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2.1+2.2
21.
第二轮狩猎,开始了。
万年不变的寒冷天气,终于在早晨初放光芒,将纷扬的鹅毛细雪融化,顺着树梢流下。明媚的朝阳升起,光芒洒落大地,带了一点微弱的暖意。
一楼,特招生食堂。
灰制服特招生往来如云,去窗口领取免费早餐。冷餐区摆着吐司、贝果、松饼和燕麦粥,此外还有牛奶、香蕉,以及各式各样的涂抹酱。
这是特招生的自留地,这里本不该出现其他阶级的人。
灰制服的学生们如同一只只勤劳的工蚁,端着餐盘搬运食物,却无一例外在一张长桌边放慢脚步、压低声音。
桌边独自坐着一个女生,她穿着灰色大衣,立领,衣服裁剪的极为考究,线条流畅利落,面料柔软轻盈,浓密的头发被束在灰雾般的长发网兜里,露出光洁白皙的侧脸。
——这是特招生食堂的新奇观。
一个不属于这个群体的人,一只躲避狩猎的猎物。
她的地位甚至低于特招生,理论上谁都能对她出手,却谁也不敢轻易触碰,如同面对珍贵美丽而易碎的花瓶。
毕竟谁也不知道,传闻里猎物和江赫、崔英朗的微妙关系,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咚——
课程提示:上午九点,塞尔马场,马术课。】
这是安蔓穿
越以来的第一节体育课。
安蔓用完了早餐,将餐盘放回,走出食堂,走向马场。
她感觉到了黏稠、浓郁、无处不在的目光。
离开江赫的别墅后,安蔓做好了一切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而后度过了风平浪静、没有任何风波的几天。一切暗潮涌动,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江赫静置她,崔英朗的报复不知何时而来,风纪会风平浪静。
没有人动手。
就连许市都开始避崔英朗锋芒,不敢和她搭话,虽然心理课还坐在旁边,但是老是用那种纠结怨恨、自尊受损的目光对准她,像是某种谴责。
——你不是说,需要我的保护吗?
为什么和江少爷互关、还在崔少爷的手下平安回来了。
他目光里的质问和其他人如出一辙,无声发问:你和崔英朗、江赫到底什么什么关系?
那些目光如影随形,令人烦躁不安。
直到今天,在进入马场后,那些注视的目光,陡然变得浓重起来。
晦暗忌惮,悄然耳语。
“来了。”
“她来了。”
“是她。”
……
“我打赌她今天不会来。”
安蔓走入女士更衣室时,里面一位高挑的女生正大声说话,“我可以压一百万!”
“行啊,我帮你问问有没有人开盘,你现在就打钱。”另一个女生笑着说,“也不怕赔死。”
“不可能会赔的,你看笑话那副作态!她换到了特招生寝室,吃免费食堂,拒绝了姐妹会的邀请,无视了学生会的信函,吓得平日里基本上闭门不出,今天怎么敢来!”
安蔓面无表情在她们身边停下,走到储物柜前,按入密码。
“要我说今天来那么多人,根本没必要!肯定——”
高挑的女生还在说话,被旁边的女生拉了一下,下意识地侧过脸去,哑了。
其他女生多多少少都被提醒,不再说话,全部安静下来。
没有人试着搭话,她们共同注视着群体中突然出现的漂亮异类。
安蔓视若无睹,拿出衣服,在她们的注视里脱下外套。
接着一件件换上,紧贴肌肤的安全背心、外套、白色马裤,然后戴上头盔,穿上及膝的黑色马靴,离开更衣室。
马场坐落在一片开阔的绿地,分为马厩和室内、室外训练场,因为天气舒朗,所以这次的马术课安排在室外。
授课教师,是一位退役的金牌骑手,年龄较大,脾气硬,要求高,要求学生每节课都必须来上,否则挂科,所有人求情都不行,折磨的无数人苦不堪言。
但因为他名气高,授课水平高,责任心强,以及免费为学生开放的马场,所以还是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天之骄子们放松嬉戏,仰慕天之骄子、想要接近他们、怀揣着各种心思的男女们,也咬牙报了这门课程,耗费巨资以此达成目标。
原主也是其中一员,她报了马术课,虽然对此一点也不感兴趣,但仍然购买了全套装备,和许多马术相关的书籍,但大约是天赋一般,在去年年末只拿到了合格的成绩,拉低了不少绩点。
安蔓倒是会骑——上辈子作为一个合格打工人,她掌握了无数技能,但今天必须装个生手了。
“安蔓小姐。”安蔓向授课处走了没多久,就被人拦下,还是个见过两面的熟人。是个在K社对她举起相机的青年。
他对着她一脸惊讶,“你真的来了。”
安蔓着黑色头盔,没有说话。
头盔下的脸线条利落,眼睛黑、圆、润,清晰分明,十分平静,“有事吗。”
“有事,还是大事。我记得你选的课程不多,主修哲学,辅选了心理、马术。哲学有江级长在。心理有许市,而且普通人多,都见过你当众被崔少爷带走,不敢出手。”
胡智方毫不隐藏对她的了解,惊艳地看着她,目光在她头盔下的脸,和一身英气十足的装扮上扫过。
平心而论,这位校花的外貌并没有改变,甚至以前妆容齐全的时候,要更加精致一些。
她到底变了哪里?
是脸吗,还是眼睛、鼻子、下颚、唇角。
还是皮肤?或许是眼神?
好像哪里都没有变,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她没有画任何妆容,没有涂抹脂粉、掩盖瑕疵、试图遮掩自己苍白的嘴唇。
但是,有什么东西从她眼中流露出来。
如同甘美的蜜糖,散发出诱人的气息,让所有蜜蜂围着她旋转,嗡动不止。
她穿着利落的黑色马靴、黑色头套,英气勃勃的马术服抹去身上的部分女性特征,反而在她身上的某种隐晦的东西更加明显起来。
胡智方说不准那是什么,稍微失神了一会儿,赶紧拉回主题,
“只有马术课,是真的天之骄子的聚集地,k社有一大半的成员家里有自己的马场,今天光我确定来的就有崔少爷,两位韶家少爷……哦,差点忘了还有个许市。”
学生上课,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寄养在学校的私人马匹,一种是学校的公用马,此外还有昂贵的服装器具。
总花费着实不少,还必须在上面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也不一定能取得好的成绩,这点就筛掉了大批人。
“你知道之前,他们为什么不出手吗?因为不敢确定,确定崔少爷和江级长和你是什么关系。”
胡智方那天帮崔英朗拿了棒球棍,也知道江赫别墅被砸的事,猜到几人肯定不是暧昧关系,未必会出手,“但是今天不同,太多人了……实在太多了,肯定会有人对你出手。”
安蔓黑白分明如水墨画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来告诉我这件事呢?”
胡智方夸张地行了一个礼,“你可以把我当成少爷们的代言人,某位少爷认为,今天会有人出手,可能会闹得很难看,所以让我来对你进行警示。”
一切是显而易见的,现在脆弱的平衡,只是有人摸不清情况,误认为她与崔英朗或者江赫有联系。
今天,很可能会有人出手试探反应。
一旦出手,江赫不在现场,而崔英朗没有阻止……
所有人会陷入一场混乱的狩猎狂欢!
安蔓停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谢谢。”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
她需要的就是这一点。
安蔓那天从江赫的别墅离开后,发现一切陷入了停滞状态,无论是那场狂热的狩猎,还是她和江赫、崔英朗的单向联系。
她目前身上有三座大山,一,针对学术不端的个人测验:为了这个她最近天天学到深夜,靠着辱骂系统激发学习动力。
二,狩猎:不知道哪个神经病在哪个角落又会对她出手。
三,崔英朗:这个疯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会冷不丁地对她出手。
安蔓需要掌握主动权,她很讨厌陷入被动——她必须主动创造机会。
“谢谢,但是这节课要求满勤,没有办法请假。”
安蔓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这是她一贯的姿态,浓密睫毛掩住的眼珠,显得静默而脆弱,“我知道这是狩猎场。”
——这场狩猎,既属于猎手,也当属于猎物。
“好吧。”胡智方无限遗憾,“那你注意一点。”
安蔓道了谢,等待胡智方离开,才点开手机,查找江赫的新闻。
【……江氏集团的最近出席新能源发布会的新代表,集团的新晋总监,江家不被承认的大少爷江淮盛,突发疾病,宣布退出会议。
据悉,此次疾病来到十分迅猛、严重,疑为最近的流行的传染病毒,江淮盛少爷一经感染就迅速恶化,已经进入重症监护。
有人宣称这是一场夺权的阴谋,一切都是江家正室,以及还在上大学的正宫少爷所为,目的是挫败敌对势力。
也有人觉得是因为江淮盛总监作风不正,私下和多名女子保持关系,导致传染……】
看完小道消息,打开手机,点击TEL里江赫的聊天框,里面有十几条
坚持不懈的信息。
从离开别墅开始,安蔓就开始有选择地塑造根据江赫的喜欢,塑造人设。
江赫生性自律,无论是对外对内,都十分严苛,要求甚高,是一朵不折不扣的高岭之花
冷淡傲慢,自恃于自己的家世、背景、学识、能力,也格外厌恶唯一的弱点:生理性的、无法控制的洁癖。
安蔓围绕于此,设定了一个改过自新、深情、痴心、悲惨、好学的形象。
并就此,兢兢业业地营造人设。
[江级长,今天将你发给我的第一本书背完,谢谢你不计前嫌,对我这么好。][笔记图片][笔记图片]
[江级长,我想问一下这里……这个部分到底为什么这么理解呢。]
[江级长,今天的课程,我想请教一下这点……]
……
江赫从未回复过一条。
他从那天之后仿佛消失了,就连周日的约定也取消了,但并未离开学校,只是冷淡她。
可恶的天龙人,实在太冷漠了。
“迟早要你哭着求我。”安蔓喃喃自语,打开聊天框,编辑信息,发送。
[我上马术课了,很开心。].
