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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宙啊我摔倒了

卧槽?

她刚刚说了什么?!

“昨晚我就是故意按在你那儿的!”

“……就是故意……”

“……故意……”

她明明要说的是:

“昨晚我不是故意按在你那儿的。”

仅一字之差,意思天壤之别。

要死了啊江稚!

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越描越黑,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啊啊!!!

江稚不敢再和他对视,趴在桌上藏起涨得微红的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狡辩,蒙混过关。

……根本就想不到。

喝醉断片,失去某些关键记忆,只要他一提起,她就抵死不认的这条路已经完全堵死了。

甚至他只说了“昨晚”两个字,她就心虚地主动认领,还给自己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按到了他那儿属于既定客观事实,但她主观上是无意,还是故意,有着很大的差别。

前者可以轻拿轻放,后者如果要深究的话,已经算X骚扰了。

啊呸,怎么就说成是故意按的了?!

天知道她当时趁醉起了色心真的是只想亲他,从没想过一步到位,深入腹地,直,捣,黄,龙……什么的。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程与淮见她鸵鸟似地埋着脑袋,似是懊恼极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其实,对于昨晚发生的意外,涉及个人隐私,他也没想过摆到明面上来谈,看她脸皮薄成这样,显然也是醉后的无意之举。

至于她说的“故意”,应该是过于紧张口误了。

程与淮并不打算追究,正要起身走开,留下独处空间让她缓和情绪。

却见对面的人忽然抬起了脸……

“对于昨晚的失礼行为,我很抱歉。”

几番挣扎后,江稚放弃再次落荒而逃的念头,决定敢作敢当,真诚地直视他的眼睛,“程总,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程与淮只好又坐回了椅子上。

“我酒量不好,喝醉了,一不小心就……冒犯了你。”

她曲起两根手指让它们乖乖在桌上跪好,认

错的姿势要诚恳,“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是不小心口误了。”

冗长的沉默继续在四周蔓延。

该不会……?!

江稚蓦地想到某个可能性,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按到的那个地方听说是很脆弱的,当时情况太混乱,她也忘了下手是轻是重,万一……

江稚轻咬着唇,眼角余光偷偷摸摸地觑过去。

男人面沉如水,没有什么表情。

她视线缓缓往下降落,可惜被桌子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该不会真被她……

按坏了吧?!

这下事情大条了。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江稚斟酌着措辞,欲言又止,“程总,如果你有哪里不适的话,千万不要避讳就医,毕竟这关系到你下半辈子的……幸福。”

怎么回事?

气氛好像变得更加怪异了。

江稚抬眸再次看向对面。

男人深眸幽暗,浸着说不清的意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江稚故作镇定,虽然她有免责协议护身,但并不打算逃避责任:“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会负责到底的。”

“哦?”程与淮单手搭上桌沿,朝前倾了倾身体,似笑非笑地问,“你准备怎样为我负责?”

“就是……”

江稚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且很暧昧,她原意是想给他赔偿医药费,而不是为他下半辈子的幸福负责。

然而看他表情冷肃,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像在等待工作上出了纰漏的下属拿出解决方案,江稚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肯定没曲解她的意思。

他那样清心寡欲,连衬衫扣子都要系得一丝不苟的人,绝对不会像她这样做了个椿梦后就满脑子黄|色废料。

程与淮不动声色地将她所有反应收入眼底,提醒道:“江小姐,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江稚:“……”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一粒袖扣,将袖口往上叠了两折。

“看来补充协议也无法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经他提醒,江稚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根据协议,允许亲密接触的部位仅限手、肩膀和腰。

如果她只是亲到他的嘴唇,性质还不算恶劣,一是无心之失,二来比较难界定到底是谁占了谁便宜,但她按到的是私|密部位,属于雷|区中的雷|区,已经是单方面严重越界,严重违反协议了。

如果他真要追究的话,随时可以终止合约。

这样一来,她不仅会和外公的遗作失之交臂,还要赔付巨额违约金。

这不得倾家荡产啊?

她脸上难掩心虚,目光躲闪,以及反常的沉默,全是破绽。

程与淮有合理的理由怀疑她的动机:“莫非,江小姐真是蓄意……”

“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稚急急地打断他的话,信誓旦旦道,“程总,你就像那皎皎明月,高悬夜空,神圣不可侵犯,我发自内心地敬仰和尊重你,怎么会蓄意对你做出那……那种事?!”

为了增加可信度,尽快将这一页翻篇,她违心地补充说:“我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闻言,程与淮轻扯了下唇角,勾出不太明显的弧弯。

落地窗外透入金灿灿的阳光,屋内颇有年代感的紫檀木家具都染上一层柔光,重新焕发出生机。

他就坐在这片明亮里,眸色沉沉,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他一向是情绪不外露的。

尽管面上笑着,江稚却感觉到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她努力回想两人刚才的对话,毫无头绪,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得罪他,惹他不悦了。

又静了一瞬后。

程与淮眼睫压下,长指在平板屏幕上划动,递过去给她。

江稚不明所以地接过:“这是什么?”

“你别误会,”程与淮靠向椅背,指腹轻按着太阳穴,轻描淡写道,“只是走个流程,澄清一下。”

江稚觉得这话莫名耳熟——

“你别误会,我只是沉浸式代入了女朋友的身份,走流程吃一下醋。”

所以,他是不打算追究了吗?事情就算这么翻篇了?

江稚半悬着的心落下,以他为中心,低气压向外扩散,无形的气场迫人,加上腰实在难受,她索性坐到不远处的沙发去。

原本硬得硌人的檀木沙发不知什么时候多铺了一层软垫,对她的腰很友好。

江稚换了个舒服姿势,窝进沙发,开始查看平板。

屏幕显示的是一个服装定制系统后台页面。

圈内有不少人热衷追求高奢品牌,紧跟时尚潮流,以彰显品味和身价,但像程家这样的,往往选择“去品牌化”,由顶级的专业设计团队,进行私人定制。

屏幕上是一件白色衬衫,旁边附带着说明,面料材质、颜色……设计思路、剪裁工艺一应俱全,底下还有一些配套的领带、宝石胸针和袖箍等。

江稚有些不解,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些?

想到他说的“澄清”,江稚认真地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捕捉到关键信息。

根据标注的时间日期,这件就是他成人礼那天穿的衬衫,那么……

她快速找到了衬衫纽扣的相关信息。

澳洲深海白蝶贝扣:色泽通透,有着醒目珠光层。

和章艺晗戴的项链上那颗黑蝶贝扣完全不一样。

所以,那枚作为定情信物用来跟她表白的纽扣,根本就不是程与淮送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稚单手托着下巴,猜测有两种可能性。

一、章艺晗故意撒谎,存着侥幸赌她不会跟程与淮求证,借此挑拨离间。

二、章艺晗确实收到了纽扣,但是别有用心之人以程与淮名义送的,她至今还蒙在鼓里。

那人会是谁呢?

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等等。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不就说明一直以来章艺晗只是一厢情愿,单相思?

好奇怪,这么多年从未得到过回应,她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不太可能吧?

虽说爱情会让人盲目、降智,但失智到这种地步的……

除非她脑子有病,而且还是病得不轻那种。

不对,江稚突然想起来,章艺晗当时还反驳了句“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她被勾起浓浓的好奇心,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程总肯定也是知情的,但很显然,他并没打算告诉她。

她能理解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深藏的秘密。

江稚收回思绪,朝餐厅的方向望去。

男人正微低着头看手机,白皙指尖轻点屏幕,似乎在回信息。

她也拿出手机,修改微信昵称后,给他发了个软萌猫猫举着爪子戳人的表情包。

你在不高兴吗:【小猫戳了戳你】

程与淮看了眼她新改的微信名,唇线抿直,隔了几秒才回复。

“没有。”

是吗?

江稚不太信,她直觉很准的,仍定定地望着他。

如果仔细留意就会发现他这些天穿的白衬衫压根没重过样,白色又分冷白暖白,还能分得更细,雪白、银白、鱼肚白,乳白……

可谓是白得五彩斑斓。

而且衬衫款式版型也不尽相同,比如他今天穿的这件,风格看似简约,实则处处透着讲究。

半温莎领,线条挺括,袖型是斜角单扣,袖口边缘压着细细的金线,勾勒出竹叶形暗纹,低调又奢华。

他身材比例和线条都很优越,宽肩窄腰长腿,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即使是普通的衬衫也掩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矜贵气质。

加上久居高位,锋芒藏尽后的从容稳重,是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

江稚忽然很期待,他穿西装会是什么样子?

她还没有看他穿过西装。

光落在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上,定住,她心跳猛地加速。

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那场椿梦,窗外雪花飘飞,他和她在窗前紧密交|缠。

昏暗中,十指相扣时他手背凸起的青筋,染着薄薄汗意的肌理,还有情到深处,在她耳边的低-喘……

她重新回忆了一遍过程,得出结论。

他还是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江稚正心猿意马着,男人若有所察般朝她看来,精准逮捕住她直勾勾对着他失神的目光。

江稚猛地怔了下,心间再次小鹿乱撞。

连她都唾弃自己,嘴上说着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实际上恨不得把人衣服扒光,为所欲为。

江稚深刻地自我批判了一番,坐起身,准备将平板还回去,却听见他淡淡地说:“把你的数据输进去,以后可能用得着。”

他神情自若,声调也恢复了往常的无波无澜。

其实,江稚也还没想明白他到底在不高兴些什么,不满意她的善后方案?

