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荠菜笋丁猪肉饺 吴轻亮面上顿时慌……
吴轻亮面上顿时慌张起来，不敢置信地问道：“项总…你那主意还没放弃吗？”
鸭掌柜最近在H市的开城拔寨算得上顺利，强大的供应链和总部无条件的支持成为了他们放血补贴的最大动力。
像御卤坊这些其他同行，要么因为总部补贴力度不够，搞得加盟商被迫做活动亏本太多，齐刷刷地联合实力要求撤店。
要么看了财务报表后权衡利弊，将重心转移到其他城市放弃跟鸭掌柜硬碰硬。
预想的结果已经完成，那些从前闹得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现在都灰溜溜举手投降，总部那边张董都对项启进行了多番表扬，称他敢想敢做，为公司将来的战略打了个好头彩。
吴轻亮瑟缩地看向项启，不明白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透过二楼办公室的玻璃窗，项启看着对面宋记卤味的热闹，那副每天都在上映的场景早已成了他这些天的眼中钉。
之前跟其他同行火拼时，项启还没大把这宋记看在眼里。
可现在其他敌人都已经被驱散，宋记卤味就成了横亘在他面前的碍眼存在。
“但是项总，投毒这事风险也太大了，这是要进局子的大事啊！”
吴轻亮忧心忡忡，自打其他同行被打退，项启的胜负心也不知不觉被滋养得愈发膨胀。
前阵子他提出给人汤底投毒的事来，差点没把吴轻亮吓得晕厥。
“所以说没赶上趟啊。”
项启叹了口气，端过桌上的青瓷茶杯，大红袍的香气往外飘散，却盖不住他的烦忧。
“要是能趁着当初那杨家人搞事的时候趁乱往里掺点，这不就成了？”
吴轻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职场有时候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总是发癫的领导。
“项总，哪有那么容易啊。”
都说哄男人要学儿童心理学，吴轻亮现在觉得自己也该去进修进修。
“真要查出来了杨家当然也不会认，这么明显的出招大家更不会小心是宋记的问题，只会觉得是有人串通好了的诬陷啊！”
项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双目紧闭冥思，食指不断轻扣桌面。
桌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仍旧泛着光，吴轻亮站在对面，自然看不到上头的内容，也无法真正体会到项启心里的难处。
数据不会骗人，PPT汇报里的财务亏损是实打实的，开公司不是做慈善，前期付出的后期都得吃回来。
收支表统计里，H市最近随着其他同行的退场，鸭掌柜各个分店的营收都在不断上涨，极力挽回先前活动补贴的花销。
但在这些明晃晃的上涨数据里，兴科路分店显得格外颓败。
在持续发券的情况下，店内的售卖单量仍旧有保留，只是利润上看不过眼。
但一旦停止补贴力度，门店内的生意便如滑铁卢一般，一下子恢复到项启还没来H市前的样子。
补贴发放前卖这个样，补贴发完后还这个样！
那总部这补贴岂不是白花了！
项启看着这前后变化幅度几乎为0的折线，哪怕受了总部的嘉奖都不敢回去拿奖金——事后追责起来，他这第一现场人哪里脱得了干系！
吴轻亮对营收报告的权限在项启来之后就不断下降，他对于项启如今将注意力频频转移至宋记卤味也是一头雾水。
“不用等到她成长起来，如今毗邻对望，便已经是我们的心头大患。”
项启起身走至落地窗前，透着星光看向已经收拢关门的宋记卤味。
“这是述职报告里最后一块拼图，也是我们想要回到总部前最需要斩灭的那一步。”
“轻亮啊，你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想带着荣誉升职？”
他笑了笑，眼神下移，隐去那一抹寒光。
“你总不会真想待在这地方当个分店店长吧？”
H市天气极端，向来这一年四季只留冬夏没个春秋，今年这季节却打了大伙一个措手不及。
简棠好难得才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来个长袖外套，忍不住抱怨起没衣服穿的事。
“我倒是觉得这天气还行，总比前年一周入夏好吧？”
宋晚秋里面套了个白色吊带，外面则穿着浅蓝色的衬衣，瞧着很是随性，对上这变化无常的气温也能有进可攻退可守的阵地。
她嘴里说的那一周入夏的威力是真不小，前两天还套着厚羽绒服呢，周三就气温骤升换上薄外套，周末还没来便整你瞅着那三十度出头的天气从柜子底翻出短袖来。
这般变化无常的换季让宋晚秋反倒欣赏起最近的好天气来。
“老板，你对着阳光举一下篮子！”
春日的绵绵阳光造福的可不止是能穿上漂亮春装的大家，还有一边最近找到新乐趣兴致勃勃的陈亚文。
宋晚秋无奈，只能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将手里的小竹篮高高举起。
带着微微自然淡黄的面团在温柔阳光下透出漂亮的光影，里头几个已经包好的圆鼓鼓饺子也隐隐露着翠绿色泽。
“OK！可以放下来啦！”
陈亚文按下停止键，手机里又汇入了一段新视频。
“还没拍烦呢？”
简棠打趣地调侃道。
陈亚文神气地仰起头，兴奋道：“切，我最近播放量可好啦！”
她转头对着宋晚秋分享道：“咱们之前吃火锅的视频现在都还在推流呢，已经三万多赞啦~等我弄完再剪辑一下，明天就能把今儿做饺子的发出去！”
“哎哟喂，要变大网红了哦~”
见简棠还依依不饶，陈亚文巧借东风，趁势朝她脸上抹了小搓面粉，气得简棠直跳脚。
“老板你看她！”
宋晚秋笑了笑，手上一个用力，圆鼓鼓的小饺子便挤了出来。
她对两人间的玩闹是完全没有掺和的意思，只做个旁观的裁判。
“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啊，谁输谁赢全看你们自己个儿~”
闻言陈亚文也多了三分得意，不过还没高兴多久她的小脸也遭了殃。
两人斗了半天没分出个胜负，对视一眼后齐刷刷将目光看向宋晚秋，悄摸踱步，又朝她脸上也抹了一把。
“哎呀！”
宋晚秋被她们的偷袭吓了一跳，嘴里抱怨着：“亏我在这辛辛苦苦干活呢，你俩怎么还搞这一出啊~”
门外这会儿元光霁也正好进门，脸上带着笑意，瞧见里头几人的模样也躲了躲，生怕被殃及。
“你们这儿闹得才热闹，只可惜我回来早了，赶不上吃现成的。”
他开玩笑说道，将手上装好袋的病历本放到一边，洗洗手便径直在坐下，拿过饺子皮包了起来。
“这饺子皮是小棠包的？不愧是师从名师，就是有一手啊。”
春日自然要吃些合时令的菜。
桌上那一大盘子馅料是今早刚拌好的荠菜笋丁猪肉。
春笋和猪肉都是宋晚秋今早去附近市场赶集趁新鲜买的，但那这荠菜却是简奶奶昨个儿去郊外挖野菜特地带过来的。
野生荠菜有着特殊的鲜香，比起人工种植的也要更加水灵味美。
这一抹春意混着切好的笋丁颗粒，和那三分肥七分瘦的猪肉馅混在一起，哪怕还没煮熟就已经让众人期待不已。
简棠从前在家里也只是包饺子的料，好在这两年跟着简奶奶不断学习，手上的功夫也见长。
手工和面擀皮，这样做出来的饺子拥有速冻水饺永远无法比拟的味美，更别说剁碎后的野荠菜所散发的独有香气了。
“今天复查怎么说？是不是完全康复啦？”
宋晚秋用力将装了满满一筐的竹篮往旁边空桌移动，转头又拿了个新的过来。
她和元光霁包饺子的手法并不慢，奈何简棠是越擀越来劲，这会儿以一敌三都没落下风。
“陈主任那边又做了次检测，现在算是彻底痊愈了。”
因为事先已经有猜测，元光霁脸上的喜悦不算过分张扬。
这小半年的蹭吃蹭喝，他原本失灵的味觉不断得到恢复。年后的巩固之下，味觉残留的持续时间也在不断拉长，直到无法明确感知到衰退后他才再次约了复查时间。
虽然元光霁同样好奇宋晚秋做出来的饭菜为何会有这样的功效，但到底是机缘，痊愈已是大喜，不必过于深究。
“那就好。”
宋晚秋脸上也欢喜起来，不过转头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
“光霁，那 你是不是要回S市啦？”
比起另外两位每月照常领工资的“真员工”，元光霁这编外的身份一直悬浮着。
风月三巡只是暂时关闭，就连店里的其他帮厨也都只是待业状态，这编外员工迟早也是要回去继续自己的事业的。
元光霁闻言也有些沉默，心中思绪复杂，一时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他好半天才喃喃开口：“总归还是要先回去看看的，之前也有不少预定宴席积压着。”
边上宋晚秋却没想那么多，转头对着陈亚文道：“那行，咱俩晚上都发个动态，看看什么时候找下烧烤师傅。”
“这么快？！”
元光霁脸上满是震惊，不甘心道：“你们这卸磨杀驴的速度也太飞速了吧？”
“哎呀，又不是把你赶出店门，着什么急，大不了以后回H市给你个免插队福利行了吧？”
宋晚秋扫了眼他，转头继续跟陈亚文商量着：“除了烧烤师傅，咱们后面再招点人也行，不然遇到年前那情况还是麻烦。”
“成，我那号上都有好多人问宋记招不招人呢，下午我也多看看！”
陈亚文最近的自媒体事业是干得风生水起。
之前因为喜欢探店，她的小地瓜账号粉丝量不算太少，但终归是小打小闹。
前阵子陈亚文突发奇想，每天业余拍拍宋记卤味店里的干活日常，新视频一下子便在抖音上火了起来。
等到那一道道美味卤味和店里的工作餐也被剪辑发出，底下被美食勾引到的观众就更多了！
因为也是给店里做宣传，宋晚秋倒是没阻止。
这些天来宋记卤味吃饭的除了之前就被种草的，还多了一堆来看小店员的新粉。
“行啦，先弄这么多吧，你们继续包着，这边的也够吃了！”
宋晚秋看了看竹篮里的饺子数量，又见简棠手里的剂子已经全擀好，这才放心地当了甩手掌柜。
她先回屋烧上一大锅清水，又把盖子闷上，这才端着两篮子手工饺子回了屋。
水波沸腾，荠菜饺子慢慢入锅，宋晚秋拿起大勺在里头不断搅动避免粘连，等到水面再次开锅，又将早就备好的清水往里点了又点。
几番下去，里头的水饺彻底浮出。
薄皮大馅，野荠菜的绿意从里透出，宛若绿玉一般。
“开饭啦！自己打调料啊！”