——“来了。”
一进入马场,周围的视线陡然变得热切。
不知是不是安蔓的错觉,好几个百无聊赖的、靠在一边的公子哥们精神猛然振奋,目光灼灼,充满好奇地看来。
无数贵族公子、千金小姐们,肆无忌惮、跃跃欲试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许多人是第一次看见她,目光首先是好奇、陌生,或是恶意、揣度,猜测这个臭名昭著的骗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丑陋,美丽,还是平庸无奇,只靠一张巧嘴骗人。
这群天之骄子的目光好奇而恶意,没有任何遮掩,充满高高在上、猎奇践踏的意味。将她的头盔、马术服,还有头盔下的脸,审判评估了个遍。
只是看着看着……目光里的意味渐渐变了。
一道道肆无忌惮的视线缓慢地扫过她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
男男女女,共同的目光凝视着她。
凝视她雪白修长、极易扼断的天鹅般优美纤细的脖颈。
——真的,非常漂亮。
“上课了,怎么不来找我。”
一只手臂迅速缠住了她的脖子,挡住那些目光,有个女生在她耳边低低笑了一下,“好久不见啊安蔓,怎么最近一直躲着我,这么久了都不联系我。”
安蔓微微侧头,看到了一张美艳的脸,是她特意记下来的,原著里对原主最为仇视激进一位。
“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脸这么白,难道是害怕了吗?”叶倩看着她的脸,目光难掩厌恶,一字一句,“真不知道你这种贱人是怎么敢骗人的。”
叶倩是原主的前跟班。也是被欺骗的人中最讨厌她的一位。
她非常痛恨原主,自述看到她就仿佛看到自己被欺骗过的过往,觉得自己居然做了这么个地位背下的贱人的跟班,急需用她清洗自己的耻辱,然后让人将安蔓的行李从公寓里全部扔出来。
态度十分激进,似乎急于同过去划开界限,从前便热衷狩猎特招生,现在更是狩猎的主力军。
“抱歉。”安蔓想了想,还是替原主说了一句。
“不用道歉,我不伤心。”叶倩在她耳边一字一句,手臂微微用力,缠住她的身体,“我只是很讨厌,很烦,你这种人居然曾经把我骗了,太耻辱了。我还替你端茶倒水过,想起来就想吐!”
她满脸真情实感,一副作呕的姿态,“拜托你不要在这里死皮赖脸地混下去了,消失好不好?”
“不行。”安蔓平静说。
叶倩很好奇,“你到底哪来的底气说不行?是仗着有人帮你吗?你以为我、还有在座的所有人,真的相信崔少爷和江少爷跟你有关系吗?你的手还能动吧,现在可以打电话求救。”
安蔓被她按着脸,看出她脸上清晰的恶意,和试探。
周围没有人出手,但无数若有若无的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
他们在等待。
等待她的反应,等待还没有到来、不知道是否会到来的,拯救者。
以她的反应,决定他们接下来的态度。
安蔓思考了一下。
人设要做就做全套,她还是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江赫的电话打了下去。
“嘟——”
“嘟——”
清晰的呼叫声后,如同那次一样,在人群中放大。
几秒之后,电话自动挂断了。
电话没有接。
周围人的目光微微变了。
叶倩的目光也变了,她语调变高了,“哦……江少爷不理你啊,那你觉得,崔少爷会帮你吗?”
她没有从安蔓的表情得到答案,那本身就是一个答案。
崔英朗那种人,不可能为他人出头。
叶倩笑了起来,在她耳边说,“我们好久没有一起骑马,趁现在德老头还没有说教,一起来联络一下感情怎么样?”.
胡智方最后没有说动安蔓,有些遗憾。
除了替大少爷传话之外,他也有一点私心,希望能减少竞争对手,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他遗憾地摇着头离开了,回去汇报了,路上穿行过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以及各种饶有趣味的期待目光。
沿途还有无数人在讨论,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她在哪里?还没出来?”
“快上课了,不会是害怕逃跑吧,我可是特地捡起三年没练的马术,忍着恶心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来听那个马术老头讲话的!”
“那你带相机干什么?带着相机骑马?”
“还不是那个笑话大全站,有张照片不知道怎么火了,甚至传到我表哥那了,让我给他拍几张校花照片,没劲!”
胡智方心神一动。
这位校花,真的是非常、非常特殊的一个猎物。
这些目光、讨论、注视、声音……已经远远超出了狩猎应有的范围,以前有哪次狩猎,所有人这么大动干戈过?大多数是只出一两人便完成了狩猎。
甚至有很多不需要出手,一被审判便自动退学的人。而不像现在这样……这种大面积、广泛、活跃、无数人参与的传播。
他到达马厩边,一匹靓丽的黑色骏马被人套上马鞍,正从鼻里喷出一股气,不耐烦地跺脚。旁边温顺的红马叫了一声,顺从低头,让人套上马具。
两位金尊玉贵的少爷,正缓步走来,步伐从容,不紧不慢。
后面的服务生将两匹马牵出,跟在后面。
崔英朗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定制马术服,饱满健壮的肌肉将衣服撑得紧实,透出几分轮廓。
他拍了拍黑马的脖子,漫不经心道,“西尔又肥了,你是不是平时给它喂多了草料?”
韶景戈同样穿着马术服,只不过衣服颜色雪白,衬托着他尊贵温和的气质,显得格外文雅,“大概是冬天来了,运动量太少。”
他看见了跑来的胡智方,目光十分温和,轻声询问道,“怎么样了?”
胡智方摇了摇头,“我和安蔓说了,但是她没有请假的打算。”
韶景戈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很是从容,“唔,这样事情就麻烦。德老师虽然脾气坏,但是不爱管闲事,这样,你让人多看着点马场,叫几个保安过来,在外面站岗。小心闹起来。”
崔英朗见胡智方拿起电话,开始联系保安,敏锐道,“谁?安蔓?她今天居然敢来?”
“怎么,你也要找她算账?”韶景戈摇了摇头,笑着叹息,“想要找她算账的人多了,恐怕还轮不到你。真让人头痛啊,天知道她怎么有这么多麻烦。今天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崔英朗挑了挑眉毛,“江赫今天怎么没来?”
“他对这个不感兴趣吧。”韶景戈摇了摇头,
“阿赫虽然小时候挺擅长骑马,但都被人按着学,他自己好像对这个生不出什么耐心,学会后根本没碰过几次。他不会来的。”
崔英朗懒洋洋开口,“未必。”
毕竟安蔓可是江赫的秘密女友。把小女友放在猎场,不亚于把一块肥肉扔进恶狼堆里,必定会被人撕咬殆尽,“说不定他心血来潮了呢。”
“或许吧。”
韶景戈微微一笑,雪白的脸在天光下微微发亮,贵气十足,“啊,出事了。”
崔英朗不紧不慢地回头,两人正好行至场边,只见两男两女已经上了马,正努力拉紧缰绳。
安蔓骑在马上,摇摇欲坠,艰难地保持稳定。
而她旁边的那个女生,似乎完全控制不好方向,连声惊叫。
慌张间马匹突然失去控制,猛地向安蔓撞去!
第22章 第22章钓鱼
22.
在场的男男女女们,都没有阻止的打算,只是大多都皱眉。马场上的意外事故并不少见,可大可小,严重的甚至会让人摔断颈椎,轻的甚至可能只是擦伤。
“危险了。”
韶景戈低声喃喃,他是风纪会的会长,有责任制止事故,“胡智方,你去给医生……”
他微微侧头,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惊险一刻,安蔓忽然一扯缰绳,骏马腾空而起,她双腿发力,皮靴夹紧马腹,险而又险地稳住身体,躲过了失控的黑马!
她的脊背绷出惊心动魄的弧度,束好的头发在头盔里崩来,一切细节仿佛慢动作在眼中放大。散开的黑发,黑发间若隐若现的白皙侧脸,和脸颊上一滴将滴未滴悬在下巴闪闪发亮的水珠。
——啪。
马蹄和水珠一起落下。
崔英朗脊背挺直,深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流露出华丽的色泽,他嘴角弯了起来,瞳孔的颜色显得更深了,那是他兴奋的标志。
韶景戈微微怔忪,隽秀的眉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去给医生打个电话。”
胡智方同样发愣,只是没忘记拿出手机。
打完电话再次盯着场上,短短的几秒间,场上的形势却再次逆转。
叶倩同样勒住了缰绳,在扑空后控制住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几分难堪的神色,一咬牙掉头再次撞了上去!
