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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直播

咖啡师和她相熟,她的口味也专一,随意聊了几分钟,咖啡就做好了。

江稚道谢接过,拿着咖啡往外走。

察觉到人群中某种异样的注视,她偏头望去,目光登时就直了。

男人坐在街边长椅上,身穿精致考究的黑色大衣,姿态挺拔,气质卓然。

周围人来人往,频频朝他侧目。

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定定地看着她,眸底笑意浅浅。

两个小时前,他们还通过电话,结果他居然一声不响就出现在她眼前,还守在她回家必经的咖啡馆外?!

这一幕比梦境还要美好。

平平无奇的一天,巨大惊喜降临,连时间的流逝都带着闪耀光彩。

江稚心花怒放,压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轻盈地朝他走去。

谁知一道飞扬夺目的红色身影抢先一步,坐到了他旁边。

她只好停下脚步,边喝咖啡边默默围观。

男人态度冷淡疏离,三言两语就婉拒了热情搭讪的年轻女生。

红衣女生失望离去。

江稚仍站在原地,看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具象化的思念,正汹涌澎湃地朝她奔赴。

越来越近。

男人终于越过人群,抵达她身边。

“这位小姐,你是在等人吗?”

江稚吃了一点点飞醋,左右张望:“唔,看看能不能也等到艳|遇什么的。”

“等到了吗?”程与淮笑着张开双手。

她绷不住了,立刻扑上去抱他,裙摆飞扬。

“这位帅哥,你长得好像我的男朋友哎。”

程与淮额头轻碰了碰她的,又故作严肃地为自己正名:“如假包换。”

“你怎么来了呀?”

等手头的事忙得差不多,她都打算后天就回去了。

“好巧,”程与淮用力抱住她,心里空掉的那一大块瞬间被填满,“我也确诊了相思病。”

他依样画葫芦,学她的套路,“医生说,只有一味叫江稚的药才能治。”

多一天都等不及了,只想早点见到她。

三十年来为数不多的冲动,全因她而起。

江稚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有效吗?”

程与淮在她唇上亲了亲:“药到病除。”

抱了许久,周围人流越发密集,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漫无目的地闲逛。

心理得到满足,精神松懈,处于非常舒适的状态,生理上的疲惫便潮水般涌来,挡都挡不住。

江稚留意到他面上倦意难掩,连蹭喝她的咖啡提神,都没什么效果。

她提议:“要不还是先去休息吧。”

江女士外出访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太方便像上次那样邀请他去家里住。

改天再找个合适机会让他们正式见一面。

“好。”

程与淮已经提前订好了酒店,就在附近,走几分钟就到。

电梯直达顶层总统套房,两人先在客厅沙发腻歪了会儿,眼看就要擦|枪走-火,他克制着松开她,从行李箱里取出睡衣进了浴室。

等洗完出来,床上用品已被换成了自备的,他坐到床边,搂住她纤细的腰身:“陪我一起睡。”

江稚也很想他,当然不会拒绝。

“你先睡,我洗个澡,待会就来。”

程与淮没睡实,留了两分清醒思绪等她,依稀间感觉到床边下陷,她掀开被子钻了进来,还贼兮兮笑着:“八块腹肌,我来啦嘿嘿。”

他勾唇笑笑,将日思夜想的人搂进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不在身边的这几天,他都没怎么睡好。

江稚倒没觉得困,等身侧人睡沉了,她的手从他睡衣下摆伸进去,轻贴上块块分明的腹肌。

手感真好。

她动作小心翼翼,免得碰触到下面的危险区域。

睡了三个小时左右,程与淮突然惊醒过来:“稚稚!”

“我在。”江稚下意识应道,抬手按亮卧室主灯,“做噩梦了?”

程与淮加大力度,把她紧紧锁在臂弯里,稍缓了缓:“我梦见天地崩塌,周围一片黑暗,听见你一直在喊我,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江稚微怔,笑着轻抚他的脸:“一场梦而已,我不是还好好地在这儿吗?”

“而且,你找不到我,也没关系的。”

她语气微顿,“我会来找你的。”

一定会。

程与淮并非第一次做这种梦,每每云-雨初歇,梦境总会适时塌陷,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空虚中……

好在这次,一醒来就能抱到她,而不是

从来都冰冷的空气。

他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穿的是他衬衫,纯白色的,质地偏薄,若隐若现。

仿佛雪地上,披了一层白纱。

而衬衫底下什么都没有穿。

稍微平复的心跳又急又重地暴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原本沉寂的另一处也苏醒了过来。

程与淮稍稍退开,低沉的嗓音染了几分哑:“你故意的,是不是?”

江稚才不承认,她又没带衣物,只能借用他的,那也不是全都能借用嘛……

“怎么不继续?”她转移话题,问出心底积压已久的疑惑。

反正都两情相悦,关系也确定了,这种事情不就是水到渠成么。

程与淮黑眸如墨,晕染开,欲-色蔓延。

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没准备。”

这完全不在他此行的计划内。

其实,他真正顾虑的是怕伤害到她,之前两根手指尚且行进艰难,更何况他……

这还不简单?

“我准备了。”

江稚坐起身,探出脚去,勾到丢在地毯上的包包,拉开拉链,从最里边夹层里抽出一片东西。

程与淮光明正大地看过去,床单被套是蓝灰色,她坐在上面,如同皎皎明月沉入深海。

乌发如瀑,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

千丝万缕,都在缠他的心。

等看清她手上的东西,他不免意外:“你怎么会有这个?”

“……学校发的。”

江稚面红耳赤,有些害羞,转身去按墙上的控制面板,调暗灯光。

光线转换,头顶有星星点点的橘色柔光洒落下来,深浅不一,仿佛漫天繁星。

为了营造氛围感,还特地用手机放了钢琴曲,是她自己弹的,旋律轻快。

程与淮小腹绷紧,心神彻底被她搅乱了。那一个个反反复复的梦境里,他从不掩饰对她的渴望,但他最擅长克制。

此时此刻,弦将断,理智也在崩溃边缘,岌岌可危。

“要帮忙吗?”江稚果断地撕开了塑料包装。

男人既没回应,也没有其他动作。

她一抬头,蓦地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心悸得不行。

在犹豫?还是默许?

江稚拿不准,索性替他做了决定,从没做过这种事,试了几次才成功戴好。

收拢指间,从头到尾顺一遍。

房间里太-安静了,窗外的风声听起来尤为清晰,肆虐在漫漫长夜里,裹挟着凛冽寒意,正在攻击窗户,砰砰作响。

两个人都很紧张,紧紧盯住对方,眼神黏着。

总是对不准。

即使对上了,也很快偏航。

屡屡迷失方向,非常不顺利。

手机里的钢琴曲轻缓悠扬,构造出浪漫场景,月光笼罩着深夜花园,久别重逢的爱人相拥着起舞。

空气升温,清香四溢。

萤火虫在花丛中飞来飞去。

程与淮额间沁出细密的汗,身上也是,低头,往交接处看了眼,喉结轻滚,眸色沉黯至极。

“要不,还是算了吧。”

像以前那样,用别的办法。

九百九十九步都走过来了,江稚怎肯轻言放弃?

