约猜到了甚么,问高管事,“可是给沈才人做菜?”先前齐大厨一直很闲,除了给贞贵人做菜,其他两位妃嫔他是不管的,故而只要南枝一来,他就过来搭关系。

今儿倒是例外了。

“是呢,方才沈才人身边的灵儿来了,说沈才人想吃个清淡的菜色,有锅气的,问齐大厨能不能做。”高管事解释,他只做辣菜,所以清淡菜都是齐大厨经手。

“哦,好像还是第一回吧?”

“对于你来说是第一回,对咱们来说是第五回了,有时候静贵嫔娘娘会让我们给江美人与沈才人做两道菜,又或是沈才人实在熬不住了,嘴里没味儿,才使银钱给我们换菜吃。”高管事说。

这也正常,小厨房说给主位设的,加上江美人与沈才人不得宠,他们也不会主动孝敬。

但贞贵人却不同,入宫就得宠到现在,他们时常孝敬一二,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菜好了麽?”灵儿来取菜,看见南枝,到她身边套近乎,“今日没跟着贞贵人去请安?往日都是你跟去的。”

“总得让她们历练历练,不能我时时刻刻看着,再说了,我待在宫里,也要帮主子处理事儿。”南枝一边解释一边想,看来侍寝的威力真是大,不只是小厨房变了,灵儿也变得大胆。

“是麽。”见齐大厨递菜,灵儿便不多说,拿着篮子回了西侧殿,邀功道:“主子吃这个,比大厨房的菜色好多了。”

灵儿目光左移,桌上有六道菜,荤素汤都有,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主子都多久没吃过这样的菜色了?

沈才人慢慢吃着,她胃口不大,很快吃了一部分,指了指剩下的,“这些你们吃了吧。”

“主子再吃一些吧,您太瘦了,陛下会心疼的。”贴身伺候沈才人的芙蓉说,她这话已经是美化过得了,陛下可是直接说沈才人干巴瘦弱。

“不吃了,等会儿还要吃药。”沈才人眼睛乌黑,看着新换上的鲜花不言语。

她心里有些悲伤,仿佛已经看见了她日后的命运,也如这花一样,昙花

一现,只有今日是美好的。

昨儿侍寝,可她太瘦弱,她与陛下只是聊了几句便歇下,压根儿没有……

沈嫔好不容易帮她得到了这次机会,可她还是没有抓住。其实她早就看明白了,这辈子只能混着等死,至于宠爱,再也不能奢望。

这麽想着,沈才人又松了一口气,只盼望着这一次后,沈嫔别再纠缠她,她真的只想安静过日子,不想起波澜。

沧澜馆。

沈嫔才喝了安胎药,“她要是能像王宝林一样一次就有那该多好。”

“只怕是难,她那样的身子骨,调养了这么些时日才挂绿头牌子,哪怕有了,要生下来也不容易。”绿珠说,“不过奴婢瞧着下一回陛下可不会那么好脸了,要不是看在太后娘娘份上,陛下也不会眷顾主子您还有沈才人。”

私心里,绿珠不想沈嫔去扶持沈才人,自家主子才刚刚有孕,往后甚么光景还不明朗,这就去帮别人了?

“您与沈才人也不相熟,从前也只是听过她的名字,怎的一进宫就担上她的事儿?”绿珠抱怨,“再说了,奴婢看陛下也没有多喜欢她,不然还能等到咱们进宫?您费心费力帮她,这不是浪费自己的机会麽?”

沈嫔眼睛一眨,叹气道:“我有甚么法子,难不成还能不听太后的话?况且太后说得对,现在拉拢一些人也是好的,沈才人与我同一家,天然就带了联系,看在太后的份上她也不会忤逆我,这就很好。”

“况且……”她也不是没有私心的,“我怀着身孕,陛下来了沧澜馆也不会让我侍寝,既如此,这机会不如给沈才人,要是给了旁人,说不得会造出事端。”

进宫久了,连本来清高孤傲的人也变得精明起来。

“原是这样。”绿珠点头,“太后娘娘先前说,等您生下皇嗣,就住去宫殿,还让沈才人去咱们宫里住,奴婢觉得,会不会得罪了静贵嫔?”