宋晚秋朝外一吆喝，院子里这会儿的几人也包完了最后几个饺子，简棠留在原地收拾残局，元光霁和陈亚文已经快速进屋，一人打上两调料。
大号白盘里铺着几片包白菜叶打底，宋晚秋大号漏勺一掂，里头的水分快速沥出。
个顶个饱满的荠菜饺子铺在叶片上，手工现包再加上处理到位，表皮完全不会过度粘黏。
嗅着独属于饺子的香气，几人的动作也都快了不少，等宋晚秋将第二个大盘子放到餐桌上，大家也都纷纷落了座。
总是一块吃饭，众人对彼此的口味和忌口都知悉一二。
宋晚秋面前的蘸碟是元光霁带着打的，比起传统的蒜泥醋，她更偏好复合型的干拌味道。
红油辣子配上酱油，里头的香菜葱花也没少放，再加上点睛的陈醋豆豉，这蘸碟堪称大杂烩，但味道是真不差。
“你这哪里是吃饺子啊？”
元光霁摇摇头，端着手里最简单的陈醋碟，对面那碟子叫他这个传统派无奈。
“你懂什么，这可是我的独家配方，没品的家伙！”
宋晚秋哼哼道，从盘子里夹起刚煮好的水饺，使劲吹了吹便立刻裹好调料送进嘴里。
不比速冻的死面疙瘩，手工饺子的面皮带着麦香。
一口下去，肉馅的香润伴着这春天的第一口鲜汇入口腔，配上脆嫩的春笋丁更是咸香开胃。
“老板，你这馅拌得可比我家弄的好吃多了！”
简棠兴奋地插起第二个饺子，着急忙慌地送进嘴里。
宋晚秋拌馅的的手法跟她打蘸碟是一样的，因为不太爱吃肥肉，猪肉馅里的肥肉都被完全剁成细蓉，在保留油润口感的同时完全不会有肉疙瘩的膈应。
除了基本调味，葱末蚝油十三香，外加最后点缀的芝麻香油。
丰富且到位的配比让饺子里的馅料本身足以自成一菜，配上山野风味十足的荠菜春笋，哪怕吃了再多都忍不住继续进攻，一口下去停不住。
柔软的荠菜，油润厚实的肉馅，再加上脆嫩的春笋，几种不同口感的食材相互佐配，形成了嘴中的交响曲。
春天的清香混着肉汁在舌尖炸开，鲜得掉眉毛。
因为不想再开一锅，宋晚秋下饺子的手可丝毫没留情，桌上的两大盘水饺分量是一点不小。
但这会儿几人都是一副敞开肚皮吃的阵仗，小山般的饺子迅速被消灭。
两双筷子齐刷刷往盘子中央戳去，陈亚文抬头，瞬间和简棠对上眼，双方火光四射。
“我先碰到的！”
“胡说，明明是我先！”
不同于一般吃饭吃到最后恨不得将剩菜全塞到同桌人碗里的架势，这会儿陈亚文和简棠哪怕已经撑得不行都还要为这饺子的归属开战。
许是还记着之前被抹了面粉的仇，正当二人还在博弈之时，宋晚秋迅速伸了筷子，将饺子塞进嘴里。
“好啦！现在不用打了！”
“老板！”
的确是不用打了，毕竟这会儿的共同敌人出现，不得不让她们一齐掉转枪口。
“哎哟，外面饺子不是还有多的嘛，你们晚点打包回去就是了嘛。”
宋晚秋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这东西还是得吃新鲜的，冻过味道又要差一点。小棠，你下午先包一份给简奶奶送去吧，还没来得及谢谢她送来的野荠菜呢。”
“好嘞。”
拿上了好处，二人对刚才宋晚秋趁乱夺食的事也暂时放下，转头收拾起碗筷，又拿起打包盒将那院里的生饺子慢慢分装起来。
“真那么急着找烧烤师傅啊？”
后厨里，元光霁在边上清洗着碗筷，宋晚秋已经忙乎上锅里炖着的牛肋排了。
“怎么了？你这不本来就要回去嘛。”
宋晚秋抬眼看了看他。
元光霁低头不语，只是叹了叹气，过了好久才慢慢开口道。
“没事，就是有点不适应。”
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他已经适应了每天早晨来到这小后院的日子，也适应了晚上忙得热火朝天不断被客人催促速度的时光。
元光霁宽慰着自己，兴许回到S市，回到原本的生活，便可将这情绪抛之脑后。
但比起这些心头的盘算，意外却来得更快。
夜色将至，宋记卤味店外依旧是人山人海。
“太好了！蘸酱菜可算是放开了，简直就是我们减肥人士的福利！宋记的素菜真的太绝了！”
“减肥？蘸酱菜配猪肘子吗？兄弟你这减肥方式确实有点突出啊…”
“为啥不能插队？哥们我出钱跟你换个位置行不？五百块钱你都不点头？”
陈亚文扎着丸子头，兢兢业业地帮着点餐维持秩序。
“稍微等一下啊！我这里打印纸没了，马上换一下！”
“亚文妹妹，你们这儿工作餐就不能对外来卖嘛！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视频里的卤肥肠那么明显！”
“哎呀，我帮着劝过啦，以后真要上新再通知好吧！”
她低头快速从左边抽屉里掏出了打印纸的替换芯，抽开小票机更新上去，随手将剩下的空卷抛之一侧，那边上的空卷也积了不少。
巷子外头，项启带着吴轻亮站在边上，乔装打扮的模样就是熟人也认不出。
不过两人这身影在那长队之外却很是突出。
“收起你那些妇人之仁吧，看看这热闹盛况，有他们在哪里还有我们出头的日子。”
吴轻亮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项启略带嘲讽地看了看他，对自己之前选人的眼光也有些后悔。
与其说是妇人之仁的怜悯，倒不如说是无能。
他之前也问过吴轻亮的想法，谁料此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什么给顾客加限制，买了宋记卤味后禁止参与优惠券减免活动。
顾客不是傻子，轮不到他们来上课，这种话除了能激发人家逆反心理，连说服上司都做不到，如何能将这肉中刺拔出呢！
“可是项总，咱们这样风险实在太大了啊！”
吴轻亮苦口婆心的劝阻，却始终无法触动项启的心。
他不屑的笑了笑道：“有什么风险？这不是宋记顾客们 自己说的话吗？”
队列里的年轻夫妻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孩，温馨地嘟囔着：“我看你真是中了迷魂药了，天天吃这卤味是一点吃不腻，不知道的还以为人菜里下东西了。”
女生摸了摸小宝贝的脑袋，开心笑道：“就是吃不腻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吃了她家卤菜我之前怀孕留下的后遗症都缓解了好多，再说咱们小宝不是也爱吃嘛~”
小宝吃的当然不是卤味，但宋记店里的青菜粥却成了她的心头好，有这粥吊着，平日里挑食的毛病都改了不少。
“行行行，为了你俩我这再难等的队也排了。”
女生听了这话可不乐意了。
“什么叫为了我俩，你自己啃烤猪蹄的动作也一点不慢吧！”
两人还要争个理呢，注意力却突然被前方穿着官方制服的人吸引。
几人面上严肃，迅速地走入店中。
“你们这儿店老板是谁？”
宋晚秋洗了洗手，疑惑地走出档口。
“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领头的男人拿出自己的证件叫她瞧了瞧，严肃正色道。
“您好，我这边是市场监督局执法大队，近日收到举报反应你们宋记卤味店内售卖食物含有罂粟的成瘾物质。”
巷子外，项启见市场监督局的人进入这才放了心，幽幽感叹。
“真可惜啊，要是当初能赶上杨家人进去那会儿就好了，趁乱往里塞上点真东西，这宋记就能被彻底钉死了。”
吴轻亮只觉脚下一片冰凉，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想到了自己的前途。
“可是项总，这回咱们没有证据啊。”
看着里头正一头雾水，配合着做着取样工作的宋晚秋，项启叹了口气。
“所以才说可惜嘛。”
不过他还是低声笑了笑：“但那又如何？该打点的又不是没打点过。”
项启眼中满是胜券在握。
“况且这名声坏了就是一辈子。真相？人去楼空后还有谁在乎？”
第102章 你被举报了！ “老板，这什么情况……
“老板，这什么情况啊？”
陈亚文到底年纪小没经过事，见这群人大张旗鼓地进门，满脸严肃的模样不免害怕起来。
宋晚秋这会儿倒是没时间安慰她，前面这几个声称是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人匆匆而入，这会儿宋记店内都是一片沸然。
“我没听错吧？罂粟？！”
“我嘞个豆啊，我还以为这东西就只是刷抖音能看见呢，这会儿居然现场直播到我自己头上了！”
“但是宋老板应该不至于吧…我觉得宋记的这些卤菜都很正常啊…”
“吃之后确实没有不舒服，但确实每天都很想来吃诶，难道真是…”
领头的男人瞧着面色不善，仿佛已经将宋晚秋视为犯罪分子。
“证件你都看过了吧？我们现在需要取样，同时也请你立刻停业整顿，结果确凿后会有警察直接传唤你。”
尹志明冷漠地抽走自己的证件，挥手招呼起其他下属干活。
“等一下！”
宋晚秋出声喝止，反倒引得尹志明更加不快。
他眉头一拧，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威慑气势。
“你这是要反抗执法？！”
宋晚秋深呼吸几下压下火气，勉强平复心绪道：“别急着往我头上扣帽子！”
“既然你是说有人举报，那请问目前有证据吗？请问是实名举报还是非实名呢？”
尹志明嘴角下压，不耐烦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举报者的信息属于隐私，不方便对外透露。”
宋晚秋冷哼一笑，驳斥道：“我倒是不是苛求这隐私，只是既然是举报总该有文字和相关图片材料吧？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能说我们店里有成瘾物质，那岂不是我随口一提全国的餐饮门店都能被你们带去调查？”
“这你别管！涉及违法物质使用，你作为商贩理应配合我们行动，立刻进行停业整顿！”
前头闹得热火朝天，好些顾客看着手里的卤菜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些人纠结再三还是放下筷子，还有的食客想着反正都吃了两口了最后还是低下头偷偷啃起虎皮鸡爪来。
“这是怎么回事？”
后院里原本忙着干活的元光霁也听到了前头的嘈杂，连忙过来查看情况。
“涉及食品安全，这是零容忍，当然要从严查处！”
瞧见尹志明的态度，元光霁也顿时大为不快。
他自己也开过店，对于这些行政部门的办事章程都很熟悉，该配合的定期巡查也没少做，可面前这人的态度实在是奇怪。
不像是正常办公，反倒有些…寻衅滋事？
“那请问，这停业整顿又是依据的什么法律法条呢？麻烦您把规定拿出来看一看。”