或者被伤到男性自尊了?

为了让气氛再活跃些,她举着平板开玩笑道:“这算是工作服吗?”

不仅包吃包住包五险一金,还提供定制工作服,这员工福利挺好的。

程与淮沉默两秒。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江稚:“……”

她填好三围数据和风格喜好后,进入正式的定制流程。

光是面料就有很多种选择,棉、麻、真丝……每种下面还有更细分类。

颜色更是五花八门,江稚的指尖在【橙色】上悬停,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进了紫色:

白藤、风信、雪青、豆蔻紫、桔梗紫……

看得她眼花缭乱。

江稚捧着平板,心无旁骛地挑选起来,等完成所有流程,系统提示提交成功,她偏头一回眸,长桌后的男人已不见了踪影。

江稚伸了个懒腰,正想着上楼睡个回笼觉,谁知瞥见窗外草地上有两只猫在很凶地对峙,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看起来就骂得很脏。

林管家站在旁边,捧着猫条束手无策。

昨晚再三叮嘱别再去找狸花猫打架,腼腼硬是半个字都没听,孩子的叛逆期到了,一点都不让她省心。

江稚调转方向,朝屋外走去。

看到她出现,林管家犹如看到了救星:“江小姐!”

“林叔。”江稚从他手里取了根猫条,蹲下身,拿着猫条凑近腼腼的嘴巴。

腼腼看她一眼,动了动鼻子嗅嗅,没抵制住诱惑,伸出舌头去舔。

小狸花猫原地蹲坐,高冷地舔起爪子,眼睛却紧紧盯住了猫条。

江稚没厚此薄彼,也给小狸花喂猫条。

腼腼不满地喵喵叫着抗议,她伸手揉了下它脑袋就老实了。

就这样,她拿着猫条,腼腼这边喂一口,小狸花那边也喂一下:“乖,吃了同根猫条,以后就是好朋友啦。”

两只猫先前还剑拔弩张,誓要斗个你死我活,此时竟有滋有味地同吃着猫条,画面和谐极了。

林管家看得啧啧称奇,还是江小姐有办法。

只是,他有点担心,等她走后,被喂得饱饱、体力充沛的两只猫,不会打得更厉害吗?

江稚刚喂完猫,就收到程明朗发来的信息。

既傻又白还甜:“我们现在就在南院观景亭!你千万别看过来,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江稚:?

既傻又白还甜:“我怀疑艺晗姐是真看出点什么了,我们本来陪奶奶在花园散步的,舒宇那狗腿子憋了一肚子坏水,硬是拐着弯儿把奶奶哄来南院,登上了观景亭,说什么这边视野更好。现在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呢,你和我哥千万别露馅了啊!!!”

江稚简单总结了关键信息,发给程与淮。

两分钟不到,有脚步声靠近,她回头,看到他换了一套偏正式的衣服,淡蓝色细条纹衬衫搭配黑色长裤,勾出颀长身形。

衬衫颜色淡雅,仿佛黎明破晓时分,蓝蒙蒙中透出浅白,既别致又有层次感。

这一身很是衬他,看起来分外清隽俊逸,令人耳目一新。

他正朝她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江稚一瞬不瞬地盯着:“你要出去吗?”

程与淮“嗯”了声:“有事去公司一趟。”

江稚想到观景亭上有好几个人正在围观,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她笑吟吟地挽上他手臂。

“我送你出门。”

阳光肆意泼洒,斜穿过繁茂树木,在地面聚成光块,或折落出树影。

两人走过连廊,前面正好是几节阶梯,通往停车场所在的侧院。

江稚灵光一闪,想到了她那初次创作便被某人无情扼杀在摇篮里的剧本。

观众有了,布景是现成的,主角也就位了,甚至连林管家都跟在他们后面。

这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吗?!

可遇不可求啊。

江稚按捺不住雀跃心情,看向走在身侧的男人,指尖轻揪了下他衬衫袖口。

等他回看过来时,她凑近,压低声音说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她假摔的话,对已经起疑心的章艺晗来说,就是处心积虑投怀送抱,故意演戏秀恩爱了,只会适得其反。

但如果换做他来摔,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主要是他的形象太正面了,作为集团继承人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经年累月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修养,以及他沉稳内敛的性情,某种程度上框定住他的行事作风,同时设置原则和底线,不可打破,不可逾越。

以上种种共同决定了他绝对不可能做出为了配合她秀恩爱就假摔这种荒唐事。

越是不可能,信服力就越高。

但要说服他配合的难度,同样很高。

不出所料,程与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提议,态度坚决,不容置喙。

“不行。”

“真的不行吗?这么好的机会,千载难逢。”

江稚仍不死心,用尽浑身解数,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再考虑一下嘛,亲爱的,darling,男朋友,与淮哥哥……”

老……公?

好羞耻,她脸皮薄,喊不出口。

然而无论她怎么游说,程与淮都置若罔闻,不为所动。

“这事没得商量。”

撒娇也不管用,看来是彻底没戏了。

江稚顿感沮丧,放慢了脚步,轻声嘟囔:“好可惜哦,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创作的剧本。”

程与淮步伐微顿。

江稚又低不可闻地叹息了声,她是一时心血来潮,可对向来沉稳自持的他来说,当众陪她上演这种亲密戏,确实需要克服不小的心理阻碍。

还是算了吧。

下到最后两节台阶时,程与淮低头瞥了眼那道斜印在地面,透出几分失落的影子。

他深眸半敛,若有所思。

然后,将她挽在臂间的手松开,轻轻握住。

江稚感觉到手背被他不轻不重地按了两下,似乎带着某种暗示。

很快,她听到他低声说——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还没反应过来,江稚便见他“不小心”脚滑了下,高大身形微晃。

接着,她就失去重心,被他拉着一起倒在了阶梯旁的草地上。

倒地之前,他还小心翼翼地护住她的腰,并顺势让她跌坐在了他腿上。

第22章 换哦我故意的

观景亭上。

密切留意着程与淮和江稚动向的舒宇反应最快,“嚯”地一下站起来,冲到栏杆前,抱着柱子探出上半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只见跌坐在草地上的两人,正以一种无比暧昧的姿势相拥着。

由于惯性作用,江稚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撞进了程与淮怀里,额头也顺势抵在他肩侧。

她下意识地抓住他手臂。

一抬头,便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

时间就此定格。

熟悉的茉莉幽香扑了满怀,程与淮不由得呼吸一紧。

随后顺从地让它们侵入嗅觉,盈满肺腑。

女孩穿着白色棉裙,裙摆往上缩,露出膝盖

以上的部分,肤白胜雪。

他又仿佛拥住了一团云。

淡蓝色衬衫化作雨后晴空,她栖息在上面。

可她是有实体的,温热柔软,染着香气。

整个人真真切切地,坐在他腿上,窝在他怀中。

程与淮松开护着她腰身的手,压着声线问:“腰会难受吗?”

尽管他简单目测过距离和角度,并在脑内快速演练了一遍,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会有偏差。

江稚没有回答,靠在他胸前,隔着衬衫听到他心脏沉稳而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地轻撞着她脸颊。

她仍觉得不可思议,非常不可思议。

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明明想方设法说服,他都不肯松口答应,最后她都打算放弃了,他却出其不意地,照着她的剧本,当着众人的面,配合上演了一场假摔秀恩爱的戏码。

如果传出去他面子还要不要了?

他沉稳持重的集团掌权人形象,他的威严和风度,也通通置之不顾了吗?!

好吧,江稚不否认自己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其实她心里很高兴,他愿意为了她妥协,做出这样的让步。

见她没反应,程与淮又轻声问了一遍。

江稚从惊喜中回过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不禁心跳加速。

意识到观景亭上还有观众在看,她摇摇头,同样小声地告诉他:“没事。”

整个摔的过程,他都周全妥帖地护着她,甚至充当她的人肉坐垫,为她缓和了不少冲击力。

余光里,是舒宇探出拦杆张望的身影。

他处心积虑地把老太太引过来,结果破绽没找到,还当场围观了一场亲密戏。

即使看不清脸,也能想象到他表情应该不太好看。

舒宇确实心情复杂,扭过头,和章艺晗交换了个眼神。

章艺晗莫名感到心慌,目光颤颤地看向旁边的老太太。

见她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嘴里念叨着“好端端地怎么会摔了呢?”,可笑容怎么都藏不住,连脸上的皱纹都被笑意撑起来,一缕缕欢喜地起伏着。

章艺晗不由得握紧了手,指节泛出白色。

是啊。

程明朗也有同样的疑惑,怎么好端端走着走着就摔了呢?

连他都分不清他哥这是真摔了还是在演戏,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程明朗拿出手机,点开视频模式,对准了他们。

一时冲动陪她演了这样一场戏,大概是程与淮有生以来做过的最出格的事。

哪怕私底下偶尔不经意的亲密接触,他都有些不适应,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这样……暧昧?