沈嫔进宫带了两个贴身宫女,一个是脑子灵光的绿云,一个是谨小慎微的绿珠。

“静贵嫔虽然无甚家世,也不得宠,可到底是一宫主位,又是生了三公主的,这不看佛面看僧面。”

“你错了,有件事你不知道。有一回绿云陪我去寿康宫,太后就讲到了华贵嫔与三公主,明明白白的说三公主是华贵嫔所生,与静贵嫔没有任何干系。”沈嫔说,“这就明摆着静贵嫔往后没有了依靠,便是这样了,除非她能再生一个。”

不过以静贵嫔的情况,只怕是难了。

“诶。”绿珠忽的想到了别的,“长春宫的贞贵人颇受宠,万一她有孕,是个皇子,必然要养在静贵嫔膝下,那静贵嫔就有了倚仗,可怎么好?”

谁会拒绝一个皇子记在自己名下呢?除了淑妃。

沈嫔摆摆手,“这个不重要,太后说了,给贞贵人请平安脉的太医回禀,说贞贵人体凉,不易有孕。再说,陛下对贞贵人有几分喜爱,只怕日后位份低不了。”

太后娘娘曾对她说起陛下的性子,说他爱欲其生,但凡喜爱哪个妃嫔,对她上了心,一年晋位个两三次都成,从歌姬出身的燕贵嫔便是如此。

那贞贵人说不好也有此机遇,都是没准的。

“长春宫不足为惧,我只是庆幸王宝林没能跟回来,太后与我说,要是王宝林生了孩子,她是想让孩子养在容贵嫔膝下,但陛下的意思,是把那孩子养在行宫。”沈嫔沉思,“我担心如果是个皇子,太后让他回来,容贵嫔就多了一份助力。”

如今容贵嫔的父亲兄长在朝中得力,她在后宫只要不惹事,地位稳如泰山。如果再加上一个皇子,那就成了不可小觑的宫妃。

而她虽然有太后作靠山,但沈家在前朝可有些乏力,太后又不能干政,所以地位上,她就比容贵嫔差了不少。

*

十月初八,万岁节。

妃嫔们穿红着绿,好不喜庆。今日是个大日子,她们都想一举夺目,争得陛下的青睐。

李安宁旁边坐着安贵人与康贵人,两人都上了精致的妆容,浑身散发着脂粉气。打扮自是不必说,尤其是安贵人,头上戴的宫花就有三朵,招摇得很。

“贞贵人今日可有才艺?”安贵人询问,她派过人去打听,可惜没探出来。

“是有,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李安宁瞥安贵人一眼,不愿意搭理她。安贵人管不住嘴,到处得罪人。

安贵人讪讪地转头,又去撩拨康贵人。

南枝借着热闹,偷偷观察各位主子。太后与皇帝都脸上带笑,众多皇室的人向他们敬酒,尤其是几位王爷王妃,更是一个不缺。

往下便是熙贵妃,远远看着面色红润,但神态疲惫,时不时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如今已经有孕八个月,预备生产,却还是强撑着出席。