“啊!”几个围观者发出惊叫,又面露期待。
可惜安蔓在刚刚救场后,似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吓得原地呆住,只能手足无措地后退,马却毫不配合。
动作间不知道怎么一滑,在即将撞上之际,整个人摔下了马。
反而撞人的叶倩,表情忽然变得惊恐,撞上后控制不住地不住狂奔,“救命!救命!”
有几个保安冲过去救人,但大部分人一拥而上,围绕上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安蔓身边。
胡智方动了一下指尖,视野里还留着刚才的惊艳画面。
他忍耐住,却突然在人群里发现,探头探脑、按捺不住跑了过去的许市,暗骂蠢货。
“哈哈!”
崔英朗用力鼓掌,“真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觉得这个医生叫早了!再晚几分钟,说不定伤口就自动痊愈了。我要去打个电话。”
崔英朗走到一侧,自顾自拿起手机拨号,“喂,江赫,你的小女朋友在马术课被人欺负了。”
电话对面的声音平静倦怠:“滚。”
崔英朗哼笑一声,“你不来帮忙?我看好多人都上赶着献殷勤,小心女朋友被抢走了。她被撞断了腿,坐在地上哭,真可怜啊。”
电话里:“安蔓?”
崔英朗:“嗯哼,你有几个女朋友?”
他挂断电话,拍了个照发过去。
然后不再理他,走回原地,远远看着安蔓身边围着一大群人,还有几个提着医药箱冲入场内的校医。
崔英朗厌恶又好笑,“真是有够受欢迎的。怎么江赫没什么反应?”
韶景戈深深地看着那个方向,接了一句,“江赫?”
崔英朗讥诮,“是啊,咱们校花是江赫的秘密女友,可惜看起来也没多喜欢,一点也不着急呢。”
韶景戈:“秘密女友?”
他看着崔英朗忽然兴致勃勃的眼睛,“你去干什么?”
崔英朗哼了一声,迈步走了过去,步伐不紧不慢。
崔英朗:“英雄救美。”.
第一件事,解决了。
安蔓是个喜欢一箭双雕的人。
她控制住了跌下马背的时机,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被欺凌。
安蔓时机把握不错,只是落地失误,扭伤了脚,只能坐在草坪。
微微抬头,周围就忽然涌上来一大群人,还有七嘴八舌的声音。
“受伤了吧,刚刚那个人真可恶。”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就是明晃晃的谋杀!这种人怎么配待在德川,怎么配获救呢,保安居然优先救她!”
“医生?医生在哪里,万一脊椎跌伤了怎么办。”
“太蠢了,又蠢又毒。”
许市只不过晚了一步,就被堵在后面,看层层人将安蔓淹没,顿时暴跳如雷!
叶倩这个白痴!第一次做事已经很蠢,这种事重要的就是不留痕迹,可她一开始就光明正大扔东西,还被监理叫去训斥,要不是因为他将行李收好,早就被处分。
第二次更蠢,还是在大庭广众下试图骑马撞上去,这是赤裸裸的故意伤害,虽然他不在意安蔓的健康,但要是撞伤了怎么办?
“让让!让让!”
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将他堵在后面,里面甚至有几个k社的白痴,还有几个在背后悄悄骂过安蔓、今天见了一面就没脑子地扑上来的人。他打赌这群人没几个真心的,刚刚不见得阻止,现在见安蔓没有保护者就心血来潮大献殷勤,都是从众心理。
许市还看见有人在拍视频,一群人团团围住安蔓,给她擦汗,安慰她,说着无聊的废话。
“滚开!都滚开!”
他暴跳如雷,一把撞开前面几个挡路的废物,心里涌出很不舒服的感觉,明明是他第一个盯上的猎物,却总是有些乱七八糟的人来竞争。
被挤开的人群发出抱怨声,东倒西歪,他置若罔闻,一个劲地挤上前,蹲到安蔓身边。
安蔓看起来很不舒服,一条腿微微弯着,黑色的头盔挡住了她脸。
许市有心显得体贴,掩盖上次面对崔英朗的胆怯,咳嗽一声,伸手帮她摘掉了头盔,“没事吧。”
安蔓抬头,被光线刺的微微眯眼,黑发彻底散了下来,她的脸色发白,脸颊却微微泛红,额间泛着晶莹的汗水。
那道汗水,顺着她白皙的额头,光滑的皮肤,一点点地滑落下来,要掉不掉地坠在眼角,像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泪。
柔弱如同一捧将要融化的新雪。
“痛。”她轻轻地、虚弱地开口。
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
再开口的时候,所有人的声音都真诚起来。
有人为她遮挡阳光,怒骂道,“蠢死了,谁摘的头盔?”
“有没有止痛药?”
“小可怜。”
安蔓手指按在皮靴,微微用力,接着松开,苍白的指尖顿时翻涌出靡丽的血色。
许市呼吸微微一窒,也骂自己蠢,赶紧把头盔给她盖回去,“痛不痛。”
安蔓声音细软:“痛。”
她松开手,脸色虚弱,十成十的受害者。
态度又冷淡,又虚弱,即使周围那么多人热切捧着,也回应寥寥。可是偏偏漂亮冷淡的脸,让人移不开视线。
许市也移不开视线,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可能是被群体氛围席卷,猛然爆发出的竞争意识。
还是上次面对崔英朗退却,违背承诺的耻辱。
或者说,这是从对方第一次见面的桀骜清冷、后面游刃有余,到现在面对他时难得示弱,心中因而生出的微妙滋味。
安蔓无视了所有人,只看他。
轻轻抬起来手,按在他的手臂上,
声音柔柔的,目光专注,“你能带我走吗,真的好痛。我不敢信他们,都好可怕。”
许市呼吸一窒,赶紧推开旁边的人,“你要去哪里?”
安蔓声音柔和,指尖冰冰凉凉,轻轻擦过他的手臂,“医务室,我不想在这里看医生。”
明明是隔着衣服,许市却感觉自己的皮肤仿佛灼烧起来,烧的他想也没想,脑子发热,“好。”
他感觉到旁人热切嫉妒的视线,心中有股微妙的自得。
——果然,还是选择了他。
他甚至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嫉妒,“这男的谁啊。”
“搅屎棍啊。”
“哦~那个低劣的家伙。”
安蔓目光温柔:“果然,你是可信的人。”
许市的耳朵一热,刚刚准备将她扶起来,就发觉身边的人突然全部闭嘴。
像是敏感的小动物,面对大型猎食动物自动降低存在感,躲藏起来。
他抬起头,见人群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两边散开。
天光明艳,两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走来,姿态散漫,锋锐沉冷的马靴踏过地面。
崔英朗面露灿烂笑容,慢悠悠地走入人群,在鸦雀无声中开口,“哈,真热闹啊!”
韶景戈同样走来,步伐缓慢,姿态优雅亲切,示意被堵在外面很久的医生跟进来,“快给她看看。”
所有人噤若寒蝉,共同注视着两位天生尊贵的大少爷,从容不迫的背影,想起了论坛的流言。
——猎物和C少爷的秘密关系。
许市的脸唰一下白了。
两个医生冲到人群里,艰难地扒开层层的人,站在安蔓身边为她做检查,竖起两根手指,“能看清我的手指吗?”
安蔓虚弱点头,“可以。”
医生接着检查她的意识、受伤部位、疼痛情况,最终得出结论,“初步断定没有太大问题,意识清晰,也没有伤到脊椎和重要部位,先去医务室休息一下,然后做个详细检查。”
安蔓低着头,感觉到崔英朗高大、强健的身体,还有他死死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眼神。
许市,只不过是一个用过就扔,所以是可以废弃的饵。
这个,才是她真正要钓上来的鱼。
他懒洋洋的、舒张的肢体,充满了强劲的力量感。
骨节粗大,手掌很宽,握成拳头时,指骨微微凸起,根根分明,让安蔓情不自禁想起来被打飞的沙袋,指尖微微颤动。
第二件事,完成了。
——他上钩了。
崔英朗问:“所以去医务室就好了,对吧?”
他拍了拍韶景戈的肩膀,“交给你了。”
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微微低头,伸手搂住安蔓的双腿和腰肢,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崔英朗在安蔓耳边充满恶意地开口,“你看男人眼光不怎么好啊,江赫那里,不会是你的单相思吧,我真的怀疑那个冰块在床上也能兴奋起来吗?”
“还有这个。”他轻蔑的目光扫过许市,“这又是你从哪里找来的垃圾!”
第23章 第23章上钩
23.
崔英朗话音一落,周围一阵嘲笑,许多人往许市身上扫。
第一句没人听清,第二句却一清二楚。
许市名声不好,自尊心强,又爱惹是生非,刚刚一个劲往前挤,已经引了众怒。现在的嘲笑声也格外大。
许市的脸更差了,攥紧了拳头,不甘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安蔓脸色发白,声音十分柔弱,整个人瑟瑟发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崔英朗眉目扬起,将她稳稳抱着,声音不低,含着微妙恶意,“你不懂的是哪部分,说说?”