程与淮正打算起身,江稚忽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她仰起头,同他耳语。

“程总,做戏做全套,不要半途而废啊。”

男人浑身线条绷紧,似一张蓄着全力拉满的弓,蕴积着蓬勃力量。

离得这样近,她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

他不抽烟,也不嗜酒,气息清冽而干净。

他好像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应该是洗衣液或者柔顺剂的味道,让江稚想起了冬日清晨,天色昏暗,所有人都还睡着,她独自穿过森林,轻快地在雪面上踩出“咯吱咯吱”声响。

那时,整座树林飘荡的就是这种好闻的气息,清冷中透着淡淡木质香。

程与淮目光垂落,她浓密长睫轻眨,扇形清影忽闪。

肌肤白皙的缘故,颊边红晕无处藏身,唇瓣也分外红润,微微抿着,花骨朵般含着苞。

仿佛他指尖轻轻一点,就会绽放开来。

这个莫名的念头让他生出了几分不自在,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望向檐下的一盆罗汉松盆栽。

喉中水分急剧丧失,燥意难耐,他喉结不受控地耸动了下。

她一蓬蓬温软的呼吸,正徐徐喷向他颈间。

即使自制力再好,也压不住她强烈的存在感,无时无刻地干扰他心神。

程与淮决定快刀斩乱麻,哑着声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江稚快速回想了遍原定的美人救英雄剧本:

他摔倒,她去拉他,两人抱着转圈对视,他说还好有你,她羞赧埋在他胸前……

唔,剧情被他改动了不少。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江稚轻戳了戳他手臂:“你轻抚我的头发。”

程与淮背脊挺得笔直,犹豫两秒,抬起手摸了摸她头发。

“然后呢?”

好听话哦程总。

“然后,”江稚暗自窃喜,抿唇偷乐,“宠溺地笑了。”

不知道如果让他亲她,他会不会也照做?

“……怎么笑?”

他语气带着微微困惑,忽然凑近的男性气息更是让她心跳快到要爆表,几乎无法思考了。

“就是……宠溺地笑啊。算了,你自由发挥吧。”

戏是假的,但悸动是真的。

周围温度不断上升,热意在脸上漫开,耳畔跟着发烫。

江稚感觉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块奶油蛋糕,正一点点地在他怀里融化。

侧方是一道灰白的墙,颇有年代感,前些天下过几场小雨,墙角零零星星长出了青苔。

菱形雕花木窗将日光切割开,光与影恰到好处地交融,虚虚笼住了他们。

女孩子乌发雪肤,明艳动人,裙摆绽放如花,铺在男人的黑色长裤上,蔓延向青青草地。

男人则低垂眉眼,神色柔和,好似染上了淙淙月光。

在拉近的特写镜头中,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唇角一直是微微弯着的。

虽然勾起的弧弯若有似无,但确实是在笑。

章艺晗紧盯着他们,心口酸意涩意妒意交加,涨得发疼。

他向来是冷淡疏离,拒人千里之外的,认识十几年来,她从未见他和别人这样亲密。

更不曾在他脸上看过那般柔情似水,几乎可以说是宠溺的神情。

起初,她还以为他们是在演戏,可此刻这个理由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他不情愿做的事,谁能强迫得了他?

更别说在众目睽睽之下,配合着去秀这样的恩爱,甚至是……调|情。

这一幕远远超过了她对程与淮的认知,即使亲眼所见,也觉得是那样不真实。

可为什么,偏偏是江稚?!

章艺晗往后退了半步,强忍着没失态,心头却像有把刀在割,钝钝地疼着。

明明不想再看,眼睛却怎么都挪不开,甚至自虐式地幻想着自己就在他怀中,被他有力的双臂拥住,被他深情的眼神注视……

另一边。

江稚没有监视器可以查看他演得是否到位,只好口头监工。

“你笑了吗?”

程与淮也不确定是否符合她剧本里“宠溺笑”的标准:面不改色道:“……嗯。”

那么,还差最后一个环节,她初次创作的秀恩爱戏就可以完美收官了!

江稚缓缓偏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林管家。

林管家满脸问号:“???”

他根本不清楚剧情走向,更不知道还缺了他那句灵魂台词“已经很久没见少爷这么笑过了。”

于是只能连蒙带猜,江小姐应该是嫌他这盏电灯泡太亮了,对吧?

林管家心领神会,非常自觉且识趣地走开了。

江稚:“……”

行吧,反正剧本里林管家的角色和台词都只是锦上添花之用,影响不了主线。

总的来说这场戏也算圆满落幕了,但江稚还是坚持把男朋友送出门,目送他坐上车子离开。

或许是日光太烈,程与淮坐在后座,呼吸还未完全平复,手心也沁出一层薄汗。

后视镜里映出她纤细的身影,如同一朵春雾里的茉莉花,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摇曳。

随着距离拉远,雾气渐浓,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剩下一个小白点,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他心间没来由地掠过一丝慌意,想让忠叔停车,掉头回去,但最终只是扯了扯衬衫领口。

“空调温度调低点。”

忠叔照做,车内原本适宜的温度降了好几度。

深灰色商务车拐个弯就不见了踪影,江稚转身往回走,收到程明朗发的视频。

她点开来,入目便是她和程与淮坐在草地上的画面。

果然多年默契不是盖的,她还有点遗憾,这场自编自导自演,如此完美的

戏就这么过了,没留下任何纪念。

既傻又白还甜:

“干得漂亮!!!”

“你都没看到舒宇那狗东西脸色难看成啥样了,小样就他还想暗中使绊子,结果反倒吃了个大瘪,哈哈哈我先笑为敬!”

“话说到底咋回事啊,我哥怎么就突然摔了?摔就摔吧他怎么还拉着你,又那么刚好让你坐到他腿上,该不会是你们故意演的吧【阴险】”

“不得不说,这简直是一箭三雕啊,舒宇吃瘪,艺晗姐打消了疑心,奶奶也被哄得眉开眼笑。”

江稚回复:“你猜?”

程明朗猜不准,回了一串句号泡泡。

“奶奶找我要视频,先不聊了。”

江稚倚门扶着腰,眸底漫上愉悦笑意。

她点进微信置顶,给【男朋友】发消息,问出心中疑惑——

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陪她演这场戏?

手机震动,程与淮点开新信息。

为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

当时理智是缺席的。

山色葱蔚,绿意潮水般起伏,车子在林荫道上平稳前行,一束金色阳光从车窗外透入,很快又穿出去。

光影明暗交织,程与淮阖上眼,轻揉眉骨。

一切大概只能用鬼迷心窍来解释。

***

午后,登门拜访的客人接踵而至,花园旁的停车场再次上演大型豪车展。

程明朗跟在程惠远身边学着招待客人和回礼,忙得分|身乏术。

江稚换了身休闲风格的T恤和半身裙,照例来主院陪老太太喝下午茶,聊天听戏。

今日花厅格外安静,舒宇和章艺晗都不见人影,佣人告知老夫人在书房,让她直接过去。

江稚敲响书房的门,得到允许后走入。

老太太坐在黄花梨木书桌后,戴着老花镜翻看一本厚重的相册,慈爱地笑着朝她招手:“小稚,过来坐。”

江稚坐到她旁边的木椅上,不经意瞥见了相册上的大合照,是黑白照片,即使保存良好,也难掩岁月痕迹。

“这是1938年大年初一,所有程家人的合照。”

老太太指尖轻抚相片,感慨道,“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同年10月25日,A市遭到正面突袭,澄园所在的崇山是破城要塞,为了给城中百姓争取更多逃命机会,当时澄园里的121位程家人,无一后退,死守崇山。

三日后,A市全面沦陷,而程家也几乎全族覆灭。

仅剩程老太爷和族中的两位堂弟,当时他们在南洋谈生意,侥幸躲过一劫,得以保存血脉,重归故土,繁衍生息。

江稚没想到澄园的百年历史里还有这么惨烈的一笔,她出生、成长于和平年代,关于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只从爷爷和外公外婆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

此时看着相片上一张张陌生而坚毅的面孔,她心底生出无数敬意。

“这些年与淮一直致力于找回当年澄园被抢夺,流落到国外的藏品,他说,它们是从程家人手上丢掉的,就该由程家人找回来。”

“对了,”老太太又想起什么,“去年与淮得知有个……好像是北宋年间的古董瓷瓶在瑞典的消息,抽空飞了瑞典好几趟,你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江稚微怔,点点头。

“是的,奶奶。”

“看来真是缘分天注定哪。”老太太笑道,“兜兜转转,还是在瑞典遇上了。”

“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我给你看看与淮的照片。”

他小时候不爱拍照,即使出现在照片里,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

江稚一张张看过去,目光猛然顿住,惊喜地问:“这是他妹妹吗?好萌啊!”

小女孩五官精致,和他至少有八成像,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似乎有些不情愿,嘴巴噘着,也没看镜头。

奇怪,怎么从没听说过他有妹妹,程明朗不是说他是独子吗?

“呃,”老太太欲言又止,“这就是……与淮。”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他才三岁,生日当天被他妈妈哄骗着穿上小裙子,只拍了一张照片就赌气跑掉了。

江稚没忍住,笑了,眼眸转了转,生出“坏”心思:“奶奶,我可以把这张照片拍下来吗?”