“不行。”

一个退,一个进,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卡进去了。彼此同时呼吸停滞,头皮发麻。

接下来,便是水到渠成。

这个房间似乎与世隔绝开,时间的流逝也失去了意义。

程与淮抓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紧扣,掌心都汗津津的。

“稚稚,我爱你。”他用世上最磁性动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倾诉爱意。

天旋地转间,江稚紧咬住牙关,想起了前年跨年和朋友在瑞典和芬兰边境看过的那场极光大爆发。

一道道巨大的极光撞破黑暗,在天际肆意翻涌着,冲击着,千变万化,穿透森林、峡湾和雪原的屏障,时明时暗,时深时浅,如同火焰般热烈燃烧。

纯粹而美好,神秘又梦幻。

是来自宇宙深处的礼物。

原本搭在床沿的白衬衫被她一脚踢开,无声地掉落地毯上。

直入主题,深深陷落。低语声交缠不休,破译出生命最原始的密码。

江稚在这场极光盛宴中,发起罕见的高热,久久不退。

新鲜的空气在不断远离,几近缺氧,她张嘴咬住他手臂,同时努力呼吸,还想去找什么冰凉的东西降降温,否则整个人就要融化了。

可他比她还热。

一滴汗似露珠般,从他下巴滴落,晶莹地碎在她眉心。

他忽远忽近,有时模糊得连面容都看不清,却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根本无法忽略。

男人又低下来吻她。

动作激烈,吻却越发温柔。

不知何时,窗外的风声停止了,全世界都陷入寂静之中。

极光爆发结束,紧接着,亿万星辰迸射,仿佛银河倾泻而下,无数星光在她湿漉漉的眸底跳跃。

他们隔着昏黄的灯光对视。

她眼里的潋滟爱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程与淮倏然间有种错觉,她好像爱了他很久很久。

他也是。

也许,他们前世就已经相爱,冥冥之中结下羁绊,今生得以再续前缘。

他动作极轻地将她搂入怀,亲了亲她泛红的眼角,鼻尖,最后吻落在她唇间,满是怜惜。

“还好吗?”

第77章 我奇迹

“还好吗?”

明明前一刻还那么密不可分,此时却已分开,江稚觉得空空的,哪儿都空,可她浑身发软,连抱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轻轻声,几乎是用气音在说:

“抱抱我。”

……心神都被撞散了,难得露出一丝破碎感。

程与淮明明已经抱着她,显然还不足够,于是小幅度调整身体,让她压着他。

乌黑长发散乱在他胸前,肌肤相亲,严丝合缝,真真切切的实感。

空气里还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好片刻后,眩晕感总算缓和过去,江稚额头在他锁骨上蹭了蹭,带着某种说不出的依恋。

她睫毛泪湿着,程与淮指尖轻拨了下:“是不是还难受?”

他本来想控制的,可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得这么厉害。

江稚摇了摇头,不算难受,但也不太好受。

更多是心理上的满足。

这种真正拥有彼此的满足感,大概要亲自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

而她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体会得又更深刻些。

身上黏糊糊的,头发也湿了,不怎么舒服,稍微动了下,程与淮便懂得了她意思,将人拦腰抱起,走进浴室。

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江稚看到他眼里还染着欲,余温灼人,快热化了。

她回忆起刚才的种种画面,心脏又忍不住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洗过澡后,神清气爽。

江稚喝了大半杯水,也恢复了些许体力,乖乖坐在床边,等他找出风筒,插上电源,给她吹头发。

热风呼呼吹出,她没骨头似地躺到他腿上,感受着他指腹轻梳过头皮,舒服地眯起眼。

男人只随意披了件睡袍,原来穿的睡衣,在关键时候被他拿来垫了……

睡袍腰带系得潦草,胸口微微敞开着,上面有几道乱七八糟的划痕,是被她抓出来的。

他手臂和肩膀还被她咬了……

不能怪她。

这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事情。

头发吹好,叫的客房服务也送上门了,除了晚餐,一次性衣物,还有一管消肿的药膏。

江稚体力严重透支,饥肠辘辘,先喝了点热汤暖胃,番茄鸡蛋面是酒店星级大厨出品,味道自然没话说,可她还是觉得他煮的更好吃。

这是一种情感上的偏向。

程与淮坐在她旁边,两人腿挨着腿,哪怕不说话,心中也有别样的甜蜜。

男女之间关系有了实质性的突破,其中的微妙变化,难以言喻。

见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剥虾,露出结实的小臂,江稚不由得想起在她受不了想要逃开时,被他用汗涔涔的手按住,他手臂上筋脉暴起,充满了攻击性和力量感。

以致她溃不成军。

程与淮将剥好的鲜虾放进她碗里:“在想什么?”

她眼尾的红晕还没散,耳根也红透了。

“没什么。”江稚抿着唇支吾了声,把吃了小半的瑞典肉丸戳进他嘴里,“尝尝。”

程与淮哪能看不出她脸皮薄在害羞,低低地笑了声,也没点破。

“不吃了?”

“嗯。”江稚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没吃太饱,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是睡觉。

又累又困,感觉能一连睡上十几个小时。

程与淮也迅速解决了剩下的面条,趁她进浴室洗漱,又高效地换好了另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

江稚出来就直接躺上去,沾枕即眠。

迷迷糊糊间,听到他轻声哄着她:“先上完药再睡。”

上什么药?

她思绪迷蒙,无法思考。

接着,就感觉到下摆被掀起来,她下意识地并拢膝盖,阻止他继续前进。

“……不用。”

“乖,听话。”男人的声线格外温柔。

江稚一下受了蛊惑,不再抵抗。

很快,清清凉凉的药膏抹上来,如同盛夏里的一杯冰饮,瞬间缓解了暑热的焦灼。

药膏凉丝丝,他指尖却滚烫,冰火两重天。

真是要命。

上完药,没多久,江稚还是没抵挡住倦意,再次坠入梦境。

程与淮洗净手,重新回到她身边,感应到他的存在,睡梦中的她主动偎进他怀里。

程与淮

缱绻地亲了亲她眉心,眸底柔情泛滥:“晚安,老婆。”

他早已认定她是此生唯一的妻子。

外边狂风四起,寒冷噬骨,街道萧条,不见行人,偶尔才有车辆经过,卧室里暖意融融,只留了盏壁灯,光泽柔和,仿佛坠落人间的月亮。

那样圆满美好。

刚阖上眼,程与淮听到怀里人哑声嘟囔了句什么,同床共枕那些夜里,他听过好几次她的梦呓,可大都听不清,只有零碎的字眼:“不、不……要……”

这一次,程与淮终于听清楚了,她在梦中说的是——

“不,不要……不,分手……”

“好,不分手,”他轻抚她后背,“绝不分手。”

怎么会分手呢?

他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好在他的安抚总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她蹙起的眉心舒展开,呼吸渐渐匀缓,睡颜也恢复了恬静与安然。

梦境是潜意识的投射,以及最真实表达。

程与淮开始反思,是不是在这段感情里,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她才会屡次做分手的梦?