安蔓看了许市一眼,眼神温和,“许市……不是垃圾,他刚刚还想帮我。”
崔英朗煞有其事地点头,他根本不想看到安蔓舒心,也懒得打量她的这个爱慕者的表情,“是啊,虽然一直在想,至少有那个心,不错了。”
安蔓表情惶惑,嘴唇嚅动,讷讷道,“他、他挺好的。”
崔英朗存心羞辱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爱慕者的尊严,毫不留情碾碎,“有多好?”
他抱着安蔓,轻轻松松转头,停在许市面前,打量了一会儿,略感惊讶,“这长得也不帅呀,你是看上了他的胆子,想跟他做朋友吗?”
安蔓为难说,“请不要这样为难他。”
崔英朗越见她这样,就越不想给她留面子,抬腿踹了许市一脚,“喂,窝囊废,我把人抱走了,你有意见?”
旁边又响起了一阵笑声。
许市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倍感屈辱。
他攥紧了拳头,默认崔英朗比他地位高,没去反驳。这是他的先天认知,高位者有权对下位者进行碾压。
如果不想处境变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默认,不去反抗。他是这样遵从的,也是这样对待别人的。
但是一抬头又能看到安蔓充满希望的眼睛,一切仿佛就像上次的场景重现,她看着他,渴望他能够将她脱离魔爪,为她说话、发声,带她离开崔英朗身边。
安蔓甚至才选择了他。
许市闭紧了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忽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险些将身体撞倒,猛然回头,却发现一群人站在背后,根本找不到撞人的是谁。
崔英朗在旁边等着,一直没听到回复,声音有点不耐烦,“你有意见吗,窝囊废?”
许市咬紧了牙,拼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的颤抖,狠狠道,“……没有。”
话一出口,他仿佛听到自尊崩碎的声音。
安蔓失望地看着他,眼神从未有过的冷淡,期待渐渐转为消沉,只能紧紧握着崔英朗胸口上的纽扣。
许市当初狩猎她的时候,肯定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尊严扫地的一天吧。
安蔓满脸失望,脸色前所未有的低落,憔悴,“对不起……我不想看见他了,带我走吧。”
崔英朗心情愉悦,顿感扬眉吐气,看着安蔓失落难受、意志消沉的脸,和无助的姿态,不由一阵愉快,懒得理那个畏畏缩缩的男生,直接道,“韶景戈,这里你处理一下。”
他像是抱战利品般抱着怀里的人,肆意自得,甚至故意晃了晃,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宣布,“这人我带走了,我要和她好好玩一玩。”
接下来肯定是流言满天飞。
内容不光是崔英朗、安蔓,还有他!
直到两人都没影了,许市还愣在原地。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一阵刺痛,不由心头火起,余光看到有人拿着相机似乎在拍摄,气地一脚踹过去,“贱人,你在拍什么!”
被踹的人是个有背景学生,在地上打了个滚,发间沾满草屑,不甘示弱,“有病去治,窝囊废!”
许市一把抢过相机,也不管他的挣扎,狠狠又踹上去一脚,抢来一看。
去见并非刚刚的录像,上面正在播放安蔓骑马躲过叶倩的一幕,马蹄高扬的骏马,白皙冷淡的侧脸,还有拽住缰绳的漆黑瞳孔里一瞬迸发的锐利眼神,一览无余。
许市愣了愣,下秒东西又被抢回去。
学生抢回相机,骂骂咧咧,拍着身上的草屑,心疼地看着相机,幸亏完好无损,大骂道,“妈的,关我什么事,有病自己去医院啊!”
“就是就是……在这里发什么疯,难道想把在崔少爷身上受的气,撒在我们身上吗?”
“太荒谬了,什么人啊……”
“难怪叫他搅屎棍……欺软怕硬的怂包……”
周围的议论声又起,许市怒火中烧,回头一看,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一时间,居然辨认不出来到底是哪些人在说话,只能愤怒地大喊,“都闭嘴!都给我闭嘴!”
安蔓失望的眼神还在脑海中不断浮现,他敏锐觉得自己在那瞬间失去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失去的是宝贵的尊严。
她凭什么那么看着他,难道还有人,敢面对崔英朗反抗吗?
崔英朗那个神经病在这所贵族学院,一手遮天,地位尊贵,所有人都
讨好他、绕着他转。谁敢激怒他,不怕死吗?!光他随口一句羞辱,就够受了。
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的羞辱。
他的地位完蛋了,在学校的处境、回家面对父母的询问也完了!
许市拼命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强行克制住念头,几乎迁怒,把目光放在罪魁祸首身上。
都是她的错。
叶倩已经被人救了下,被人半扶半抱拖下马,在草地上滚了两圈,虽然没有受大伤,但脸和手臂上有了清晰的划痕,衣服沾满潦草,狼狈不堪地走向医生。
许市目光阴沉,一言不发地向她走去,重重踢向她擦伤的手臂,“废物!”
叶倩尖叫起来,在原地蹦起来就要打他,“神经病!你踢我干吗!”
“你自找的!”
许市面目阴沉,拼命将注意力放在惩治凶手上,想要折磨她,再交给风纪处,至少在安蔓面前,表示自己还是保护了她。但动作间仍然有一个念头,在心底大声鼓噪。
……崔英朗,凭什么这么对他!
许市心中难以自抑地生出几分清晰的恨意.
安蔓被人稳稳抱着,一只手托着她的双腿,一只手环过她的腰,她隔着衣服,贴着崔英朗的胸口。他身材高大,体格健硕,手臂修长结实,常年健身,体温很高,甚至有些灼人。
崔英朗轻车熟路走进医务室,随便挑了张床将她随意地扔上去,“到站了,小老鼠。”
医务室里设置了许多单人病床,每张病床单独隔开,这个时间段里没有其他学生。
安蔓独自靠在床头,轻蹙眉头,面色娇弱。
接到消息的医生和助手赶紧上前,细致的检查。德川的校医基本出自名校,直接效力于大医院,医院和理事会达成协议,轮流派驻年轻医生。
年轻的女医生心软,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崔英朗,又看着安蔓,心里连连叹气,这么漂亮的女生,怎么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学校员工都知道崔英朗,家世好,有钱,长得帅,可惜是个暴力狂,脾气烂,人品差,就算披上光环也不行,要是和这么个人谈恋爱,是要倒大霉的。
“看我干什么。”崔英朗莫名其妙,“看她!”
女医生不敢再看,语气温和,对着这个可怜的女孩怜爱道,“右腿崴伤,已经加压包扎过,注意暂时不要活动,一天后过来复查。”
安蔓温顺点头,她脚踝刺痛,小腿和踝关节连接的地方隐隐发胀。
白皙的纤细的小腿裸露着,垫着枕头,脚踝生了淤青,又被结结实实地裹上绷带。
“谢谢医生。”
女医生看了又看,忧心忡忡,离开时还叮嘱,“受伤了要好好休息,注意保暖。”
崔英朗毫无同情心,唔了一声,挥手示意医生离开,然后饶有兴致地注视她难受、不适的脸,“又落在我手里了,小老鼠。”
安蔓感受他的目光滑过她的光裸的小腿,她的手臂,脖颈,忍不住一阵寒毛倒竖。
“我该怎么处理你们这对情侣呢?”
崔英朗像只在纠结从何处下口的野兽,细细打量,坐在床边的椅子,故意伏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对了,你知道江赫为什么要整我吗?你不知道吧,那个家伙看起来冷漠,其实非常小心眼,不过是因为我在派对上让人摘了他的手套,就记恨我,伺机报复——他甚至为这等了半年!”
“本来我也算有错在先,懒得跟他计较,但是现在太生气了,还是不想放过你们。”
崔英朗单手撑在病床上,手指重重掐着她的脸,“你真的不害怕,自己男朋友是这么一个记仇的人?”
安蔓被捏得皱起了眉,似乎想要反抗,但忍耐了下来,毫不犹豫,“我喜欢他,所以能接受他的一切。”
“哈?那就让我考验一下你们之间的感情吧。”
崔英朗嗤笑一声,表情瞬间阴沉,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命令,“人在我手上,快来。”
电话那头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刻板声音。
江赫声音冷漠,隐含不耐:“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崔英朗一手捏住了安蔓的肩膀,拿着手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真的?哪怕你女朋友在这也不管了?”
他给安蔓的腿拍照,发给江赫,然后把电话递在安蔓嘴边,“叫救命。”
安蔓完全不配合,立刻说,“江学长,不用来,我没事。”
电话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查看照片。再开口时变轻了一点,“你受伤了?”
安蔓垂下睫毛,微微低头,声音黯然,“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管我。”
江赫:“你——”
崔英朗咔嚓挂了电话,握住手机,猛然凑近她,大笑道,“诉苦结束,你猜他什么时候来?”