“当然可以。”

江稚打开手机相机,调整角度,对着某人小时候的女装萌照拍了好几张。

有了把柄在手,他还不任她予取予求?

敲门声响起,佣人出现在门口,说是章老太太来了。

江稚猜测应该是章艺晗的奶奶,难道章艺晗打不过,喊家长了?

两位老闺蜜许久未见,定有说不完的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她也不好打扰,便先回南院了。

江稚回到房间,窝进摇椅,捧着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关键字,点击搜索。

近几年来各大博物馆都陆续接收到了程家捐献的文物,而捐赠人那栏,无一例外,只署名了姓氏:程

不只是他,是程家。

是程家的所有人。

江稚将手机息屏,望着窗外出神。

之前她问他,有没有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当时答的是,一个北宋年间的瓷瓶。

奶奶说,他为了这个瓷瓶,飞了好几次瑞典。

可她知道他目的地,是斯京。

前年冬至,她曾在斯京的街头,见过他。

惊鸿一瞥,擦身而过。

那才是初见。

暮色悄然四合,一抹橘光安静泊在窗沿。

江稚唤醒手机屏幕,在聊天页面缓慢敲字:“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与淮从来没有跟人报备行程的习惯,但她显然是例外:“七点左右到家。”

又问:“有事?”

江稚回复:“没有,等你回来噢。”

她退出微信,点开追更的小说。

晚宴上,男主角撞见女朋友和别的男人跳舞,醋意大发,到家后直接抱起她,丢到床上,酱酱酿酿。

江稚看得津津有味,等到七点临近,她掐着时间给他发了那张童年女装萌照,然后开始默数:

“一、二、三……”

还没数到一百,便有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门前,还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江稚连忙藏好手机,轻咳了声:“请进。”

门很快被推开,逆着光,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更显深刻,面上分明没有什么表情,却气场迫人,极具侵略性。

“照片删掉。”

风雨欲来,窗户被撞击得砰砰作响。

江稚毫不怯场,直直迎上他视线。

“不要。”

程与淮默不作声地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正面迎上并非明智之举。

“这样吧程总,给你一个机会。”

江稚试着退让半步,好商好量地提议道,“如果十秒内,你还待在我房间里的话,就算你赢了。我肯定会把照片还给你,怎么样?我保证说到做到!”

程与淮停下脚步,眸色有了细微变化。

须臾间,他低低地笑了声,意味不明。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啊。”

江稚背过身,掀起了上衣一角,假装要换衣服。

他给她煮番茄鸡蛋面那晚,她穿着露肤度不算高的小吊带睡裙,他都那么有绅士风度,说话时只盯着她的脸看,目光不偏不倚。

他是将禁|欲守德,清正端方的品格恪守进骨子里的正人君子。

江稚就是吃准了这点,所以才有恃无恐,胆大包天地在雷|区蹦跶。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必然会被她故作脱衣的假把式虚晃一招,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果然,江稚没有猜错。

男人确实如她所料地转过身,抬步往门外走去。

江稚抚平上衣,得意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嘿嘿,她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简简单单,轻轻松松拿捏。

“你输……”了!

江稚惊讶得连话都没说完,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竟然看到——

他并未走出她房间,而是不紧不慢地……

把房门关上了。

第23章 红兽性大发

什么情况???

江稚有点懵,他居然不按牌理出牌,把她房门关上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眼睁睁看着男人关好门,再次朝她逼近过来,步伐轻匀,不急不躁。

像极了台风眼,看似最宁静,也最接近危险。

江稚生出强烈的不祥预感,他该不会是打算强抢吧?

不是吧,这么玩不起的吗?

说好的绅士风度,君子品格呢?!

江稚曾受过专业格斗训练,如果不是腰受了伤,即使是他这种体格的男性,她眼都不眨就能轻松放倒,一打二都不成问题。

但眼下么,估计悬。

随着他越走越近,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江稚故技重施,抓着T恤衣摆就要往上掀。

“我真脱了啊!”

糟糕,他一脸“静静地看你表演”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衣服脱了输人,但不脱的话又输阵。

怎么办?

她进退两难,只好倒打一耙,虚张声势:“非礼勿视,程总请自重!”

程与淮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面色平淡,脚步还是没停。

江稚知道他早已识破她心思,却看不穿他是什么心思,下意识地往后退。

说不上怕,更不慌,但也没底气和他正面硬刚。

“好吧好吧,”她败下阵来,“我愿赌服输,这就把照片还给你。”

江稚摸到藏在沙发抱枕下的手机,将拍的照片一张不留都发给了他。

还好她多留了个心眼,说的是“照片还他”,而不是删除。

“全还给你了。”她晃了晃手机,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程与淮不接受她这种靠玩文字游戏的方式蒙混过关,继续走近她。

“真不删?”

风从窗外灌入,夹杂着雨水气息,吹起他淡蓝色衬衫,勾勒出清晰的上半身线条,仿佛风暴来临前的晴空。

江稚正好站在风口处,被吹得长发纷飞,她撩起几根沾在唇边的发丝,夹到耳后,不停后退。

直到挨上|床沿,退无可退。

男人已抵达离她半米之内的地方,还在靠近。

明显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节奏。

明明有风,空气却是压抑的,仿佛某个柔软的容器,在不停进风,几乎快要达到可承受的极限,随时都会涨破,炸裂开来。

谁都不清楚临界值在哪儿。

近在咫尺间的男人竟然还要抬步往前,鞋尖几乎抵上她脚尖,气势迫人。

“你别过来啊。”江稚头皮隐隐发麻,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威胁道,“不然、不然我就要……兽性大发了!”

啊……什么跟什么嘛?

她怎么会突然蹦出这莫名其妙的四个字?!

想起来了,刚刚看的小说,男主正对女主兽性大发来着……

程与淮总算停下,往后退了两步,眉峰微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神里似乎透出“你尽管大发一个看看”的意味。

江稚骑虎难下,便胡乱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试图吓退他。

自以为威风凛凛,实则更像是只小野猫,没有半分震慑力和威胁性。

程与淮偏过头,抵唇微微失笑。

很快又恢复正色。

“照片删掉,可以吗?”

江稚察觉气氛有所和缓,试着和他商量:“你手机里不是也有我的抓周照吗,要不就当做扯平了呗?谁都不吃亏。”

“不行。”他语气轻描淡写,却不容置喙。

江稚想到他那张萌得她心都要化了的超可爱女装照,将心比心道:“算起来确实是你吃亏了点。”

“不过吃亏是福,”她话锋一转,强词夺理,“我这是在为你添福啊程总。”

作为程氏集团的最高管理者,程与淮一贯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作风,但面对她时,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束手无策之感。

权衡之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照片可以留在你手机里,但有个条件,不得外传。”

“成交!”江稚生怕他反悔,立刻上前,勾住他尾指。

敲定盖章后,她郑重承诺,“我保证绝对不会让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看到它。”

其实她也没打算外传,只想私下收藏。

“那这就算是我们俩的秘密咯?”

见她绽开笑颜,俏皮地眨着眼,一副尾巴要摇起来的模样,程与淮表情颇有些无奈,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

他抬起手,轻按眉骨:“嗯,算。”

话音落地,窗外一道白光闪烁,闪电撕碎夜空,轰隆巨响后,暴雨倾盆而下,整座澄园沉入白茫茫的水雾中。

吃完晚饭,雨还下个不停,程与淮到书房处理工作,江稚也挑了本哲学书看,美其名曰陪他加班,翻了几页书就发困,她撑不住先回房间了。

洗漱好躺到床上,听着渐密的雨声,江稚翻来覆去睡不着,点开白天程明朗发来的视频。

不得不说,他是有点摄影功夫在身上的,构图和光影效果绝了。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坐在程与淮腿上,被他拥在怀中,彼此对视、耳语,氛围确实暧昧过头了。

江稚重点审查男主角的表演是否到位,尤其是“宠溺笑”的部分。

镜头也默契地拉近,特写画面清晰映入眼帘,她心口似蓦然遭受了重击,狂跳不止。

男人身上的疏冷感收敛不少,整个人好像变柔和了,连眼神和表情也恰如其分地,完美呈现出了热恋中的状态。

他演技居然这么好的吗?!

不,甚至可以说毫无表演痕迹,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了她,自然而然地由心而发。

江稚翻了个身,想到他没收她剧本,再三拒绝她的提议,最后改变主意陪她演戏——

过犹不及,不予采用。

不行。

这事没得商量。

下不为例。

原来,他的原则可以为她打破,他的底线也可以一步步为她退让。

下不为例么?