二皇子刚走不久,淑妃倒也聪明,没有不管不顾张扬,而是一反常态低调起来,穿得素雅干净,首饰也只是两三件。衣裳配不上她,故而今夜她着实有些失去光彩。

德妃麽,一如既往中规中矩,穿着一件靛蓝色的衣裙,很端庄。有夫人给她敬酒,她也是微笑回敬,端着一副架子。

除了她们三位,被提起最多的就是容贵嫔,连太后也赞了她几句。

妃嫔们轮流露一手才艺,舞蹈歌曲皆是不俗,尤其是头一个上去的燕贵嫔,边唱边跳,舞姿曼妙,歌声动听,犹如月仙下凡。

“狐媚!”安贵人低低地骂了一句,她与燕贵嫔也有一段,她是府邸跟上来的老人,在燕贵嫔刚成为妃嫔时为难过她,不过很快,她就得向燕贵嫔行礼低头了。

“果真是妙。”皇帝笑着抚掌,他乐于看女子们花样百出的争宠方式。

紧接着就是即将升贵嫔的周嫔,弹箜篌。向来匿于人群的方嫔写了一手好字……

如此轮了七八个,这才到李安宁。

南枝把箫拿出来递给李安宁,看着她上前。

“往日只见贞贵人懒懒散散,没想到也会吹箫?”曾才人在后边窃窃私语,她也是吹箫,这会儿就与李安宁撞了,而且还不知道李安宁吹得如何,所以她心惊。

第79章 第八十章 静贵嫔的打算“……

日可以好好开开眼了,臣妾也等着贞贵人一鸣惊人。”淑妃似笑非笑,她自个不出众,得躲着,见了旁人出彩的,少不得要讽刺几句。

尤其是与她有不对付的贞贵人,从前没听说过她会甚么,便开口说了两句,把她架起来。

“淑妃妹妹这话就差了,咱们都没听过,贞贵人的箫还不知道好与不好呢,你这般捧她,回头要是陛下不满意,那岂不是你的过错了?”德妃笑吟吟地抬头,丝毫看不出不久前她才在勤政殿被皇帝训斥过。

都是人精,见两位妃子以贞贵人为筏子吵架,宗室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听。

有些人搭不上德妃与淑妃,便看向了正准备表现的贞贵人,心里打着小算盘,听闻贞贵人也算受宠,就是不知道她往后会是燕贵嫔还是淑妃?

要不要靠上贞贵人呢?

谁都懂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要来得好,在贞贵人微末时搭上趟总比人家位高时才讨好要容易得多。

“好了。”轻飘飘两个字,立马打断了她们的拌嘴,皇帝兴致勃勃地看向李安宁,“朕还不知道你会这个,且让朕听听。”

“是。”李安宁开始吹箫时,她的箫是白嬷嬷教的,后面又专门聘请了名师再次精进,箫声绕梁不绝,如黄鹂鸟鸣鸣,清脆又蕴含感情。

是不错。

坐在靠后的曾才人脸色刷得煞白了,贞贵人这出手,她就知道落了下风,偏偏她刚好在贞贵人后边演奏,这不是把脸伸过去让人打麽?

一首《天上宫阙》即将完毕,南枝与橙云上前,在李安宁身边展开了一副字,正是《天上宫阙》,李安宁福了福身,娇声道:“陛下,您曾让嫔妾

练字,嫔妾日夜不敢忘,这副字写了一个月,每一个字都是心血。在万岁节呈上,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安宁与南枝商量了许久,觉得单是吹箫无甚新意,毕竟宫里妃嫔那么多,再不济还有教司坊的那些姬女,人家打小练这一种,难保就有出色的,她自知难比得过。

既如此,索性多添一道,给陛下送字。

两世为人,李安宁也摸到了陛下的一些脾气,他喜欢任何人把他无意中的一些话听进去,比如曾经他说,让她把字练好。

她没敢忘,一直都想着把练字当成一个邀宠的手段,而现在,用上了。

“陛下曾经赐了一副墨宝给嫔妾,正挂在床头,嫔妾日日看着,模仿陛下的笔锋,可还是不得其法,今日的字,还请陛下指点。”李安宁高声说。

皇帝忽的笑起来,他都忘了有这样一回事,如今想到了,很是高兴,亲自走下来站在李安宁身旁,“很不错,比以往增进不少。”

“都是陛下教的好。”

“好,夏忠实,把这副字挂到勤政殿。”皇帝转身,只这样一句,就足以表明短时间内贞贵人不会失宠了。

“是。”夏忠实赶忙去办。

李安宁回到席上,看见曾才人走出去,脸色很不好,提着箫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后边一听,果然不算出众,尤其李安宁双管齐下,珠玉在前,也就轮不到曾才人□□了。

皇帝果然无甚表示,只是挥了挥手,让曾才人退下,待回来入席,安贵人就瞪着李安宁,恨不得生吃了她。

没谁会喜欢一个踩着自个的人。

康贵人不会这些个,在万岁节上她也不能舞刀弄枪,只是起身说了两句吉祥话。

太后看了看她,心说她这个性格倒是很闷。

烟花一放,预示着晚宴已经到了末尾。后宫都看着呢,想知道是谁在今晚得意?

“前年的这个时候是淑妃妹妹陪伴陛下,去年是燕贵嫔妹妹,不知今年是谁得了这荣宠。”德妃开口询问,状似关心,“淑妃妹妹,你觉得呢?”

“本宫都不知,德妃如今能猜疑陛下的决定了。”淑妃冷笑连连,笑话,就凭故作深沉的德妃,也想给她脸色看?