安蔓摇了摇头,表情不知所措,“我希望他专心做自己的事,不要受到影响……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不知道……”
——江赫不会来。
对方不喜欢她、厌恶她,轻视她。除了治疗,不愿意和她扯上关系。
但这不妨碍安蔓,在崔英朗面前,扯虎皮维系深情人设。
崔英朗很在意江赫,江赫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样样优秀,是权贵家庭的完美典范。
他被人耳提面命,听烦了对江赫的夸奖,也生出了几分竞争之心,样样都要攀比。
但是感情,是完全陌生的领域,这对情侣的关系,若即若离,看似亲近又十分疏远,又并非对彼此真不在意。
他颇感新奇,再次凑头打量,“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崔英朗盯着她的眼睛,额头,鼻尖,耳垂,脸颊。
眼睛偏圆,像是晶莹通透的黑色玻璃珠。
睫毛浓密修长,鼻尖高耸,耳垂柔嫩,皮肤很白,眼睛微微下垂,有种楚楚可怜感。
但很爱撒谎,很花心,可能同时喜欢两个人,还会在背后偷偷骂人。
崔英朗额头对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充满好奇,看得细致入微,一丝不差。
再要向前,额头被一根手指抵住。
指尖很凉,按着他的额头,微微推开。
“不能再向前了。”安蔓说。
她感觉自己的每个器官、每个动作、每个颤抖,都被剖析研究、细致入微。
他似乎很困惑,靠得很近,高峻的影子带着倒影将她整个笼罩住,紧实饱满的肌肉撑开马术服,透出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
因为体格强健,肌肉分明,格外具有压迫感。
安蔓深呼一口气,感觉到了那种小动物面对强壮野兽的本能畏惧,克制往后退的冲动,声音喃喃,“再上前……就越界了。我们不能对不起江赫。”
“什么?”
崔英朗脑袋却像是被闪电击中,怔忪一下,伸手握住安蔓手指,抵着额头,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哇,你提醒我了,还能这样!”
他表情糟糕恶毒,仿佛打开了什么新天地,金色的瞳孔在光线下微微收缩,惊奇道,“让江赫的女朋友出轨,对你们两个来说,应该都算是不错的报复吧。”
安蔓表情茫然,随后抗拒,“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那种不解风情的东西,不如扔了他跟我。我真的很好奇他发现我们搞在一起时的表情。”
崔英朗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心血来潮,看她反应抗拒、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他俊美的脸庞笼罩着浓浓的厌恶,声音低沉烦躁,手指深深陷入她的耳边的枕头,“况且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难道只是为了逃脱惩罚骗我?”
“不……不是的。”安蔓浑身一震,垂下眼睛,坐立不安地说。
——又上钩了。
驯服一只凶暴、躁动的野兽,首先该怎么做?
首先,要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建立安静而不受干扰的环境。
然后不能惊动他、暴露意图。
要让对方自己产生兴趣,向她走来。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除非你现在,证明给我看!”
崔英朗似乎真的起了求知欲,头靠得越来越近,毫无自觉,
越不让他做越要去做,眼珠里戾气森森,“不如我们一起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我问你,江赫平时喜欢和你做什么?”
安蔓沉默地看着他,两只手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不适,又受于胁迫,不得不说,“他喜欢亲我。”
崔英朗怀疑自己没听清,“什么?”
安蔓低着头,耳朵有点红了,眼神却很冷静,“他喜欢抱着我亲。”
崔英朗感受到安蔓的眼神落在他的嘴唇上,莫名有种异样感,一下子烦躁起来,“你有病吗?在乱七八糟说什么鬼话!”
安蔓声音轻柔,“是你要我说的。”
崔英朗烦躁得要命,感觉嘴唇一下子痒了起来,心情莫名其妙。
江赫那个小心眼的家伙是个变态吧,哪有人会喜欢做这种事!他眉头蹙眉很紧,实在没办法把这个事和那个冷冰冰的家伙联系在一起,又情不自禁地看向安蔓的嘴唇。
她没涂口红,肤白,脸素,看不出化没化妆,唇形姣好,但颜色淡。
因为紧张,牙齿轻咬唇瓣,唇珠明显,透出一种饱满的肉感,看起来……应该算是好亲。
这就是江赫喜欢的原因?
安蔓的声音柔柔淡淡,并不甜腻,“不行。”
崔英朗莫名烦躁,手心发热,“我有说要做什么吗!”
他感觉莫名其妙,一阵混乱,不知道对话为什么跳到了这种程度,他根本也没要做什么。就算要做什么,也不是应该的吗?
崔英朗本来就想要报复江赫,夺走他重要的东西,同时报复眼前这个女人,现在一举两得,况且就算真亲了,吃亏的也不是他。她既然敢当面告白,就要有会遭遇什么的自觉,而且这本来也是只爱撒谎的小老鼠——
她本来就该受到惩罚。
对男朋友失去忠贞,然后失去江赫的信任,然后被抛弃。
江赫不喜欢分享食物,看起来高傲冷漠、不接地气,但其实很记仇,心胸狭隘,大半年前的事能记到现在。如果被人背叛,绝对会大受伤害,然后——狠狠回报给她。
安蔓仿佛知晓他的念头,柔声拒绝,“不行,这是在背叛江赫,我不能和你那么做。”
崔英朗阴森一笑,脑子里旋转了无数个念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颇有道理,而且十分有趣,“正好,我最喜欢折磨人了。说到底,你说的喜欢我到底是真是假?”
安蔓为难说,“是真的,要怎么证明给你看?”
崔英朗冷冷一笑,“不需要证明,是真是假无所谓,是真的,说明你活该,是假的,也说明你就该受这种惩罚!”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一只手牢牢地搂着她的腰,指尖的温度温热,表情有一点困惑,还有一点好奇,最后全部熔化成了一片恶劣的跃跃欲试。
他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撞了一下。
然后耳朵泛红,嘴唇紧抿,金眼睛死死盯着她问,“还有呢?”
安蔓没有反应过来,沉默了一下,“……什么?”
“你们平时还喜欢一起做什么?”
崔英朗一字一句,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完成了重大难题,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说看?”
“……”
安蔓眨了眨眼,想了一下,“他喜欢深吻。”
她加了一句,“十分钟那种的。”
崔英朗耳朵更红了,表情困惑又暴躁,感觉遇到了一件难以理解的课题,额头的青筋一下一下地跳起来。
亲吻……好像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体验过也就那样,不知道江赫那个小心眼洁癖为什么喜欢做那种事,十分钟也不无聊。
而且还要抱着亲,又腻歪又恶心,简直像是一对脑子幼稚园没毕业,智力残疾的无聊情侣!
“要试试吗?”安蔓打断了他的思路。
——接下来,要缓慢接近,建立信任。
医务室的门根本没关,只是半掩着露出了一条门缝,从门缝向外看去,天色正好,天光熠熠。或许是知道崔英朗在这,所有人敬而远之,这段时间没人经过。
崔英朗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还有她的嘴唇。
安蔓的指尖按在唇瓣,表情天真又纯洁,微微张开唇角,雪白的牙齿中露出鲜红的舌尖。
声音又轻,又软,尾音拉长。
带着微微低哑的靡丽意味。
崔英朗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什么?”
“试试十分钟那种。”安蔓搂着他的脖子说。
然后她在医务室外,看到了江赫的黑色皮靴。
第24章 第24章拒绝翻车
24.
崔英朗浑身僵硬,被碰到的地方仿佛升起热气,一阵阵地冒烟。
他脸色更凶了,眼神锐利,眼睛死死瞪着她。
前几天,他听人过,安蔓虚荣、爱说谎,本来只是个超市老板的女儿,却偏偏要骗人出身豪富。而在他那,又是另一个剧本,清纯柔弱,贫穷倔强,以诚待人。
还很花心,有许多追求者,明明刚才还欲拒还迎、满脸抗拒,现在突然搂着他主动提出深吻。
说不定是想通了,追到江赫不够,还想要他,两个大少爷一起,才能满足虚荣心。
她在勾引他。
崔英朗想到这里,莫名不爽,刚要讽刺几句,“你对你男朋友真忠诚啊。”忽然被拉住了手腕。
“嘘。”
来不及恼怒,就见安蔓比了一个闭嘴手势,她脸色发白,紧抿着唇,薄唇因为用力,浮起薄薄的血色。
本来就又大又漂亮的眼睛,泛着点点莹光,充满恐惧地瞪大了眼睛,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的身后,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人。
有人进来了。
她在害怕刚刚那一幕被看到。
崔英朗听到背后的推门声,心中咯噔一声,眼疾手快把人按在床上。病床在门的斜对面,每个都用白色的帘子隔开,外面的人能看到他们大概在做什么,但除非走近,不然看不到具体是谁。
做完了才觉不爽,他凭什么帮忙!
安蔓仿佛察觉到他的想法,忽然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手背。
她指甲剪得很短,手指温暖,指尖柔软圆润,眼中泪光盈盈,充满了感激。
“谢谢你。”安蔓柔柔看着他,张了张口,无声恳求。和刚才接吻时一样,又柔软,又美丽,“帮帮我。”
崔英朗阴着脸,盯着她一会,脑子莫名觉得,这一幕眼熟又诡异,仿佛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像是电视剧里出墙的妻子拜托奸夫给自己打圆场。
……简直就像偷.情。
这个词跳出来,崔英朗不自觉额角一跳,把自己气笑了,没结婚算什么偷情?