不,她下次还敢。

她想试一下底线的“底”在哪儿。

江稚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时而在床上翻滚两下,时而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不觉夜已深,明天程家人要去寺庙祈福,她答应了奶奶也一起去。

等祈福仪式结束,根据协议,第一阶段见家长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接下来是中秋国庆双节长假,她计划先回桐城待两天,把山庄积压的事务处理掉,张副总已经催过她好几次了。

然后还要飞一趟斯京,陪江女士过中秋。

外公外婆和爷爷已经不在。

妈妈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

必须睡了,不然明天没精神。

门开着,灯也没关,江稚听着雨声跌入梦境深处,腼腼熟门熟路进来,跳到床上,鼻子微动,闻了闻她的气息,乖巧地在旁边趴下。

一人一猫,浅浅呼吸声此起彼伏。

雨下到后半夜就停了,次日天气转晴。

九点整,迎着和煦阳光,二十部车依次从澄园出发。

去年老太太因身体状况不佳缺席祈福仪式,今年状态有所好转,便坚持要去,司机车技娴熟,加上车子减震功能极佳,一路平稳。

江稚和程与淮坐同一部车,他昨夜好像没睡好,正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她对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视线悄悄下移。

他坐姿闲适,却不显得懒散,穿着剪裁得宜的藏青色衬衫,线条挺括,端正内敛,扣子依然系到最上面,下摆利落收进裤腰。

她快速掠过某个关键部位,西装裤也是量身定做,质地精良,裤管笔直,包裹住修长劲瘦的双腿。

她借醉在他腿上坐过,当时感受到的肌理结实而温热,蕴积着力量感。

要不

是后面那乱七八糟的一按……

咳。江稚稳了稳心神,视线继续往下。

他坐着的缘故,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小截脚踝,骨节分明。

明明被深色长袜裹得严严实实,却从禁|欲中透出几分性|感,散发着男性荷尔蒙。

难怪有种说法,这是男人的性|感之地,绝对领域。

江稚忍不住想入非非,耳根微热。

她降下车窗,放一束阳光进来,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她很喜欢晒太阳。

斯京进入漫长极夜的日子里,阳光是很奢侈的东西。

她喜欢窝在窗前沙发上,边听歌边晒太阳。

全世界都变得很安静,阳光暖融融的,温柔将她裹住,晒得她眼皮发红,脸颊发热。

她十分贪恋这种温暖。

也许是旁边人的气息让她过于安心,江稚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阖眼假寐的程与淮忽然感到肩膀一重,睁开眼,就见她靠在他肩上,浓睫低垂印下扇影,枕着一缕阳光,安静地睡着了。

他想起飞上海那晚,在宾利后座,当时她昏昏欲睡,也是这样靠了过来。

他不习惯和人接触,便推开了她,惹来她不满地抗议。

正如她所说,他肩膀她是有合法使用权的,程与淮小弧度地调整坐姿,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些。

一行人抵达慈恩寺正好赶上饭点,净水池洗过手,在特地空出的小饭堂用完素斋后,在老太太的带领下,众人一起去祈福、供灯。

程家大房除思过抄经的冯雪梅外,其他人基本来了,都是生面孔,程明朗一个个地给江稚介绍,顺便分享八卦:“大伯父家的五位堂哥表面和睦,私下没少互相使绊子,妯娌之间也明争暗斗,日子过得可精彩了。”

“要不是看我哥在你旁边,他们早就过来和你套近乎了。”

江稚心想,还是免了吧,她懒得加班,应对这些复杂的人情往来。

两人说话时,舒宇刚好从旁边经过,这几天他和章艺晗都是形影不离的,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听说艺晗姐生病了,所以没来。”程明朗声音压到最低,“但有舒宇这狗腿子在,还是不能放松戒备。”

祈福仪式结束后,老太太和程惠远留下来听方丈大师讲经,小辈们可以自由活动。

程则颖拉着她二姐程其茵过来:“稚稚姐。”

江稚打量眼前的女人,短发干练,姣好面容和程则颖至少七分相似,气质却迥然不同,一身休闲打扮也难掩职场强者的气场。

两人友好打过招呼,聊了几句,程其茵有工作电话进来,她歉意地对江稚笑笑,走到一旁接听。

程明朗挤眉弄眼地说:“其茵姐和我哥一样,也是工作狂。”

程则颖认可地点点头,眼尖地瞥见程与淮朝这边走过来,她第一反应就是把程明朗拉走,绝对不做电灯泡。

然而,程与淮走到一半就被程其茵拦住了,看样子应该是工作上的事。

江稚没打扰他们谈正事,顺着人流往前走。

虽然采取了限流模式,寺里仍香客云集,热闹非凡,沿着中轴线自上而下,依次是宏伟的大雄宝殿、天王殿和观音殿。

大雄宝殿香火最为鼎盛,年轻男女们纷纷掷出硬币去投塔,莲叶似的层层叠叠,围得水泄不通。

江稚拐了几个弯跨入侧殿,排队求签。

她捧着签筒,摇晃了十七下,才有一支竹签掉出来。

解签的老师父状似随意地看了眼竹签:“签中头彩,属上吉签。”

又凝神观她面相,片刻后慈和地点点头,道出签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稚沉默两秒,笑着问:“如果求的是姻缘呢?”

老师父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去了。

她刚走出两步,又听到他淡淡地说——

“只待云消雾散时。”

江稚若有所思,再次向他道谢,扫了功德箱旁的二维码,付了双份解签的费用。

低电量的手机“嗡”地一下关机了。

那边,程与淮和堂妹聊完事,一转头,她已不见人影。

他打她电话,机械女声提醒:“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程与淮寻遍一座座佛殿,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宝相庄严,每座供奉着金灿灿佛像的殿前都有来自天南地北的信徒在蒲团上跪拜、上香,祈求一些红尘俗世的愿望。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心愿,具象化成了三个字。

他又辗转于人山人海中去寻她,同芸芸众生擦肩而过。

她们千姿百态,面孔各异,却无一是她。

终于,在【有求必应】的殿前桥上,看到她站在明晃晃日光下,双手合十,虔诚祈愿的身影。

周围人声鼎沸,他怅然若失的一颗心瞬间安定,妥善地回落胸腔。

若有所察般,江稚回过眸,日光太亮,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视野中的男人身形颀长,气场强大,无论长相气质都很有辨识度,格外醒目。

有不少年轻女性不约而同,不加掩饰地将或惊叹或欣赏的热烈目光投向他。

男人却浑然不觉,脚下生风,迅速且坚定地朝她走来。

刚好有一波许完愿的香客顺着阶梯走下,有说有笑,人人手里的线香都高举过头顶。

他挺拔的身影没入人群中,逆行而上。

线香在风中弥散出一泓泓白色烟气,勾勒出薄雾般的屏障。

白烟聚时,他清俊的面容模糊,白烟散开,他深邃的眼神渐渐清晰。

终于,他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她身边。

日光丰盛,浮尘碎金,他们站立风中,彼此对望。

红尘众生,在桥下缓缓淌过。

“怎么在这?”程与淮平复心绪,低声问。

江稚下巴微抬,示意他看牌匾上的【有求必应】四个字,笑道:“来许愿啊。”

这时,离他们不远处,有个小腹微隆的女人念念有词道:“……保佑信女年底生对龙凤胎,凑成好字。平安康健,顺顺利利。”

啊,难道这是求子的吗?

江稚微窘,扶着石栏望去,只见右边对联还写着【天上赐麟儿】,不禁脸一红。

再认真看一眼,中间的繁体字是【錫】,而不是【赐】。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有求必应殿是求什么的,只是看到很多人驻足祈愿,便跟风拜一拜。

俊男美女同框出现,难免引人注目,有两个女生站在桥下激动地小声议论:“他们该不会是来这儿拍戏的明星吧?!”

“可是没看到摄像机哎。”

江稚觉得她们说得没错,四舍五入她也算是演员,只不过出演的是他合约女友的角色。

女生又说:“不知道可不可以要个联系方式。”

“傻啊你,没看到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嘛?!”

女生又望向桥上那英俊的年轻男人,通身气质清贵,一看就高不可攀,明显不是出自寻常人家,而且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女朋友。

“拜托,我说的是小姐姐好吗?她长得好漂亮,裙子也好好看哦!”

“要不,去跟他们要个签名吧?万一真是明星呢。”

闻言,江稚赶紧把男朋友拉走。

下了桥,她正要松开手,却被反握住。

他的长指穿进她指间,十指相扣,然后一点点地贴紧她掌心,严丝合缝。

似是怕和她再走散。

江稚感受到彼此掌心的温度,红唇微弯,无声笑了。

池塘边围着不少人看乌龟晒太阳,江稚知道他不喜喧闹,特意绕着路走。

斜前方是一棵菩提树,枝繁叶茂,挂满了同心牌和红绳,树下支着张长木桌,售卖菩提手串。

在西方和印度,菩提树象征着智慧和知识,在国内则化身成了姻缘树,寓意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江稚挑好了两串星月菩提,可手机关机,她也没带现金,只好轻扯他袖口:“程总,给钱。”

程与淮解锁手机,扫码付款。

看着她把两条手串一起戴到手上,他眼眸微垂,没说什么,默然静立。

几米开外,舒宇藏身宝塔后,对准两人的侧影拍了张照片,发给姑姑,也就是程与淮远在澳洲的母亲。

想了想,他也给装病没来的章艺晗发了一份。

此时,章艺晗正躺在床上黯然神伤。

以前来澄园做客,但凡有点头疼脑热,程老太太都会嘘寒问暖,今天却只打发了管家来询问病情,明朗小颖也受江稚蛊惑和她疏远,就连佣人们的态度也不如往日恭敬,甚至还敢背后嚼她舌根……

加上亲眼目睹程与淮和江稚暧昧的一幕,无疑再次遭受重创。

种种区别待遇,巨大的心理落差和打击,她怎么受得了?!