元光霁沉声反问道。
对面的尹志明自然拿不出证据，他扫了扫外围，又念起上头的叮嘱，不悦道。
“我们干活自然有自己的章程，要是再敢妨碍执法，一并拷走！”
“等等，这位尹队长。”
宋晚秋走上前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我想问一下您之前就已经在我们店里找到了罂粟吗？”
尹志明没懂她想干什么，只知道多说多错，于是矢口否认：“没有，调查结果检验后不就知道了！”
宋晚秋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那是哪位顾客因为吃了我们宋记的卤菜后身体出了问题，造成了食品安全问题？”
“你少在这东扯西扯！就算没有这些，我们收到的举报也是货真价实的，请不要干涉执法！”
宋晚秋笑了笑。
“既没有确凿的证人证据，也没有紧急风险，您这还处在调查阶段，凭什么勒令我们停业整顿呢？”
她紧紧盯着尹志明的眼睛，怒喝道：“还是说，你们已经在想法子，将这调查直接坐实？！”
尹志明大拍桌子，高声呵斥道。
“污蔑执法人员，我看你是想直接进警局了吧！”
宋晚秋拿起手机拨出110，手指放在拨号键上。
“好啊，那就直接报警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执法规范上有没有那没证据就让人停业的条款。”
见宋晚秋这副硬脾气，尹志明顿时为难起来。
妈的，上头安排的时候怎么也不提前说说！合着就这么倒霉遇到这硬骨头！
旁边其他顾客哪怕刚刚听到了尹志明口中的大消息，这会儿也没急着走，反倒悄摸地靠在一边观察起情况。
一边八卦一边还不忘手机偷摸录像，吃瓜群众们丝毫忘记了那举报可是冲着手里瓜来的。
“感觉宋老板很有底气啊，确实不像是干这事的。”
“但是宋记味道确实好得让我离不开诶，我每次吃完第二天都还想吃。”
“你不是纯馋吗？学校后门那酱香饼大叔的也没见你那天漏了啊！”
尹志明被架在原地，既要维护着自己的权威，又要避免宋晚秋那边真打电话把警局的人叫来…
他不得不退了一步，开口道：“行吧，那在结果出来之前你们可以暂时不停业，这样可以了吧？”
尹志明招呼起其他人正要进入厨房，却被元光霁转身拦下。
“慢着！”
他看向这些人，虽然没有实际证据确定，但第六感却总觉不妙。
“你们这化验过程能不能保证全程拍摄？而且你们这么进去万一调换样品怎么办？”
尹志明怒极反笑道：“哦？我们这都是官方抽查，有什么必要栽赃陷害？”
“再说了，全程拍摄完全是没必要，浪费人力物力，我们当然不会弄虚作假了！”
他将袖口里藏着的一袋罂粟粉往里头挪了挪。
这帮人警惕心怎么那么高！
尹志明今天出发前是想着直接换个化验瓶，但见识到这几人的难缠后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手上这原本没打算用，只是带着以备不时之需的粉末倒入汤底中。
但瞧元光霁这架势，怕是不能善了。
明明干的是正大光明的事，但话里话外的言辞又没有充实的底气，旁边看热闹的顾客一时间心下也都有了自己的判断。
“麻烦您把检验容器给我，我会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盛放。”
宋晚秋冷言道。
尹志明见目的达成，也不再追究具体形式，立马将瓶子递出。
卤汤汤底灌入，他拧上盖子正打算走人，就听见身后女声传来。
“尹队长，请您稍等下！”
尹志明转过身，却见宋晚秋微微一笑。
“您手上这一份样品怕是不保险吧？”
她伸手从地下又拿出了好几个小号容器，纷纷碗里装上汤底密封。
“我这店里安装了监 控，所有视频资料都会同步上传，完全可以证明这些样品跟您手上的没有任何区别。”
宋晚秋目光炯炯地看向尹志明，里头的光芒叫他顿时拿着样品的手都有些发颤。
“为了安全起见，我看这检测还是多方各做一些比较好吧？”
她笑了笑，转身对着店内的顾客们开口问道。
“请问有人方便去送一下这些汤底样品去做食品检验吗？除了酬劳外，来回路费和检测费我们宋记也会全包。”
店里除了那些平日里忙得不行的上班族，大部分人都举着手跃跃欲试，就连门外还没进屋的也看够了热闹，乐意当这配送员。
宋晚秋没刻意避讳，手上样品多，不同年龄段不同打扮的各分了五份，又给自己面前留了一份。
“尹队长，这东西要说可信度还是得三方验证吧？顾客手上这五份，再加上你我手中各一份，七次化验还是不同机构，想来结果差异不会太大？”
尹志明脸黑得不行，但无论如何也没有阻拦不让别人做检验的道理，这话要是说出口，他胸前的证件怕是能被店里这帮顾客给活生生撕碎了。
“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手上这份的检测程序都会标准正规！”
宋晚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最好了。”
她话锋一转：“不过如果大家手上的都没问题，反倒是您那出了问题…这诬陷的事还有这些额外的费用，也请您一并承担了？”
“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
宋晚秋眼中神采奕奕。
“子虚乌有的东西，我宋晚秋绝对不会认。任何想给宋记卤味泼脏水的家伙，我也绝对会追查到底！”
尹志明不敢再说什么，转身便快步走出店外，只是那背影叫大家看着难免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出了大门，尹志明偷摸拿出手机向上汇报。
“样品已经拿到了，但是宋记那边坚决不停业，而且又备了好几份化验样品，这事不太好弄啊…”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沉寂好半天才有一道声音传出。
“没事，按原计划进行，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弄，咱们就不多掺和了。”
“是！”
尹志明低头狠下心，偷偷拧开了化验瓶…
卖完最后一份卤菜，陈亚文将大门口的卷帘门落下，带着满脸的愁意转身拉了把椅子坐下。
后门处，简棠喘着粗气，进屋后喝了小半壶茶水才缓过劲。
“东西都弄好了吗？”
陈亚文急匆匆地开口问道。
“好了好了，刚刚付了加急费，说是可以24小时内出结果！”
简棠咽下嘴里的贡菊茶，方才这一路紧赶慢赶也算是有了回报。
尹志明一行人这一闹，虽然大部分宋记的客人们都没有因此动摇，但还是有好些新客听到消息暗自打起了退堂鼓，宋记今晚的营业也因此延误了阵子。
“太好啦！等明天结果出来，我看他们还怎么说！”
陈亚文气哼哼道，只觉一桩大事了。
宋晚秋坐在院子里瞧着皎洁明月，心中仍旧有些担忧。
“还想着呢？”
元光霁换了个外套去了去身上的味道，这才端着两杯茶水靠过来坐下。
她点了点头，不由得叹了口气。
“多事之春啊。”
她倒不是心疼那付出去的数额不菲的化验费用，只是仍旧担心起今晚那莫名其妙闹的一出。
“你也觉得他们是来闹事的吧？”
元光霁笑了笑。
“不然呢？那副阵仗哪里是正常监督局的行当。”
宋晚秋低头感叹道，眼眸微动，领头那人分明是拿着箭头放靶子，真要如他所愿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风波。
“前几天刚刚遇到来偷汤底的，今天又装上举报咱们店里有非法物质的，这不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嘛。”
见宋晚秋的眉心仍未舒展，元光霁笑着宽慰道：“还担心化验的事？”
“我担心那个干什么！我又没放他们说的那个罂粟！”
仓库里的香料是不少，但全都是正儿八经的正常药材，都是认真瞧过才入库的，不曾有浑水摸鱼的嫌疑。
元光霁点点头。
宋记卤味店内的顾客粘性确实好，但这是源于味道。
更何况，只听说过那东西吃出上瘾性，没听说这东西还能治疗味觉失灵的！
“我担心的是，不知道那躲在后头的幕后黑手还要整出多少风风雨雨。”
宋晚秋重重地叹气。
本来上班就烦！还有这么多不省心的事！
她们宋记难道真就是腥风血雨体质吗？咋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元光霁脸上也凝重起来。
过了许久，他重重叹气道。
“放心，我会安排人去查一下。”
看看，究竟是谁在兴风作浪！
比调查结果来的更快的是微博热搜。
【#爆！H市宋记卤味被爆查出售卖食物内含有罂粟！#】
宋记卤味因为年前的那番热闹，本就自带了些热度话题。
又加上“有心人”不停花钱升热搜，这条消息立马上了微博前三，位次还在不断攀升，叫早起的上班族看了个热闹。
【我去！这家店之前不是挺火的吗？说是H市网红店，还有文旅官方认证过的，现在怎么搞这种幺蛾子啊！】
【我要吐了，中国食品安全什么时候能被正常引起重视？】
【家有三孩宝妈，我现在从来不让老公孩子在外面吃饭！地沟油、化学添加剂，这吃了都要坏事的啊！我老公之前还老念叨我煮的卤味不好吃要吃外面的，这就转发给他看！】
【？这新闻不对吧，我昨天就在宋记现场，那个市场监督局领头的看着怪怪的，特别邪道…宋老板后来还额外弄了好几份样品，我认识的就有人拿了份去化验，但是结果还有一两天呢，哪能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人家这是官方渠道！难道不信官方信你们自己啊？白纸黑字说的清清楚楚，就是查出有害物质成分了！】
热闹的不止是这一条微博，宋记卤味官方账号下已经被彻底围攻，就连H市文旅的官号下同样如此。
【@H市文旅你们做推荐也太不负责了吧！推荐这种不良商家作为文旅宣传重点，简直是对全体游客生命健康的蔑视！】
【负责人在哪！出来道歉！】
【早说了H市就是小家子气，自己旅游业没啥发展又眼馋人家隔壁W市，火急火燎去盲目打造网红店，哈哈哈哈遭反噬报应了吧？】
【这些小店真的卫生安全完全无法相信，奉劝大家还是去买连锁大牌吧，像鸭掌柜这种发展了二十几年的老牌子，就是贵了点也值得大家信任啊！(购买截图.jpg)】
【哇塞，楼上你买的这个怎么这么便宜呀？】