“我为什么要帮你?这样刚刚好。”
他轻轻哼了一声,眼睛一转,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有了更好的折磨方法,伸手拽住帘子,“帮你糊弄过去,把他们骗走?可以。记得你欠我一次,答应我一个条件。”
安蔓面色发白,脸色着急,握着他的手。
依旧是那样,又淡又柔,宛如融化的冰,不愿被男友发现背叛,只能急急用口型问:什么条件?
崔英朗露出一个极端恶劣的笑容,控制语速,悠哉游哉道,“接吻算什么,这是人人都可以做的,我改主意了,我不要和江赫做一样的事——我要得到更实际的东西。”
“接下来,我给你发消息,你必须听,而且要随叫随到,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简单来说我要你做我的女仆,你答应吗?”
脚步声明显清晰起来,而且不止一道,像是两人并肩从外走来。
只有脑子想不开、走投无路的人会答应这个主意。安蔓深呼吸了一下,面色茫然惶恐,不安极了,拼命摇头。
崔英朗也不着急,悠闲自得,“行吧,反正需要担心的不是我,会被抛弃的也不是我。”
话音刚落,就见安蔓拼命摇了摇头,又迟疑地,点了一下。
显然,极其害怕被恋人发现。
“答应就好。”
崔英朗心情愉悦,见她答应,已经提前想好了无数玩法,愉悦一笑,然后站起身,伸手把帘子拉紧,转头,看向看见门外,施施然站起,“欢迎光临,稀客啊,二位。”.
【江赫当前好感:-8
0】
【崔英朗当前好感:10】
安蔓半躺着,不用装,脸色已经煞白。
幸好医务室有床帘,把她身体遮挡住了,没让江赫第一眼看到他们亲嘴。
她闭着眼,听见崔英朗理直气壮地走了过去,坦然问,“你们来干什么。”
接着响起的是江赫的声音,无需去看,光是闭眼都能够细想他的神态。
纯黑制服,皮质手套,眉目冷冽,绿眼睛和金边眼镜交相辉映,声音透着一股严肃又厌倦的冷漠感,“安蔓呢?”
崔英朗的声音莫名其妙,“什么安蔓?怎么找我要,那不是你女朋友吗?”他嫌弃问旁边的另一个人,“韶景戈,你又是来干吗的。”
韶景戈的声音风度翩翩,含着笑意,“哦,我是来医务室的路上遇到了阿赫,我有一些事想要询问安蔓小姐。”
崔英朗啧了一声,玩味道,“哦,你们俩都是来找安蔓的?可惜她不在这里,你们来晚了。”
“是你给我打了两个电话。”江赫声音凉凉,“你失忆了?”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不过我让他室友把她带走了。”
崔英朗听不出丝毫心虚,一边说话,一边响起脚步声,“别看了,里面是我的小情人,最近新交的女朋友,胆子很小,别吓着她了,我们出去说话。”
韶景戈的声音略带困扰,“阿朗,你什么时候找了女朋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别管,你们两个别烦她。”崔英朗似乎连拉带拽将两人推了出去,毫无顾及两个人的心情,退出去之后就将门关上了。
医务室的门关紧了,外面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安蔓从未感觉到,崔英朗这个神经病这么有安全感过。
系统急急慌慌冒出来,“宿主,你真的要给崔英朗当女仆吗?这个攻略对象超级恶劣,特别坏,你会被玩死的。”
安蔓:“没事,反正我是骗子。”
鬼才会给那个神经病当女仆,崔英朗还是对她的信誉期待太高了。
系统安慰:“辛苦了宿主,端水太难了。”
安蔓头痛,“端水不难,端水没有行为逻辑的神经病比较难。”
崔英朗已经上钩,但江赫那里又忽然出了问题,错误的时机,错误的地点。
按常理,江赫极端冷漠,并不关心她,绝不可能出现。
现在他出现了,还带着一个韶景戈,一定是中途出了问题。
安蔓按了按额头,深呼吸,找到手机,翻到论坛。
【C少爷和校花二三事。】
【海王秘史。】
【美丽的校花,无能的猎狗,英雄救美的C少爷。三个人物居然能在一天集齐,绝了。】
第三个帖子热度最高,附带了一个视频,贴主自述:我表哥是隔壁兰云的,是个闲得慌的有钱贵族,不知道怎么发现了笑话的一张高p照片,心血来潮,问我学校里面什么时候出现这样的人物。
本来嘲笑了他很久,还准备给我表哥拍点笑话日常的,结果拍到了这些,怎么说呢,真不好描述,大家自己看吧。
安蔓略过上面的一串介绍,点开视频。
首先,是她站在马厩边,被太阳拉长的背影。原主没有马,日常训练用的是学校公用的马,这种马质量过关,各方面颇佳,速度也不差,性格温顺听话。但是绝对比不上贵族学生们私养的马匹。
她一身利落马术服神采奕奕,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站立的姿态,纤细的食指抚摸着马背,然后握着缰绳,将套好的马一步步牵出来。
接着走到场地,上马,坐在马背上,面对叶倩“真希望你平时要注意练习,哦抱歉,我忘记了你没那个钱去练马术。”
以及 “小心点、别摔下去了”的威胁。
她在阳光下露出侧脸,一言不发,如同一个抽去色彩、灰白静默的影子,沉默的光影在她的倒影里涌动。
接着是撞马、躲避、摔下的过程,最后则是她不知道的,许市在她们走后发怒。
【服了,这个人怎么这么漂亮,这还是笑话吗,这脸也没变啊,到底是去哪里整容了啊,这么高端的医生!气质太好了吧。】
【她有这个钱吗?】
【滤镜开太大了吧,不是背影就是侧脸,你是笑话水军吧?】
安蔓看了一眼,就关掉帖子,再次刷新,大多是无用信息。思来想去,只能勉强想到一个解释。
江赫的性格高傲冷漠,追求完美,不愿意帮助治疗的对象残缺受损,也不愿意她在被欺凌、崩溃的情况下,被崔英朗那个精神残疾的折腾太过,意外说出秘密。
“咔嗒。”
外面传来一声响动,安蔓立刻放下手机。
与此同时,手机震了震,她快速看了一眼,是江赫的信息。
[江赫:你在哪?]
门忽然开了,外面响起来一阵脚步声,清脆的下课小提琴音中,夹杂着崔英朗不慌不忙的声音,远远的,不甚清晰,“亲爱的小老鼠,我要告诉你一个遗憾的事。”
安蔓阖上眼,心脏紧张,怦怦乱跳。
她沉下心,听到这里,见没有其他人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略略放松。
崔英朗的声音和脚步声都不快不慢,恰到好处,稍微抬高了一点声音,充满自得。
声音,随着脚步声一起到达床边,清清楚楚又遗憾,“不管怎么说,你都必须做到刚刚答应我的事。”
“你成功了?”安蔓问。
崔英朗笑了一声,“不,我意思是,我糊弄失败了。”
安蔓听到床帘被拉开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见江赫铁青的脸。
第25章 第25章拒绝失败
25.
医务室静悄悄的。
啪嗒,不知道是谁关上了门。
江赫站在床边。
他没有说话,戴着手套的五指握着床帘,将它一节一节拉开。
病床上的人彻底暴露出来。
苍白的脸,纤细的手指,黯淡的脸色。
穿着马术服,头盔被放在枕边,手机被握在手中,右腿裤脚拉高了,绑着绷带,下面垫了一个枕头。
动弹不得,无法逃跑。
崔英朗在旁边颇煞风景地开口,“虽然失败了,但我还是付出了劳力,理论上来说交易成立,所以你答应我的事,还是要办到。”
崔英朗开始真的试图糊弄过几次,将几人推出医务室,面不改色撒谎,言辞凿凿,宣称里面,“是我的女朋友。”
但江赫并非白痴,被他打了两次电话,甚至发了照片,所有人都知道安蔓被他抱走。
这是个极容易被拆穿的谎言,只要掀开帘子,查看一下,便能立刻戳破。
江赫面无表情,听完了他的话才开口,“你的意思是,安蔓变成了你的女朋友。”
崔英朗耸耸肩,“我也没说里面是安蔓啊。”
江赫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掠过他向医务室走去,“你把所有人当成傻子吗?”
然后糊弄失败,江赫推开门,走了进来。
崔英朗隐隐不悦,但很快想通。没发现,顺利完成交易;发现更好,遂了一开始他惩罚这对狗男女的心愿,同时仍然可以为自己索取正当酬劳。
“不管怎么样。”崔英朗琢磨着,征求当事人意见,“总归我还是付出了劳动的,对吧?”
江赫脸色难看,一言不发,缓缓松开帘子。
谁都没说话,韶景戈靠在门边,彬彬有礼地对这个尴尬的场景表示礼貌性的静默。
唯有罪魁祸首毫无自觉,优哉游哉地站在旁边观看,“你们要分手吗?”
看着面色铁青的江赫,崔英朗幸灾乐祸,“阿赫真的非常、非常讨厌被骗哦。”
他慢悠悠在旁边,看着江赫不置一词,站在床边垂头看她,安蔓仰头和他对视。
她本来就受了伤,皮
肤白,嘴唇失去刚刚刻意按压、勾引的血色,便又恢复成淡淡的色泽。
头发又黑又多,披在肩头,露出一张姣好的脸,黑色的眼睛镶嵌在脸上,如同上好的黑曜石,漆黑美丽,倒映着江赫的身影。
崔英朗闲闲地站在一边。
看着这双黑色眼睛,注视江赫,突然一点点地积蓄起晶莹的眼泪……眼泪?!