接下来两天,天气不太好,两人待在房间里连门都没出,女朋友跟水豆腐似的,程与淮克制着没再做,给她恢复缓解的时间。

不过,食髓知味么,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晚上,江稚洗完澡趴床上玩手机,还是穿的衬衫当睡衣,双腿在半空晃来晃去。

纤细笔直,皮肤比雪还白。

曲线美好而曼妙。

程与淮看着她,眸色深黯,他缓慢喝了两口温水,搁下水杯,朝床边走去。

江稚玩得过于入神,完全没察觉到危险临近,直到一只温热手掌覆到腰后,将她翻转过来,濡湿的吻印上嘴唇。

又沿着颈边一路往下。

她丢掉手机,搂住他的腰,小声提醒:“没有那个。”

男人含混不清地应了声,却未停止,往她腰后塞了个枕头,更深地低下头去……

先鼻尖轻蹭,然后吻住。

江稚瞪大眼睛,险些心脏骤停,拼命想要去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天花板的橘色灯光震颤不停,她脑海中一片空白,难为情地偏过脸,用力压着枕头,几乎要陷进去。

房间里是那样静,什么声响都掩盖不住,甚至被无数倍放大。

够了,够了。

求饶没用,迫不得已,她又用脚去踹他肩膀,被握着脚踝,按住。

烈日炎炎,在森林深处迷失方向,又口渴已久,凭本事凿出一泓清泉,又怎会善罢甘休?

……

“程与淮!”

所有力气在喊出他名字后,顷刻间全消失了。

程与淮探身抽了好几张纸巾善后,用清水漱了口,单手撑在她身侧,又凑上来亲她。

江稚羞恼地用双手捂住脸,一点都不想再理他了。

***

翌日,天色放晴,终于可以外出活动。

女朋友要赖床,程与淮早起到街角面包店排队买她喜欢的面包,吃完早餐,一起搭地铁去她学校参观,还拜访了Jason教授。

这个古板严肃的教授也是数学迷,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午后到森林里徒步、探险,黄昏来临,一起依偎着在观景台上看日落,共饮一杯热咖啡。

一天下来,程与淮发现,无论走到哪条街道,不管从哪个方向出现的流浪猫,都对江稚很亲近,围着她团团转,撒娇打滚,即使她手中没有猫条。

更不可思议的是,传闻北欧居民人际关系冷漠,尤其瑞典更是自闭强国,是公认最难交到朋友的国家。

很显然,她是个例外。

经过街角,卖花的老婆婆笑着伸手拥抱她,亲昵地抚摸她的脸,还送了她一篮子鲜花。

街上遇见的行人大部分都认识她,主动地上前打招呼,还称呼她为“奇迹小姐”。

“奇迹小姐?”程与淮格外好奇其中的渊源。

“嘿嘿,”江稚得意地笑道,“因为我用音乐疗法治愈了数只身患抑郁症的猫咪,创造了奇迹呗。”

她提着花篮,笑意盈盈,抬眸望去。

太阳落下了,天际涂抹着一道橙红色的绚烂光带。

温柔光芒掩住了她眸中一闪而逝的黯然。

在江稚看来,奇迹算不上是什么好词。

人们对奇迹的定义是:

极难做到,不同寻常的事情,通常超出自然规律,或者人类预期。

被迫身处绝境,遇见了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奇遇,才可以叫做奇迹。

在去年,2023年2月6日4时17分,土耳其南部发生了7.8级强震,其中遇难者高达5万多人。

很不幸,她也亲历了这场毁天灭地的大地震。

很幸运。

她是幸存者之一。

被埋在废墟下254小时17分39秒后,奇迹般地获得了重生。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她就是活了下来。

人在濒临死亡,身体遭受到极端的生存压力,当监测到意识逐渐变弱,大脑就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产生幻觉。

这时,有个神秘人会从天而降,给予安慰,鼓励和帮助,从而激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

心理学上称为第三人现象。

她也遇见过这个神秘的专属守护天使,最后非常幸运地脱离了险境。

这才是大家唤她“奇迹小姐”的真正原因。

天色渐晚,路灯璀璨亮起,两人开始往回走。

程与淮拎着花篮走在外侧,江稚挽着他手臂,小幅度地蹦蹦跳跳着去踩地面的落叶。

拐过弯后,迎面走来个东方长相的中年女人,笑容满面地喊道:“稚稚!”

江稚看清来人,招手致意:“芸姐。”

“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中餐馆老板娘。”她松开程与淮的手,“我过去聊两句哦。”

“好。”

程与淮站在原地,目送她快步朝不远处走去。

周围人声嘈杂,她们已走出几米远,他听力极好,仍能听得到那位中餐馆老板娘兴奋的声音,在问——

“哎,你什么时候换了男朋友?!这个比之前的更帅……”

第78章 爱领证

回酒店路上,程与淮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他早就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了。

从一开始,他看到她的微信头像,她站在雪山湖水前,回眸一笑,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时候她回头看到的,以及抓拍下这张照片的人,就是“他”吧。

所以,他才会谨慎地跟她确认目前是否单身。

她没正面回答他,而是将微信名改成——

江稚男朋友有且仅有一个叫程与淮

由此可见,她和“他”已经是过去式了。

后来,她教他,什么是“饱含爱意的眼神”。

如果没有深深爱过一个人,又怎么会显露出那样含情脉脉的眼神?

还有,那串对她而言很重要很重要,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离身的红宝石项链,也是“他”送给她的吧。

想想也是,像她这么明媚闪耀,又柔软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会有很多人追。

他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可能是潜意识在逃避,不愿去探究,那些他注定遗憾错失的时光,那些他无能为力改变的事实。

他只想要专注现在。

如今,她是他的女朋友。

将来还会是他妻子。

然而,即使再如何假装若无其事,当夜里她睡在怀中,喃喃地发出梦呓,啜泣着说“不、不要,不分手……”时,程与淮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阵阵隐痛。

在这之前,他误会了。

原来她梦中呓语的不分手,不是不要和他分手。

而是,不和那个“他”分手。

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过去?

以致她至今还未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甚至在无意识的睡梦中都哭得这般伤心难过?

程与淮不是不能接受她的过去,但很在意,她明明已经和他在一起,心里却还有着其他男人的影子。

他柔声安抚好她的情绪,抱着她,彻夜未眠。

第二天。

程与淮特地去拜访了那位中餐馆老板娘,附近的中餐馆只有一家,并不难找。

老板娘对他没什么印象了,经过提醒,才想起来他是江稚的男朋友。

她对那位前男友了解得也不算多,只确定地知道对方姓陈,两人时常形影不离,感情极好。

他们还是彼此的初恋。

初恋……

那确实足以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程与淮向老板娘道过谢后离开,路过一家营业的酒吧,又进去喝了杯酒。

偏头痛又复发了,止疼药没带,迫切需要酒精压一压。

他独自坐在吧台边,凌厉气场自带隔绝感,无人敢接近。

仰头将酒一口饮尽,他拿出手机,搜索关键词。

页面跳出一则2022年的新闻。

在瑞典某小镇拍卖会上,一对来自中国的年轻情侣拍下了某玫瑰花的品种权。

被他们买断品种的花,就是种在她家露台玻璃花房里的“大雾弥漫”。

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中餐馆老板娘还告诉他,她和“他”经常形影不离,一起排队买面包,一起搭地铁,一起去森林里徒步,钓鱼,露营,一起喂流浪猫、欣赏日落……

这些事情,和他们这两天做的基本大差不差。

她还和那个“他”到处自驾游,去北部看极光,到边境去跨年……

原来,她说和朋友跨了两次年那次,当时陪在她身边的,也是“他”。

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和他一起做那些以前跟前男友做过的事,是在重温那段过去,缅怀那个男人吗?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前男友的替身?