【哈哈，这个是鸭掌柜的线上渠道专属活动哦！现在想吃卤味不一定要去门店或者外卖，直接去他们网店购买就可以了，比现在还便宜，还能随吃随囤，可方便啦】
【好诶，那我马上就去下单！】
【虽然这宋记不是个好东西，但是楼里打广告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啊…hello？小编你就是被骂的不敢上号也麻烦来删删广告吧，不然我怕一会儿麦片的都来了…】
文旅账号下的互联网小编这会儿当然没时间上网了，一进工位，以于局长为首便立刻召开了临时会议。
“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于飞昂难得没能做好表情管理，脸上的怒色浮现上来。
“局长，宋记的卤菜我们里头大部分人都吃过。”
边上终于有人敢出来顶着怒火劝一句。
“倒不是说立场问题，但我们也长了舌头，那小宋老板做的饭菜味道是不错，可跟热搜上说的违禁品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于飞昂这会儿太阳穴都有些疼了，一大早铺面而来的负面消息，表面看是对着宋记卤味去的，但他们文旅局也不得不被挨上一肘。
考虑到这些影响，真要说起损失他们文旅是一点不比宋记卤味的少。
“宋记那边联系了吗？他们怎么说？”
于飞昂面色凝重问道。
“他们那边否认了，而且说昨晚也拿了多份样品去化验，只是目前这结果还需要等，最快也得今天晚上。”
“今晚？那太慢了！”
于飞昂来回敲击着桌面，转头看向边上的秘书。
“你现在就去店里采集一份样品，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挪，确保这份样品最快时间出结果！”
“好！”
秘方连忙应道，正要推门离开时脸上有些迟疑。
“局长，要是真的查出来…”
于飞昂脸上忽明忽暗，犹豫好久才道：“那就如实汇报。”
“假的真不了，真的也错不了。”
“好的，我明白了！”
秘书连忙朝外跑出，但没过多久，会议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于局长，这边有电话找您！”
于飞昂闭目养了回神，还琢磨着如何搞定这一场危机，话筒那头便传来了含笑的道歉声。
“老于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边也是想着给人帮个忙，没想到这事波及到你了…”
宋记卤味门外这会儿热闹得不行，尹志明带着人飞速过来给大门口扯上了封条，像是要把罪证完全落实。
宋晚秋刚想阻拦，就被用力推至一边。
“宋老板，白纸黑字的检验报告您总不会不认吧？”
尹志明甩出一份检验报告，冷笑着招呼着人粘完封条。
“罚款、营业执照吊销、还有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的刑事处罚，您也别着急，这停业也只是开始呢。”
宋晚秋目光如炬，哼笑道：“你手上这份化验报告做没做手脚，你自己心里清楚。”
“动作这么着急？就不敢等到其他样品的化验结果吗？”
尹志明笑了笑，讽刺道：“等？证据确凿了，我还等什么？”
“都封牢实点，可别让这无良商家还敢顶风作案啊！”
宋晚秋冷哼一气，转身从后门进了店。
“老板，我这边消息已经都发布了，就等晚上的化验结果了！”
陈亚文焦急地看向宋晚秋，这出闹剧他们昨晚便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暴风雨竟来得这般猛烈，闪电战一般的进度像是恨不得将他们完全按进泥地。
宋记卤味的官号还有微信群上都已经发了消息，让大家等待晚上其他几份的化验报告。
路人瞧见那来自官方的通报，自然已经先入为主。
大部分的老顾客对自己吃到的东西心知肚明，又见昨晚其他人偷偷录的视频里尹志明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更加坚信宋记遭人陷害。
尽管微信群顶上的数字不时有人退出，但终归里头的大盘还在。
等到晚上另一份检测报出炉，他们还有这个时间和耐心。
“化验结果我不怕，我只是有点烦。”
宋晚秋轻笑着拍了拍陈亚文的手，这些自证是最能说明事实的，但也没人会喜欢去验证自己肚子里到底吃了几碗粉的事。
大门口处突然吵吵嚷嚷起来，后门这头那眼熟的小秘书也快速敲门。
“您好宋老板！我这边是文旅局于局长安排来取样的！我这边联系了专业实验室让他们加急处理，争取六小时内完成！”
快速筛查虽然只需一小时不到，但结果无法作为证据使用。
但如果送检到实验室使用高效液相色谱检测，常规也需要1-3个工作日，简棠昨晚那份加急也得等候24小时。
如今有着小秘书的打包票，时间更是加速了好几个小时，宋晚秋连忙招呼着人去了后厨采样，又将人送出巷子。
小秘书出巷子后一抬头，顿时神色一变。
“局长，您怎么来了？”
于飞昂皱着眉看过去，对着他摆了摆手。
“立马去化验，不要耽搁！”
他转头继续看向尹志明，虽然平日里瞧着亲和，但于飞昂严肃下来同样是不怒自威的模样，更别提这会儿带着怒气，这气场瞧着便不是一般人。
“现在，立马把你们这封条给我撤了！”
尹志明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他之前没认出眼前人，但瞧着那一身行政夹克也不敢大放厥词。
等到边上人介绍完身份，他更是庆幸自己管住了那张嘴。
“于局长，我这也是奉命办事，都是按着规章程序走的呀。”
“奉命？你奉的谁的命？！”
于飞昂怒发冲冠，亲身上前扯下那大字号的封条撕碎在地。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H市出了你们这些为了钱财利禄将良知都抛在脑后，一个个狼心狗肺的衣冠禽兽！”
第103章 新的化验单 当着下属和其他围观群……
当着下属和其他围观群众被这般铺头盖脸骂了一顿，尹志明脸色很不好看，只觉自己整张脸都被扯到地上踩。
虽然于飞昂不是他的上级，两人更不是一个系统里的，但这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这大的何止一级，尹志明哪怕心中万般情绪，现在也只能把苦往肚里咽。
“于局长，您也别难为我们了，这都是上面指派的任务，我这也是遵照吩咐啊。”
尹志明强打起笑脸，只可惜热脸贴不上冷屁股，他言语里的刻意讨好丝毫没能起到作用。
于飞昂冷冷一笑，出言道：“哦，上面指派的任务？”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是你上面哪位安排你来的？”
空气一时都僵住了，尹志明这会儿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直接硬怼吧，恐冒犯了这位文旅局局长。但要是往后退了把自己上头那位供出来，他将来又哪里有好果子吃！
“这个…”
还没等尹志明琢磨好说辞，于飞昂上前一步，语气极重，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给碾碎。
“你说难为你，那你们倒是别来难为我啊！”
“这H市好不容易才出了个标杆，文旅经济刚有发展，就有你们这帮子害群之马出来搞破坏！”
他越说越气，去年第四季度那数据越发漂亮的营收报表可是文旅局上下忙活得脚不沾地的结果。
除了纸面上的这些数字，旅游业兴起后整个市场也能有所增益。别的不说，H市这些出租车、网约车司机自己就知道，自从去年那波旅游热潮到来后，他们平日里接单拉客的频率都能提升，空车率都大为下降！
年后这些日子，于飞昂一边收集着游客数据，一边还正琢磨着怎么利用上之后的黄金周继续发力。
这热搜一出，封条封的哪里是宋记卤味，分明是他们H市发财的命根子！
两方人马僵持不下，尹志明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本想直接挂断，可余光扫过备注后便面色一变，匆匆去了边上接听。
“好的好的，我这边马上安排。”
尹志明等着对面挂断电话，随后里面走到正门口。
“所有的封条先都拆了吧，这会儿不急着弄！”
指令突然转变，其他过来帮忙的工作人员脸上都有些困惑。
“还愣着干嘛！赶快拆啊！”
尹志明拔高音量，高声催促起来，转后不好意思地看向于飞昂。
“不好意思啊于局长，都是一场误会。”
于飞昂压根没应声，也不正眼瞧他，冷哼一气后带着身后其他人去了后院，只留下满脸愁容不知如何是好的尹志明固守在原地。
“砰砰砰——”
宋晚秋拉开后院大门，迎面便瞧见了带着歉意的于局长。
“于局长，您怎么也来了？”
于飞昂脸上也有些纠结，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解释道。
“我这次来，也是想跟你说下这举报的事…”
宋晚秋点点头，试探性问道：“是不是鸭掌柜那边举报的？”
“你怎么知道！”
宋晚秋笑了笑，将人迎进来安排好座位。
鸭掌柜明面上跟宋记卤味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宋晚秋原先也没那般敏锐，这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
只是这消息还是源自于元光霁那边安排了人去寻根问底，由此才有了眉目。
于飞昂也有些纠结，这事说来也实在不算光彩。
尽管最新的化验结果还没出，但在办公室前接到的那通电话便叫他知道，宋记卤味不说百分百吧，怎么也有个□□成的几率是无辜的。
这回这事说到底，是有点两军开战，自己人打了自己人的效果。
鸭掌柜总部那头早前就计划着在H市工业园区那边包下一大块场地创设一个大型生产基地。
这批建设投入进去后倒是同之前的中央厨房生产不同，主要是用于供应线上售卖渠道。
实体买卖无论是线下门店售卖还是外卖渠道，都要依托传统的门店经营，房租成本居高不下。再加上每天生产的卤味都有固定的损耗成本，哪怕部分门店再怎么保鲜使用终归也有报废的时候。
