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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与淮这下确定了,是真狗。

“最后,就两败俱伤咯。”江稚摊摊手,面上很有些连狗都打不过的挫败之色,叹息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话声落地,客厅陷入一片寂静。

看到眼前的男人眉心紧蹙,江稚没忍住,得逞了似地扶着腰哈哈大笑:“你不会真信了吧?!”

好不容易止住笑,她用指腹拭去眼角因过度发笑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其实是不小心摔的啦。”

后腰骤疼,站不稳,就很容易摔倒。

受伤以来的半年多里,她记不清摔过多少次了,尤其是复健期,身上的淤青都快连成片了。

“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江稚摇摇头:“没。”

摔得太多她都有条件反射-了,身体会熟练选择最有效的方式进行自我保护,不仅要摔得最不疼

,姿势还要好看。

程与淮取来医药箱,挑出一管活血化瘀的药膏,用棉签给她抹上。

他动作很轻,江稚几乎感觉不到疼,长睫低垂,心神飘忽。

江女士不会照顾人,每次帮忙上药总是不知轻重,经常把她弄得很疼,她一直忍着,毕竟久违的母爱和关心是很奢侈的。

要是那时候,他也在,该多好。

……就不会那么疼了。

等上完药,江稚拆了颗夹心蓝莓糖吃,慵懒地往沙发里一靠。

开了快两小时的车,好累。

程与淮瞥了眼为她准备的女式拖鞋,被蹬得东倒西歪。

他弯腰将鞋扶正摆好,随口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金月湾安保级别高,门禁极严,外来未登记车辆一律不允许入内。

他并未收到任何有关确认她身份的信息。

江稚嘴里含着糖,有些口齿不清:“保安联系了你的物业管家,我跟管家说是你女朋友,他就让我进来了。”

不等他说话,她先主动坦白:“骗你的啦,我找甜甜来帮忙刷脸了。”

程明朗以前来送过几次东西,管家认得他。

程与淮问了她的车牌号,给管家发信息,让他录入系统,方便她以后进出。

这时,一道黑白猫影探头探脑地从行李箱后面的航空包里钻出,径直走向江稚。

她抱起猫,顺顺毛:“忘了跟你说,我把腼腼也带来了,程总应该不介意家里多只猫吧?”

程与淮当然不会介意,唤醒墙上的控制面板,按了两下,露台的落地窗缓缓合上。

腼腼并不领情,摆出进攻姿态,气势汹汹地冲他“喵”了声。

程与淮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它,鉴于有过两次不愉快的经历,他觉得有必要问清楚:“它应该不会再去我床上尿了吧?”

江稚也不确定,毕竟腼腼是挺记仇的:“我教育教育它。”

“江腼腼,”她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我们现在呢是寄人篱下,你一定要乖乖听话,千万不要惹这位叔叔生气,不然他会把我们赶出去的!”

程与淮再次:“……”

她确定这样不会收到反效果吗?

“喵~”腼腼在她手心蹭了下,似在回应。

“我就知道,”江稚欣慰地笑着哄道,“我们腼腼是世界上最乖巧最听话的宝宝了,对不对。”

“来,”她轻握住猫爪爪,“跟叔叔打个招呼,表示下友好。”

可惜腼腼没有给面子,一对上程与淮,便开始不情愿扭动着身体,龇牙咧嘴,骂骂咧咧。

啊这……

江稚连忙把它往怀里一抱,睁着眼说瞎话:“这也……太热情友好了吧!”

程与淮无法苟同:“它刚刚在说什么,翻译一下?”

他语气听起来像在认真询问,可似笑非笑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江稚惟妙惟肖地模仿腼腼“喵喵喵喵喵喵”叫,企图“萌”混过关:“它刚刚就是在说这些。”

她的目的达到了,但又没完全达到。

程与淮忍着笑意,也忍着没去捏她的脸,或者用什么办法把她那张红润润的嘴巴堵住。

他正色道:“我很确定它是在对我表达不满。”

“奶牛猫脑回路清奇,”江稚对自己的小猫咪护短得很,“不能用正常思维去理解。”

“假设,”她强调只是假设,“它真的在骂你,那我觉得程总你应该先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原因。”

程与淮略作回想,腼腼初来澄园那会,的确对他挺友好,不仅热情地喵喵叫着蹭来蹭去,还想爬到他腿上,甚至床上。

但他从未回应过它撒娇般的举动,它大概就记仇了,因此尿床报复。

如今腼腼对他意见这么大,看来确实是他的问题。

当事猫腼腼满脸状况外,谨慎地睁大金绿色眼睛打量陌生环境,没感受到安全威胁,轻盈跳下沙发,高仰起猫猫头,威风凛凛地踱步去探险了。

江稚掩口打了个呵欠,这两日来她忙得团团转,处理山庄各种事务,上网课写论文,还签好了购房合同。

等房子过完户,就可以名正言顺回家清理垃圾了。

心头大石落地,她昏天暗地连着睡了十几个小时,但还是发困。

“我的房间在哪?远吗?”

程与淮摘掉腕表和袖扣搁到桌上,将衣袖挽起:“离客厅是有一段距离。”

都怪他家里太大了,江稚懒得走路,又不好意思像上次睡着那样让他抱进房间。

她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忽然灵机一动:“程总,你能不能帮忙把我的行李箱推进去?”

程与淮向来对她有求必应,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小请求,然而他的手刚搭上行李箱拉杆,便见她跨坐了上来,双手合十,清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顺便也带上我吧。”

程与淮看着她,眸底浮现笑意。

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纵容。

江稚抱着拉杆稳住自己,随着她的动作,浅绿色裙摆荡开,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仿佛春日枝头堆积的雪,让人生出想要握一握的冲动。

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握着拉杆的长指也随之收紧。

但并未停止这种男人对女人的,算不上绅士的打量。

江稚没有察觉到他微妙的变化,左手往前一挥,发号施令:“江程号启航,go!”

程与淮今晚心情极好,非常乐意被她使唤,当然,也只有她才能使唤得动他。

他连人带行李箱一起推到主卧门前,然后饶有兴致地挑眉看她。

到了?

江稚懵了下,惊讶地往里面望去。

怎么是主卧?

他这出同居的戏要做这么全套吗,玩这么大?

“我睡这儿?”她跟他确认。

程与淮单手插兜斜倚着墙,状似漫不经意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江稚暗忖,既然他都这样安排了,那她拒绝的话,岂不是显得扭扭捏捏?

反正也不是没睡过同一张床,到时谁占谁便宜还不好说呢。

“当然没问题。”江稚脚尖撑地站起身,推着行李箱进了主卧,找出睡衣准备去洗澡。

进浴室前,余光瞥见门口的男人转身走开,接着,隔壁房间传来关门声。

她弯唇笑了笑。

切,玩不起。

约四十分钟后,江稚吹干头发出来,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被角依旧叠起了约半米宽的长方形,可枕头只有两个。

她进衣帽间逛了圈,没找到备用的枕头,只好去隔壁借。

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得到回应,她困得眼睛睁不开了,试着去拧门把,竟发现门上锁了。???

他居然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不是,他在防谁呢?!!