昨天奶奶借着和程老太太叙旧的名义登门,实际上是来敲打她。

“章家如今虽比不上程家气派,但在A市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一昧上赶着逢迎讨好太跌份,将来怎么管家服众?”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手机屏幕亮起,章艺晗看到舒宇发来的照片,猛地坐起身,生出空前危机感。

照片上的两人相视而笑,浓情蜜意,刺眼得很。

手机又是一震,这次是来自【舒伯母】的信息:

“艺晗,你是我认定的儿媳,是程太太的不二人选,不要让我失望。”

犹如一剂强心针注入,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镇压了下去。

章艺晗恢复冷静,同时重燃斗志,她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化妆。

毕竟是装病,脸色得憔悴些,免得露馅。

她走错了一步棋,不该缺席祈福仪式的。

好在现在还赶得及,哪怕去膈应一下江稚也好。

章艺晗满意地检查了遍妆容,吩咐司机送她去寺里。

一路畅通。

眼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车子拐过弯后,后方突然传来巨响,章艺晗惊魂未定,回头望去,后怕地呼出一口气,好险。

很快,返程中的程家人也收到消息。

由于昨夜的特大暴雨,有一段路发生山体塌方,正在封闭紧急抢修中,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恢复正常通行。

这是下山的必经路段,无奈之下大家只能折返山腰,寻找酒店下榻,暂时安歇一夜。

事发突然,附近的酒店民宿几乎被抢占一空,房间实在有限,加上大房又拖家带口,连相看两厌的程明朗和舒宇都被安排到了情侣套房。

本来一切安排妥当,可章艺晗匆匆赶来,打乱计划,还得额外为她匀出房间。

林管家老犯难了,只好去请示老太太。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原本分住两间房的江稚和程与淮一起住进情侣套房,匀出的一间房给章艺晗,另一间给程明朗舒宇。

得知新的房间安排时,江稚正在前台大厅逗老板娘家的虎皮鹦鹉玩,她对此没有异议,反正就算睡同个房间,以程总的绅士风度,肯定会把床让给她。

“你好,欢迎光临~临!吃了么您嘞?”

鹦鹉越逗越起劲,疯狂炫技,“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看见老板推玻璃门进来,它不停扑腾翅膀:“杀千刀的!你这杀千刀的!!”

老板娘立马飞去一记眼刀:“闭嘴!”

鹦鹉委屈巴巴地踱来踱去:“老婆,不爱我,不爱我,呜~”

江稚忍俊不禁,又逗了会儿才走开,临急临忙的,她也没带行李,直接上楼就行。

很不巧地,在电梯里遇到了章艺晗。

谁都没有要跟对方打招呼的意思。

江稚神色自若地按亮情侣套房所在的楼层,忽地想起之前章艺晗还口口声声质疑他们怎么不在同个房间睡。

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如她所愿了?

电梯镜面映出章艺晗苍白的脸,在光线折射中略显扭曲,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憋闷,堵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本想膈应江稚,没想到竟弄巧成拙促成他们睡到了一间房。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来的!

章艺晗紧抿住唇,强忍情绪,绝不能在最讨厌的人面前失态。

然而,别看只有短短的十几秒时间,比身陷刀山火海还要难熬。

她们房间不在同楼层,电梯门打开,江稚走出去,门一合上,章艺晗整张脸便垮下来,眼神也骤然沉冷。

房门虚掩着,江稚直接推门进去。

一眼就看到正中间那张异常宽大的情侣床,两个雪白枕头并排而放,床上铺着大片心形的玫瑰花瓣,清香馥郁。

床头柜上整齐摆放情侣房的必备品,纸巾盒,功能饮料,不同size的安、全、套,甚至连润花,液都有……花样还挺多。

她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里里外外走了一圈。

最后停在小露台,木藤吊椅,玻璃圆桌上摆着一盆重瓣荷兰紫菀,花开得正好,无疑是情侣套房里最清新的一角。

吹了会风,江稚回到房内,见临时室友从行李箱里取出衬衫,她不免有些惊讶,他行李箱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程与淮接手集团的前两年里,国内外出差频繁,后备箱常备行李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也因此保留了下来。

他有条不紊地将衬衫长裤挂进衣柜,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拿到浴室放好,又清理了床上的玫瑰花瓣,然后开始拆被套、床套和枕套,全部换成自带的。

又习惯性将铺平整的被角反叠起一小条长方形。

江稚瞥了眼被他拆换一新的大床,睡他们两个绰绰有余,总不能让他白忙活,而她坐享其成还把床独占了吧?

大不了设下楚河汉界,互不越线,互不干扰呗。

忙完后,程与淮又让前台送来两个干净枕头,一个摆在床尾,另一个放到沙发上。

床尾那个是给她的,他还记得她睡觉需要用到三个枕头。

“你真要睡沙发?”江稚试探性地问。

“嗯。”程与淮气定神闲地拎着自备的紫砂小茶壶,倒出两杯香气氤氲的云雾茶。

他指尖轻敲桌面,示意一杯给她。

“为了我的人身安全考虑。”

什么意思?

江稚听得云里雾里的,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只是同睡一张床而已,居然还能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

他低头浅酌了口茶水,略作思索后,一本正经地说:

“我怕江小姐半夜失控,兽性大发。”

第24章 豆随时恭候

半夜,失控。

兽性、大发。

虽然知道他话里调侃的成分居多,但江稚还是郁闷了,当然也有一点点心虚。

因为他的顾虑不无道理,一来她确实对他起了色、心,二来嘛,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干柴撞上烈火,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把持得住,不对他做出某些不可描述的事。

江稚一口喝完茶水,佯装不怀好意地笑看着他。

“那你半夜睡觉可得小心点了。”

程与淮提起紫砂小茶壶给她续杯,茶水嫩绿澄澈,缓缓注入薄胎白瓷杯,声响脆亮。

他顺着她意,煞有其事地点头:“随时……”

只说了两字,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便不再往下说了。

可江稚就是那么心有灵犀地意会到,他想说的应该是:随时恭候。

随时恭候她的“兽性大发”。

看这样子,她不发一下都对不住他的期待咯。

晚餐直接叫的客房服务,用完餐后程与淮照例忙公事,江稚闲得无聊,发微信约程明朗兄妹俩去散步。

隔了好一会儿,程明朗才回复她:“楼下,烧烤,速来!”

程与淮还在讲电话,江稚没想着打扰他,谁知刚往门的方向走出两步,他便看了过来。

她比了个出门的手势,小声跟他说:“我去楼下。”

程与淮点了点头。

江稚搭电梯来到一楼,草地上装点着一排露营灯,橘黄灯光里,白烟缭绕,一群年轻男女围坐着吃烧烤、喝啤酒,谈天说笑。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看起来酷酷的黑T恤帅哥,正抱着吉他自弹自唱。

“稚稚姐,”程则颖最先发现她,朝她挥手,“这边。”

引得不少人

也跟着侧目看来,江稚长相精致,气质出众,想不惹眼都难。

在一众难掩惊艳的目光中,她一路招摇地走到程则颖和程明朗中间,淡定落座。

没想到程其茵也在,江稚和她打了招呼,接过程明朗递来的冰镇啤酒,边喝边听歌。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吉他帅哥缱绻弹唱着,“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江稚听得着了迷:“这是什么歌?”

“《水星记》。”程则颖抢先脱口而出,她最近一直在单曲循环这首歌,“是不是很好听?”

“嗯。”江稚情不自禁地跟着旋律打拍子,“感觉唱到心里去了。”

“是吧是吧,超有感觉的!”

程明朗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干嘛?”好煞风景,程则颖不满地瞪他,“你有异议?”

“不敢不敢。”程明朗悄悄看了眼江稚,重新盘膝坐正。

他只是,有感而发。

程则颖哼了声,又发现旁边被她强拉下来放松的程其茵时不时按亮手机,人还在,估计心已经飘远了,她凑过去问:“二姐,你还有事要忙?”

程其茵摇头说没有:“我在等程总消息。”

下楼前她给他提交了一份策划方案,以他的高效率,今晚就会有答复。

“等一下。”江稚咬碎嘴里吃着的草莓味水果糖,疑惑地问,“你说的程总,是程与淮吗?”

大概许久没听人喊过程与淮的全名,程其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对。”

她有些茫然:“怎么了吗?”

程明朗和程则颖也齐齐看过来,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江稚一语道破:“你们是不是……都怕程与淮啊?”