鸭掌柜这几年便开始琢磨着怎么改善现在的局面，毕竟他们不同于啃江湖这些倾向于做加盟生意，不成便直接卷款跑路的快招品牌。
寻常招数都已经玩够，鸭掌柜便将目光转向了不同于传统卤味界的零食行业。
大型食品真空加工厂，再加上压缩到极致的仓储成本。
传统售卖渠道实在是太麻烦了，鸭掌柜早 已打起算盘，计划逐步扩大真空卤味的市场预算，顺带削减不必要的门店，直接打开即时零售模式。
到那时，许多年轻群体无需从门店下单，便可以直接在外卖平台上进行选择，一件下发后外卖仓直接发货配送。甚至许多卤味货源也可以直接上架商超，免去门店成本。
其他同行还在卷门店数量卷服务，他们的目光早已瞄向了还未被完全垄断占领的卤味零食市场。
目前线上零食里的卤味不是没有，但大多是一些零食品牌兼带着做做，完全没有像鸭掌柜这样的专业卤味出身的大体量商家。
为了这事，H市周边许多中小型养殖场这一年多来都在被不断并购，目的就是掌握源头货源，手握上中下游的全部供应链。
并购的手段也很直接，脱手意愿强烈的便出个稍高价格买入。
若是不愿意听从安排？
三十六计，总有一款能适合，毕竟这些私人小作坊大多没什么抗风险能力，略施些手段便可手到擒来。
采购部那头的战略地图早已经被涂得密密麻麻，先找人下大额订单，等到要收货的时候消失不见。
这手段屡试不爽，虽然有那么几个落网之鱼最后找到了接盘买家，自那后也不再敢接没保障的大额订单，但大部分的中小养殖场都因为这些事遭了重创。
大批生产资料倾销不出只能报废处理，积压着的资金也因此断供。
当这局面出现，采购部那边再重新换人，叫那下单的白手套隐去，让最开始谈收购的人再次出马。
这一出计谋敲打下去，哪怕从前死咬着不卖的养殖场负责人也都不得不低价倾销，鸭掌柜这头便可坐享一本万利的生意。
“具体的很多细节我不太好方便说，但是鸭掌柜那边之前跟市里谈了合作建厂的事，铺子摊得很开，这回举报的事也有他们的手笔。”
于飞昂脸上满是为难。
这大型生产基地的建设，一方面是瞄准了H市近年来愈发开放的营商政策，另一方面也是看准了区域环境。
H市地理位置不错，地价和工价成本都极为便宜，在鸭掌柜的扩张计划中也是占据前列。
大型基地对于上头来说既是政绩，又能大为缓解本地就业问题，自然是乐于招商引资，在各路政策上都大开方便之门。
这也是为何鸭掌柜前阵子大搞价格战，搞得市里好些小作坊怨天载道，御卤坊、啃上瘾等卤味品牌慢慢退出市场时上面都装聋作哑，全当无事发生一般。
这前期的计划，总归是要流血流泪的。
御卤坊那边率先想去宋记卤味周边分一杯羹，却不知这算计恰好命中鸭掌柜心中苗头，于是顺水推舟来了个大清扫，为后续的卤味零食仓储事业做上基础。
这回的举报也是鸭掌柜那边的负责人项启跟招商那边打了个招呼，那头没以为是大事，便安排了市场监督局的去给这即将落地的财神爷帮了个小忙。
等到今早上各平台热搜闹翻天，枪口瞄准的又不止那宋记卤味一家，H市文旅也跟着受了牵连，这才发现事态不对，连忙给于飞昂打了电话道歉。
招商引资的事是经济，这文旅发展也是啊！
他们这一松口，竟误打误撞地砸了去年刚被上头表彰成典范的文旅局的牌子，这可如何得了！
都是同个区域内的，文旅局自己的名声出了问题，他们其他人难道还能有好日子过？
招商那头拍板那人现在也是懊悔不及，酒桌上喝到尽兴，原以为是件小事便随便松口，怎料现在闹成大祸！
那微博热搜这会儿都还指着他们H市的鼻子骂呢，叫他如今也对鸭掌柜那边生了不喜。
于飞昂半遮半掩地将事情说了个清楚，一方面是道歉，另一方面也是让宋晚秋这边提前宽宽心，等化验结果出了一切自然也就明了了。
“好嘞，也麻烦您多操心了，于局长。”
宋晚秋轻叹了声气，笑着将于飞昂送出门外。
等合上门，她的面色还是有些不快。
“所以，还跟你刚才说的一样啊。”
见她心情不佳，元光霁赶忙端了热茶送上，宽慰道：“不是打听过了吗，他们手段一向如此。”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晚的那出闹剧叫店里几人都受了惊吓。
除了找大师兄薛景易那边打听了消息，元光霁这头还专门找家里寻了帮助。
明华熙正吃着自家儿子用员工福利换来的甜辣鸭脖呢，知道宋记卤味被人恶意举报后更是勃然大怒！
搞什么幺蛾子！
那位宋老板可是她家的恩人，若非有她的出现，儿子那遍寻名医无果的味觉失灵和厌食症哪能那么快治愈！
跟她的恩人过不去，那就是跟明家过不去！
明华熙气得连夜摇人。
都说六度分隔理论，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华光美妆名气本就不小，近几年搬来H市后也算是知名企业，自然是说得上话的。
明华熙这边找了人，那幕后做手脚的鸭掌柜负责人项启也连夜浮出水面。
“放心，我家里人也会帮着施压的，断不会叫他们计划得逞。”
明家虽然没碰餐饮界，但薛师兄那头这方面认识的人脉也不少，其中不乏有跟鸭掌柜打过交道的。
除了元光霁那头的反馈，薛景易那边传来的消息也说了不少从鸭掌柜那边透来的手笔。
于局长刚刚过来透的底，不过是最后的一道实锤罢了。
尽管真相早已在他们这心知肚明，但此刻的互联网上依旧是沸沸扬扬。
【那个宋记到底请了多少水军啊？白纸黑字的化验报告都还有人反驳，那些人真是罂粟吃多了把脑袋吃伤了？】
【抵制无良商家，维护食品安全！】
【拜托你们不要人云亦云了！我就是宋记卤味的老顾客，在他们家消费了几十次了！只要真的吃过宋记有脑子的就知道他们饭菜是真的没问题！】
【现在只有这一份化验报告，其他的都还没出，给点时间和耐心好吗！】
【傻逼吧，我不信官方背书信你啊？（翻白眼.jpg）】
郑梓桐激动的手在键盘上数次敲击，在大伙的围攻之下都能勉强不落下风。
“小郑，你忙啥呢？过来帮我把文件复印下！”
主任冷漠的声音将她从战斗中唤醒，郑梓桐这才反应过来应了声。
另一处的办公室内，秦辉焦急地看着视频评论底下众人的冷嘲热讽，想要骂回去都只恨自己打字手速太慢。
“小孙！过来帮我打字！”
小孙疑惑的左右观望下，这才停下手里的工作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秦总，您叫我有啥事啊？”
他手上拿文件之前秦总还催了好几次呢，怎么这会儿把他叫过来了。
秦辉这会儿早已不顾忌那些，气冲冲地将小孙按在他的老板椅上，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网友评论道。
“快！你今天的工作任务就是帮我把这群人全都骂回去。”
小孙凑近一看，底下全是在骂他老板给宋记卤味说好话的。
“宋记卤味啊，我今早上刷微博还看到了呢，说是菜里头加了…”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秦辉的眼神攻击已经瞄准了小孙，他赶忙住嘴找补道。
“想来应该是误会吧！肯定都是别人乱说！”
见威势渐收，小孙这才松了口气。
没看出来啊，秦总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有这爱好。
瞧着这阵仗跟那狂热少男少女追星似的，见不得别人说自家爱豆一句不好，简直就是终极脑残粉一般的存在啊！
另一边沙发上的秦辉可不知道小孙的腹诽。
他忧心忡忡地看向宋记卤味小程序。
往常瞬间秒空的地方，如今哪怕过了两三分钟都能轻松下单，只是某些限量菜稍微麻烦了些。
那份今早匆匆登上头条的微博热搜自然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秦辉不是傻子，在他花钱试图把热搜降下却依然未果的情况下当然能明白宋记这回定时遭人暗算了！
他虽不知那化验报告里确认还有罂粟成分的字样是怎么回事，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舌头，确信宋老板绝对干不出这弄虚作假的事！
但这样的信心却不是人人皆有，看着上头库存缓慢消耗的数字，秦辉心下一沉，不免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
这…万一宋老板一时之下灰心丧气，那可如何是好！
“小孙，你们今晚有啥事没有？”
秦辉抬起头话锋一转，老板椅上的小孙键盘快要 敲冒烟，转而拉黑了两三个骂得最厉害的才缓过劲来。
“啊？没啥事吧…”
小孙突然心中一阵惶恐，不会有啥要加班的吧！
“那今晚大家一块去外面吃饭吧，费用我买单。”
办公室外的大伙听了消息都是一头雾水，好端端的非年非节，秦总虽然平时手头大方，但这莫名其妙地请客团建也没见过啊！
“有事的提前跟我说下，没事的咱们今天下午早点下班，提前去餐厅那边等着啊！”
虽然要被迫团建不是很爽，但想到能早放假又能白吃一顿，外头的员工也都兴奋起来。
宋记卤味店内，陈亚文麻木地给手上已经处理好的净菜串串，时不时地看向小程序后台。
她叹了口气，纠结地问道：“老板，咱们今天真的还是照常备货吗？”
宋晚秋戳戳锅里卤猪肘的皮子，确认熟度后再次闷上盖子。
“怎么啦？就正常备货呗。”
陈亚文咬了咬下唇，心中有些担忧。
虽然上午那边取了样本做紧急采样，但那结果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会儿小程序上的售卖速度都如此缓慢，若是到了晚上外面顾客不足又该如何是好…
宋晚秋出了厨房，见陈亚文仍旧心神牵挂着，她笑着走过来瞧了瞧小程序上慢慢上涨的单量，宽慰道。
“这不是挺好的嘛~”
陈亚文皱着眉心绪不佳：“哪里好啦！”
“咱们店里之前生意那么好，被对面那么一弄现在预约单都快半小时了都还没售罄。”
“哎呀，毕竟新的化验报告还没出嘛。”
宋晚秋欢欣地点开后台，从里面一个个数出熟悉的ID头像。
里头好大部分都是宋记微信群里常出现的，又因为经常下单，这些人宋晚秋不说全都认识，也大都有个眼熟。
“我现在倒是不伤心这些，反倒高兴哪怕在这个时候都有人不断支持我们呢。”
巅峰产生虚伪拥护，黄昏见证真正信徒。
不管是出于喜欢味道，还是信任她的人品，这些哪怕在“实锤”面前都能坚定下单没被左右的忠实顾客，在宋晚秋看来都是最宝贵的财富。
就算是为了这些人，她也绝不会放弃抗争，也不会因为别人便放弃自己手上的事业。
时间过得很慢，在舆论中夹持着反抗的人要承受过多的谩骂来静候真相。