第47章 你禽兽不如

不是,他在防谁呢?!!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江稚直接笑精神了,重重拍门:“哎我说程总,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很快,门就开了,男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怎么了?”

他也刚洗完澡,短发微湿,略有几分凌乱。

浴袍腰带系得潦草,深V领口随意敞开着,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皮肤。

肌理劲实,锁骨清晰分明,中间还沾着几颗水珠。

以前遮得严严实实,连衬衫最上面一粒扣子都要系的。

被她不小心撞见在房间里换衣服,是要以收费内容为由,让她付费观看的!

现在倒是不藏了,大大方方,一下子放开,春.光毕露。

整个人看起来有说不出的散漫,还有一点……浪|荡。

近乎妖冶,勾|魂摄魄。

这也……太犯规了吧?!

见她出神,男人又重复问了遍怎么了。

他身上还散发着潮热水汽,看她的眼神格外幽深,仿佛晕开的浓墨,勾着人深陷其中。

“没……”

美色当前,江稚心如鹿撞,很没出息地脑子空白了一瞬又一瞬,完全忘记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偏偏他不再开口,

就这么安安静静,大大方方地,任她的眼睛占尽便宜。

片刻后,江稚终于找回了思考能力:“干嘛锁门?”

难道是看穿她对他心怀不轨,怕她半夜溜进他房间搞突袭?

程与淮默然不语。

其实,将房门反锁是他对自我的约束,在那一场场大汗淋漓的梦中,他对她做过无数次禽-兽不如的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梦里那些失控的,汹涌的……以及他是怎样地轻浮下流……

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也怕吓到她。

程与淮本想以担心梦游打扰到她为由掩饰锁门的异常举动,没想到腼腼刚好巡视完新领地,从他们中间大摇大摆地路过。

他轻咳了声,话锋一转:“我是怕它半夜偷偷跑进我房间尿床。”

腼腼无辜背锅,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还是很凶地对他吼了一嗓子。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江稚便没细究,想起正事:“对了,我要借个枕头。”

程与淮稍稍侧过身,让她进去。

江稚绕过地板上摊开的行李箱,看清房内的风格布局和床上放着的三个枕头,才意识到这个房间原本是为她准备的。

主卧宽敞,住着舒服,夜景也美,她懒得挪窝,索性心安理得继续占着了。

主随客便嘛。

江稚捞起枕头抱在怀里,发现床边还放着一条深色的男士内.裤,霎时间她面上热意蔓延。

该不会是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急着来给她开门,来不及穿???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的,否则他这样处处讲究的人,洗完澡怎么会连胸前的水珠都没擦?!

江稚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男人,视线故作不经意地从某个位置扫过,试图一探究竟。

可惜浴袍松松垮垮的,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里边到底有没有穿?

她又去观察他神情。

然而,投放过去的目光就像个初尝晴事的毛头小子般晃晃荡荡,还没对准,就被若有所察的他攫获住,她立刻心虚地避开了。

很显然,穿没穿,这是个今晚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继续待下去可能要把持不住了,江稚匆匆说了句晚安,抱着枕头落荒而走。

程与淮立在原处,目送她背影消失后,偏头看了眼床上那一小块深色布料,眸色随之深黯。

他喉结滚了滚,压下浑身的躁意,随手解开腰带,一丝不苟地将松垮的浴袍整理好,重新恢复了端方清正模样。

江稚回到主卧,一头栽到床上,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冽好闻气息包裹着,禁不住地浮想联翩。

七想八想一箩筐,她捧着脸轻声叹息,等他们以后在一起了,尺吋的磨合必定是个大问题。

窗外月色无垠,夜越发地深了。

程与淮仍睡意阑珊,辗转反侧,想着她,总疑心这是不是在做梦。

也许,今晚她的出现只是他的幻想。

镜花水月,醒来后又是一场空。

程与淮忽地坐起身,按亮了灯。

主卧也开着灯,门没关,他的视线毫无阻隔,精准抵达床上的人。

她安静睡在橘黄灯光里,一尘不染,似雪后初霁,空山月明。

她是如此真实而生动地存在着,在他从不允许别人踏足的私密空间之中。

程与淮松了口气,悬起而半空的心瞬间被填满,妥善安放回胸腔。

紧接着,某个念头又起。

此时,她就睡在他的床上。

而他在那张床上,梦见过她……

很多次。

血液里被强行压抑的不安分因子开始躁动沸腾,他仓皇转身离去,回房冲了个冷水澡,总算好受了些。

睡了五个多小时,重新恢复精力,甚至过于充沛了,在健身房慢跑十来公里才勉强发泄掉多余的。

黑色运动衫湿了大半,布料贴紧,勾勒出整齐匀称的腹肌,人鱼线若隐若现。

程与淮冲完澡,再次来到主卧,她还沉沉睡着,睫毛浓密,肌肤柔软细腻,面容透出不谙世事的纯真与美好。

如此对他不设防备,让他越发深感羞愧,为那些万劫不复的龌-龊邪念。

腼腼不知何时睡在了她旁边,他帮她掖被子时,它鼻尖微动,懒洋洋地睁开眼,看了看他,又窝回她肩侧,亲昵地蹭了蹭。

程与淮还不至于吃一只猫的醋。

但无法否认,心里多少是有些羡慕的,什么时候,他们也能名正言顺地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相拥而眠?

他迅速掐断心猿意马,注意到床头柜上多出了一只小木猫。

肚子上刻的是“健康”二字,比她之前送他那只长得好看不少,她的雕刻手艺明显进步了。

两只寄寓“平安健康”的木猫相互依偎,成双成对。

程与淮在床边坐了几分钟才进衣帽间,穿戴整齐,出门去公司。

江稚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吃完他让人送来的午餐,给他发信息:“你行李箱怎么在我房间?”

他这次从香港回来总共带了两个行李箱,这是另外一个大的。

她刚把盆栽月季“家书”搬到露台阳光通风最好的位置,手机震动,收到回复。

男朋友:“有空的话帮我整理一下。”

去趟香港而已,居然比她来他家住带的行头还多。

江稚忍不住腹诽,拉拉链的动作突然顿住,里面可能有贴身衣物啥的,不免想到昨晚他床上那条男士内.裤……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这么不见外的?

出乎意料,行李箱里全是包装精美的礼物,江稚拿起一对玉石貔貅,小小只,凶萌凶萌的,神似澄园守在小金库门外那两只。

此外还有复古黑胶唱片、小王子的星球灯,玫瑰花印章、小熊玩偶……

都是些独出心裁的小玩意,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在不同的店铺里耐心地一件件为她挑选礼物。

江稚拿出最底下的大礼盒,打开来,一群形态各异的猫咪映入眼帘,每只都栩栩如生,戳脑袋还会喵喵叫。

她数了数,共有108只,简直像个小型的猫猫王国,涵盖了众多妙趣横生的场景:

有趴在树上晒太阳的潇洒不羁小狸花,开夫妻店卖鲜鱼的甜蜜大脸猫,拖家带口摆个破碗讨饭的中年失业肥橘,还有将偷窃小老鼠按在地上胖揍的威严警长黑猫……

这份礼物也太棒了吧!