程则颖马上点头如捣蒜,同辈中她年纪最小,和三堂哥接触也少,一直以来她崇拜他、仰望他、敬重他,就是不敢亲近他。

大伯父家的五位堂兄更是夸张,可能屡次惹事被三堂哥收拾怕了,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口,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放眼整个程家,也就只有稚稚姐一点都不怕他,还敢肆无忌惮和他说笑玩闹,甚至使唤他做这做那。

有一回稚稚姐让他剥橘子,剥好后遭到嫌弃,他又拿回去仔仔细细地把橘络清理干净,然后一瓣瓣喂给她吃。

没想到与淮哥那样冷情一个人,还有这样温柔耐心的一面。

也就女朋友才有这种待遇了。

“我还好吧。”程明朗耸耸肩,“怕倒说不上。准确来说,应该是……”

程其茵想了想,接道:“是敬仰。”

他是集团掌权人,也是程家家主,所有人的主心骨。

在她心里,他几乎无所不能。

爷爷生前曾为她定下婚约,可她并不想太早走进婚姻,处处受束缚,便做出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反叛,离家出走了。

最后是三堂哥找到她,他说联姻的事他来解决,他还建议如果她感兴趣,不妨考虑去进修MBA。

于是,她去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学成回国后进入分公司实习,凭着能力一步步进入集团核心管理层。

包括大伯父一家在内,不了解他的人都觉得他冷漠,不近人情,可正是因为他公私分明、不偏不倚,在他的领导下,程氏集团这艘如此庞大复杂的商业巨舰才能有序运作,行稳致远。

欢呼声响起,原来是几位音乐发烧友也被吸引过来,和吉他帅哥临时组成了小支乐队,接受大家现场点歌。

“想听《匆匆那年》!”

“来一首《他不爱我》吧!!”

“《痴心妄想》!!!”

……

刚下楼准备去走走散心的章艺晗听得烦躁不已,吵死了。

舒宇遥遥观望着草地那边的热闹,感慨道:“可惜这里没有钢琴,不然你可以给他们露一手,一定惊艳全场!”

章艺晗看到了人群里怡然自得的江稚,语气不掩傲慢:“就凭他们也配?”

“是是是。”舒宇意识到口误,立刻附和道,“确实太降格调,太跌身价了,你可是知名钢琴家,平时出入的都是高级音乐大厅,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听现场演奏的。”

章艺晗这才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对了,我旁敲侧击跟程明朗打听,他说江稚的钢琴弹得不怎么样,难听到让人想升天。”

舒宇特地挑她爱听的话说:“笑死,居然连钢琴都不会,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好吧,空有姿色,其他一无是处,她到底哪来的自信跟你争?”

“过两天澄园的中秋宴你不是要演奏钢琴吗?”他又给她出主意,“不如借这个机会,让江稚当众出一出丑,也好认清自己有几分几两。”

章艺晗斜睨他一眼:“她哪来的资格参加中秋宴?”

对哦。舒宇这才想起来,江稚明天就要离开澄园了。

说什么中秋节要回去和家人团圆,表面说得好听,其实是他表哥压根就没打算留她下来吧。

澄园的中秋宴是程家盛会,隆重程度仅次于春节,届时出席的除了程家宗亲、族亲和姻亲外,还有往来紧密的政商两界好友,可谓名流云集,规格极高。

如果江稚也出现在宴会上,无异于间接坐实了她程家未来女主人的身份。

“以目前情况来看,要么他们的关系有猫腻,故意演戏给大家看,要么他们真在交往,但我表哥对江稚也只是玩玩而已,根本没打算认真。”

圈里富家公子哥玩女人的例子数不胜数,舒宇更是深知男人喜新厌旧的劣根性,笃定道,“无论是哪一种,他们肯定都长久不了。”

章艺晗一扫阴郁情绪,身心畅快,她再次看向草地,坐在人堆里的那道白色身影依然很碍眼。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

点歌环节竞争激烈,《匆匆那年》呼声最高,脱颖而出。

江稚听着熟悉的旋律,单手在手机上敲字:

“程总,其茵在等你消息,都没心听歌了【可怜】”

程与淮邮件回复到一半,退出来查看新信息:“你告诉她,明天再给她答复。”

好开心呀好开心:“好嘞,比心~”

江稚将他的话转告给程其茵,后者再三确认:“真的吗?”

程则颖笑嘻嘻地轻撞她肩膀,打趣道:“嫂嫂的话,还能有假呀?”

江稚抿唇笑笑,算是默认了。

程其茵总算安下心来,认真听歌。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月色正好,歌声四处飘荡。

程与淮却有些心不在焉,无法集中注意力,甚至回复邮件时还出现了低级的拼写错误。

他走出小露台,居高临下地循声望去。

只一眼,就从一堆人里精准锁定了某道纤细身影。

她坐在草地边上,身后是淡橘色灯光,光影交织间,她神情慵懒,腕间戴着白天买的那两条菩提手串,随意地跟随着音乐打节拍。

漂亮杏眸弯起来,笑意星星点点,如月光下清澈的湖水,勾魂摄魄。

在人群中,独自美丽,无比耀眼。

在场的不少男生都在看她,或遮遮掩掩,或不加掩饰地看直了眼。

江稚全然沉浸在乐声中,对此丝毫没有察觉,主唱小姐姐见她娴熟地打着拍子,将麦克风递了过来。

江稚微怔,捧场地接着唱道:“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

许是从小练琴的缘故,她音感很好,音色清灵干净,缥缈深远,仿佛是天外之音。

朦胧夜色中,她白皙的脸被橘黄灯光照亮,美得不可方物。

“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

“好好听哦!”程则颖秒变迷妹,激动得脸都红了,一转身竟发现程明朗眼里含着泪,摇摇欲坠。

这么情难自已,难道他心里也有过曾经深爱,求而不得的人吗?

程明朗察觉到她的注视,赶紧扭过头,拿手背抹掉眼泪。

还是难受得不行,他起身走开了。

主唱同样两眼放光,完全没有要把麦克风移开的意思,江稚便把最后两句也一起唱了:

“我们要互相亏欠,

我们要藕断丝连。”

一曲终了,喝彩声此起彼伏,有人欢呼着吹起口哨,还有个男生轻佻地隔空向江稚飞吻,主唱小姐姐上前和她拥抱,那位酷酷的吉他帅哥也被推着攘着来跟她加微信……

程与淮眉峰微敛,冷白长指无意识地收紧。

两分钟后,程明朗拿着四根烤玉米坐回原位,江稚接过来吃了口,笑得眼尾弯弯,拿起啤酒和他碰杯。

程明朗一口气干掉半罐啤酒,人声嘈杂,他只好凑近些和她说话,感觉芒刺在背般,猛地打了个冷颤。

怎么回事?

他四处张望,突然变得好冷。应该是错觉吧,山里入夜后温度都会降低。

楼上。

程与淮转身走入房内,拉上玻璃门,将所有热闹和喧嚣隔绝在外。

他重新回到桌前,高效率处理完工作,端起手边的杯子,茶水已凉透,入口滞涩。

程与淮搁下茶杯,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按理说,他早已习惯深夜独处一室,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此时却觉得房里是如此地空旷静寂,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解锁手机,点进置顶的对话框:“上来一下,有事找你。”

一字字删除。

重新输入: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来休息。”

删删改改,还是作罢。

她在楼下玩得很开心,他不该扰了她的兴致。

没有可打扰的身份,也没有立场。

整个房间都很安静,开门声分外清晰。

程与淮从沉思中回神,抬眼看去,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映入视野。

她像是凭空出现,扶着门,探身看向他,顾盼生辉,娇俏灵动。

程与淮有一霎的恍惚,紧接着,目光牢牢地锁住她,眸底幽深,有了难以察觉的情绪变化。

情侣套房的灯光是特调过的,深深浅浅地变换,浸着说不出的艳|靡。

她就站在那盏氛围灯下,旖旎灯光轻轻游曳在她瓷白的面容上,明一瞬,又暗一瞬……斑驳错落。

整个人朦胧得有些不真实,如同一个梦境。

在他怔愣之际,江稚已脚步轻快地来到近前,将香喷喷的烤玉米递向他:“喏,给你尝尝。”

她觉得甜玉米很好吃,亲手给他烤了一根,知道他向来不喜热闹场合,便拿上来,顺便陪他加班。

见他许久没反应,她又凑得更近,轻戳了两下他手背。

“程总?”

程与淮终于彻底回过神,从她手里接了烤玉米。

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也不觉得饿,低头吃了一口。

玉米金黄饱满,粒粒分明,表面烤得微焦,口感清甜。

江稚看他动作优雅,像是把烤玉米吃出了米其林大餐的感觉,又觉得他吞咽时喉结轻微滑动的画面很性|感。

完蛋!她没救了,只是看着他就会忍不住浮想联翩。

“好吃吧?”

心情好像莫名其妙就变好了,程与淮唇角不自觉地弯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声线也低了几分:“嗯,还不错。”

为了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江稚点开微信,开始给新添加的好友进行分组:“那当然,我亲手烤的。”

见她专注手机,答得漫不经心,程与淮敛了笑,提醒道:“合约期间,尽量不要和异性走得太近,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江稚琢磨了下,心念微动,调侃道:“你是在吃醋吗?”

程与淮正要下意识否认,话锋一转。

“不行吗?”

江稚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吃醋,愣住了。

程与淮后知后觉话说得有些不妥,轻咳了声,正色道:“我不能走这个流程?”