时间也过得很快，离宋记卤味开门营业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文旅局那边特意提速的最新化验报告已经新鲜出炉。
【H市文旅：
各位市民、游客朋友，今日针对网络上对于“宋记卤味”门店中售卖食物包含罂粟等违法成瘾物质的消息，我局高度重视，立即联合各部门展开调查，现将结果通报如下。
经权威机构对涉事店铺进行多批次抽样检测，未检出任何违禁成分，原始网络流传的“阳性”检测样本非官方抽检流程所得。（附检测报告截图.jpg)
核查中发现，个别工作人员涉嫌被收买，私自调换送检样品，导致不实结果外传。目前涉事人员已被停职，公安机关正依法调查其违法行为。
在此，我们呼吁广大市民朋友不传谣，不信谣。同时我们也将持续以“零容忍”态度打击食品安全违法行为，感谢大家的监督与支持！】
【我丢，这事竟然还能翻？】
【@H市市场监管局 大哥，出来解释下？调换样品？你们现在干活都这么野啊？】
【有点怜爱宋记卤味了，刚才去搜了下他们之前也老被人扣盆子，真是人红是非多啊】
【大爷的，新的检测报告出来了终于有人能信了吧？早上那帮黑子全都给我滚出来道歉！】
【呵呵，下一步就是推个临时工出来道歉了】
【应该是被针对了吧，感觉是有备而来啊？要是人家宋记这边没有文旅局帮忙做检测这么快辟谣，名声啥都不说了，直接停业闭店以后还怎么干啊】
【此计虽险，胜算却大】
【H市本地人，从我对最近的一些观察，感觉背后使阴招的应该很明显了】
【笑死，我也有同感！要不对个暗号吧？】
【别当谜语人啊！我也想听！】
宋晚秋在那通告发出前就已经收到了文旅局消息，于是也没再多费周章，直接在各平台上用官号转载了消息，随后又把那条微博转发到微信群内。
临近营业，她没多大心思去看底下的舆论纷扰。
宋晚秋点开微博。
【宋记卤味：
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何必呢？@鸭掌柜官方账号】
【卧槽！直接点名硬刚啊！】
【但是会不会是找错人了啊？鸭掌柜这种全国连锁的大品牌，不至于会针对这种小店吧？】
【不好说，我就住兴科路附近，感觉他们家针对得挺厉害的哈…】
鸭掌柜那边正急着找人做律师函想要告宋记卤味损毁他们名誉呢，就见那最新微博下头赫然冒出一行字，顿时便熄了气焰。
【H市文旅】已点赞。
之前评论底下的云里雾里仍有人不敢相信，这会儿看到文旅官方的点名盖章，这锤得真是严严实实。
鸭掌柜那边的烦恼暂且不谈，宋晚秋这会儿早已放下手机，专注起马上到来的晚间营业了。
“胡奶奶，您怎么这么早就来啦？”
宋晚秋好奇地朝外看去，大门口处的胡老太带着一众好友，手上还拎着几把小菜。
没等胡老太太开口，旁边的许老太便抢先发了话。
“小宋啊！那些网上的消息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们都相信你不会干出那些事！”
第104章 “鸭血馒头” 一鸭落 万物生
门外站着的都是繁华里的老街坊，胡老太智能机用得不多，但今天一大早便在小区邻居那听到了关于宋记卤味的风言风语。
“就是就是！这做人做事都要将心比心，你这儿的卤味我们吃过那么多回了，怎么可能有问题嘛！”
郑大爷也激动地上前来宽慰道。
他们这些老头老太太不大会用宋记的线上预约小程序下单，素来都是自己到点后来门店里点。
从宋晚秋出摊至今，堪称是风雨无阻。
也就是去年年底遇上外省游客那阵子被迫收了心，转而折磨儿女去帮着抢菜了。
这上头归上头，但郑大爷他们活了几十年，什么事没见过？
就凭人家小宋不管是小摊还是开店，那操作台上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陈年污渍就能看出这是个讲究人。
卫生都做得这么好，你说人家往菜里加罂粟？搞笑呢！
自打吃了小宋老板做的卤菜，他们那失眠觉浅的毛病都少了，每天晨起都觉得精气旺盛，仿佛回到了二三十年前还年轻的时候，没见谁家放违禁品还把人越吃越年轻了呀！
宋晚秋心中顿时一暖，笑了宽慰道。
“谢谢大家啦，刚刚官方那边都已经辟谣了，最新那份化验报告都是正常的，之前检测出不对的那份是样品被人恶意换了。”
“换样品？！”
许老太太早先做的纹眉瞬间竖起。
“小宋啊，你这幕后黑手找到了没？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真是些坏东西！”
还没等宋晚秋回话，门外又传来其他人的关切声。
“小老板，你这没事吧？”
刘玲肩上背着王若丹刚刚放学的书包，急匆匆地便冲到店里来。
“哎哟！我昨天晚上就是没在现场，但是我早上刷视频可看见了，瞧那男的鬼鬼祟祟的样，八成就没安好心！”
刘玲跑得急，后头的王若丹倒是不紧不慢地点起菜来。
“一份卤猪肘饭，再加一份卤牛肉面吧，卤菜我们晚点再自选，打包一份小米碴子粥。”
都说这孕妇和小孩的安全最需要被重视，无论是食品还是生活用品都要多加防范，但哪怕谣言四起刘玲都敢领着女儿过来用餐。
足以证明刘玲对宋记卤味的信心不是一般的大。
小老板这儿味道好吃也就算了，偏偏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奇功效…
她可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让人吃了变漂亮，还能叫小孩学习都更聪明的！
“放心吧，你们这会儿进群看看新闻就知道了，已经都辟谣啦。”
宋晚秋哭笑不得解释道，这些热情的街坊们生怕她今天灰心丧气，即便连几分钟前的澄清通告都没看见也敢直愣愣地冲进来。
经这么一提醒，店里大伙都纷纷看起最新消息。
“小老板，那举报人真是鸭 掌柜那边的啊？”
刘玲好奇地凑过脑袋八卦道。
见宋晚秋无比肯定地点点头，她瞬间怒火大起。
“哼！他们之前在对面那么搞活动我就知道没安好心！”
刘玲现在是后悔极了，当初鸭掌柜的优惠活动是搞得火热朝天，她们小区外的减免券更是跟不要钱似的分发。
当初刘玲想着反正每天都要来宋记这儿来碰碰运气，手上那些减免券可是没少用。
哪怕实际花销没用上多少，活动结束后也基本不去光顾，但这事如今想起来就跟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这黑心肠的死鸭子！
“放心吧。”
宋晚秋扯过一块肥美的卤猪肘剁好放进盘中，冷静出言道。
“背后使绊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临时会议室内，右下角的摄像头虽然打开着，但里头的人却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倒是说说你办的是什么事！”
鸭掌柜的创始人张耀此刻气得脸都快黑了，要不是项启的职位等级太高，身上又有公司股份，他现在恨不得将人直接开除。
“工商那边的徐局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上头对我们的行事很不满意，之前原定的合作都要暂缓！”
“你当初去H市时怎么信誓旦旦给我立军令状的？现在这结果怎么说？做完事连屁股都擦不干净的废物！”
项启被骂得完全支棱不起来，在里头连句话都不敢反驳。
主摄像头那边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进！”
董事长张耀直挺挺地朝后仰去，这会儿正开着会，若是寻常消息自然也不会急着现在进来。
果然，进门的正是品牌运营的副经理，瞧着他的身影和汇报，线上会议中的其他参会人此刻心也都揪了起来。
“张董，目前这个热搜实在是太难压了…”
张耀不耐烦地开口道：“再难压也得去压，这事还用我教你？不计成本！”
今天微博那头收的钱可不少，大早上项启就花了不少钱让那热搜持续高挂。
结果还没到晚上，原先的热搜和文旅局刚刚发的辟谣还一前一后的在顶上飘着，底下【#鸭掌柜收买工作人员造假报告#】的词条也在不断上涌。
这一出闹得，后续原本要开展的工作被耽误不说，品牌自己的名声都被清了个彻底。
“压不下来，我这边问了下说是H市官方那边也打点了，不让随便往下降…”
张耀睁大眼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文旅那边买热搜也就算了，市监局那边不也掺和了，他们怎么会不急着降？”
这回这举报的事虽然是他们鸭掌柜率先开了炮，但办事的也是市监那边的人，这会儿底下挨骂的可不止他们，市监那边难道还能无动于衷？
事实上，这会儿H市市监局也没挨好过，又是被顶上大批特批，又是不停接收着以于飞昂为首的文旅局炮轰。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与其删掉微博假装无事发生，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底下滑跪道歉，转头继续去接受批评去。
见张耀脸上看不大出什么好坏，旁边的副经理又低头默默补充道。
“张董，目前的舆论也对我们不是很有利，有不少支持宋记卤味的不停发文声讨…”
张耀奇怪地望向他。
“你是品牌部的还是我是啊？官方的消息你压不下去这些素人的你还不会弄了？”
副经理面上十分为难，他哪里是什么没做，分明是什么都做了啊！
“张董，那些素人账号跟普通的不大一样，权重都特别高，而且里头还有不少大博主发话。”
“大博主？”
张耀挠了挠脑袋，思索了会儿：“是不是那个【旭日东升】？我记得他之前有发过宋记卤味的东西吧？”
【旭日东升】的名字在张耀这里有点印象。
为了即将进发的卤味零食事业，他们找了不少博主达人预备到期做宣传。
佣金费用给的都不少，再加上这【旭日东升】之前的名号不小，鸭掌柜这头也没将他漏下。
不过这博主那边当时也没接他们的茬子，直接把这邀约给拒绝了。
这事儿本来是小事，看前头的视频兴许这人之前跟那宋记卤味有合作就不乐意接单呢。
谁料鸭掌柜后头四处收购厂家时出乎意料地在一个小厂那头碰了一鼻子灰。
原本收购的价码都快让那卤味厂家动心了，只不过其他额外条款还在磨合，死活没松口，但这僵持下来也不过就是时间的事。