难怪,他会产生错觉,她看他的眼神,好像爱了他很久很久。

其实她当时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男人吧。

或者,把他想象成了“他”。

深深的挫败感席卷而来,程与淮重重按着太阳穴,自嘲地勾唇笑了笑。

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妒忌是什么滋味。

手机震动了下,屏幕跳出高阳发的信息。

“程总,回国的航线已申请好。”

原本只计划在斯德哥尔摩待两天,他的归期已一推再推,明天下午有个规格很高的官方内部会议,不能缺席。

他们也已经说好要一起回国。

时间差不多,怕她午睡醒来找不到他,程与淮起身结账,离开了酒吧。

一路吹着冷风散酒气。

回到酒店套房,先进主卧看了眼,床上的人还在熟睡,他站在门口,心事重重地凝视了片刻。

她颈间叠戴的两条项链,一条是他送的星月宝石,另一条是“他”送的红宝石……

如此讽刺。

程与淮收回视线,轻手轻脚拿了套干净的换洗衣物到客卧冲澡,确保身上不残余一丝酒味。

水声停了没多久,江稚就醒来了,第一时间找他。

程与淮系好衬衫扣子,穿戴整齐,边走边应她:“来了。”

江稚揉揉睡眼,朝他张开双手,顺便伸了个懒腰。

程与淮坐到床边,将她抱坐到腿上,收紧手臂,严严实实地环住她腰身。

仿佛不这样做,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面上没露出任何的异样,所以江稚全然不知他出去了一趟又回来,还一个人在酒吧喝过酒。

“航线申请好了吗?”她问。

程与淮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好几秒后,才低不可闻地“嗯”了声。

江稚从床头桌摸到手机,按亮屏幕看时间。

“再抱十分钟。”

程与淮下巴压在她肩上,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心脏却空空如也,只有痛感在肆意蔓延。

多么希望时间在这一刻暂停,可惜事总与愿违,分秒仍在悄然流逝。

十分钟早就过去了,江稚松开他:“走咯,回家收拾行李去。”

顺带给玫瑰花浇浇水。

这次估计要在国内待很长一段时间。

程与淮陪同她回到家,一踏进门,刚好来了个工作电话。

江稚指指二楼:“我先上去收拾。”

他点点头,到外面去接听电话。

天空飘起了小雪,零零星星,冷风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

通话结束,程与淮又在雪地里站了半个多小时。

寒意凛冽,慢慢地再感觉不到冷,冻得都失去知觉了。

意识却格外清醒。

真的要让那个人存在他们中间,像一根永远拔除不了的刺,时不时地折磨他吗?

索性长痛不如短痛。

可如果真的摊牌了,他们,还会不会有以后?

他不太确定,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和分量,是否比得上那个“他”。

深思熟虑后,程与淮仍冲动地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重新进屋,上到二楼,房间里没人,她在玻璃暖房给玫瑰花浇水。

看着一盆盆摆放整齐的“大雾弥漫”,或含苞,或绽放,开得那么美,程与淮只觉得心中的缺口更大了,灌入的风雪正在里面横冲直撞。

这是他们相爱的证明,她至今仍如珍似宝地精心呵护。

等她浇完水,程与淮才出声:“稚稚,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他郑重的语气令江稚心生疑惑:“什么事?”

她行李还没收拾好呢。

空气里弥散着玫瑰花独有的幽香,程与淮最后看了看那刺眼到不行的“大雾弥漫”:“我们先下去。”

江稚跟在他身后下来一楼客厅。

男人却背对着她,久久地默然不语。

江稚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上前去抓他手臂,又故作轻快地问了遍:“到底什么事呀?”

程与淮怕她发现他在发高烧,下意识闪躲了下。

江稚的手僵在半空,慢慢地收了回来。

“你心里……”程与淮欲言又止,沉沉地呼出一口灼气,“是不是还爱着他?”

“谁?”江稚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头疼愈发剧烈,他用力闭了闭眼,克制着汹涌的情绪,“你在睡梦中,都不想和他分手的人。”

江稚毫无防备,整个人都怔住了,眸底飞速闪过一缕不安,她唇瓣微颤,想说些什么。

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程与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没有回答,便已经是回答。

原本以为已经痛彻心扉了,没想到还有更痛,痛得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气氛降至冰点,漫长的沉默

横亘在两人之间。

程与淮眸色晦暗,如同日落后的海面,压抑着无数复杂难辨的情绪。

许久后,他终于主动打破沉默,语气涩然:“或许,你需要时间好好地想清楚。”

想清楚,真正爱的人是谁,又真正想要和谁在一起。

什么意思???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江稚心间一片混乱,泛起层层难言的酸楚。

他分明近在眼前,可她视野朦胧,怎么都看不清楚他。

“你,你是、要和我……分手吗?”她一字一顿地问。

“我从没想过要分手。”

程与淮并不比她好受,极力隐忍着,手背上青筋毕露,指节泛白。

终究还是舍不得让她为难。

他给她时间想清楚,内心究竟想选择谁。

如果她……最终没有选择他,他也会尊重她的意愿。

即便心痛如绞。

“我会一直等你的。”

只要她想回头,他就一定会在。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她永远是他唯一的选择。

这辈子,他不可能再像爱她那样爱上别人了。

头疼欲裂,覆水难收,一败涂地。

程与淮仓皇转身离去,佯装体面退场。

还顺手带上了门。

意思是:

天寒地冻,不必追出来。

“砰”的撞门声让江稚回过神,她有种强烈直觉,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这一走,她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江稚拉开门,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很想喊住他,可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她也不想再欺骗他,可又无法承受跟他解释清楚的后果。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寒风吹起男人的外套衣摆,猎猎翻飞,他向来行事沉稳冷静,此时却走反了方向,还在雪地里不小心踉跄了下。

很快,他稳住身形,继续往前走。

一次也没有回头。

拐过弯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江稚又跑回屋内,冲到落地窗边,目送他走远。

视野模糊了又清晰。

渐渐地,那道孤单落寞的黑色身影消失了。

只剩下风雪弥漫,铺天盖地。

壁炉里干柴燃得正盛,劈啪作响,江稚颓然跌坐在地板上,如从万丈高空直直地坠入深渊。

万劫不复。

她眼眶发红,泪水打着转儿,就是怎么都不肯掉下来。

不能哭。

不要哭。

雪下得更密了,安安静静地,将处处变成白茫茫,一切都被掩盖住,虚实难分。

黑色商务车平稳行驶在前往机场的路上,程与淮靠坐着座椅,面色不虞。

他以手抵额,掌心下是异常的滚烫,还在发着高热。

才下午四点多,天色已经暗下来,华灯初上,仍然照不亮这极夜的黑暗。

仿佛是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夜晚。

冰天雪地,长夜漫漫,好似没有尽头,车窗外一盏盏路灯像泡在水里的月亮,支离破碎,忽明忽暗。

他独自坐在一团阴影里,压抑着,黯然神伤。

往事一幕幕从脑海闪现而过。

金叶酒店拍卖会上,她遥遥隔着人群,笑吟吟地举起酒杯朝他致意。

她想方设法自荐成为他的合约女友,还言之凿凿地跟他说:

“相信我!不会有比我更适合当你女朋友的人了!”