“朕送太后回去。”皇帝很孝顺太后,又或是他们二人有事要谈。

不久后,熙贵妃便也离去,陈云海折返,到李安宁跟前躬身道:“贞贵人,陛下今夜点您侍寝,请贞贵人随奴才去勤政殿先行沐浴更衣。”

“有劳公公。”李安宁微微颔首。

“真是一浪还比一浪高。”华贵嫔淡淡说两句,扭过头寻康贵人,“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有上好的龙井,刚供进来的。”

她一年半载都不见得能侍寝一次,可待遇却很好,仅在那三位之下。外头官员上供了贡品,陛下也会赏赐一些给她。

凭着父兄的功劳,她就不可能被薄待。

“那嫔妾就叨扰了。”康贵人点了点头,她与华贵嫔都是武将养出来的女儿,天然带了一分亲近。

*

“皇帝,哀家问了太医,熙贵妃这一胎不大好啊,你对她缓着点。这些年她管理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熙贵妃服侍她许久,太后也是念着的。

“朕没有让她禁足反省已经是眷顾了。”皇帝说,“况且,后宫里头,除了她与华贵嫔,便再没有妃嫔宫里是没有住人的。”这也是他给熙贵妃的优待。

“先前她做错了事,试图插手朕的决定,光凭这一点,朕就容忍不了。”

太后咳嗽一声,檀溪让宫女把冰盆挪下去,之后她才说道:“那就不提她了,左右她如今已经算是第一人,亏不了。对了,哀家看你对贞贵人倒是好,不比从前的燕贵嫔差,你对她是个甚么想法?”

“母后问的是哪方面?”

“自然是位份。你是皇帝,晋位妃嫔无需看大臣们的脸色,可有些时候,他们在前朝出力,你若是不便升他们官位,那就对他们家的女儿好些,作弥补。除开潜邸的老人们,容贵嫔,沈嫔,康贵人,这三个你都得对她们好些。”

言下之意,她们得占高位。

“如此一来,位置可就不够了,你又不是只有一次选秀,往后有身份高贵的秀女,偏偏上面没有了位子,你让她们怎么办?”太后这是提醒皇帝,贞贵人能升位份,单最多只能是个嫔。

“贵嫔只有六个,如今去了四个,还有个沈嫔在等着。若是明年后年你再升她,六贵嫔就全部占满了。”

“贞贵人与刘美人这些家里不算得力,你不必太过看重。”太后偏袒沈嫔,不愿意让沈嫔的位置被动摇。

“朕自有分寸。”皇帝放下茶盏,“时候不早了,朕先走了。”

待皇帝一走,檀溪劝太后,“您又不是不知道,陛下是个不喜人反驳的,在这些小事上,您越不让他做,他偏要做。”

这般一劝,只怕皇帝更想让贞贵人作贵嫔了。

“你以为哀家为何要这般对皇帝说?只说贵嫔之位,皇帝将来肯定给她升。哀家不提妃位,皇帝自然不会想到,如此正好把位置给哀家空下来,沈嫔还需要呢。”先帝的后宫不简单,能在那儿一直安稳几十年的太后又岂是没有谋算的人?

“哀家怕再出熙贵妃与淑妃这样家世的人,高位都是些寻常身份的妃嫔,太不上眼了。”

“那万一,陛下给贞贵人母家抬身份呢?”檀溪提出了一个可能,“慧贵太妃不就是如此?”

她口中的慧贵太妃是先帝的宠妃,原本只是驯兽园里的一个驯虎女,有一日先帝去看马,正巧看见她英姿飒爽,当即封为宝林,短短几年就成了妃子。

连母家都沾光,封侯爷与诰命夫人,好不风光。

最后要升她为贵妃,皇后出言劝阻,皇帝直接给她寻了一个大族当干亲,名正言顺册封。

“这得看呢,你看熙贵妃,淑妃,燕贵嫔这几个,皇帝哪个不爱?但那也是曾经了,比起她们几个,哀家不认为贞贵人有甚么特别。今日她的确别出心裁,但招数只能用一次,多了让人不新鲜。”太后面带疲倦,“罢了,哀家合该不管这些才对,要不是……”

到底是为了母族,为了沈家。

她是凭着母家才能入宫,如今有了地位,肯定要回馈。

*

“姐姐,这是御膳房的钱大厨亲自做的两道菜,托我送给主子。”金桂来送早膳,一脸殷勤,同南枝低声透露道:“那钱大厨本是个高傲的主儿,也就肯讨好前头几位娘娘,今日却要给贞贵人送菜,我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事。”