安蔓双目带泪,梨花带雨,忽然猛然弯腰,扑到江赫怀里,泣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江级长!”
崔英朗:“???”
安蔓在心里把崔英朗这个狗杂种辱骂了一遍。别人都不算,这才是真有病!
显然,他们两人对彼此的信誉,都有着不切实际的期待,两个不守信的人渣互骗。
对方在糊弄失败之后,果断倒戈看戏,而在江赫眼中,大概就是在,当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心软、或许是崔英朗的威胁原因——决定来照看她时,发现她和崔英朗抱作一团。朋友和骗过他一次的追求者,合起伙来再骗一次。
安蔓声音哽咽,如泣如诉,“虽然嘴上说着希望你不要来,但是你来了我真的很高兴,太可怕了,今天真是太可怕了。”
她感觉到江赫的身体猛然僵硬,手指按在了她的肩上,微微用力,想要推开。
安蔓顺势握着他按在肩上的手,哀哀戚戚道,“今天,真的真的很开心,幸好你发现了我,刚才我就想叫你的。但是太害怕了,我不敢。”
江赫低头凝视她,这次没有推开,抓住关键词重复道,“不敢?”
安蔓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拼命摇头。
她抽抽噎噎,柔弱道,“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崔英朗原本在旁边看热闹,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反应过来,“哈?”
平生第一次被冤枉的感觉,让他匪夷所思,“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强迫你!”
安蔓瑟瑟发抖,连声摇头,“不是的。”她娇弱地靠在江赫怀里,看着崔英朗的表情,畏惧道,“你别生气,我跟你道歉。”
然后温声细语,难过重复,“不是的,都是我的错。”
崔英朗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刚才不哭,现在哭!我逼你了吗?”
安蔓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没有,你没有逼我。”
江赫按着她的肩膀,感受她瘦削的肩,颤抖的身体,还有依偎信赖的姿态。
虽然隔着手套,但安蔓的体温清晰,仿佛能隔着布料、间接触碰到她滑落的泪水。
江赫原本并不想来。他性格冷,家境好,无论是对人对己都要求高,并没有闲心放在这种无聊的事上。
自从拍下合照之后,安蔓好像开始对他存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或许是自觉握住了把柄,她开始分享一些乱七八糟的日常,哪怕根本不回应,也坚持不懈,自作多情得让人发笑。
他厌烦这种,试图与他建立更深层次关系的试探,干脆断掉了周末定好的治疗,打算暂时将人搁置在一边,冷一冷。
结果,就在今天上午接到了崔英朗的电话。
崔英朗这个家伙,性格极端自我,暴戾残忍,下手狠辣,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第一次打电话时,声称了安蔓被撞断了腿。
第二次,则发来了照片。
江赫正在和助理开会,讨论对江淮盛的处理问题,偏偏接二连三被打扰,第二次被打电话时,他本不想搭理,最终还是对助理说,“暂停。”接着鬼使神差点开了照片。
崔英朗拍了安蔓受伤的地方。
照片里一截光裸纤细的小腿,被牢牢地包上绷带,看不出严重与否,但是结合崔英朗的语气判断,大概确实受伤不轻。
谁知到达这里,一进门,便只看到崔英朗的背影。
崔英朗坐在床边,和里面的人姿态亲密,相拥在一起,仿若亲吻,完全不像不熟的样子。
这次安蔓是无妄之灾,扭伤了,又因为他,被崔英朗盯上、逼迫。
江赫不适地弯了一下手指,“别哭了。”
安蔓哭的兴起,感觉肩膀上的手指撤开。
与之相对的,头顶传来触碰感。
江赫冷淡地按了按她的头顶,他似乎极不擅长应付眼泪,这应该算个安慰,“别哭了。”
“等下,你们两个,别就这么自说自话地无视我。”
崔英朗被倒打一耙,不可思议。
安蔓漂亮,爱撒谎,又花心,脸皮还厚。
是江赫女朋友,勾引他,那天还和韶景荻勾勾搭搭,居然还污蔑他!
江赫推开安蔓,让她靠在床上,没有给崔英朗眼神,“不是你是把她强行抱过来的吗?”
崔英朗说:“是倒是……”
江赫绿眼冰凉,神色冷冽,“不是你打了两个电话,威胁我过来的吗?”
“话虽然这么说……”
江赫问:“你没逼她吗?”
有倒是有……不对。
崔英朗烦躁,这是他第一次背锅!而且不好辩解,自己言行在先,全无信誉。偏偏每件事都是他做过、做得出来的,但是最关键的地方不对。
安蔓也引诱了他。
说出来显得怂、没胆、怪女人,还推卸责任。但是不说,又不上不下噎得慌。
崔英朗平生第一次被泼了盆脏水,百口莫辩。他懒得辩解了,只是觉得一阵好笑。
江赫冷冷瞥他一眼,“别做人渣了,恶心。”
安蔓柔柔弱弱地靠在一边,她是病人,不用吵架,只哽咽加了一句,“都是我错了,不要吵了,好不好。”
“你不用道歉,是我做的,因为你们两个白痴,实在是太烦人了。”
崔英朗忽然不再辩解,干脆地认下了,只是牢牢盯着她。
他俊美的五官忽然冷了下来,金色的瞳孔深的可怕,在阳光下流露出森然阴郁的光。
“你等着。”他缓慢道。
安蔓身体发冷,赶紧握住了江赫的手,露出了恐惧害怕的表情,“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江赫手指一僵,想要推开她,偏偏又被攥得很紧,吸了一口气,“韶景戈,别看戏了。”
韶景戈在门边看完了热闹,露出和煦的笑容,适时站出来,制止了这场愈演愈烈、火药味十足的争端,“阿朗,别生气了,你看你,跟阿赫的女朋友置什么气,才出来几天,还是别惹事了。”
他转过头,对两人歉意一笑,拉着崔英朗的手臂,打开门把他拉出门外。
崔英朗也不反抗,任他施为,跟着走出了一截,表情已经冷静下来了,只是犹带暴躁,忽然嗤笑,“你看江赫那个样子,像不像被狐狸精迷昏的弱智。”
韶景戈摇了摇头,叹息着笑了,“吵什么架呢,你最近不适合惹事,才被关过禁闭呢。”
崔英朗一听这件事,便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你真的相信是我强迫她的?不对……我确实强迫了,但没有完全强迫。”
他面露不悦,拿出手机,开始发信息,“算了,就当是我强迫的算了,两个白痴。”
他厌恶地扬了扬唇角,“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韶景戈问:“你要干什么?”
“现在不干什么。”崔英朗懒洋洋地按着手机,“先恶作剧一下。”
韶景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管他。
他站在阳光里,感受着初春暖阳清浅淡薄的温度,露出了一点很浅的笑容,伸出手,让金辉洒在手心,慢慢攥紧,像是要将它握在手心.
医务室内。
又是一片沉默。
江赫面色冷然,垂眼注视安蔓,不再说话。
安蔓在擦眼泪。
浓密的黑色睫毛湿漉漉地贴在眼皮上,滚落泪水,她用手心粗鲁地蹭着眼睛,眼睛红红。
她手背带着轻微擦伤,可能是因为伤口太小,没有出血,所以没被处理。但她肤色太白了,导致那些很小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十分明显。
江赫蹙了蹙眉,站起来。
医务室摆着一个大药柜,里面放了基本的常见药物,以备应急。有各种感冒药,以及
止血、消毒的绷带。
江赫在药柜拿出生理盐水、碘伏,放在床边,“自己消毒。”
安蔓点了点头,抽噎了几下,迅速擦干净眼泪,然后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接着消毒,一边做,一边轻轻嘶气,“痛。”
自己给自己消毒完毕,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江赫,眼中深情款款,小心翼翼,“江级长……你不会相信他了吧。”
江赫面色冷淡,知道她在故意装可怜。
安蔓手背白皙,伤口微小,涂上碘伏,变成了深褐色,看起来可怖许多,但并不严重,但她的表现的无比痛苦。
“还行。”
江赫声音冷冽,充满冰块质感,随手收起用过的东西,“崔英朗非常记仇,做出什么事都正常,我不信他。”
安蔓微微放松,总算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表白,声音甜甜腻腻,“江级长,好久没看见你了,今天真的很害怕,没有想到你会来,见到你太开心了。”
她诉说信赖,态度微微软化,满怀爱慕,“你都不回我消息,我知道我很烦,对不起,接下来不会那么烦你。”
“我只是……喜欢你。”安蔓黯淡道。
安蔓眼泪没完没了,让人心烦。
江赫不记得她之前,是否那么爱哭。
“我真的喜欢你。”她又抽抽噎噎地重复。
这是安蔓的第四次告白。江赫想。
这次,好像也遇到了不幸的事。
对方似乎确实……喜欢他,没必要因为这个,对她那么粗鲁。
江赫蹙眉,“我知道了,不用跟我反复说。”
安蔓眼睛一亮,敏锐感觉到他的态度,赶紧表忠心,“我将上次那张照片设置成了壁纸,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给你看!而且我把背景也修一下,去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片。”
江赫淡淡垂眼。
她划开手机,微微举起,想给江赫看着自己的屏保,展示自己一片情深、忠贞不二。
结果划开的时候,TEL有人正好发来了一条消息,因为锁屏时正好停留在TEL界面,那条信息恰好跳出来,被她手误点开。
信息来自崔英朗,是一张照片,赤裸裸地跳在两人眼前。
照片上的人穿着灰色运动裤,巧克力色的八块腹肌块状分明,皮肤紧贴肌肉,泛着运动后的淡红。人鱼线延伸至裤腰边缘,沟壑分明,光泽冷硬,每一块腹肌都带着紧绷到极致的力量感。
崔英朗发了一张腹肌照。
第26章 第26章悸动
26.