他出差回到向来空荡冷清的家里,她忽然出现,带给他无限欢喜。

斯京街头重逢,他站在路边等她,她惊喜而坚定地朝他飞奔而来。

还有,那一个个相拥而眠,极尽亲密的夜晚……

宁愿从未有过这些美好,也好过短暂拥有后,又猝然失去。

也许正如那个人所说,他这辈子都不配得到幸福吧。

程与淮疲倦地闭上了眼,专注感受着心底清晰无比的钝痛。

恍惚间,一滴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

两秒后,他才迟钝地意识到。

那是眼泪。

似岩浆般在灼他的心。

真的心甘情愿接受她选择另一个男人的结局吗?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强势地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根深蒂固。

每每她看着他时,眼中流露的爱意,完全做不得假。

这些明晃晃的爱意,真的是全部由于那个“他”,一分都不属于他吗?

他一向言而有信,此时却深感懊悔。

他不想给她选择的机会,也不允许任何将她推到别人身边去的可能性发生。

他可以等,等她彻底忘记那个男人,一年不够,那就十年。

若还不够,那就用一生。

如果不和她在一起,他一定会终生遗憾!

程与淮猛地睁开眼,沉声吩咐司机:“前面掉头。”

十字路口,等绿灯亮起,商务车利落掉了头,疾驰在夜色中。

抵达目的地后,程与淮下了车,大步流星地朝前面的别墅走去。

大门敞开着,他带着一身风雪走入屋里。

客厅没开灯,一片昏暗和寂静。

江稚魂不守舍地坐在地板上,浑然不察他竟去而复返。

直到脚步声停在身侧,浓重的阴影从上方笼罩而来。

她茫然地抬起水汪汪的眼眸看去,难以置信,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程与淮弯腰去抱她,借着壁炉奄奄一息闪烁着的微弱火光,看到她满脸泪水。

她眼神里流淌着难过,悲伤满溢而出,甚至,看起来比他还要痛苦心碎。

程与淮若有似无地叹息了声,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他没回来,她是不是打算一直坐在地上哭?

她知不知道,她快要把他折磨疯了,但同时,也让他内心的念头越发坚定。

程与淮轻捧着她的脸,一下下地去吻掉她的泪,极尽疼惜。

“对不起。”

都是他的错。

他不该留下她一个人。

也不该让她这么难过。

江稚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断珠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打湿了他外套。

她哽咽着问:

“你怎么……”回来了?

“我后悔了。”

程与淮声音里混着倦意的嘶哑,他定定看着她,迫不及待,连多一秒都不想再等了。

“我们立刻回国去领证结婚,好不好?”

第79章 你秘密

直到上了私人飞机,江稚思绪还乱糟糟的,仍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从濒临分手的境地,一下子突飞猛进到要回国登记结婚了呢?

大起大落,简直跟坐过山车一样。

男人握着她的手,侧躺在床上,两眼闭合,额前黑色短发微乱,衬得皮肤更显苍白,难掩憔悴。

在家里时已经让他吃过退烧药,江稚掌心轻探了探他额头,好在热度没之前那么惊人了,她稍稍放下心来。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难免百感交集,强忍着没表露出来。

程与淮并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她的所有举动都在感知之中。

当他问出那句“我们立刻回国去领证结婚,好不好”时,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可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他。

他的孤注一掷,赌赢了。

从她郑重点头说“好”的那一瞬间起,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巨石便消失了。

他重新呼吸到了氧气,偏头痛也似不药而愈,骤然摆脱了枷锁般,浑身轻松。

他惯于谋定而后动,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遇上她,什么都乱了。

全凭冲动,连个正式的求婚仪式都没有。

甚至,他怕她也是一时冲动,有可能随时反悔,上飞机后就开始装睡,避免和她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江稚安静靠在他胸前,闻着熟悉的清冽木质冷香,鼻尖阵阵泛酸,眼眶也在发热。

舷窗外,繁星闪烁,如梦似幻。

可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他们真的就要结婚了。

虽然完全出乎意料。

江稚心底盈满欢喜,涨得发疼。

又探了次他的体温,她解锁手机,开始搜索领证流程。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飞机顺利抵达A市国际机场。

落地后,两人先回了趟金月湾的住处。

腼腼和小雪花听到动静,眼巴巴守在门口,等门一开就争先恐后扑上来。

程明朗每天都定时上门喂食和陪玩,两只小家伙好几天没见到江稚,更缠人了。

她蹲下|身陪它们玩了起来。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好一会儿后,男人略显生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稚知道他在给她反悔的机会,但她怎么可能反悔呢?

“当然,”她仰起头,直视他

眼睛,“没有比这件事更清楚,更确定的了。”

程与淮紧绷的心弦微松,故作不经意地避开她视线,低头看了眼腕表,提醒道:“摄影师约四十分钟后到。”

他还约了摄影师上门拍登记照?

江稚还以为会去到民政局再拍,听说现在自助拍照很方便。

“那我先去洗个澡。”

等吹干头发出来,摄影师团队已经到了,正在布置拍照的背景。

拍红底证件照穿白色好看,江稚进衣帽间挑了条白色长裙换上。

男人显然也和她心有灵犀,穿的白衬衫,外面搭了件正式的黑色西装,还打了领带。

江稚第一次见他穿西装,私人定制,面料精良,肩线挺括,比想象中还要好看,气质出众,英俊非凡,尽显成熟男人的优雅和魅力。

团队的造型师过来帮忙做妆发,她才收回惊艳的目光,天生丽质底子好,只需略施脂粉,便美得明艳动人。

尽管结婚的决定做得很是仓促,但该有的都有,他还准备了手捧花,是一束家书。

一切就绪。

两人坐到临时布置好的红色背景墙前,先拍了正式的结婚登记照片。

摄影师从业多年,经验丰富,察觉出这对新人间的氛围有说不出地怪,于是提议再拍几组纪念照。

江稚披上头纱,偏头靠在他肩上,手里捧着家书,笑意盈盈地看向镜头。

程与淮也配合着,眉眼柔和,俊颜浮现几分笑意。

这一刻,不知她是什么感受,他是发自内心,由衷地感到高兴。

总算对味了。

摄影师满意地微笑着,她的职业生涯中,为很多人拍过婚纱照,难得见到相貌气质这么登对的新婚夫妻,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江稚又想到什么,凑近过去,轻声和他商量:“再来照张全家福吧。”

她温热的气息拂向耳畔,程与淮心念微动,点点头:“好。”

江稚招手把两只躲在高处围观的小猫哄过来,她抱起腼腼,他抱着小雪花,在如此重要而特殊的日子里,一家四口合影留念。

等登记照弄好,两人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等所需资料,前往区民政局。

摄影团队们全程跟拍。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的雨水,天气却很好,阳光灿烂,蓝空澄净。

婚姻登记大厅里的人寥寥无几,颇为冷清,工作人员告知他们是上午最后一对登记的新人。

江稚把家书花束放好,握着笔,认真填写《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

程与淮速度略快于她,在签下名字,写出“程”字时,他忽然想起中餐馆老板娘的话。

那个男人,姓,他先入为主地以为是“陈”。

以前她曾跟他说过,老板娘前后鼻不分,总将她由“江小姐”喊成“煎小姐”。

那么,就不是“陈”,而是……

“程”、“成”或者“承”等。

当时老板娘还发了个类似“zhun”的粤语音,说偶然听她喊过那人“zhun哥哥”。

老板娘粤语发音并不标准,有没有可能是“转”?

程明朗的小名就叫转转。

所以,至今仍在她心里的那个人,她前男友,是程明朗?!

