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她玩游戏的经验来说,对恐怖NPC动手一般没什么好下场。
时间紧迫,两个女孩子没有多问什么,时雨表情犹豫地拉着时晴走出几步,又转身交代了几句让之芙多加小心之后就互相道别,藏进了别的地方。
黎夜拉着之芙转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之芙一边被拉着往前跑,一边回忆。
在人偶说出那句话之后,整个后院都没有人敢接话,连呼啸的风声都停歇了,几人吓得面色惨白。
然而黎夜忽然一把拉起之芙,冷声反问:“玩什么游戏?”
“当然是你们玩的那个蒙眼游戏。”黎夜把之芙从他怀里拉走,人偶也没有生气。他只是直勾勾地,用那双小狗似的圆眼盯着之芙,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有意思的游戏,不是吗?”
“可以。”在其他人都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时候,黎夜还有心思向人偶提出条件,“我来当‘鬼’。”
人偶的视线挪到了黎夜的脸上。
他指了指黎夜,又指了指之芙,像个认认真真遵守游戏规则的孩子,说:“这个游戏里,最后被抓到的那个人才是下一轮游戏里当‘鬼’的那个。”
“我记得,上次之芙抓住的人,是我吧?”
黎夜眉头一跳。但确实如此,游戏规则无法反驳。
人偶冲他们笑了下。一颗晶莹的小虎牙露了出来,又很快隐去。他指指自己,愉快地闭上眼说:“那我要开始数了。一、二——”
“等等!”之芙突然说,把其他人下了一跳。但她只是看着人偶,说,“你还没带眼罩。”
“噢。”人偶说,“这个也是游戏规则是吧?但是我没有眼罩……”
众目睽睽之下,之芙点点头,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之前玩游戏用的布条——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的,又为什么要带着这个东西。
人偶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指指黎夜,又指指自己,意思是之前之芙给黎夜带过眼罩,又说:“姐姐给我带。”
她走上前去,示意人偶抬起头。
人偶乖乖仰起头。这个时候他倒是显得很可爱,近距离观察下人偶的皮肤好得可怕,光滑、白皙,毫无瑕疵,兼有这个年纪的少年的青春活泼,却没有这个年纪的青春痘和胡茬,也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招人厌。
——简而言之,是个完美的小狗老婆。
之芙拿起布条,一心二用地穿过他的后脑,仔细地打上一个结。
“不许作弊。嗯……也不许摘下眼罩!”
谢应白的脸顺势偏过来,在她的手心蹭了蹭。微凉的脸颊在她掌心里顺势蹭过,他真的装得很乖,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刚刚那个要把人做成人偶的样子,像个乖乖巧巧的弟弟一样,闷闷地说:“我会乖乖遵守规则,不会作弊的,姐姐。”
他仰起头来,视线似乎穿透了那条厚厚的黑布,但之芙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下半张脸,嘴唇抿得紧紧的:“所以姐姐也要乖乖被我抓住,好不好?”
……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黎夜拉着她躲进了二楼的一扇门后面。他没有锁门,而是轻轻地把门掩上,方便观察外面的动静。
这个游戏和一般的捉迷藏不同,因为‘鬼’蒙着眼,人必须要发出声音来提醒对方自己的位置,所以躲起来的人是绝对不能藏在一个固定地方的,只有随时换地方,才有可能赢下游戏。
黎夜把之芙放到一边,转头把门拉开一条缝隙,专注地盯着门外的动静。
已经进了屋,自然听不到后院里谢应白数数的声音,黎夜看了一眼走廊上的钟表,在心里默默地计算起时间来。
“……”
门外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没有数数声,没有脚步声,连风声都停息了,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和身旁的这个人。
“……”
和身旁的这个人……
“……”
之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背影,他想忽视都难。
黎夜忍无可忍地转过头去,用气音问:“什么事?”
之芙凑上来,像两个脑袋凑着脑袋的小学生那样,小声地说悄悄话:“黎夜,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黎夜看着之芙亮晶晶的眼睛,隐约有了点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说:“你问。”
果真,之芙顿了顿,突然问:“谢应白为什么叫你父亲啊?你……”
出于礼貌,她没有问下去,但未尽之意明显是:你有那么大的儿子?看不出来啊。
有礼貌,但不多。
黎夜:“……”
该怎么说呢,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之芙在这种危机时刻突然冒出来的奇言怪语,但此时此刻还是为她的‘奇思妙想’感到眼前一黑。
但看着之芙毫无危机感的笑脸,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指尖摩挲着,掐住她的脸蛋。
恶狠狠——但还要压低声音说:“它是我做出来的人偶,当然是我的孩子!倒是你——”
他已经明里暗里地说过很多次了!到底该说她笨蛋呢,还是她心大呢?
之芙被掐着脸,再一次感受到了黎夜掌心和指尖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做重活的人才能拥有的——木工和雕刻打磨也算重活吧:“呜呜,别掐我……谁记得清楚啊——”
这种小线索,就像游戏里突然弹出的说明条,看一眼就忘掉了的东西,不记得也很正常不是么!