她爱不释手,连腼腼也被吸引过来,好奇地伸出爪爪一只只去碰,喵喵声此起彼伏。

拆完礼物,玩了又玩,人和猫都开始百无聊赖。

腼腼吃完零食美滋滋去睡觉了,江稚看看时间,临时起意拿起手机“骚扰”男朋友。

“好无聊啊好无聊【猫猫打滚】”

她直接一股脑把新收藏的【吐血】表情包轰炸过去。

程与淮审批完文件退出OA,点开她信息,整个屏幕都在吐血,躺着吐,坐着吐,扶墙吐,倒立吐,360度转圈吐……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无聊了。

他不由微微失笑,又发现她把微信昵称改成了【礼物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他笑意更深,单手握着手机敲字。

“要不要来接我下班?”

收到信息,江稚第一反应是,才不要呢。

她慢悠悠回道:“想得美!”

那边几乎秒回。

男朋友:“【吐血】”

可恶,江稚捶地笑得不行,这人居然盗用她的表情包!

她敢打赌,这很可能是他收藏里的第一个表情包。

毕竟平时聊天他连系统自带表情包都没用过。

聊着聊着,眼看外面已是黄昏光景,反正闲着无事,看在礼物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去接一下他吧。

江稚对A市不熟悉,打开导航设置好目的地,刚汇入主干道,导航里的甜美女声提醒道:

“前方道路拥堵,但您仍在最优路线上。”

她踩下刹车,目视前方。

将暮未暮,橙黄的夕阳柔光穿过车窗,朦朦胧胧地笼罩住了她。

“最优路线吗?”她喃喃自语。

走走停停,好在果然没有堵多久,江稚顺利抵达程氏集团总部所在的大厦地库,找了大半圈,终于在电梯附近找到一个空着的停车位。

巧的是,程与淮的宾利正好就停在旁边。

集团人事部副总监梁婧刚从电梯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部正在倒车的黑色Suv,陡然沉下脸。

也不知哪个员工这么冒失,竟把车停在了程总的车位上?

“你是哪个部门的?”

她快步朝车子走近,厉声斥责道,“不知道这是专用车位,禁止停车吗?!”

第48章 愿水果糖

梁婧厉声斥责:“你是哪个部门的?不知道这是专用车位,禁止停车吗?!”

怪不得独独空着,原来这是专用车位。

但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态度恶劣地赶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把车停进她家客厅了呢。

江稚停好车,缓缓降下车窗:“我就停这儿了,不行吗?”

她侧过脸和梁婧打了个照面。

梁婧看到是她,顿时一噎,眼里透出几分惊愕。

怎么会是江稚?!

江稚微微一笑,再次礼貌地问道:“我不能停这吗,梁副总监?”

梁婧正面碰上硬钉子,又无法发作,脸色愈发阴沉:“当然可以。”

要不是仗着程总的势,江稚哪来的脸跑到程氏集团耍威风?

压抑着满肚子气无处发泄,她愤而转身离去。

“莫名其妙。”

江稚有些无语,继续坐在车里等,一首歌还没听完,斜前方专梯的门便开了。

随后,男人不疾不徐地走出来,丰神俊朗,气质清隽。

她坐直身体,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发现她。

程与淮正和旁边的助理高阳说着话,余光留意到车位上多出一部黑色车子,也没太在意。

等走近看清车牌后,他脚步微顿,直直地望向驾驶座,目光一瞬间凝滞住。

匆促结束谈话:“先这样,有什么问题再联系。”

高阳不免惊讶,好在眼明心亮,一下就看到了黑色Suv里的江稚,恍然大悟,难怪程总今日破天荒准时下班,原来是女朋友来接他。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

程与淮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定定看着她,并不说话,只是眸底笑意蔓延,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不是说不来?”

“我出来兜风,顺便接你。”江稚才不想让他太得意。

“哦。”程与淮唇角上扬,调整好副驾座椅,耐人寻味地低笑了声。

招架不住他那样别有深意的灼灼注视,她左右张望,轻声提醒:“安全带。”

正值晚高峰,堵车严重,程与淮担心她的腰会不舒服:“我来开吧。”

接人下班怎么能只接一半?做事就得有始有终。

“不行。”江稚抱紧方向盘,摇头拒绝,“我的车只能我来开!”

“这么霸道?”他语气带着调侃。

江稚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没错。”

程与淮还能说什么,只好妥协地去拉安全带,试了几次,卡扣怎么都扣不进去。

江稚见状,朝他那边倾身,从他手里拉过安全带:“我来试试。”

这部Suv原是山庄用车,被她临时征用,照理说刚保养过,不太可能坏了。

她一靠近,身上的茉莉幽香笼罩而来,极具侵略性,在有限的空间里弥散。

刹那失神后,程与淮垂眸,她凝白如玉的脸近在咫尺,只要他稍微偏过头,就能亲上。

香气焚着理智,他喉咙发紧,在一动不动和蠢蠢欲动之间煎熬徘徊。

后者终究占据了上风,尽管这有违恪守多年的道德和修养。

岂料,刚往她的方向偏了偏,一记清亮“哒”声响起,穿云裂石,制止了他接下来所有的动作。

江稚利落地将安全带扣上,一击即中,又往上提了提,扣得紧紧的。

果然没坏。

“这不是很简单吗?”怎么他扣起来那么费劲。

程与淮敛了敛神,靠向椅背,将潮热的掌心搭在膝上,假装闭目养神,淡定应对:“既然你的车只能你来开,那么安全带应该也是同理?”

从见到她开始,他唇边扬起的弧度就一直没消退过。

“……”

江稚重新启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哎,他刚刚是不是故意扣不上的?

朝副驾斜去一眼,就因为她不给他开车,存心逗她玩?

都快三十的人了,幼不幼稚啊。

车子驶离地库,梁婧才慢慢从柱子后走出来,仍不敢置信地回想着方才那一幕。

他们在车里是那样亲密,自然得就像寻常情侣一样。

这是假戏真做了?

如果当初他打算找合约女友时,她能勇敢迈出那一步,如今和他在一起的……就是她了吧。

既然江稚可以,那她为什么不行?!

她不比江稚差,只是缺少机会。

梁婧越想越难受,前所未有地难受,好似五脏六腑都在绞着疼。

全无希望也就罢了,偏偏曾有过希望,哪怕只是一点点,却因为她的怯懦退缩,失之交臂,被后来者捷足先登。

不甘心。

该如何甘心?

***

在外面的私房菜馆吃完晚饭,江稚想去趟超市买点零食,他家里连饮料都没有。

这个点超市到处挤满了人,热闹至极。

江稚小心翼翼贴着货架走,程与淮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护着她在人群中缓慢穿行。

“你会头疼吗?”