更多蛛丝马迹,陆续浮出水面。

她斯京的家里,只为程明朗准备了男式拖鞋。

他们总喜欢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只要他一出现,就立刻心虚地分开。

好像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程与淮又联想到小姑的话——

“总之我不同意你和江稚在一起。”

“你就当是小姑的私心。”

“与淮,小姑都是……为了你们好。”

……

程与淮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原先以为,程明朗对她是秘而不宣,单方面的喜欢。

没想到,他们竟然两情相悦地在一起过。

心脏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着。

无论“他”是谁,他都绝不会退让。

程与淮垂眸,覆住眼底所有的晦暗情绪,行云流水地签完名字,力透纸背。

就算得不到她全心全意的爱,也没关系。

他会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爱她。

填好资料,等工作人员审核完信息,盖上钢戳,两本结婚证新鲜出炉。

程与淮道过谢,送上一盒喜糖。

江稚将带着微微余温的红本子拿在手里,指尖轻抚着上面的国徽,终于有了结婚的实感。

她打开来看,右边贴着红底登记照,拍得很好,他们亲密挨着对方,面上都在笑,表情自然生动,眼神温柔。

又看向左边。

持证人

江稚

登记日期

2024年02月19日

另一本则是:

持证人

程与淮

登记日期

2024年02月19日

她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弯了又弯。

尘埃落定。

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领完结婚证,工作人员提醒可以到宣誓厅拍照留念。

这个流程本来可有可无,但程与淮留意到每对领完证的夫妻都会去,不想留有遗憾,就牵着她进去了。

他们并肩而立,在庄严国徽的见证下,异口同声地宣读结婚誓词——

“今天我们自愿结为夫妻,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今后无论顺境逆境,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健康疾病,无论青春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宣誓人,江稚(程与淮)。”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拥抱彼此。

摄影师记录下了这神圣的时刻。

江稚仰起头,眨了眨眼,散去眸底不受控制汹涌而至的泪意。

此时此刻,只有她知道,这一路,走到今天,走得有多么难。

她心潮澎湃,用力抱紧他的腰。

“新婚快乐!”

程与淮低头吻她眉心,一触即离。

“新婚快乐。”

相携走出民政局,门口有对刚离完婚的男女正在破口互骂,出完了气,痛痛快快地分道扬镳。

江稚望着女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唏嘘不已。

曾经再怎么恩爱甜蜜,终有一天也会走散,各奔东西。

程与淮看穿她心思,笃定道:“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无论将来走到何种境地,他都不会离婚。

抬腕看了下表,时间快来不及了,他吩咐司机送她回家,自己则是坐上停在路边的另一部车走了。

江稚想起来他下午还有个重要的官方会议要参加,地点在其他区,离这儿近两小时车程。

回到金月湾没多久,私房菜馆的老板亲自送来丰盛午餐,她一个人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

将两本结婚证在桌面摆好,她调整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挑出最满意的一张发给江女士。

“妈妈,我今天结婚了。”

手机震动,收到回复:

“妈妈祝你永远幸福!”

江女士性情内敛,不善于表达感情,能用上感叹号,足以窥见她内心的喜悦。

江稚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

妈妈没有问她嫁给了谁,因为妈妈知道,她只会嫁给他。

从始至终,她想嫁的人只有他。

江稚又把结婚证照片发给程明朗和宋雅南。

前者秒回。

他是这世上除了妈妈外,最替她觉得开心的人。

既傻又白还甜:“我还在猫咖给员工们开会,你害我当众哭成傻逼了知不知道?!”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躲洗手间里哭岔气了都!你们一定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江稚破涕为笑:“嗯。”

千言万语不必多说,她和他都懂。

不远处,腼腼和小雪花在扑着滚着尽情玩闹,鱼缸里的那两只亲吻鱼仍不亲吻对方。

露台上阳光遍布,盆栽家书枝繁叶茂,含着花骨朵,在风中肆意摇曳。

江稚将两本结婚证压在心口,倦意排山倒海袭来,眼皮渐重,不知不觉地窝在沙发睡了过去。

晚上七点多,程与淮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满室黑暗。

他脚步微顿,她不在家里?去哪儿了?

今天是他们结婚第一天。

程与淮敛眉,有些不耐地扯开两粒衬衫扣子,随手按亮了灯。

灯光突然亮起,睡在沙发的江稚惊醒过来,她不适地眯了眯眼,坐起身,胸前的结婚证随之滑落。

“你回来了。”

四目相对。

程与淮不自然地“嗯”了声:“怎么不回房睡?”

“不小心……就睡着了。”江稚把掉在地板的两本结婚证捡起来,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程与淮又意味不明地“嗯”了声,往厨房走去,洗净手,去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

江稚看着他再次进了厨房,双手环膝抱住自己,委屈和失落的酸泡泡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地涌出来。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亲她。

努力往好的方面想。

算算时间,会议一结束他就赶回来了,不仅亲手给她煮晚餐,还会陪她一起吃。

他还是很在意她的,只是一时之间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一番自我安慰后,江稚稍微振作起来。

晚餐他准备了三菜一汤,全是她爱吃的。

可惜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只有筷勺碰到碗盘发出的清脆声响。

气氛有些压抑,食不知味。

就这么沉默着吃完晚饭,程与淮收拾碗筷进了厨房,江稚听到门铃声响起,跑去开门。

来人自称是程氏集团旗下某珠宝店的店长,身后还跟着三位工作人员。

他们穿好自备的鞋套进了屋,训练有素地从银色保险箱里拿出一枚枚钻戒。

长形桌变成了展示台,钻石闪烁如满天星,江稚看得眼花缭乱。

“程总。”

看到程与淮出现,店长等人齐齐恭敬地打招呼。

程与淮微微颌首回应,来到她身后:“挑一枚喜欢的。”

时间匆忙,来不及定制婚戒,只能挑现成的先凑合着,等办婚礼时再用正式定制的。

他已有属意的设计师。

江稚很快就挑选好了一枚花见系列的钻戒,戒臂藤蔓般缠绕着,托出花朵形状的晶莹钻石,设计简约又独特,尺寸也刚好合适。

而且寓意是,永不消散的爱。

她喜欢这个寓意。

程与淮看了眼她套在指间的戒指,也拿起同款的男戒,轻轻推入左手无名指。

江稚不止一次幻想过他戴上戒指的画面,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惊艳。

他的手修长漂亮,指节分明,婚戒正好遮住了那粒浅褐色的痣。

真好看啊。

她好像等这一天,等这一幕,等了很久很久。

明明心里在笑,脸上也在笑,眼前却开始朦胧。

店长一行人完成任务后,便识趣地离开了。

程与淮则是进了书房,他还有个跨时区会议要开。

家里重新变得冷清,腼腼和雪花也不知躲哪儿玩去了。

江稚泡完精油澡,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门口,往里面望去。

男人正坐在桌后出神,表情漠然,自带结界,又有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她顿感颇不是滋味,心口也闷闷的,隐隐作疼。

宁愿他和她开诚布公地再谈一谈,不要什么都憋在心底,独自躲在书房黯然神伤。

可关于那个所谓的“他”,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这次不再是简单的谎言就能遮掩过去了。

注定是个死局。

江稚沮丧地回到主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心绪杂乱,难以成眠。

想了很多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都快到十二点了,他还没有回房睡觉。

难道他今晚打算和她分房睡?

或者直接在书房坐到天亮?

