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年转瞬收回视线,淡淡道:“我不搞这些。”
心率顿时回落,叶柏青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催促的电话打断了。
“青哥,你快去吧,我会和阿姨说的。”
一个名字而已,签不签也无所谓,有什么好失落的……
他却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别学得太晚。”
对方点头“嗯”了一声,始终没回头看他。
叶柏青走出房间关上门,站在门后静默了很久。
他在思考,如果“程松年”三个字落在了他的胸口上,他会因此心动吗?
好像……会的。
*
果然,上了大学后,两地分离,能见面的机会少了太多。
进入高中后,程松年像突然开了窍似的,一头扎进了学习的汪洋大海中。他的节假日都被补习班填满了,有时忙得同叶柏青在微信上闲聊几句的时间都没有。
即使在寒暑假,他们也很少见面,因为程松年要补课,叶柏青得兼职。
难得把他约出来爬山看日出,他也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磨磨唧唧地跟在队伍后边突然就不见了,吓得叶柏青漫山遍野地找,最后发现他竟找了处亭子睡着了。
就这么爱学习吗?学得觉都不好好睡,在这儿补觉。
叶柏青叹了口气,叫醒了程松年。
他明明马上就要成年了,还像小时候那样走着走着就摔了,叶柏青无奈地打趣道:“路都看不清,真要我牵着你才会走路?”
哪知他理直气壮地回道:“那你牵啊,我就是看不清路!”
从他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由叶柏青牵着上学又放学,一晃十年就过去了,曾经伸手便能交握,如今却再难牵手。
“怎么不早说。”
我也时常思考着怎么才能若无其事牵你的手,可始终找不到好的借口理由,你怎么不早说呢,白白浪费了大半的路程?
他握住程松年的手,牵着他往山下走。
天边泛起鱼肚白,天色渐亮,也看得清路了,可他还是不愿放手。
他望着随他一起长大的少年,比绚烂的朝阳更让人挪不开眼。
“山顶的日出不一定是最美的。”
与你一同看过的日出才是最美的。
从前不希望他长大,希望他永远像小时候那样跟着他围着他转,这一刻的叶柏青却转变了这种想法,无比迫切地希望他快点长大,快点成人,这样才好拥有他。
但是,现在还不行。
叶柏青收敛视线,不敢再看多看他一眼,生怕压抑在心底狂躁的情潮翻涌上来,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烧成灰烬。
*
叶柏青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虚伪的人。
温柔,体贴,友善,大方,都是虚假的表象,是为了讨人喜欢精心装扮的面具。
面具戴久了,他也会恍惚地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如鱼得水地混迹在人群里,可是程松年最终撬开了这副面具,让他再一次瞥见了面具之下的真容。
“错了……我错了……”寸头混混捂着肚子蜷缩在角落,颤颤巍巍地道着歉。
叶柏青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冷漠地转身走了。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人啐一了句“真TM是个疯子”。
叶柏青回头望了对方一眼,寸头立马吓得浑身一抖,抱紧了脑袋。他不再理会,转头拐出了暗巷。
然而,在拐弯的瞬间,他看见了从不远处走来的程松年,不由得心里一慌,顿住脚步。
程松年一眼就看见了他带伤的手,担忧地问道:“青哥,你怎么受伤了?”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寸头就在巷子里,不能让他被小年撞见,叶柏青赶紧往前迈了一步,推着小年往回走,解释说:“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蹭伤了,回去用碘伏消个毒就好了。”
程松年忙说:“那去我家好了,我家里专治跌打损伤的药一大堆。”
叶柏青怕小年追问,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对方身上:“说起来,你的脚伤好了吗?”
“没事,就是崴了下,早好了。”
提及此事,叶柏青仍有些不爽,忍不住问:“被人欺负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明小时候少了朵小红花都要找他哭诉好久。
“没有……”程松年挠挠头,如实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种人还是别招惹的好——一群社会上的混混,真发起疯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叶柏青沉默了一瞬,问他:“你害怕他们吗?”
“不怕啊。”程松年脱口而出,表情却显心虚,“主要是打不过嘛……而且我也不喜欢打架。青哥,你知道吗,我之前住的那个小区,附近就有一群混社会的,不对,应该是几群,他们好像是起了口角,吵着吵着就打起来,听说打得头破血流的。”
他一边说一边啧啧摇头,“真的蛮吓人的,幸好那天我妈下班晚,不然就刚好撞上了。”
叶柏青听着,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太过用力以至于隐隐作痛。
小年会害怕他吗,面具之下的那个他?
回想起寸头瑟缩的模样,他心里一沉,如果同样恐惧的表情出现在小年的脸上,他该怎么办呢?
不行,绝不能吓跑他,要循序渐进地来。