闻弦知雅意,南枝“嗯”了一声,“你倒是机灵,且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主子,若是主子同意,你就进去给主子磕个头。”

“诶。”金桂笑着应了。昨儿贞贵人出尽风头,谁都知道她是个热灶,这不,都想搭上趟。

金桂也怕被人抢了位置,急忙忙地就来了,恨不得立即表忠心。

李安宁见了见金桂,给他赏赐,然后直接让他走了,半句话不多说。

“主子,静贵嫔娘娘请您等下过去喝茶。”小卓子回禀,“她还说了,如果主子不得空,那便下一回。”

“知道了,先下去吧。”李安宁对于有二心的人向来不打算重用。

“你说她想干甚?”用膳的时候只有南枝与李安宁在场,所以李安宁也就直截了当地问。

“拉拢?”南枝说,“静贵嫔先前独来独往,没交好谁。但她主动要了主子到长春宫住,之前又几次想要与主子拉关系,奴婢还是觉得,她想利用主子,不管是哪一方面。”

为了陛下注意到长春宫,还是为了三公主,又或者是为了一个孩子,这三个方面该是静贵嫔最重视的了。

“所以我暂且不生是有道理的,给她生一个?我可没有那么好脾气。”李安宁说。

“不过一起喝茶还是可以的,有事儿您别应就行,静贵嫔在宫里三年,您不好拂她面子。”南枝说。

长春宫正殿,静贵嫔与李安宁对坐下棋。

两位主子静着心,西青就把南枝叫出去,在茶水间里吃东西。

“往日总是想找你都找不着人,加之你们去了行宫,更是碰不见,让我一阵儿念着。”西青的话很漂亮,拉着南枝的手姐姐长妹妹短,好不亲热的模样。

南枝把手抽回来,淡笑道:“我也想着姐姐,在行宫里还说呢,给姐姐绣几个荷包,回来再给你,等会儿我就回去取,都是好料子制的,保管你喜欢。”她打听过西青的喜好,投其所好弄了些能用来拉近彼此关系的东西。

荷包,手帕,香囊,耳坠子,戒子等等,这些都是。

西青想同她亲近,好话说尽,那她肯定不能下她的脸。

“哟,快别这么客气。你记着我,我也记着你呢,上个月,娘娘才赏了我一匹料子,用来做秋衣正正好,送你了。”要是再相熟一些,该让人把衣裳直接做出来,可惜她与南枝还没到那个地步。为了避免惹怒南枝,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摸不准西青目的,南枝只能虚假地应和着,她跟西青肯定是当不成好友的。

毕竟两位主子之间就不是甚清白的关系,静贵嫔要利用李安宁,甚至屡次踩了李安宁的脸。作为李安宁身边掌事的宫女,就得把握一个度,既不能得罪静贵嫔与西青,也不能显得她们投靠了静贵嫔。

在长春宫里面住和贞贵人是静贵嫔的人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静贵嫔不是甚有身份的人,西青也不是手段非凡,故而两人都没有讨到好。

等主仆俩走后,静贵嫔正在收拾黑白棋子,西青帮着,随后观察静贵嫔的脸色,问道:娘娘,她没说吧?”

“没有。”静贵嫔叹气,“本宫问她需不需要像沈才人那般特意请太医看身子,她推脱说不用了。你也知道本宫不可能让太医院的太医投诚,自然不知道贞贵人的状况,她不想说,我们就不能知道。”

“诶,娘娘别太烦躁,奴婢看贞贵人像是个能生养的,加之她现在荣宠在身,保不齐甚么时候就有了。”西青安抚。

她们两个商议了许久,见贞贵人愈发得宠,便想出了坏法子,想让太医给贞贵人调理身子,好早日怀上皇嗣,届时孩子大概率养在静贵嫔那儿,她有了倚仗,往后地位稳固不说,还有了对抗华贵嫔的资本。

且以华贵嫔的身子,指不定活多久,到时候静贵嫔也能把三公主接回来。

“她怕是猜出来了。”静贵嫔闭了闭眼,苦笑,“本宫实在不适合玩计策。”