江稚坐起身,准备去书房看看什么情况,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她又立刻躺回去,装作睡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装睡。

程与淮关掉卧室的主灯,留了盏壁灯,轻手轻脚翻身上床。

看到旁侧的人睫毛微颤,他也没戳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眸如深潭,幽暗不明。

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江稚紧闭着眼,屏息凝神,如同置身清冷的雪夜,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他分明近在咫尺,却感觉那么地遥远。

遥不可及。

她知道他也没睡着。

他此时,会在想些什么?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哪怕什么都不做,她也好想去抱一抱他。

每晚睡前他们都要拥抱对方,而不是这么疏离地设下界限,难以逾越。

江稚越想越难受,满腹委屈积沙成塔,憋闷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咬紧牙关,一股脑地将所有负面情绪全压下去,轻声打破沉默:“你这两天有没有空?”

“明天我们一起回趟苏州吧。”

男人低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江稚反应慢了半拍:“……好。”

他们又想到一块去了。

结婚这么重要的事,肯定要跟爷爷说一声的。

他生前最放心不下她,怕她以后无依无靠会受欺负。

这个话题结束,无人再出声。

江稚突然生出某种冲动,想伸手去抱他。

这个念头一次次沸腾,又一次次被强制性冷却,最终还是放弃了。

万一被他拒绝呢?

以他的风度,很大可能不会拒绝她。

但哪怕他有一丝的勉强和不情愿,都会让她岌岌可危的心脏碎裂掉。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他们已经结婚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就这么胡乱想着,意识逐渐涣散,江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听到她的呼吸声变得和缓,程与淮才一寸寸靠近,小心翼翼地将人搂住。

她动了下,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位置,气息薄雾般徐徐喷来。

他习惯性去找到她的手,十指相扣。

今晚,她没再做噩梦,也没有流着泪说“不分手”的梦话,在他怀中安然入睡。

万籁俱寂。

他仍是彻夜难眠。

***

次日下午,两人飞抵虹桥机场,转高铁回苏州,直接坐车来到郊区墓园。

天色阴灰,如同清水里融了墨,衬得山野越发荒寂。

桂芝姑姑每周来一次,墓地周围整洁干净,江稚发现之前留给胖黑猫保暖的羊绒毛巾不见了,不知道它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安全度过冬天?

程与淮将两束花放在墓前,看着墓碑上依然是年轻时候模样的两位长辈,郑重而虔诚地鞠躬。

同时在心底默念:“爷爷奶奶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程与淮。”

“昨天,我和稚稚领证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春风沁着凉意,从群山深处吹来。

江稚眼圈泛红,也在无声地跟爷爷说着悄悄话。

“爷爷,我结婚啦!”

“如愿以偿嫁给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爷爷,您还记得他吗?”

“前年国庆节,我带他来看过您的。”

“只不过,他现在把我忘了,也不记得这件事了。”

“爷爷,您千万别怪他,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生病了。”

他不仅忘记了她,也忘记了他们曾经相爱的所有过往。

所以,当初她才不得不,以合约女友的身份,重新回到他身边。

第80章 爱真相

暮色渐浓,风雨欲来。

一只黑猫悠闲踱着步走近,比上次看到时还胖了点,它不仅熬过了严寒的冬天,还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胖黑猫先是努动鼻子检查了下放在墓前的供品,发现只是两束花,失望地掉头就走。

经过江稚旁边时,像是认出了她,摇动尾巴,傲娇地绕着她走了两圈。

“嗨,又见面啦。”

江稚蹲下身,摸摸它圆溜溜的脑袋,这次来得匆忙,她忘记给小家伙带零食了。

“明天再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她的撸猫手法深得胖黑猫喜欢,它扬起脑袋,舒服地发出“咕噜”声。

程与淮耐心等在一边,直到空气里的水汽越来越重,他出声提醒:“我们该回去了。”

从墓园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加上没携带雨具,淋雨着了凉很容易感冒。

等江稚和爷爷奶奶,以及胖黑猫告了别,他牵着她的手原路返回。

路过东南角最边上的那座墓时,江稚忍不住驻足停留,弯腰拔去墓前的几根杂草。

程与淮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是个年轻女孩,面孔陌生。

“认识的人?”

江稚摇摇头,是素未谋面,但很有缘分的人。

“上次来,小胖猫从她这儿叼了根香蕉请我吃。”

她没有告诉他。

她和这个女生冥冥中有着宿命般的羁绊。

如果奇迹没有发生,她们就会在同一天死去,也有很

大概率葬在同个墓园。

天边黑云低垂,几乎压到了树梢,寒意四起,江稚裹紧外套:“我们走吧。”

这场雨别别扭扭的,要下不下,等两人回到老宅,才痛痛快快地洒落人间。

桂芝姑姑早已准备好晚餐,前年国庆程与淮来探望老爷子时他们见过面,江稚和她提前通过气,她也就当做双方是初次相见,很自然地打招呼、寒暄,没显露出什么端倪来。

看着小两口历经波折,终于修成正果,她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可想到老爷子没等来这一天,又心酸得不行。

晚饭后,雨还在下。

江稚带程与淮参观老宅,说起以前在这生活时发生的各种趣事。

橙子吃完,把饱满的核挑出来,埋进墙根处,没多久就会有小苗长出来。

不过这种直生苗结的果子一般质量不太好,爷爷就买了本园艺书让她研究怎么嫁接。

“嫁接成功了吗?”程与淮单手插进兜里,饶有兴致地问。

江稚愣了下,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种轻松自在的相处模式。

转念一想,以他的风度和修养,即使心里再怎么难受,也从来不会扫兴。

她的心并未松快,故作得意地冲他一笑:“那当然!”

第一次嫁接就大获成功,后来她还把嫁接好的橙子苗移栽到了桐城别墅的院子里。

江稚又指指天井的方向,那儿原本搭了个葡萄架,她认真学习怎么修剪枝条,怎么疏果,哪个阶段该给什么肥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葡萄树长势旺盛,果子结了一串串,她身高不够,爷爷抱起她,张开嘴就能吃到葡萄……

她在老宅里的故事,都和爷爷有关。

爷爷从未离去,一直在她的记忆里,永远不可磨灭。

正如那部电影对死亡的定义——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雨水将院子里的所有植物浇成了墨绿色,枝叶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抖动。

江稚收回目光,凝视着近在身侧的男人。

他已经遗忘她,整整一年零五天了。

这三百七十天里,她每天都很想很想很想他。

即使现在她已经重新回到他身边,还成为了他的妻子。

屋里一圈参观下来,时间也不早了,江稚回房间洗完澡,披散头发趴床上,捧着平板看摄影师发来的照片和领证跟拍视频。

视频很长,男人不怎么看镜头,几乎全程都在看她,眼神里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情。

这个意外发现令江稚感觉既酸涩又甜蜜。

手机接连震动起来,是宋雅南的来电。

江稚一接通,就听到她激动地说:“恭喜恭喜!!!”

“祝你和你家程总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甜甜蜜蜜……”

等她连珠炮似地说完一长串祝福语,江稚笑着调侃道:“先歇口气吧。”

宋雅南顿时哈哈大笑,这两天她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答应陪某个大神“经”跑到深山老林找创作灵感,山里鸟不拉屎,而且信号极差,可以说没有!

她是借着到镇上放风的机会才刷出江稚昨天发的信息,马上就回了电话过去。

“有个非常好奇但可能有些冒昧的问题,你们签婚前协议了吗?”