高岭之花一秒破防,黎夜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眼神有点受伤。他明示暗示了这么多次的事情,她转眼就能忘掉,她就是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
“噢噢噢——我知道了,我现在知道了。”别掐了,脸和声音都变形了。之芙被迫嘟着嘴,大女人能屈能伸,“我记得牢牢的了,绝对不会再忘掉!”脸颊肉被人掐在手里,之芙就像被捏住后颈皮的猫,乖巧又诚恳,就差举手发誓了!
黎夜放了手,但还静静地盯着她,只是盯着她,不说话。
“……”之芙揉着自己的脸颊肉,硬生生被他看得有些发怵,“干、干嘛……我说了我会记住的……”
黎夜盯着她脸颊,雪白的软肉上留着一道牙印,一段时间过去,那些齿痕已经变得模糊,只留下嫣红的痕迹,带着一股潮湿而暧昧的气息,软绵绵的,娇气得要命,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狗咬一下都能留一个印子这么久。
“喂——”之芙揉着脸警惕起来,语速飞快,“我警告你啊虽然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是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一个小小男模不要得寸进尺——嗷!”
黎夜低下头,嘴唇贴住她另一边脸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小小声惊呼起来:“你咬我干嘛呀!”
黎夜抹了一把唇边的津液,盯着她说:“只准谢应白咬,不准我咬?”
“幼稚……”之芙抿起唇,一点儿嫣红的唇瓣被她抿得高高的,“他是狗你也是狗吗?”
“对。”黎夜不怒反笑,竟很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再次低下头来把她的脸颊含进嘴里吮了一下,才含含糊糊地说,“我不仅是你的狗,还是你的男朋友,你包的小男模,怎么样,满意了吗?”
之芙看了他的表情,感觉不是自己满意,是他赢过了人偶,比较满意才对——也不知哪儿来的好胜心。
黎夜果然是很满意,说完这话,肉眼可见地心情好了不少,按住她的肩膀往外看,走廊仍然静悄悄的。
他回过头来,又看着之芙。
这下轮到之芙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了:“干嘛?”她两只手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脸颊肉,警惕地说,“已经一边一个了,你再想咬也没地盘了……咬人很痛的好不好,这里还没地儿打狂犬疫苗!”
她听说有的游戏里,玩家被生锈的刀片划伤都会得破伤风死掉——这个游戏的死法应该不会这么草率吧?!
黎夜盯了她一会儿,突兀地问:“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谢应白。”
其实之前他就隐约有这种错位的感觉了。只是那时候还不清晰,直到今夜,这种感觉才变得分明起来,像是一根扎入肉里的刺,突兀地硌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并不想怀疑她,但是——她只是一个被应聘来这里工作的女仆,独自一人占了这栋别墅,遇到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她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害怕谢应白?
之芙“哈?”了一声,指指自己的脸蛋:“我为什么要怕他?他不是我的——”她本来想说“我包的男模”想起黎夜那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换了个词说,“他不是爱我吗?”
黎夜:?什么?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一般人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对方想杀自己吗?她怎么会想到对方爱自己?
之芙满脸问号。好像问出不可理喻的问题的人是他:“你看看我。”
他没懂:“什么意思?”
之芙说:“你看我,我不可爱吗?我不值得被爱吗?你们爱我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乙女游戏诶?这些男主是因为爱她才成为游戏主角的,如果他们不爱他,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普通路人甲而已。
这个游戏都是因为她才存在的,如果她不玩这个游戏,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个宇宙的尘埃呢。
她是玩家,这个游戏里的所有人都是为她服务的,为什么不爱她?
之芙满脸莫名其妙。
她瞪大了眼睛,跟黎夜大眼瞪小眼。黎夜大概是被她理直气壮的一番发言震撼到了,半晌,垂下眼睫,静静地凝视着她。
——女孩比他低一个头,站在那里,看起来小小的一个,骨头都是纤细的,裹着柔软漂亮的皮囊,然而他知道那皮囊下绝不是一个柔软纤细的灵魂,她得意洋洋,像个小恶魔,总说出些无厘头又理直气壮的话来,又总显得笨笨的,一点儿也不聪明。
然而,然而——
黎夜静了片刻,问:“所有人都爱你?就没有讨厌你的人?”
之芙果然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没有。”像个翘尾巴的小狐狸似的。
黎夜又问:“那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笨蛋?”
“才没有!”之芙立刻说,“别人都说我很聪明很可爱!你不会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才故意这么说的吧?我可不上当!”她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黎夜,用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我警告你噢,你可是我包的小男模,我包你可不是为了让你点评我的!”
黎夜静了片刻,在这种危机四伏,人偶随时可能闯进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突兀地笑了起来。
他听到自己说:“之芙,你是个漂亮坏蛋。”
你是一个不聪明又很可恶的漂亮坏蛋。你不是男人肋骨造就的羔羊,你是莉莉丝,是哄骗人类吃下禁果的毒蛇,是游戏世间的恶魔,光着脚快活地在末世奔跑,毫不留恋地逃离属于男人的天堂。
没人能阻挡你寻欢作乐的脚步,被你亲吻着喂下禁果的人们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