可谁知道那谈判人过了一周后灰头土脸回了总部，说是那厂长现在死咬着不卖了！
等到后头再次打听，才知道是那【旭日东升】接了那小厂的推广做直播，硬生生让原本因为入不敷出，岌岌可危的小厂子又续上了一口。
张耀想起这，脸色顿时也变差了。
“他那粉丝是不少，你稍微注意控评压一下！再说他之前也帮宋记说过话，实在不行就把他们打成收钱的水军！”
副经理嘴唇微动，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张董，不止有那个【旭日东升】出来发博了，今下午丁茉也出来声援宋记了…”
张耀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丁茉？哪个丁茉？”
“演戏的那个，前天刚刚拿了戛纳金奖…”
“啪——”
张耀用力拍了下桌子，这声音在安静的线上会议里显得格外刺耳，但里头参会的人没一个敢露出异样的表情，就连张耀自己这会儿都顾不上这反震带来的痛感。
“娘希匹！这人不好好拍戏掺和这干嘛？被盗号了啊！”
原本还算时事热点，现在被丁茉这一掺和，文娱圈的目光也被牵扯了进来，也难怪品牌副经理那边怎么降热搜都不好使！
这丁茉原本就是流量小花，前天又刚刚在戛纳红毯上大秀风采，转头又拿下了最佳女演员奖荣获影后。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国内原先还在看热闹的媒体一个措手不及，不过《野孩子》剧组收获大奖也一点没急着衣锦还乡，丢了个大炸弹后便在国外玩了起来。
丁茉的微博上除了获奖当天发的奖杯和合影，剩下的是一点没动，看得粉丝们都着了急。
闷声干大事就算了，你们瞒着媒体狗仔也罢，可现在竟然连我们都瞒！
虽然这拿了大奖后发的第一条微博怪怪的，莫名其妙给一家H市的卤味小店声援，但看着那熟悉的标点符号和手机型号后缀，粉丝们犹豫再三还是确定自家明星没被盗号。
既然如此…那就跟着开冲！
这波具有专业训练素质的援军攻入，原本在微博上还落于下风的宋记一方直接打了翻身仗，等到文旅局那头的最新化验报告一出，更是掀起了全面大反攻。
鸭掌柜官博如今都已经关闭了评论区权限，否则底下的评论量恐怕要被冲到账号历史最高点了。
“项启…”
张耀拿过手机，看着里头私信的污言秽语，又瞧见此刻各个平台上都纷纷吃着“鸭血馒头”，像御卤坊等老对手也都出面落井下石。
“晚些草拟一下通报，对项启本人暂停目前的一切职务，进行停职处理。”
摄像头右下角从前总是神采飞扬的项启现在如丧家之犬般抬不起头，听到处理消息也没多大的反应，想来在事发后便已经知晓自己的结局。
“顺便，H市目前的营销人员，本季度绩效全都打C。”
张耀冷冷开口道，即便不少元老手里掌握股份，但也无法改变公司内他一手遮天的局面。
绩效打C，只是暂时的惩处，年终综合评定下的剩下三个月只要不能全拿A，那便有被开除优化的风险。
但这些风险哪里比得上他们的损失！
张耀现在的心都在滴血，不过是行差踏错这么一步，随手找了个“软柿子”，却对他们曾经蒸蒸日上的大好局面造成这边倾覆般的影响！
大船瞧着威赫，但这舵可不好掌。
不慎触碰到一个足以撬动支点的礁石，那船只本身的负重便足以让他们翻个彻底。
张耀此刻已经疲惫急了，忍着头痛对着会议里的下属吩咐道。
“尽快准备下公关稿吧…言辞主要以道歉为主。”
H市官方那边的话头太硬，真要一意孤行怕是不好弄。
关闭会议，他转头对着秘书吩咐道。
“帮我联系 下之前生产基地规划的负责人，看看能不能约一下H市二把手，大家组个饭局聊一下。”
眼前的这些损失张耀只能漠视他们溜走，他现在更担忧的是原本谈得板上钉钉的基地建设现在会不会突生变故，这才是项启这行动最让他生气的点。
亏钱不可怕，被人点破也不可怕，他们鸭掌柜横行市场这么多年哪里还怕这些风言风语。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让官方那边也跟着被拖下水，叫原本的大好局面被直接葬送。
之前跟H市那边谈合作，鸭掌柜是占了主动权，该薅的政策福利是一点不落。
如今大部分设备都已经运输到那边，基础的综合养殖场也都已经投入，这么多的沉没成本早已容不得他们抽身。
可如今闹了这么一出，官方那头的态度可就不好说，怕是要攻守易势。
麻绳专挑细处断，张耀这边还没跟人约上正式饭局，被当枪使遭了大亏的H市市场监督局不知是出于报复还是日常巡视，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对市区内的不少餐馆开展全面巡查，像是要用这样的负责态度来宽慰市民人心，彰显工作态度。
有些事不上秤不到四两重，要是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本次大巡查里的卫生问题频出，诸多餐饮门店面临罚款整改，但在这其中最突出的还是鸭掌柜门店的卤菜抽检中亚硝酸盐与大肠杆菌严重超标的消息。
再加上有不少门店店员爆料，店内为了节约生产成本经常将没卖完的食材反复解冻使用，一时H市内的餐饮问题闹得沸沸扬扬，堪称小型“315”。
啃上瘾这些同行品牌如今最大的热闹就是天天转发鸭掌柜的负面消息，一边啃着鸭血馒头一边懊悔自己退出H市市场的速度太快，但凡再坚持阵子不就能迎来收割之势了吗！
这些纷纷扰扰如今近不了宋晚秋的身，自打辟谣后的这几天她已经是忙得脚不沾地了！
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
那些愿意在假化验单前都坚持相信宋记，在小程序上付款下单的顾客如今成了宋记系统里的VIP名单。
这些高级VIP哪怕当天没有参与系统抢菜和线上排队，也能通过单自的VIP系统在十点前付款下单。
VIP的数目比起一整天的营业单量不算太多，但正是这些人的支持才能支撑起宋记从微末走到现在，为此宋晚秋松口得也很大方。
许多当初看到结果后默默拉黑宋记的顾客和因为迟疑疑虑没有坚持下单的顾客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
一恨该死的鸭掌柜兴风作浪，二恨曾经同僚幸灾乐祸每日悠哉吃上卤味！
这几天想吃上一口宋记哪有那么简单，这帮拿着VIP权限的顾客简直是太嚣张了！
鸭掌柜没出事前还有这大店引流，如今那头因为之前的举报风波和大肠杆菌超标停业整顿的事早已歇了火。
从前被分流的顾客如今重新回到宋记的怀抱，要不是周边还有其他小店，之前这卤味大战仿佛就跟一场梦一般，醒来后还是年前的模样。
简棠忙里忙内地帮着招呼起客人，又给后头那位正入职试用的烧烤师傅送去食材，瞧着面前跟之前游客浪潮涌入时都一点不差的人流不由得重重叹气。
可不就一样嘛！
饱汉不知饿汉饥，之前简棠和陈亚文还抱怨被周边店家抢生意，如今看着前面一个个追星少男少女的热烈身影，恨不得穿越回去给当初抱怨的自己扇两个巴掌。
嫌不够累是吧？这下老实了！
店里已经临时聘请了附近的大学生过来做兼职维持秩序，可简棠依旧忙得差点连口水都没喝上。
这群新涌入的顾客一部分是原本就在H市，看见热搜后就对宋记卤味起了兴趣，等过来吃上一次便彻底戒不了的！
另外一部分便是源自最新戛纳影后丁茉的那条声援微博。
任凭简棠和陈亚文逼问了多少次，宋晚秋都不肯承认自己认识那位国内最年轻的戛纳影后。
但丁茉那边却完全不像是对宋记卤味不熟的样子，那条为宋记说话的微博仿佛打破了某种枷锁。
后头几天，丁茉的微博账号里还不断着发着好些宋记的美食照片，从环境推测来看也不是一次性拍摄，想来是积压了许久，可信度更是直线上升。
从前想买个明星同款，动不动就要去豪购奢侈品，这同款还不一定是自家爱豆们的真爱！
打听到宋记卤味那平价的菜品价格，又见丁茉博文里真情实感的怀念，无论远近，各处的粉丝都纷纷起了来宋记打卡的心思！
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还能逮到影后的身影呢！
身为饭圈粉，他们对于人红是非多这话有着最直观的认识。
针对宋记卤味之前陷入的举报风波，他们更是将前因后果都梳理得明明白白。
能引起鸭掌柜这样的重视和针对，那这新任红人的宋记岂不是好吃得不得了！
H市文旅局这回也是头大了，又开始挖尽心思琢磨怎么针对这回的人群开展营销方案，想着带人去参观影后之前拍戏的场地吧粉丝们又嫌那部剧晦气…
为了接上这一口热乎饭，于局长本就不太茂密的头发这会更是要挠秃了。
“不好意思，现在确实已经全面售罄啦！麻烦大家不要再排队了，如果还想购买可以拍一下预约码，尽量线上下单哈！”
宋晚秋坚定地关上了前头的玻璃门，无可奈何地瞧着前面这帮顾客在门口拍照合影。
“所以老板，丁茉那边到底什么时候来在咱们店里吃过饭啊？”
陈亚文偷偷摸摸凑上前来低声问道。
那部获奖影片目前还没有在国内上映，不过陈亚文最近备菜时在看丁茉演的一部宫斗剧很是上头。
“我哪里知道啊？真要说你在吧台收银岂不是比我更清楚？”
宋晚秋轻轻敲了敲陈亚文的头，这丫头最近老怀疑她有内部渠道。
“哎呀，我就是好奇嘛。别的都还好说，我看她微博上发的有个牛肋排的照片背景可是咱们店桌子呢！”
“好好好，那你干脆转行当狗仔好啦~”
“老板！”
陈亚文见打探不出，气哼哼地去边上收拾起桌子。
宋晚秋笑着回了厨房，她其实是真不知道，不过后来也在微博上用官号发了私信表示感谢，同时给人预留了VIP名额，只是不知道她那边什么时候兑换。
等到店里最后的客人都出了门，宋晚秋依旧坐在厨房里琢磨着事。
自打于局长和元光霁都帮着给她透了底，鸭掌柜那边的算盘便已经在宋晚秋面前被挑明。
如今那头急着落实生产基地的事想要卷土重来秽土转生，但官方这边也有许多顾虑，此事迟迟没能落定。
夏正清说来也是有名头的人，这回撞见自家小徒弟被人这么欺负自然也不干了！
鸭掌柜那边把宋晚秋当成无名小卒拿捏，完全不知背后还有夏大师这样的人物。
夏正清这边寻了人脉打点，再加上明家同样也是H市新引进的大型企业，双方共同施压，这事已经成了棘手的大问题，一个处理不好都要牵动全盘。
但宋晚秋现在考虑的却没有那么多。
这场风波虽然已经平复，她手上其他几份化验报告也跟着发出，但被人算计的这亏却叫她很是不爽。
与其被动反击，倒不如主动出战.