她不知道贞贵人会不会告她一状,路既然已经走了,断然没有回头的地步。

第80章 第八十一章 皇后人选十月十……

五,由德妃与淑妃领着众妃嫔去寿康宫,熙贵妃身子粗苯,已经不方便下床走动了。

况且她现在孕九个月,上下一竿子人都怕她有事儿,太医已经把催产药备好,若是再过几日还没有动静,那就得催产。

太后念着熙贵妃,又勉励了其他人,“你们要跟着熙贵妃学一学,尽心侍奉皇上,为陛下开枝散叶,为皇室延绵子嗣。”现在生的最多的就是熙贵妃,她就以熙贵妃为例子。

“是,臣妾等谨遵太后娘娘教诲。”淑妃率先起身,因着二皇子的事她惹了太后不悦,现下正忐忑不安,故而是头一个应太后话的。

“淑妃,你伺候陛下几年了,合该注意点,哪怕为皇帝生一个公主也是好的。”太后果然借着今日敲打淑妃,毕竟她照顾不力,“等你做了生身母亲就会体谅为母的不易。”

“臣妾跟着周嫔学了许多,知道这方面的事儿,正想感激她呢。”淑妃说,她明白太后的意思,周嫔还没有行册封礼,所以还住在储秀宫,只是她日夜哭叫,烦的不行。

太后是让她别把周嫔的态度放在心上。

“嗯,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德妃,“哀家派檀溪去看过大皇子了,衣食住行都顶好,你也不必日日让人去看,不必要。”

这是把生母与皇子分割开,免得受了她的牵连。

德妃暗自委屈,她与淑妃都不知晓,皇帝与太后认为二皇子的死不简单,已经在背后派人去追查,她们两个都被怀疑了,皇帝与太后自然会防着她们。

既怕德妃带坏大皇子,又担忧淑妃不择手段伤害到大皇子,可谓是煞费苦心。

如今的敏庆殿围得密不透风,全都是皇帝的人,生怕有人下毒手。

紧接着,太后又关心了沈嫔,“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快些找太医,别耽误了。”只要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就有了倚仗。

除了这几个,其余人都不够太后入眼,正当神色各异的妃嫔们以为准备退下时,太后却忽的提了某个人。

“贞贵人。”太后上下打量弯腰行礼的贞贵人,容貌自是不错的,比之淑妃与燕贵嫔丝毫不逊,然而美貌是一方面,另外一个方面便是她体态丰满,有别于节食保持纤细身材的宫妃。

皇帝喜好她这种,只怕过两年选秀,秀女当中就会多丰腴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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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致,走上前哀家瞧瞧。”太后仔细看过了贞贵人才放她回去,“难为你有颗玲珑心肝,记得皇帝随口说过的话,讨得他高兴。”

“你们也得像贞贵人多学着点,别整日只知道拈酸吃醋,没得扰了后宫的清净。”太后敲打完,看向德妃和淑妃,“哀家这儿正有一件事要派给你们做,这秋日原是该去秋猎,但朝政繁忙,皇帝没空。既如此,就由后宫热闹一场。熙贵妃不便,你们两个办一场秋菊宴,把夫人姑娘们请入宫中贺一贺。”

“臣妾等遵旨。”难得的,两个死对头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皆从对面人的眼中看见了疑惑。

她们在宫中三年了,太后从来没有办过这等宴席,怎么今年一反常态?

*

出了寿康宫,南枝陪着李安宁去了荷花池,这边人少,又开阔,聊些私密的话语也不怕有宫女太监偷听到。

“主子可是心情不佳?”

“又准备斗争了。”李安宁不可能忘记这场秋菊宴,在这次宴席之后,皇帝忽的下旨册封了皇后,来年三月,帝后成婚。

自秋菊宴到明年三月这段时间,后宫又是风波不断,扰得人头疼。

而皇后入宫后,那便更是风起云涌,年轻的皇后娘娘压不住事情

,她是个古板的性格,做事喜欢按照规矩来,开口闭口规矩,不得陛下喜欢。

她自己露怯了,德妃淑妃又怎么可能不动手脚?如此就让皇后失去了优势。

但对于李安宁来说,有一个心机不深但守规矩的皇后,是一件幸事,起码她要是被算计了,皇后会公道处理。

“哪儿会不斗呢?真要想舒舒服服过完这一生,没有宠爱没有家世是不可能的。”南枝说,可这宫中,又有几个的背景十分深厚?