江稚微怔,他们领证得太突然,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件事。

宋雅南夸张地“啧”了声,颇为感慨:“程总真的好爱你哎!”

像他这种级别的大佬,就算不涉及集团股权,单单只是他个人名下的财产,那也是天文数字。

虽说金钱不是衡量爱的标准,但愿意做到这份上,实属难得。

男人嘴上再多甜言蜜语,也比不上这些实打实的利益保障。

江稚却想到了更深的一层,一来他对名利看得很淡,希望他们的婚姻纯粹,二来……他压根就没打算要和她离婚。

所以,在民政局门口,目睹离婚的男女吵完架不欢而散后,他笃定地告诉她:

“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呀?”宋雅南又问。

江稚也不清楚:“可能要跟长辈们商量一下。”

他奶奶和小姑应该还不知情他们领证的事。

“那我先预定个伴娘的位置!”

江稚欣然应许:“没问题。”

聊了半小时左右,宋雅南手机弹出低电量警告,只好结束通话。

江稚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对着窗外放空了会儿,捕捉到脚步声靠近,男人洗好澡从浴室出来了。

“要睡了吗?”

“好。”江稚躺到床的另一侧,给他让出位置,这两天舟车劳顿,她确实也累了。

可躺下去后,怎么都睡不着,并非滴落屋顶的淅淅沥沥雨声扰人,而是他们之间稍显冷淡疏离的氛围。

今晚也是各睡各的,既没有拥抱,也没有晚安吻。

睡的这张老式雕花木床,年份久远,稍微动一下就会发出“吱呀”声响,房间里却安静得过分,落针可闻。

江稚怅然地对着昏朦的灯光,心想:

以后,他们都要一直这样不冷不热下去吗?

他误会她心里还有其他男人的存在,即使他们已经领证结婚了,中间也会有一道无形的隔阂,难以消除。

可是,她又不能把真相告诉他。

谁都无法承受那个后果。

她曾去咨询过他的心理医生。

梅医生说,当初他无法接受她死去的事实,深受刺激,从而患上解离性失忆症。

精神一旦遭受重大创伤,大脑就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

他太痛苦了。

只有彻底忘记她,忘记她的死,他才能够让自己活下去……

梅医生从未提及具体的治疗过程,但她能想象得到,当中会历经多少艰难。

被迫分离的那些日子,他并没有过得比她容易。

心底的感伤层层漫上来,江稚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酸涨的眼睛。

“别胡思乱想。”

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深夜里响起。

接着,江稚感觉到自己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瞬间浑身发僵,泪水夺眶而出,完全不受控制。

她的泪坠落胸前,程与淮心脏好似被灼了下,疼意蔓延。

他无声叹息,指腹轻拭她泪湿的脸颊,温柔地哄着她:“别哭了,好不好?”

他还是喜欢她每天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没关系,”程与淮已经看开,或者说,自我说服了,“真的没关系。”

决定跟她结婚是为了幸福,为了今生的圆满,不留任何遗憾。

而不是互相折磨。

橘色灯光在眸中轻颤,江稚眨了眨眼,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程与淮亲吻她唇心,就这么贴着,语气坚定地说:“我对自己有信心。”

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将“他”从她心里驱逐出去,让她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只属于他。

何况,下午他还在她爷爷奶奶墓前许诺,以后一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这委屈更不能是因他而生。

反正这辈子他是不可能放开她的了。

江稚心中悲喜交加,泪怎么都止不住,试探性地回应了下,很快便被他狠狠地碾压住了嘴唇,又吮又咬,疾风骤雨般,毫无章法。

似是不满足,他舌尖又顶开齿关,长驱直入,肆意掠夺起来。

他搂她的力度,仿佛要把她揉碎,变成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永远不再分开。

两颗心脏重重地撞击着对方。

江稚被他压得胸腔生疼,几近窒息。

可她喜欢这种疼痛的感觉。

是活着的证明。

窗外的雨,仍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将漫漫长夜一点点浇亮,整座古老的城市徜徉在晨曦微光之中。

***

在苏州待了两天,江稚和程与淮回到A市,按照计划去了一趟程氏墓园,将他们结婚的喜讯告知他父亲。

微风和煦,程与淮垂首立于墓前,格外地

沉默。

江稚也安静看着照片上的中年男人,相貌俊朗,气质温和,应该是位很平易近人的长辈。

只可惜……英年早逝。

她视线落在生卒年上,猛然顿住。

简单推算,他父亲的忌日就在下周二,再往后推一天,便是他三十岁生日。

江稚不由得心间震荡。

这意味着,当年他父亲离世的第二天,刚好是他八岁生日。

难怪他不怎么喜欢过生日,想来是至今都没有释怀。

江稚伸出手,轻握住他的,无声抚慰。

程与淮长指滑入她指间,用力贴紧,汲取她掌心的暖意。

江稚察觉他情绪低落,为免触景伤怀,便没久待。

回到澄园,两人直奔主院,老太太得知他们领证的消息,大喜过望,紧紧拉着江稚的手,喜极而泣。

盼了这么久,总算盼到这一天,执念已消,再无遗憾。

老太太抹掉眼泪,又想到什么:“与淮,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害她错过了重要的领证仪式。

“奶奶,您放心,”江稚连忙解锁手机打圆场,“领证的整个过程都拍下视频了。”

“快给我看看!”老太太迫不及待。

“我也要看。”

程明朗也兴致勃勃地凑过去看视频,陡然察觉到某道冷若冰霜的注视,然而偏头望过去时,又似乎是错觉。

怎么回事?

大家围着看视频,气氛一片欢喜和乐,唯有程惠远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余光留意到她悄然离开客厅,江稚若有所思,也跟了上去。

“小姑,我能和您聊聊吗?”

程惠远强颜欢笑地点头。

她们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到后花园,停在树下,监控盲区。

“小稚,你别多想。”程惠远心事重重,率先开口,“小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只是……”

她另有担忧。

如今木已成舟,事实既定,再也无法改变了。

可如果将来有一天,与淮突然恢复记忆,想起了自己心中另有所爱。

到时,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他是否会再次陷入绝望境地?

程惠远曾亲眼见过,在得知那女孩的死讯后,他的状态有多么糟糕,仿佛整个人被抽去了灵魂,形同行尸走肉。

他甚至还……

那是连她都感到无比震惊的,沉甸甸又刻骨铭心的爱意。

出于私心,她当然希望他永远不要恢复记忆,就这么保持现状下去。

程惠远长长叹气:“小稚,你选的这条路,太难走了。”

江稚知道她在忧虑什么,也懂得她的一番苦心:“您第一次找我时,试图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劝退我,让我不要对他动心,也不要越界,其实,您是怕我越陷越深,将来会受到伤害,想要及时止损。”

“还有上次,您在后山长乐亭和我说过与淮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您当时说,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他曾经有个很爱很爱的女孩子,只是对方出了意外,他受到极深的创伤,不得不忘记了她。”

“您还说,他爱那个女孩子,胜过自己的生命。”

“其实,”江稚眸里闪烁着泪光,深深呼出一口气,“我就是……您所说的,那个他用生命深爱着的人。”

“怎么会?!”程惠远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瞳孔微震地盯着她,“那个女孩不是已经……”

在去年年初土耳其的那场大地震中不幸遇难了吗?!

江稚红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刹那间,程惠远明白过来什么,已然泪流满面,上前紧紧拥抱住她:“真好!”

又连着说了好几遍,“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