程与淮确实隐隐有些不适,并非因为和她的肢体接触,而是不太适应置身热闹场合,人头攒动,声音嘈杂。

长久以来,他习惯和别人保持距离。

“没事。”

江稚放下心:“那就好。”

来到饮料专区,五花八门的,有很多新品,她哪种都想尝尝,一瓶瓶地往推车里放,其中以葡萄汁和白桃汁数量最多。

程与淮默默记下她的喜好。

“其实我对这两种果汁也说不上很喜欢,”江稚浅笑着感慨道,“主要是斯京超市买不到好喝的葡萄汁和白桃汁,越喝不到就越想喝。”

流落异国他乡,最眷恋的还是故土味道。

听说有位校友,甚至把家乡的火锅底料掰开来泡水喝。

相识以来,她一直展现的都是活泼开朗那面,却偶尔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莫名的黯然与感伤。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这些年,你在斯京是不是过得不快乐?

他忽然很想问她。

“哇。”江稚像发现什么宝藏,惊喜极了,“这款我从小喝到大的菠萝汽水居然还有在卖!”

还以为停产了呢。

她一边往推车里哐哐哐装汽水,一边跃跃欲试:“今晚我要一口气喝两罐!”

程与淮无声笑了笑,她总是有办法很快脱离负面情绪,雨过天晴,云淡风轻,仿佛不受影响。

但他的心并未因此松快。

到底要经历过多少不快乐,才会这么轻易重新变得快乐起来?

挑好饮料,又选了些薯片蛋卷,雪饼仙贝和坚果话梅,推车差不多就满了。

结账时江稚还顺手从柜台上拿了两盒水果糖,她的存货快吃完了。

回到家,程与淮分门别类将花花绿绿的饮料放入冰箱,其他零食则摆到柜子上。

最后拿出那两盒水果糖时,他察觉到不对劲,深眸微敛,拉开抽屉,把水果糖丢进去,顺手上了锁。

“程总为什么要把我的糖果关起来?”

江稚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适时地出现在他身后,“莫非是打算私吞?”

程与淮挡在柜前,正面向着她。

“Trickortreat?”江稚摆出恶作剧的架势,摊开手朝他要,“不给糖就捣蛋哦。”

然而她的威胁哪有半分震慑力,满脸明晃晃写着“我准备找你麻烦了,但不会很麻烦。”

倒是那两片交互启合的嫣红唇瓣,勾得人想咬住,狠狠蹂,躏。

程与淮心绪起伏不定,面色却异常平静。

“过期了,我明天再给你买新的。”他轻描淡写。

“是吗?”江稚压根不信,“我看看。”

如果真过期了,不应该直接丢垃圾桶?

她上前把他挤走,转动钥匙打开抽屉,拿出水果糖认真研究。

只见橙子味的那盒上面写着

“超大超薄超润滑”,草莓味则是“立体颗粒,冰火交融,极致享受”。

“???”

江稚像拿着烫手山芋,连耳根都烧起来了,什么跟什么啊。

她不是买的水果糖吗,怎么突然变成安全,套了?!

只能怪这图案印得花里胡哨的,迷惑性十足,她没细看,闹出了乌龙。

那不买都买了……

反正以后总能用得上。

“公平起见,”江稚想了想,提议,“我们一人一盒吧。”

毕竟是他付的钱,她将两个小盒子捧在手心,大方地让他先挑:“草莓,橙子,你喜欢哪种味道?”

程与淮按压着眉心,心有不快,她要这种东西,准备拿去和谁用?

他面沉如水,许久没作声,然后直接把两盒套都没收了,重新锁进抽屉,拔掉了钥匙,攥进手里。

“不是吧程总。”江稚鼓起脸,如同被偷走所有过冬食物的小松鼠,不满地控诉,“你怎么这么小气?!”

他小气?这是小不小气的问题么?

她就知道气他。

程与淮的头更疼了。

刚好门铃响起,他转身出去开门,来的是物业管家和三位工作人员。

江稚看到他们搬进五个大纸箱,好奇:“这是什么?”

程与淮的情绪已恢复了无波无澜:“猫玩具。”

爱屋及乌,和她的猫打好关系也很有必要。

工作人员们安装了近两小时,调试完毕,一座足足二十平方的立体仿真野外丛林式猫咪乐园正式建成,好在他家客厅够大,不然真经不起这么嚯嚯。

江稚看完说明书,乐园除了集结猫咪喜欢的各种玩具,还设置有沉浸式闯关模式,比如猫抓老鼠,移动迷宫,小鱼消消乐之类,可谓精准狙击了腼腼的喜好。

程总真是财大气粗,用钞能力重新诠释了什么是——猫玩具。

腼腼一直躲在墙后暗中观察,它可是一只见过大世面的小猫咪,就凭这种区区小手段也想讨好它?

可半夜趁他们睡着后,它偷偷摸摸跑出来,跳进乐园尽情撒欢,玩到快天亮,累得趴在里面呼呼大睡,还被程与淮撞了个正着。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

腼腼脑袋一歪,趴地装死。

喵,好丢猫!

程与淮收回视线,走进厨房煮早餐,今天是小姑五十岁生日,他们上午要回澄园为她祝寿。

江稚还在睡,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见他们仍对两盒水果味小雨衣的归属权争论不停,谁都不肯退让。

气氛僵持,他忽然将她拦腰抱起,扔到主卧床上。

那就一起用。

下一秒,他覆身吻住她。

法式深吻后,又极为耐心地,从她眉心亲到鼻尖,再到嘴唇。

另一种动作却截然相反,一下比一下更深地抵凿。

草莓味用完,无缝衔接橙子味。

还是橙子味。

还还是橙子味。

……

接连被他喂着吃了一颗草莓和三个橙子,她难以承受,伸手去推他,推不开,又轻微挣.扎起来。

不要了。

他恶劣地半分未退,用力扣住她手腕按在枕头上,她陷在他怀中动弹不得,张口去咬他。

他额上浮起薄汗,英俊眉眼更显深邃。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欲,好像会烫人。

停不了。他说。

声音哑得不能再哑。

两人同时到达顶峰,突然间地动山摇,混乱梦境迅速崩塌。

江稚猛地醒过来,温存余韵尚未完全退却,她目眩神迷,呼吸急促,羞赧地捂住脸。

要命了。

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在视野中渐渐清晰,江稚还迷蒙着,直愣愣地偏转视线,毫无防备,恰好和他的对上。

她吓了一跳,脑子嗡嗡直响,赶紧缩回被窝里。

天哪,谁能想到一觉醒来,春,梦对象竟然活生生坐在床边?!!

她心脏剧烈跳动,简直快跳疯了。

“你怎么会在这?”

程与淮煮好早餐进来喊她起床,喊了两遍都没反应,只好轻拍她肩膀。

“发烧了?”他不答反问,“怎么脸这么红。”

说着,抬手去探她额头,温度确实偏高。

“没,”江稚被他摸得面红耳赤,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是……有点热。”

她默默地把遮住半张脸的被子往下扯了扯。

“刚刚在做噩梦?”

程与淮看到她在梦中轻声啜泣,此时眼尾还染着微微的湿润。

江稚平复气息,含混不清地“唔”了声。

感觉黏糊糊的。

她在被子下悄悄并拢腿。

梦是假的,身体的反应却做不得假。

他闯入她梦里,化身禽兽把她……搅弄得天翻地覆,眼下倒是衬衫西裤齐整,人模人样的,显得格外禁-欲正经,优雅得体。

好气好气好气啊。

气壮理就直,江稚咽了咽干燥的喉咙,锐利眼风扫向他:“我梦见你把我给打了。”

用一根特别粗的棍子。

“打了四次!”她义愤填膺,说得煞有其事,“我想逃走,你又把我拖回来,继续打。”

添油加醋描述完,她气呼呼地张开手掌竖在他面前,着重强调:“一共打了五次!”