宋晚秋静坐许久，最后还是给杨东旭拨去了电话。
“喂，旭哥。上回你说的那个厂子的事…”
第105章 参观工厂 清晨，原本还应该在床上……
清晨，原本还应该在床上睡觉的万家福已经特地早起洗漱完毕，整个人收拾得利利索索。
衣柜里最体面的西装衬衣，再加上头顶特意抹了发油做的发型。
哪怕今天起得比生物钟提前太早，万家福脸上这会儿丝毫没有困意。
拿起手上的豪车钥匙，他低声给电话那头嘱咐道。
“小夏啊，我这边已经收拾好了，你那边搞完了没？今天都给我勤快点啊，着急见客呢！”
“到了到了，我这会儿就在底下等您了！”
听到准话，万家福这才大松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车钥匙上的不粘胶贴撕扯到钱包内夹处。
“来，车钥匙！”
万家 福将车钥匙递给小夏，这小夏今天也是打扮得人五人六的，瞅这头脸就知道是要干大事。
环视黑色商务车一周，万家福仔细地将四面都拍了遍，转头又瞧见小夏那好奇摩挲车漆的动作，心中顿时有些心酸。
“行啦，你一会儿先练练手，今天可开稳点啊，别不小心剐蹭了，要不然咱押金可要不回来了！”
车身线条修长而优雅，深黑色的漆面里包含了好些金属珠光颗粒，光影投照上去呈现着迷人的渐变光泽。
万家福叹了口气，抬眼便瞧见小夏颇有兴致地研究着那电动车门的开关把手。
家道中落啊！
小夏也是年纪轻，没赶上好时候，如今见这豪华商务车就像看新奇似的…
万家福卤味厂从盛转衰，厂子里许多多余的物件也都跟着被转卖了。
从前厂子里也有不少豪车，这倒不是他们贪慕虚荣，只是这人靠衣装马靠鞍，车子的LOGO但凡掉个档次，谈生意都不好谈。
早期做生意讲究个陌拜，需要销售人员提着他们的卤味礼盒去政府大楼、写字楼私企里一家一家上门吆喝。
这进去后的推销是个技术活，但想要进那大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轻松闯入。
先敬罗衣后敬人，没有那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装扮再加上耗资不菲的豪车宝马，这寻常保安也不会放人进去，跟人谈起生意更是叫人觉得没底气。
这也是为何许多人创业哪怕囊中羞涩都要咬咬牙买辆叫得出名头的车。
不过自从他们销量一落千丈，又恰逢某次工资都结不出的年底，万家福犹豫再三还是将厂里原本添置的公车全都拿去二手处理了。
打那之后大伙要谈生意就得去跟租车行专门讨教，一来二去同人家都混了个熟，今天这商务车还是他叫车行老板给专门留的。
“先开去厂里吧，晚些再载着客户出去吃个饭。”
万家福仔细叮嘱道，前头这西装革履的临时司机小夏也是他从员工里专门找了个外貌不错的出来充当。
“好嘞！厂长您就放心吧，我虽然没开过这大车，但驾照也是拿了十来年了，保准不给您丢份！”
后排的万家福笑了笑，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这厂长的名号真是听一次少一次了。
“厂长，今儿来看厂那人靠谱吗？”
小夏瞧着年轻，但说的话也是没掺水分，一个大转弯下去车身依旧稳稳当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专职司机。
“应该还是靠谱的吧。”
万家福要卖厂这事不是秘密，厂里的生产效益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
哪怕不去销售那头打听消息，光看仓库越来越少的出货频率和产线上时不时就停工的消息，卤味厂的员工都不得不为自己的生计担忧。
许多还年轻有志向，又或者身上负担实在重，光靠厂长发的微薄保底工资活不下去的员工这些年也都纷纷先后跳槽。
不过这跳槽也未必是坏事，厂里的员工成本减了点，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整个系统又达到某种平衡，硬生生撑到了现在。
即便厂里的财政再怎么艰难，万家福始终没有主动劝退开除任何一位称职的老员工，哪怕严重到发不出工资也会变卖自己的名下财产。
这些事就是别人不提，小夏也看在眼里，他对厂长也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厂子要卖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实实在是严峻，前两年这卖厂便有了风声，上上下下的员工也都频繁打听着消息。
之前那些个来看厂的开价倒是不算太低，只是没有一个肯接下厂里的老员工，难免叫人灰心丧气。
“今儿来看厂的这位还是去年咱们找人带货的那位大主播介绍的呢！”
纵使之前在其他买家那失望了再多次，万家福今天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不只是他，就连旁边的小夏都添了几分信心。
“是旭日哥对吧？既然是他介绍的，那这事肯定靠谱！”
小夏瞬间精气神都提上来了，去年自打【旭日东升】帮着带了两场货，仓库库管方大姐难得重回十多年前的辉煌岁月忙得脚不沾地。
厂里又是清库存又是赶产线，可算是交付出全部订单，工人们之前欠着的工资也都一次结清，还额外拿了个过节大红包！
车子很快行驶到厂区大门，万家福眼睛尖，隔着老远就瞧见前面停车位里已经进去了辆陌生越野，连忙招呼小夏尽快过去。
“您好您好！您就是电话里要来看厂的宋小姐吧？”
万家福小步快跑，可算是在宋晚秋刚下车时迎头赶上。
杨东旭作为中间介绍人，因为日程太满有个活动要出席，这回倒是没跟着来，不过该介绍的也都跟宋晚秋说了个大概。
“您好，万厂长。”
宋晚秋刚开车门就见到了因为一路小跑有些微微喘气的万家福，也连忙跟着打了招呼。
店里备菜的活她昨晚提前交代了陈亚文她们先自己干着，不过这看厂归看厂，今天晚上的营业宋晚秋也没打算请假，也因此今天过来的时间也比预计的早了些，反倒这会儿便跟万家福撞了个巧。
“宋小姐，您这边跟【旭日东升】那边已经了解过情况了吧？确定是要盘下我们整个厂房吗？”
万家福原本因为有靠谱介绍人后稍微放下的心这会儿又被贸然提溜起。
这位宋小姐说是要买厂，但这面相瞧着也太年轻了…
虽说不能以貌取人，可要是哪个高中生大学生跑过来说要承包厂房，哪怕说得再真诚也像是开玩笑啊！
“对呢，我现在确实是打算盘下整个厂区来着，包括设备线这些都一起。旭哥那边跟我介绍了不少，但是厂区内的实际情况还得万厂长您跟我细说一下。”
前天晚上宋晚秋痛定思痛，对之前杨东旭口中提的完备卤味生产线动了心，于是连夜给人打了电话安排上门考察的事。
不过即便再怎么打折，该花的钱是怎么都少不了的。
宋晚秋原本开店攒下来的资金瞧着不少但在买厂房面前还是略显薄弱，好在加上去年年底的卤味礼盒收入和一些“人情借债”，勉强能努力拿下。
“宋小姐，这边是我们的仓储部分，原料采购区和最后的成品打包中间有做分类，虽然都是仓储部门的但负责人也略有不同。”
宋晚秋一边点头一边拿起手机拍照记录。
厂长和几个陌生人进入讲解，厂房内的员工自然不会熟视无睹，不过刚想抬头便被万家福小心做了个手势，于是纷纷又垂下头继续忙起手上的活来。
成品打包区内的货品已经做了不少，不过光有往里送的，却少有往外出的，宋晚秋难免有些好奇，便也开口找万厂长问了话。
这事讲出来有些尴尬，但毕竟要卖厂，万家福不得不坦诚以待。
“目前我们的卤味产品确实销量不太好，您要是后面承包下来这些货品都算我送您的，后期处理也能折部分现！”
卖不出去还要继续生产，这事说起来像是个自相矛盾的事。
但对于有过做生意经验的便知道，有时候这越是艰难，原本的生产线就越是不能停，哪怕稍微减缓下速度都行。
东西做了卖不出去，但只要肯亏本降价，总归有能换现的时候。
但要是完全不开工，这里头的人工成本就是彻头彻尾的亏损。
再加上产线里的机器一休一动，消耗更大的同时还容易让设备损坏。
物料的购买采集更是如此，若是临时小批量购买成本就要上升一两倍，原本仓库里的日期也经不得多放，便只能用这样饮鸩止渴的方式来给工厂的存活吊下命。
万家福带着人参观完原料处理车间，透着口罩介绍道。
“厂里目前有一百多号员工，这个是算上一线工人和管理人员一起的。”
防护口罩上的一双眼睛满是真诚：“管理人员这个暂时不好说，您后期要是有自己新的想法，提前跟他们打声招呼都成，不过像柳副厂他们都是能干的人。”
“生产线上这些一线工人您也瞧见了，虽然一个个不算年轻，但干起活来一点也不含糊！这些东西他们都干了小半辈子了，干别的不行做卤味加工那是一把好手，您但凡能落实让他们短期内不下岗的事，这厂子的总价我愿意往下再降两成！”
宋晚秋和元光霁面面相觑。
买厂是大事，就是买个衣服 买个包都有砍价的时候，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这万厂长就自己给自己先来了一刀，让他们嘴里还没来得及说的话都不得不先咽了下去。
一路走过来，宋晚秋仔细地将这卤味食品加工厂看了个遍，一丝细节也没放过。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万家福卤味厂里的各条生产线和部门都是经由历史检验的，比起那些大型生产厂家在规模上是小了点，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就连设备也不算老旧，好久之前都有更新。
如今这产能是因为订单量太低，刻意压缩后的结果。
宋晚秋看着上面还没拉满的人数和空荡的生产线，对厂里的生产力也很是满意。
这卤味厂虽然在工业园区，但万家福当年开厂的时间早，十几二十多年前这园区都还没建成呢，因而位置都在靠近边缘的地方。
虽然跟繁华里和宋记卤味当今的门店都有些距离，但好在有条绕城高速，上来高架桥过来也就快四十来分钟，即便是两边周转也不算太远，这也是杨东旭之前谈起这事为何想到了宋记的原因。
“万厂长，那您这儿的采购源头和售卖渠道怎么说？”
厂子既然要卖，那这原材料采购和铺货的事自然也是逃不开的。
万家福自己也是做足了功课，立马应声道。
“采购那边我们之前都有专门的养殖场和冻品厂家合作的，合同的话签到了今年年底。不过这卖厂的事我之前续约的时候都跟他们打过招呼，在合同里也注明了的。”
“您这边要是有自己的渠道，之前的采购合同可以直接提前取消。如果没有的话直接跟那边续签都是可以的。”
不过说到线下铺货的事，万家福脸上倒是闪过几丝难色。
“但是这售卖渠道的事有点麻烦…”
线下铺货的事都是厂里老员工们这些年来的维护成果。
像那些企业订单，一旦厂子卖掉换了牌子对方还不一定认账，私企或许还有谈的余地，遇上程序繁琐的国企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至于各大商超就更别说了，要不是顾忌着之前多年的合作，以“万家福卤味礼盒”的惨淡销售数据，好些超市都恨不得直接把他们的产品拒绝上架，摆放其他时兴商品。
“所以这方面没有固定合同，可以直接取消供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