江赫看到了。
虽然安蔓立刻把照片关掉,退出程序,切换到锁屏上的两人合照上。但照片在那一瞬间,清清楚楚,印在他的瞳孔里。
安蔓慌慌张张地看着他,一脸不知所措,“抱歉,我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崔英朗的账号是我入学时批量添加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赫厌恶地皱起了眉,“你是说他强迫了你,然后强行给你发了腹肌照逼你看?”
江赫闭着眼睛,都能想起刚刚上的场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被照片脏了眼睛。
真恶心。
崔英朗是个疯子,他知道这个……没有大脑只有本能,靠着动物性存活的怪物,对他固然有视作同类的友情,但更多的是竞争欲,想要抢夺他身边的东西,证明自己,
现在抢夺的范围,波及了他的“女朋友”。
他十分不适,仿佛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触碰,明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记得我们约定过,在治疗的这段时间,不要和其他人保持联系。”江赫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你们要搞,我不反对,请在治疗结束后再搞。”
安蔓的表情更加茫然了,“不……”
崔英朗故意的。
这个神经病,脑回路难以预测,但是每一次都颇有奇效。
她楚楚可怜地辩解道,“不是的,我只喜欢你,不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我立刻把他删了!”
江赫冷淡地说,“不用,我不在意。”
“要是不在意的话——”
安蔓和他对视,声音清清楚楚,“你为什么要生气。”
江赫蹙眉,冷声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重申条款。”
他扫视安蔓的面容,想知道她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会让他生气。
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发笑,自顾自地投射感情,认为他对她也有种同样的心情。
江赫垂下眼睛,注视安蔓,她的眼睛很大,里面带着一点惶恐,皮肤色泽浅淡,大约是因为受伤,更加没有血色,清淡得如同一抹袅袅薄烟。
衣襟有些乱,最上面的扣子开了一个,外套上还毫无自知地沾了一点草屑,一只脚被垫在枕头上,裸露着,被绷带肿胀地包成了一团,没有任何性感、暧昧、令人心动的元素。
安蔓确实很漂亮,但是她并不性感,品德也有瑕疵,没有那种令人欣赏的元素。就算她和崔英朗在江赫面前发生关系,他不会有任何反应,顶多只会——
不适。
江赫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不希望你继续这样,这让我考虑结束合约。”
安蔓歪了歪头,很可怜地说,“那你为什么对我发火。”
她柔声说,“可是,我是被强迫的,这不是我的错啊。”
江赫的翡翠绿的眼睛注视她,五官轮廓立体,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情,漆黑的头发仿佛吸满了月光,在日光下清冷非常,制服落拓贴合他挺拔、卓立的身形。
他的脸上浮现出那种忍耐的表情,像是面对一个白痴,耐下性子,清清楚楚地开口:“我说了,我没有发火,我只是不喜欢。”
安蔓的表情更可怜了,开始倒打一耙:“你是说,你遇到了这种事,也一点不生气,不恼怒,除了合同没有反应吗?”
江赫的绿眼睛分外冷酷,冷静地告诉她:“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
安蔓眨了眨眼,看着他漂亮的绿眼睛,和棱角分明、分外无情的脸。
她很想知道江赫有没有发现他自己,脸上浮现出的那种微妙阴冷:“如果你对我毫无感觉,一点也不在意我,今天为什么要来?”
江赫的表情依旧是忍耐的,“因为烦。”
安蔓这段时间,经常给他发信息。
她在手机里没有告白,但是经常分享生活,第一天,感谢他提供了资料,随后发来了笔记照片。
江赫原本不关注,只是随手点开看了一下,发现笔记上错漏百出。难以想象,这种水平怎么通过考试。
但他没有回复,不想给安蔓错误的期待和鼓励。
第二天,安蔓发来了错题,询问他,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出错。
江赫点开了,果然不出他所料,前一天笔记出错的地方,立刻反馈到了她的正确率里。
一张简单的卷子错漏百出,简直就像是从来没有上过课的初学者,在蹩脚自学,错得惨不忍睹,令人不忍直视。
第三天,她开始寻找问题,经过几番对照,终于发现自己做的笔记诸多错漏处,于是重新画了一遍思维导图,并发来笔记照片。
这次的笔记做得十分精细,仔细归类,用了不同颜色的水笔标记重点,字迹漂亮,赏心悦目。
好消息是,第一天做错的地方更改过来了。
坏消息,又出现了新的错误。
……
第五天,她的正确率终于上升到59%,差一点通过初升高入学水平难度的测试卷。
江赫忍耐地、被动地接受了每天的消息,他无法想象,有人可以这么蹩脚、难堪、错漏百出。
初中生的学习力都比安蔓强,她像个大脑空空很久,艰难重新接受学业的白痴。
“因为很烦。”他说。
江赫每天能从她发来的消息里,发现新的问题。
频率很高、令人厌烦,因为太离谱了,他每次看都会蹙眉。
直到今天,她的消息终于停止了。
然后,换成受伤照和崔英朗的挑衅。
安蔓的表情错愕,有点伤心了,“只是因为烦吗?”
江赫深呼一口气,都难以忍受地说,“韶景戈给我打了个电话,来询问我和你的情况,所以我才决定来看看。”
安蔓表情更难过了,一丝丝地扫过江赫冷峻的面容。
——撒谎。
安蔓捕捉到了江赫话语间,轻微地停顿。
他没有说真话,或许是觉得不得体,或许是尴尬。总之他避开了真实的理由。
安蔓轻声道,“我还以为……抱歉,那和我接触一定很不舒服吧。不好意思,我这个样子,可能至少要躺一周了,不如这样,我们趁现在赶紧治疗一下,不然又要耽搁浪费你的时间。”
“……好。”江赫说。
她做出一副黯然伤神的表情。
这是刚才的发现,江赫不擅长应对伤心、哭泣、眼泪,虽然他并不会为这些东西动摇,但是相应地,这人会态度好一点。
江赫坐在床边,开始缓慢褪去手套。
他的五指纤细修长,皮肤白皙,手掌宽大,手背遍布着拂晓似青色经络,这次脱下的依旧是右手的手套,小指上戴着一颗小小的、显眼的黑痣。
动作缓慢,微微侧脸,忍耐着她的注视。
安蔓有种他不像是在脱手套,更像是脱衣服的感觉。
大约是因为这两件事,对江赫来说,具有相同的意义感。所以崔英朗试图让人将他的手套脱掉,对他来说非常过分,让江赫非常记仇地记了很久。
换句话说,他现在等同于在她面前赤裸。
安蔓轻轻挑了一下眉毛,垂下眼睛露出黯然,“可以了吗?”
“开始吧。”江赫说。
安蔓握住了他冰冰凉凉的手。
其实她很怀疑,这种“治疗”,究竟有多少效果,或许顶多能让江赫习惯皮肤贴近的感觉,让他在接触的时候,控制住不再作呕。
她一边想,一边漫不经心地和他手指相贴。
这是握手的姿势,其实挺无聊的,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需要握满一分钟。
“我觉得……”江赫开口。
他忍受着手指相贴、交握,带来的温暖感。
除了幼年,江赫很少再有这种感觉,体温、触碰、贴紧,皮肤紧贴带来的微妙触感,仿佛有电流滋生。
安蔓一直很沉默,低着头。
江赫不想让她高兴,看见那张脸上露出雀跃、兴奋,仿佛能把操纵他的表情。但是现在如愿了,安蔓伤心、沉默,他的心里又涌起来一点不适。
他说,“今天我们可以多做一点。”
安蔓眨了眨眼,赶紧回忆上次对方交给她的那份计划单,明白他这么说的原因。
计划的顺序是:指尖、手掌,然后是前臂、肩膀、拥抱,刚刚她扑到对方怀里,实质上等于提前拥抱了。
“好,都听你的。”
安蔓表情低落,轻声细语,“我担心,一个一个做效果会不会不好?因为顺序已经乱了,不如到拥抱为止,干脆一次性补齐?”
“什么意思?”江赫声音淡淡。
安蔓认认真真地解释原因,“这样也能减少我们相处的时间。”
崔英朗很危险,江赫则明确很多。他厌恶接近,不喜欢她,还容易因为不想受到影响,疏远她。
这次之后,他多半会再冷一段时间。
“我指的是一起做。”安蔓收回了手。
江赫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他垂眼看她,表情居高临下,冷漠俯视。
安蔓正好仰头,脸对脸间,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