程与淮抵额反思,是不是昨晚不由分说没收那两盒套显得太专|横了?所以她才会梦见他对她施暴,还把眼睛哭红了。

虽然现实中他连和人吵架都没有过,更别说动手打人,但噩梦既是因他而起,她将梦中恶行算到他头上,也算合情合理。

“不如这样,”程与淮决定对她的指控照单全收,往前凑近,一副任由她处置的大方态势,“给你打回来。”

江稚:“……”

她倒是想以牙还牙打回来,可她哪有作案工具啊。

“在梦里,我是怎么打你的?”

他琢磨着,估计得以十次抵一次的惩罚力度才能让她消气。

江稚霎时语塞,心虚地摸了下鼻尖:“……忘了。”

又故作镇定,理直气壮地反问:“你会记得自己做过的梦吗?”

程与淮缄默不语,清湛目光投向她,带着几分专注,似春夜般缓缓沉坠。

江稚略微一怔,心跳如雷,怎么感觉他看她的眼神,和梦境中扣着她深。抵时一模一样?

肯定是错觉吧。

几秒后,他才低低地“嗯”了声,沉吟道:“当然,每一场梦都记得清清楚楚。”

包括每个细节。

第49章 意防沉迷江稚模式

做过的每场梦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记忆力也太厉害了吧?

江稚杏眸闪闪,被勾起了浓厚的兴趣,拢着被子坐起身问:“你一般都做些什么梦?”

程与淮:“……”

见他许久不回答,她搭上他手臂轻晃了晃:“说来听听嘛。”

晨间是男人意志力格外薄弱的时候,程与淮本就心有杂念,加上又是梦中反复出现的那张床,还有翻来覆去肖想的她,时间地点和人都太敏感,称得上是某种酷刑折磨。

他低头瞥了眼,胸腔出现明显的起伏,将双手撑在膝上,放低重心,极力保持着

克制,一点点放空思绪。

江稚撇了撇唇:“我都把梦告诉你了,你怎么也得还一个吧,这样才公平。”

无论她如何追问,程与淮都三缄其口,还刻意转移话题,催她起床洗漱吃早餐。”

说完,他起身往外走,步伐略急。

江稚被勾得心痒难耐,重新倒回床上,到底是什么梦啊,搞得这么神秘,半个字都不能说?

真小气。

赖了会儿床,肚子咕噜咕噜抗议,她才慢吞吞进浴室洗漱。

程与淮给她煮的早餐是鲜虾瑶柱云吞,高汤做底,油绿绿的小青菜铺面,清爽可口。

他自己照例只有一杯黑咖啡,等她坐到桌前吃上早餐,他就进书房开跨时区会议了。

十点半左右,两人带着腼腼回到澄园。

程与淮一露面,宴客厅里三两成堆的宾客们立刻停止聊天,纷纷起身迎向他。

江稚趁机抽回从一下车就被他牵着的手,准备溜走:“我去送礼物。”

程惠远就站在不远处,身穿手工定制的青底白梅旗袍,气质是岁月积淀的淡雅从容,她挽着程明朗的手,母子俩有说有笑。

这是她离婚后的首个生日,又是五十整寿,意义非凡。

前夫那边的一个没来,儿子怕她伤心,已经和他父亲断了联系。

今天的生日宴也是儿子一手操办,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他一下子成长了许多,她内心更希望他可以无忧无虑,一生恣意自由。

江稚走到她近前,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将准备的礼物送给她,真心实意道:“祝您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盒内装的是一条刺绣丝巾,今年春初江稚独自去了趟苏州,在小巷里迷了路,兜来转去,最后误入巷尾一户人家。

白墙灰瓦,古朴有致,一树红色梅花斜斜地探墙而出,开得团团簇簇。

天气晴好的缘故,蓝空如洗,袅袅炊烟飘在风中。

门口坐着个清瘦的老婆婆,满头雪发,慈眉善目,正专心致志地绣花,脚边还趴着只酣眠的胖橘猫。

婆婆上了年纪眼花,手也有些不稳,但并不妨碍她绣出了花团锦簇,生机勃勃的春天。

这个美好的画面一下触动了她。

她冒昧上前问婆婆,能不能帮忙绣幅画?

婆婆爽朗地应下了。

于是,她在小木凳上坐了一下午,亲眼看着婆婆一针一线将眼前的灰瓦白墙和一树红梅搬到了丝巾上。

中间由于太困没忍住靠墙打了个盹,梅花趁她睡着,悄悄落了两瓣在她发间。

当时做了个香甜的梦,梦里一切都如愿以偿,幸福得不愿醒来。

其实这条手绣丝巾,江稚本来就是打算送给程惠远当见面礼的,只是比预计的送得迟了些。

她送的不是那位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警告她别妄想越界假戏真做的程家小姑,而是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的妈妈。

一位她发自内心敬重的长辈。

程惠远心情五味杂陈,双手郑重地接过礼物,语调难掩动容:“谢谢。”

江稚回以恰到好处的清浅一笑。

双方都非常体面地忽略了曾有过的不愉快。

目睹全过程的程明朗生硬地别过头去,忍住汹涌泪意。

靠靠靠,再这么下去,真要坐实小哭包的名头了。

擦肩而过时,江稚在他肩上用力拍了下:出息。

程明朗委屈巴巴地把眼泪憋回去。

这该死的感性,真是好讨厌!

这次生日宴请的都是本家近亲,以及交情深厚的朋友,江稚还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面孔,遥遥地朝对方点头致意。

陈复南挥了挥手回应她,拿着杯香槟走过来。

“陈律,你怎么也在?”江稚有点意外。

陈复南笑了笑:“我是代我妈来的。”

他母亲和程惠远是多年闺中好友,母亲近来身体抱恙,嘱托他携礼前来庆贺。

程与淮刚结束和某位长辈的寒暄,一转头就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相谈甚欢,他重新回到江稚身边:“你们认识?”

这话问的是江稚。

她言简意赅:“山庄过户的案子,陈律是我的代理律师。”

他们去年冬末经由一个共同的朋友介绍相识。

陈律师是A市知名律所的合伙人,专业精湛,尽心尽责,为她规避了不少麻烦。

又聊了片刻,江稚手机接连震动,是贷款银行的工作人员来电。

“我先接个电话。”

她施施然往外走,留在原地的两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追随着她的背影。

“说起来,我还挺喜欢这位江小姐的。”陈复南喝了口香槟,玩味一笑,“人美心善,冰雪聪明,温柔坚韧,勇敢无畏,我妈肯定百分百满意……”

话都没说完,周围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强行顶着那道死亡凝视的巨大压力,陈复南压低声音,继续不怕死的危险发言:“先跟你通个气呗,等你们合约结束,我打算追她……”

程与淮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不行。”

陈复南摸摸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什么不行?”