所以要争,不然就只能老死宫中。

“主子自成一派,有好也有不好。这坏处便是容易被各方针对,不易立住。好处麽,起码不用受人胁迫。”

靠着一位妃子有了庇护,可也意味着要受人控制,不能想脱身就脱身。

来日那妃子犯错,依附她的人要是撇清得太快,让人觉得忘恩负义,要是不撇清,让人觉得一伙,左右都选不出个答案。

李安宁要避免这个,故而她入宫就争宠,一直得宠到现在,有了可以拒绝旁人的底气。

*

十月二十日,熙贵妃诞下了一个皇子,三皇子虎头虎脑,哭声嘹亮,陛下爱得不行,亲自抱了。

太后不住地说道:“好,好。”她也看了三皇子,夸赞道:“是个俊俏的孩子,以后定是风度翩翩的郎君。”

有人欢喜有人恨,刚失去亲生儿子的周嫔便是,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襁褓,脑子里又回想起那句:二皇子指不定就是被谁克死了,只要看看接下来哪个皇子出生,那便知道是谁了。

是他,是三皇子克死了她的二皇子!

皇帝让夏忠实开库房挑好物件送给熙贵妃,把婴孩交给乳母后,他抬手,“永寿宫上下各赏半年月例,乳母以及贴身伺候的,赏一年。大公主与二公主赐封号,着内务府挑选吉祥的字眼。”

一般公主们得到六岁后才能赐予封号,六岁后孩子才算立住了,才接得住福气。

一时间,永寿宫喜气洋洋。

熙贵妃位于高位,已经不能再晋升,皇帝给予公主们荣誉,也算变相的弥补。

*

秋菊宴在十月底,天已经冷了,下了两场雨。熙贵妃没有出席,但在席面上,不少宗妇以及夫人都提到了她。

“陛下驾到——”

提前被点过的姑娘们翘首以盼,行礼时低头,可内心却是激动非常。

都想一步登天,作那人上人。

“主子,方才金桂同奴婢说,有一位姑娘冲撞了燕贵嫔,闹出事儿来了。”南枝低声在李安宁耳边说道,“估摸着要不好了。”

秋菊宴是太后娘娘下令办的,哪怕再蠢的人也不会在今日闯祸,那不是打太后的脸面麽?

“你再去打探打探,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李安宁眼神往上首瞥,皇帝与太后正说话。

“是,奴婢等下就去。”南枝应了,她方才进出一次,短时间内再出去就有些显眼了。

秋菊宴散了。

后头李安宁在长春宫等了好些时候,南枝才回来。

“如何?到底发生了何事?”李安宁一脸好奇,这事儿她不了解。

“说是一位姑娘衣裳弄脏了要去更换一件,恰好燕贵嫔出去散酒气,两人撞见了。燕贵嫔气恼得很,问她是哪家的姑娘,那姑娘的婢女就回答,‘陆太傅的孙女’。”现在太子都没有立,显然太傅也就是一个虚职,但这位太傅身份可不一般。

陆家世代清流,其中进士碑成林,状元探花不少,可见其底蕴。哪怕他们大多数在朝中不任重职,可依旧有一番地位。

陆家官员多任太傅、国子监祭酒等职位,桃李满天下,历代帝王皆信任他们。

“你说,那是陆家的姑娘?”李安宁忽的坐直身子,惊讶道:“这倒是万万没想到。”

陆家只有一位年轻的姑娘,如果不出意外,便是将来的皇后。

南枝从李安宁的态度中琢磨出一丝想法,慢慢斟酌后说道:“陆家姑娘是有几分特殊,面对燕贵嫔的诘问也是不卑不亢,直言是燕贵嫔先撞到她。”

“金桂说,那陆姑娘行礼问好一样不落,但在燕贵嫔质问她时她却直白地顶了回去,足以见底气。”

按理说,一般的姑娘是不敢得罪后宫妃嫔的,尤其是燕贵嫔这种一宫主位,万一她在皇帝耳边吹枕头风,就容易牵连一家子。

“如此看来,这个陆姑娘倒是很有骨气。”南枝选了一个褒义的词夸奖陆姑娘,“何况她挺聪明的,燕贵嫔没有人撑腰,她要是去陛下那儿告状,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是这个理儿。”李安宁点头。陆姑娘她虽然清高恪守成规,可也有好的一面。