原来是走流程啊。

说起来走流程吃醋这个先例还是她开创的。

江稚心间划过一丝隐秘的失落,大方表示:“当然可以,这是男朋友的权利。”

她总是很自然就说出“男朋友”三个字,似乎忽略了他们之间的协议关系。

当然,程与淮也从未纠正过她。

江稚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故意摘下菩提手串,在手里把玩:“白天在寺里求签,大师说我今年红鸾星动,只要抓住机会就能成就正缘。”

程与淮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手串,语气淡淡:“是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江稚迎上他目光,粲然一笑,“心诚则灵嘛。”

程与淮没再搭话,不知为何,烤玉米剩下的部分吃起来竟索然无味,但他还是坚持吃完,一粒不剩。

夜渐渐深了,楼下草地聚集的人们陆续散去,万籁俱寂。

程与淮摘掉腕表和袖箍搁桌上,从衣柜里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水声淅淅沥沥。

江稚结束和Jason教授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语音通话,困得不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谁知一转头就瞧见了浴室玻璃后,那道隐隐约约的挺拔背影。

她瞬间睁大了眼,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得不说,这情侣套房是有点东西的。

浴室玻璃独出心裁,为旁观者提供了极佳的欣赏视角。

江稚光明正大地看,热水从头顶花洒冲下来,沿着男人的宽肩窄腰倒三角,一寸寸地逡巡而下。

不得不说,他身体比例极其优越,肌理线条也收得很紧致漂亮。

简直视觉盛宴。

其实,她以前也有马甲线的,可惜意外受伤后,不得不卧床休养,疏于锻炼,马甲线就不见了。

水花四溅,江稚注意力重新聚焦浴室玻璃。

雾气弥漫,犹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更显暧|昧。

她的小心脏哪里禁得住这样的刺激,砰砰乱跳,呼吸也变得困难,后知后觉她已经好一会儿没呼吸了。

她深深吸入一大口新鲜空气。

气息还未平复,男人忽地转过了身,悬在腿间的口口一晃而过,江稚脑中漫上一片空白,慢半拍意识到什么,她迅速捂住脸,心慌意乱地跌坐回椅子上。

淅沥水声还在继续响着。

江稚止不住地脸热,似有火烧,热意横冲直撞,蔓延到全身。

大约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水声终于停了,浴室里的人背对着她,开始穿衣服。

她还在红着脸神游天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浴室的门打开,男人走出来,短发微湿搭在额前,睡衣扣子系得一丝不苟。

江稚仍然沉浸在巨大的视觉冲击中,被突然斜过来的人影吓了一跳,慌乱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既羞于和他对视,也不知该看他哪里,视线无处安放,心虚地飘来飘去。

她匆匆越过他,冲进了浴室,里面还有残余的热气,扑面而来,将她团团裹住。

看着镜子里面红耳赤的自己,江稚懊恼地咬住了唇,太不淡定了,不就是,不就是看到……了吗?

再说,那仅仅只是一团模糊得连轮廓都看不清的影子,而已。

何况她还亲手按过……

有一说一,迟寸确实非常可观。

不许再想!太涩晴了。

江稚思绪难以控制地辗转万千,他在外面会不会也发现了浴室玻璃暗藏的玄机?

有没有可能正在看她?

以他正人君子的品性,应该不会吧?

唔,也不好说。

反正她也看了他,不算太亏。

程与淮用毛巾将头发擦得半干,找吹风机时路过浴室,听到里面传出的水声,他蓦地怔了下。

脑中不受控制地闪现某些非常不合时宜,陌生而荒唐的画面……

下颌线因微微用力而绷紧,他立刻抬步走开,走出两米多远才发现方向反了,索性将错就错,来到小露台。

深夜,山风沁凉,迎面吹来,莫名的热意四散,总算好受些了。

他松一口气,接上电源,在吹风机的轰鸣声中,散尽绮念。

浴室里。

江稚洗完澡,没找到浴巾,只好去拿架子上叠好的绯红色睡衣,抖开那一小团薄而透的布料。

翻来覆去研究好几遍,她简直要无语了,情侣套房果然是有东西的,居然准备的是晴趣睡裙,这玩意穿了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怎么办啊?

江稚百般纠结后,将毛巾掩在身前,拉开一条门缝:“程总?”

他可能在吹头发,没听见。

等了片刻,她又喊他:“程、与、淮!”

男人磁性的嗓音隔着一段距离应她,听

起来不太清楚。

江稚清了清嗓子,扬高音量:“你先过来。”

平稳脚步声慢慢靠近。

程与淮停在离浴室门不远不近的地方。

“怎么了?”

一门之隔,江稚心跳怦然,故作镇定:“借我一件衬衫。”

程与淮:?

每个字都听清了,但不理解什么意思。

正要问,不经意瞥见了立在玻璃后,若隐若现的曼妙身段,他目光蓦地定住,一秒,两秒……又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似的,飞快挪开。

人也转身往别处走去。

“你站住!”

江稚站得腰酸,也顾不上太多了,急急地喊住他,“酒店的睡衣根本没法穿,你借我一件衬衫,行不行?”

第25章 最不眠之夜

“程总,你别这么小气嘛。”

江稚之前见他往衣柜里挂了好几件衬衫,白色黑色居多,“随便哪件都行,我不挑的。”

这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

那些衬衫程与淮都穿过,虽已洗净,但借给她当睡衣穿,明显不合适。

长久的沉默里,江稚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还未亲密到可以贴身穿他衬衫,何况他们还要一起同房过夜,确实暧|昧得过头了。

可这不是被逼没法么?

总不能让她穿这件充满暗示的睡衣出去吧。

那不如什么都不穿。

江稚将手里的睡衣揉成一团,从门缝丢出去。

她扶着腰,大部分重量压在门上,浴室门“砰”地撞上。

薄纱如艳丽的红色蝴蝶般飞坠,恰好落在程与淮脚边。

纵然涉猎多个领域,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但他仍无法辨别出这团薄纱到底是什么东西。

“晴趣睡衣。”江稚像是有读心术,体贴地为他解疑答惑。

又静了好几秒。

站得太久,她腰酸难忍,只好故技重施:“这样吧,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同意借衬衫给我的话,我就直接开门出去了。”

门外的人还是不给回应。

“一。”江稚的手握上了门把。

脚步声再次靠近。

她轻轻将门把一旋:“二。”

玻璃门上多出了一道人影,依然没有表态。

“三……”江稚干脆豁出去了。

门拉开,混着玫瑰香气的水雾争先恐后涌出——

几乎同时,她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相反方向的力道,缓慢却不容拒绝地将门重新合上。

男人声音沉冽,微微发紧:“我去给你拿衬衫。”

对于他的妥协,江稚已经很会得寸进尺了:“除了黑色,其他都行。”

她现在不太喜欢黑色。

程与淮打开衣柜,直接忽视边上的另一套睡衣,从衬衫里选,黑色的她指明了不要,白衬衫又有点透,他最后挑了件竹青色的,质地柔软,比较适合当睡衣。

他拿着衬衫回到浴室前。

里面的人早已听到动静,一截纤白似葱段的手从门缝探出,接了衬衫,嗓音清软地跟他道谢。

程与淮没说什么,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回头。

光线微晃,他看了眼浴室那面巨大的玻璃,上面映出她穿衬衫的剪影,仍是若隐若现。

又看了看她原先坐着的那张椅子,正好对着玻璃,一览无余。

方才他洗完澡出来,她惊得站起身,面染潮红,眼神闪躲。

那怎么也藏不住的心虚慌乱,算是有了解释。

程与淮沉沉地呼出一口灼气,从冰箱里拿出冰水,拧开瓶盖,仰头喝尽,压下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

在她出来前,他又顺手关掉了房里的灯。

但他显然失策了。

须臾后,浴室的门开了,空气里涤荡着一股玫瑰清香,女孩子拨弄着乌黑长发走出来,身上穿着他的衬衣,松松垮垮,好在足够宽大,该遮的地方都被遮住了,唯独两条纤细白皙的腿还俏生生露着。

在人为制造的一室昏暗中,清水出芙蓉般,白得好似会发光。

程与淮浑身一僵,短暂的失神后,他低垂视线,盯住地面。

多此一举,弄巧成拙,气氛反而变得越发怪异。

江稚不太适应黑暗,目光下意识第一时间去寻他:“怎么关灯了?”

“……应该是坏了。”程与淮面不改色。

下一秒。

江稚摸到墙上的开关,“啪”地按亮了灯。

光明骤然重现,一瞬间照亮立在沙发旁的男人英俊的脸。

灯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没坏啊。”

“……”

程与淮脸色有几分不自然,避开了她的注视,若无其事道:“可能是电压不稳定。”

江稚没发现他的异样,也没细究,她往下轻扯衬衫衣摆,还是短了点,只堪堪遮到月退根处,稍不注意就会走光。

难怪小说里女主角穿上男朋友衬衫,男主都会受不住蛊。惑再来亿次,某种暗示意味简直不要太浓,尤其她闻到了熟悉的积雪木气息,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仿佛被他拥在怀中……

实在是太亲密,太暧|昧了。

江稚心尖突突地跳,走到门后,认真研究逃生路线。

这是她每到一个陌生新地方必做的事,出入口、安全通道位置定要牢记在心才有安全感。

同时心里还盘算着,不知说服他不关门睡觉的可能性多大?

几乎为零。

算了,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发生,反正他也在,能逃就逃,来不及逃的话,大不了就一起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