“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

“那不是假的么?”陈复南把酒喝光壮壮胆,重申强调一遍,“我说的是,合约结束后。”

想当初,找个合约女友这事还是他提议的。

程与淮蹙起眉:“那也不行。”

音色和眼神如出一辙地冷若冰霜。

哟,陈复南露出稀罕得不行的表情:“你不是不打算谈恋爱,也不结婚吗?”

程与淮默然,他确实对恋爱不感兴趣,也对婚姻没有任何憧憬。

但那是在遇到她之前。

遇见她以后,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甚至远远超出控制。

她让他难以抗拒,无法割舍。

扪心自问,他愿意看到她和别的男人情投意合,结婚生子,相爱相守,白头偕老吗?

他能接受,她的喜怒哀乐,温柔与笑颜,她所有的好,从此都只属于另一个男人吗?

不,他做不到。

光是想想,心口就生出丝丝缕缕的隐痛。

她嫁给这世上的其他任何男人都无法让他放心。

他喜欢她,想名正言顺地留在她身边,不想成为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没有比这更确定的事。

“总之,”程与淮沉了声,透着警告意味,“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陈复南实在没憋住,“噗”地破功了,连忙解释:“我刚才是在开玩笑的!”

他还不了解这个发小嘛,出身显赫,长相出众,又身居高位,中意他的美女如过江之鲫,可他从不多看一眼,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甚至一度被怀疑性取向。

如今呢,他简直是恨不得把眼睛黏在江稚身上,有她在的地方,他眼里看不到其他人,她如果不在,他就会下意识地去四处寻她。

长了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栽了,栽得彻彻底底好吗?!

果不其然,江稚接完电话刚从外面进来,一下又被他目光锁住了。

好家伙,这是在女朋友身上装了雷达定位器?

快成盯妻狂魔了都。

难怪说爱情会让人盲目,这么着迷下去,眼睛能受得住吗?!

陈复南好笑地戏谑道:“要不给你开个防沉迷江稚模式算了。”

程与淮淡淡睨向他。

陈复南求生欲复苏,说回正题:“你不是向来行事果决效率极高,怎么近水楼台这么久还没把人追到手?”

程与淮能感觉到她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但具体要怎么把窗户纸捅破,目前他还没想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怎么追?”

涉及不擅长的陌生领域,他虚心求问。

“以你这副皮相和身材,”陈复南摸着下巴打量他,不负责任地建议道,“不如走捷径色-诱,直接脱|光了往她床上一躺,我就不信她不动心。”

“馊主意。”程与淮不以为然。

作为经验丰富的过来人,陈复南昂首挺胸,义正词严:“我这都是真知灼见好吗?!”

另一边,江稚走到半路,被程则颖截住,拉去了客厅:“你和与淮哥回来那会,奶奶刚好陪月姑婆去了祠堂,她让我带你过去说说话。”

“月姑婆是?”

程氏宗族关系复杂,程则颖尽量说得简单:“我太爷爷的一个堂弟,当年由于战乱留在了马来西亚,月姑婆就属于他们那一脉。”

江稚了然,原来是同宗同源,难怪要去拜祠堂。

程则颖又说:“本来中秋宴她也要回的,可感染了肺炎,年纪大风险高,必须住院治疗。对了她这次还把曾孙女也一起带回来了,那宝宝是混血儿,超可爱的!待会你见了就知道。”

一进客厅,江稚就看到两位老人家正乐呵呵地哄逗着个胖娃娃,长得白白嫩嫩,糯米团子似的。

“小稚。”老太太先发

现她,很是欢喜,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她坐。

“这位是我的老姐妹,你叫她月姑婆就行。”

江稚照着喊了声月姑婆,后者慈和地笑着对她点点头,抱在手里的宝宝倒是不怕生,歪着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打量她,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要她抱。

“尧尧喜欢你,抱抱吧。”月姑婆把曾孙女递给她。

江稚小心翼翼接过来,闻到一股奶香味,她没抱过这么小这么软的孩子,动作生疏僵硬,好在宝宝很乖,趴坐在她怀中,咧着小嘴笑了又笑,露出三粒小米牙。

简直萌化了。

老太太慈爱地轻抚着宝宝的小手小脚,连声说:“真乖,真乖。”

月姑婆笑问道:“与淮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到时生个女儿,你也能抱上曾孙女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嘴上说着年轻人的事他们自个儿做主,实际私底下早迫不及待找大师算好了宝贝曾孙女的名字。

程则颖则是听得激动不已,与淮哥和稚稚姐颜值这么高,以后生的女儿得多好看啊,必定是程家上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她俏皮地朝江稚挤眉弄眼。

江稚但笑不语。

仿佛有感应似的,她心念微动,偏头望过去,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门口,正看着这边,准确来说,是在看她。

彼此视线轻轻撞上,江稚心跳猛然漏了几拍。

高朋满座,他们隔空对望,交缠,有说不出的缱绻与暧|昧。

在这个瞬间,他们好像在用目光接吻。

男人目光里潜藏着平时难得一见的炽烈,好像春初误入苏州民居那天,晴好的午后,她靠着白墙打盹,醒来第一眼,透过满树映着阳光的红色梅花,望见一角纯粹而湛蓝的天空。

花枝摇曳,一如她此时怦然跳动的心。

方才聊的那些结婚、生女儿的话,他是不是听到了?

“呵,生女儿有什么用?”大伯父程正远拿着蛋糕喂宝贝孙子,没眼色地插了句嘴,言语粗鄙,“照我说还是得生个带把的,将来才好继承家业。”

他的话一落地就冷场了,老太太看了眼大儿子,程正远也后知后觉自己失言,挖了块蛋糕塞进嘴里,不再吭声。

“大伯父多虑了。”程与淮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气场迫人,神色难辨情绪,“我的女儿也能继承家业。”

江稚暗暗惊讶,他未免想得也太长远了吧?

八字还没一撇呢,居然连将来生女儿继承家业都想到了。

“说得对。”月姑婆面露赞许,“女子照样能撑起一片天。”

程与淮径直走向女朋友,在她旁边落座,长臂一伸,从后面搂住她,如同繁星簇拥着月亮,是极具占有性的姿态。

温热男性气息就近在她耳畔。

那处迅速染上潮红,有如火烧。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江稚秒懂,配合着他的剧本飞页开始演戏,微低着头,面染羞色,楚楚动人。

其实根本不用演,更无需担心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任何破绽,他们的暧昧对视,亲密耳语,自然而然流露的爱意,俨然是一对坠入爱河,热恋中的情侣。

没有人会怀疑。

连程与淮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不确定,也没有足够经验去分辨她的含情脉脉,脸红害羞,是演技太好,默契配合他入了戏,还是和他一样,动了真情?