“暂且不提了,随我出去走走,不然等一下静贵嫔又派人来了。”李安宁冷笑,自从静贵嫔提到了她的身体,她就猜到她想做甚。

难为她了,尽管处处不受待见,可依旧为了三公主奔走。

*

永寿宫,熙贵妃问夏梨,“今日宴席没有出岔子吧?可都顺利?”到底管事久,哪怕没有经手,没有出席,可熙贵妃还是忍不住探问。

夏梨早就想到了自己娘娘会询问,没有犹豫就回答道:“大体还好,陛下与太后都满意。只不过……”

她把陆姑娘以及燕贵嫔的事说了,解释道:“燕贵嫔吃醉了酒,脑子发昏,陆姑娘又是个不肯让人的,这就对上了。不过有宫女看着,倒是没有吵起来,但这个梁子却是结下了。”

“陆姑娘。”熙贵妃可不在乎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她低低地自言自语,“她会成为皇后麽?”

身在高位,又诞下了皇子公主,所以熙贵妃能知道这些隐秘的事。

就比如说,秋菊宴出席的姑娘们是给太后娘娘与陛下挑选的,看样貌与品性,气度与才华,从大家闺秀里挑出适合当中宫之主的。

“娘娘,无论是谁当皇后,您都是贵妃,又有了三个孩子,谁也不能低看了你。”夏梨安慰,她知道自家娘娘不可能当皇后,那就得快速摆正身份,别给将来的皇后揪到把柄。

“本宫是怕她善妒,你要知道女子的嫉恨是很可怕的,本宫不得不防。”熙贵妃的性子相较于在王府时虽然有了改变,可内里仍旧温婉谦和,对于能不能作皇后,她没有过多纠结,现在只想着如何保全孩子们。

“要怕也是德妃先怕,大皇子可是长子。”夏梨说,“如若是皇后一直无所出,她最该防着的,是大皇子。”

“但愿咱们的皇后是个大度之人,不然本宫只能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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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备入十一月时,天倏地冷下来,偶尔下了几场雨夹雪,都是刺骨的冷。

内务府的小太监送了新炭来,南枝让人收起来,回头看了看对面,江美人与沈才人那儿可没有人送炭,这是故意晾着呢。

倒真让南枝猜中了,内务府的人懈怠,暗中把不受宠妃嫔的份例扣除一些,这也常有,所以江美人清楚内情却没有任何法子。

江美人去找沈才人,“这天愈发冷了,我宫里炭不多,得省着用。”

除非用银子去换,可她手里银钱不丰。前两三年倒还好,因为陛下继位,所以六宫皆有赏赐,她得了不少,加之那时三四个月能侍寝一次,所以份例都还足,也不担心炭火。

从去年起就不行了,手里首饰金银都花得差不多,又被陛下遗忘,内务府那起子人就开始阳奉阴违。那个冬日过得真是艰难,连热水都要算着数来用。

“要不我们去求一求静贵嫔。”沈才人咳嗽两声,“她该不会不管我们。”

“求她?哼。”江美人不屑地笑了笑,“她是怎么样的人你不清楚?表面上柔和内敛,实际就是冷漠无情,她才不管我们。去年求过了,她甚么都没做。”

“再说,你病了那么长时间,她没说给你找个太医,要不是沈嫔开口了,她也不会假惺惺给你请太医。”江美人怨怼,“淑妃那么蛮横的性子都知道让人不要欺负她宫里的人,而静贵嫔,只会冷眼旁观。”

沈才人沉默,她知道江美人说得在理,可她们又能有甚么法子呢?

“闹到熙贵妃跟前压根儿不行,一次两次便罢了,次数多了,内务府的人就该给我们使绊子了。”看江美人的神色,沈才人就大概猜到她在想甚么,“别多想了,不如我们像去年那般一起取暖,这样木炭还能多

烧几日。”

江美人却思索,“我们从前没有靠山,如今这不是有了麽?”她往东侧殿指了指,“新宠。”

沈才人错愕,“你要投靠贞贵人?可她只是个贵人,怎么帮我们呢?”

“现在是个贵人,不代表日后也是,新入宫的八位妃嫔,就数她最得宠,只是位份低了些,但是不要紧,我们现在靠过去总比日后再讨好要划算。”江美人不只是想解决眼下困境,还想彻底得一个可以依靠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