他对她的了解好像仅是冰山一角,无法窥见她深藏不露的心思。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开了:“下次来估计就是喝喜酒了吧。”

老太太听得喜上眉梢,笑容满面。

程惠远也在笑,只是笑意很淡,并未到达眼底,眉间的忧色愁绪仍挥之不散。

尧尧像是不甘心受了冷落,举起小手去拍程与淮的肩膀,一下、两下、三下……不痛不痒。

围观的宾客们面面相觑,唯恐惹他不悦,他一向是生人勿近,也不喜和人接触的。

程与淮哪能和一个小宝宝计较,轻握住她的手刚要挪开,尧尧往后一缩,小手啪地拍在江稚胸口,那美好的弧度跟着颤了颤,她连忙把宝宝抱起来,挡在胸前。

好在其他人没注意到这个意外小插曲。

程与淮回过神,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

冯雪梅为了弥补丈夫的失言,赶忙讨好地打圆场说:“尧尧眼光真好,将来定能找个像与淮一样的……”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真是嘴上没把门不知所谓,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拿来打趣。

“我们家尧尧将来不一定非要嫁人的,”月姑婆心有不悦,轻扫冯雪梅一眼,淡淡道,“她想怎样就怎样,随她喜欢。”

冯雪梅自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走开了。

她前脚刚走,管家后脚便进来通知开席了,众人陆续移座宴客厅。

客厅最后只剩下江稚和程与淮。

他依然离得很近,保持着将她圈在臂弯里的姿态,她耳朵的热度一直降不下来。

“刚刚,”江稚定了定神,谨慎地环顾四周,以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演技很好嘛。”

程与淮微怔,半晌后才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下:“是吗?”

他并没有在演戏。

江稚给他比了大拇指,简直是毫无表演痕迹,如果不是知情,连她都要信以为真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入戏……有点深了?”

程与淮抿直唇线,不答反问:“你以后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江稚云里雾里,人不都走|光了,还有必要继续演吗?

“你不是说过想结婚,还要生个孩子?”

他低声提醒,濡热气息灼着她。

江稚压下长睫,轻颤了颤:“……女儿吧。”

程与淮若有所思地“嗯”了声,达成共识了。

他也喜欢女儿。

估摸着快开席了,江稚站起身,顺势拉他起来,推着往外走,免得让所有人等他们。

进入宴客厅,甫一落座,佣人们收到指示,有条不紊地端着菜肴鱼贯而入。

菜式很是丰富,以家常菜为主,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饭后,大家自由活动,或聚在客厅喝茶聊天,或到各个院子游玩赏花,或去后山钓鱼摘水果,好不惬意。

直到日落西沉,方尽兴而归。

程惠远和儿子刚送完最后一波客人,正要回屋,暮色中林管家同手同脚,急急忙忙地跑近,不等喘匀气,语无伦次地说:“回、回……回了,二夫人回来了!”

林管家嗓门大,客厅里正陪老太太聊天的江稚也听得一清二楚,二夫人?

难道是……

留意到奶奶笑意尽收,神情转为凝重,她疑惑看向身旁的男人,他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仍闲适自若地喝着茶,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除了他那定居澳洲,三年未回的母亲,程家还有哪位二夫人么?

一记记不紧不慢的高跟鞋声渐近,这样的声音和节奏,能想象得到细高跟是如何尖如利刃地刺着地面。

暮色好似被驱赶进屋里,仓皇着,层层堆叠,充满了压迫感。

江稚莫名生出某种不太好的预感,光线颤动,她下意识地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穿着白绸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身材消瘦,脸色极白,白得近乎病态,嘴唇也没有血色,衬得双眼格外漆黑,却无半分光彩,空洞洞,阴森森。

整个人看起

来死气沉沉的。

这就是程与淮的母亲?

江稚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片里溺死的女鬼,心口有些不舒服。

察觉到她情绪波动,程与淮找到她的手轻轻握住,似是安抚。

江稚指尖在他手心挠了两下,被他握得更紧。

舒晴堂而皇之地进屋,没看在场的任何人一眼,也没有打招呼,尽管当中有她的长辈,以及儿子。

紧接着,章艺晗和舒宇一前一后进来,在她旁边站定。

章艺晗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余光频频扫向江稚,无声挑衅。

谁都没有先开口,又有脚步声传来,略显仓促,是澄园的保安队长,简明扼要地告知:

二夫人一回来就直奔中控室,命令调取中秋宴那天月湖附近所有摄像头的监控记录。

事关重大,没有程与淮首肯,保安队长哪敢擅自行事,即便对方是二夫人,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得罪了。

江稚总算看明白了,这一波是冲着她来的。

没想到先前已经平息的风波又掀了起来。

月湖边的503号摄像头虽已被“故障”,但周围观景亭上还有其他对着月湖的摄像头,很大可能拍到了她将章艺晗推下湖的画面……

很显然,章艺晗吃了哑巴亏,心有不甘,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把远在澳洲的靠山搬回国,坐镇澄园,为她撑腰。

搞这么大阵仗,原来是要兴师问罪,秋后算账。

等到监控一出,所谓真相就会大白,无从抵赖。

谁会在意是章艺晗不怀好意先挑起的事端,还故意人身伤害?

何况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百口莫辩。

再者,一旦曝光,就连不惜打破原则,搭上声誉也要维护她到底的程与淮也会受到牵连。

目前形势对他们尤为不利,该怎么办?

江稚面上不慌不乱,暗自琢磨。

接下来,要么赌运气监控没拍到,要么……

就得看谁的靠山更强大了。

第50章 一喜欢

众人各怀心思,无声对峙。

客厅安静极了,空气仿佛凝滞住,充斥着火药味,随时都有可能引爆。

直到程惠远走进屋,打破了沉闷氛围:“二嫂,今天刚好是我生日,你千里迢迢从悉尼赶回来,远路奔波,不如先去好好休息,身体为重,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她提及自己生日,本意是希望二嫂多少能看在她面上,别一回来就把事情闹得太僵。

然而舒晴长期独居,目中无人惯了,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给她这个寿星面子?

舒晴并未就着小姑子给的台阶走下来,余光扫见保安队长杵在原处,完全没有要调取监控的意思。

她冷冷一笑:“怎么,我现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吗?”

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她看的是程惠远,质问的却是另有其人。

程与淮仿若未闻,自顾自地喝茶,明显没打算回应。

江稚大致知道他们母子俩感情不太好,但没想到情分会淡薄至此,又矛盾地势如水火,互不相容。

监控事件无疑会火上浇油。

“既然是小事,”老太太试图息事宁人,“大家就好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舒晴知道老太太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好,你们程家所有人联起手来欺负我,若是晋远泉下有知,恐怕不得安息吧。”

江稚感觉到旁侧男人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收紧,猜想,这个晋远,应该就是他父亲了。

次子英年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直是老太太心底最深的痛楚,乍然听到尘封多年的熟悉名字,她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程与淮眸色转为幽沉,轻声安抚奶奶几句,让小姑送她回房歇息。

老太太似乎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轻拍拍他的手:“与淮,监控你……”

把到嘴边的“妈”字咽了回去,“她要看,就让她看吧。”

私心上,老太太不相信江稚会把章艺晗推下水,即使江稚真做了这种事,也不会没缘由,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索性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掰扯清楚。

老太太更了解二儿媳的性子,执拗、偏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不顺着她心意,只会闹得家宅不宁。

说到底,当年是程家亏欠了她。

既然老太太都发话了,调取监控已然势在必行,保安队长收到程与淮授意,这才转身往门外走。

章艺晗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得意地冲江稚笑了下。

只要监控出来,她就别想再抵赖,今天一次性把旧账算清楚!

至于想借绊摔侍应生扑倒江稚的事,她有证据吗?

舒宇想到上次恰巧故障的503号摄像头,仗着有姑姑舒晴在场,大胆地出言讽刺道:“这次应该不会那么巧,其他摄像头也故障了吧?”

他平时神经挺大条,满脑子吃喝玩乐,可吃一堑长一智,考虑到前车之鉴,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反正先把路给堵死再说。

一次是巧合,总不能次次都巧合吧,把人的智商按地上摩擦呢?

没人搭理,舒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江稚倒是觉得他多虑了,同样的套路用一次足够,否则就是欲盖弥彰,根本不符合程总的行事风格。

其实她也拿不准程与淮是什么心思,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面上更是看不出情绪。

趁没人注意这边,江稚又悄悄挠了他手心一下:

是不是留有什么应对后招?

事发突然,基本没有可操作的时间,他们的处境很是被动。

他母亲要为章艺晗撑腰,而他要护着她,双方必然要正面对立。

希望监控没拍到吧,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他们母子之间的矛盾加剧。

程与淮偏头看她,眸如深潭,波澜不惊。

江稚解读不出他眼神里的信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舒伯母,”章艺晗突然想到什么,笑意僵住,如梦初醒般,犹豫地说,“要不还是……”

算了吧。

前两日视频聊天她只是随口抱怨,顺带讲了几句江稚坏话,为的是让舒伯母对江稚印象变得更差,没料到这一次舒伯母竟然放在了心上,不远千里连夜回国。

她简直受宠若惊,被复仇的快|感冲昏头脑,兴冲冲跟着来澄园向江稚翻旧账,本以为可以出一口积压已久的恶气,可这出闹剧愈演愈烈,老太太还被戳中心伤气走了。

继续追究下去,只会把程家人一个个得罪干净,到时即使成功嫁进来,关系也搞得一团糟,得不偿失。

章艺晗总算回过味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舒伯母打着给她讨要公道的旗号,实则是要搅得程家上下不得安宁,为三年后的回归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艺晗,你刚刚想说什么?”

舒晴语气极淡,仿佛对她的回答并不关心。

“没。”章艺晗咬紧牙关,她很清楚,如果把那句“还是算了吧”说出口,就会把在程家唯一的依仗也得罪了。

无论舒伯母为她出头是什么初衷,她都不应该不知好歹,非但不领情,还拖后腿。

章艺晗看向江稚,作为全场唯二知道真相的当事人,她竟不慌不乱,满脸坦然,半分不见心虚。

明明做错事的是江稚,凭什么她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还这么冠冕堂皇地装无辜……

章艺晗越想越不甘心。

作为受害者,她才该理直气壮!

反正不想得罪都已经把人得罪了,能出口气把公道讨回来也好。

这次她一定要撕开江稚的真面目,让江稚认错道歉,声名狼藉!

到时真相水落石出,大家肯定都会理解和支持她的。

舒晴使了个眼色,舒宇会意,跟在保安队长身后出去了。

程惠远和儿子送完老太太回来,监控也调取到了。

舒宇后脚进来,朝舒晴点点头,他全程都在中控室盯着,没人

动手脚。

总共有三个观景亭上的摄像头拍到了相关画面,保安队长连接好投影设备,投放到大屏幕上。

第一段拍到了章艺晗的坠湖过程。

画面太高清了,连她脸上由于过度受惊的狰狞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章艺晗看到丑态毕露,狼狈至极的自己,如遭雷击,这么糟糕的形象……

无异于被当众公开处刑。

她这辈子从没这么丑过,还是拜江稚所赐!

章艺晗深深吸气,强行忍着难堪,朝程与淮望去,却见他垂着眸,似在出神,眉宇间满是漠然。

如果他看到了她的丑态,她固然羞恼。

可他连一眼都不看,又让她更加地委屈和难受。

这么多年来,他何曾用正眼瞧过她?

那十八岁成人礼时,他托舒宇把那枚象征“将深藏心底的爱意交给意中人”的衬衫第二颗扣子送给她,作为定情信物,算什么呢?

还有情人节和她生日,他送的玫瑰花,又算什么呢?

第一段视频播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江稚身影。

第二段拍摄的画面差不多,只不过多出了一只手,属于江稚的手,身体其他部分都被大树挡住了。

“没错!”章艺晗激动地比手画脚还原当时的情景,“那时她就是先用脚绊我,再这么用手一推……”

舒宇先发制人,直接盖棺定论:“这下证据确凿,江稚你还有什么话说?!”

江稚简直无语,他哪只眼睛看到证据确凿了?

程明朗摸着下巴,有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解读:“有没有可能当时艺晗姐不小心脚滑失去重心,稚稚伸出手是想把她拉回来呢?”

章艺晗想过程明朗会站在江稚那边,但没想到他会这样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为了帮江稚洗白,他居然连他们小时候的情谊都不顾了。

“你胡说!”章艺晗险些气炸,咬牙切齿道,“她伸手明明就是推我下湖!”

程明朗耸耸肩,一副我知道你很气但你先别气的温吞语气:“我只是根据监控视频进行合理推测。”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江稚心想,甜甜以前只会被人气哭,如今和她混久了,也学会气人了。

不过她运气好像还不错,前两段视频要么无效,要么不够实锤。

接下来就要看最关键的第三段视频了。

大屏幕开始播放第三段,倒是完整拍到了江稚和章艺晗站在一起的画面,但由于这个观景亭离得太远,摄像头拍出的画面糊成一团,压根看不清两人的具体动作。

章艺晗的心顷刻间凉透,不敢置信地颤着声问:“没有其他的了?”

舒宇摇摇头:“只有这三段。”

他亲自盯着,绝对不会出错。

章艺晗脸色煞白,屈辱不甘委屈愤恨……被成千上万倍放大,一股脑全涌上心头。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原以为只要舒伯母出手,揭穿江稚恶行这事就能十拿九稳,结果三个摄像头居然都没拍到有效证据,连老天都在帮江稚。

不公平!

章艺晗彻底绷不住了,颤|抖着跌坐到椅子上,两行眼泪齐刷刷流了下来。

舒晴全程一语不发,冷眼旁观,直到这时才掀起眼皮,看向不远处沙发上的程与淮。

这一眼,格外复杂。

程与淮神情疏淡,仍未和她有任何眼神的交集。

“不能修复?”舒晴冷冷地问。

保安队长恭敬而为难地答道:“二夫人,以目前的技术手段,恐怕没有办法……”

“姑姑,”舒宇高声打断,插话进来,“我认识几个视频修复这方面的高手。”

他信心满满地拍胸脯向她保证:“肯定能把画质优化,还原真相!”

闻言,章艺晗默默停止啜泣,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程惠远已有些疲倦,适时地再次递上台阶,好声好气劝舒晴先去休息。

这次舒晴顺着台阶走了下来。

随着一行人离去,这出闹剧算是暂时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